聊斋故事：荒山古宅

宋朝康定年间，巴州有个书生名叫许永生，他家境优渥，长相俊美，且腹中有诗书，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要把他家的门槛踩烂，可许永生自命不凡，任是谁都看不上。

一日，许永生和同窗好友高文博一起外出游山玩水。

在路过平溪岭时，他们在山坳处看到一间破旧的古宅。那古宅已有多处残垣烂瓦，里面没有人居住。

他们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小花园，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红的、黄的、紫的，按不同颜色一列列排开，整然有序，像是有人打理过一样。

两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驻足观看。

许永生是出了名的眼尖，他视力超群，在他小时候，村里的三叔公就曾说过，如果永生将来学习射箭，一定能成为很好的猎手。

突然，许永生的看到一道黄闪闪亮光，那亮光来自花丛中间的土里，远远看去，那物似乎有铜钱大小。

许永生心想：黄色的只有铜和金，可铜不会发光啊！那明显是块金子啊！

他转头看了一眼高文博，见其一动不动，似乎他并没有发现。

许永生心想：何不先支走他，自己再回头来拿走金子？

“高兄，太阳就要下山了，荒山野岭的，我们快些回去吧！”

高文博一动不动地盯着花园，并没有答话。

许永生摇了摇他的肩膀，高文博浑身颤抖一下，回过神来。

“好险！这些花的摆设有问题，会迷人心智！我站的位置，你千万不要过来！”

说罢，高文博快速离开自己站的位置，他继续说道：“许兄，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能来这个宅子，太诡异了。”

许永生说道：“这地方我看起来也挺怪异，自己肯定不敢过来，明明就没有人居住的屋子，这小花园却像有人打理过一样。”

两人一起往回走，不多久，许永生捂着肚子喊疼，他对高文博说道：“高兄，你先回去吧，我要找个地方解手，中午吃碗猪肉面不干净！”

高文博看了一眼周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他告别许永生，先行回家。

许永生躲到暗处，直到高文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往平溪岭跑去。

良久，许永生回到了那座古宅，他想起高文博的话，不敢乱走动。

他先是看了一眼金子的位置，然后闭上双眼，往那边摸索过去。

很顺利走到了金子的地方，他扒开土，原来露出地面的金子只是冰山一角，挖出来的竟然是块狗头金，有拳头大小，少说也有八九斤！

发达了！

惊喜之余，许永生竟忘记了高文博说的话。

他一边幻想着有钱后该做什么，一边往回走。

可不巧的是，他竟走到了高文博之前站的位置。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气鼓鼓的漂亮少女。

许永生哪里见过如此美女，她看上去十六七岁，她的肌肤像雪一样洁白无瑕，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在肩头，明眸皓齿，体态婀娜。

少女嗔怒道：“哪里来的野书生，进我院子干嘛！”

许永生拽紧了手里的玉佩，将双手背到身后，偷偷将狗头金藏入袖中，说道：“我以为这屋子没人住，看着这些花长得漂亮，便进来看看！”

少女说道：“你看花专挑晚上看啊？”

许永生周围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他放下心来，反正这少女也抢不过自己，何必理睬她？

于是他转身想走，可他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完全抬不动！

许永生惶恐地看着少女，嘴巴张得大大的。

少女说道：“傻书生，你是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许永生想起当时高文博的情形，想让少女推自己一下，可他的嘴巴像是被针线缝起来了一样，完全说不出话。

少女好像发现了许永生的异样，觉得有些不妥，说道：“傻书生，别吓人，问你话呢？”

许永生依然一动不动。

少女被吓到了，边叫边哭跑开了。

直到第二天，许永生被人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正是高文博！他早上去找许永生，寻遍村子不见人，又想起昨天的怪事，才跑过来，果然看到一动不动的许永生。

清醒过来的许永生连忙翻找自己的袖子，哪里还有狗头金的影子？

他大怒，骂道：“高兄，你不厚道啊，偷我的金子！”

高文博诧异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金子？”

许永生用手比划着，说道：“拳头大的狗头金，是我在山上捡到的。”

高文博说道：“许兄，你是被迷了双眼吧，我刚来到就把你拉出来，没看到什么金子，不信你搜我的身，拳头大小，我总藏不住吧！”

许永生不管那么多，他让高文博脱掉衣服，仔细查找起来。

搜完身后，高文博很是生气，自己好心来救人，反而被诬蔑成小偷，他一言不发，独自离去。

他刚走，昨晚的少女又出现了，她对趴在地上的许永生说道：“你在找什么？”

“金子，我昨晚丢的，你有没有看见？”

“什么叫金子？”

许永生愣住了，怎么会有人不认识金子！

他比划着拳头大小，指着一朵黄色的花，说道：“这个颜色，拳头一样大小，会发光！”

少女挠了挠脑袋，说道：“哦，我明白了，就是你昨天晚上过来偷的那块石头？”

“怎么能叫偷，就一块石块！”

少女说道：“那是我用来敲篱笆用的，是我的！”

许永生见少女不认识金子，说道：“要不这样，我给钱跟你买下它行不行？”

少女一脸疑惑，问道：“什么是钱？”

这世上居然会有人不认识金子和钱，她是怎么生存的？

为了快些拿到金子，许永生管不了那么多，说道：“那你怎么才肯将它送给我？”

少女想了一会儿，指着花园说道：“你将这些花，一棵不剩地挖起来，我就把石头给你！”

居然这么简单，许永生马上动手，足足挖了一整夜，他终于将花全部挖了出来。

他再去看那少女时，被吓了一大跳，那少女满脸微笑，稚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

她似乎看不见许永生一样，喃喃自语道：“终于出来了，整整二十年，困了我整整二十年啊！”

许永生大喊道：“你是什么怪物？”

可那中年妇人不为所动，她似乎看不见许永生！

许永生跑过去推搡那妇人，可他的手竟穿过了妇人的身体，触摸不到她。

中年妇人脱下肚兜，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件旧衣穿在身上，慢慢朝远方走去。

许永生一路跟着她，不停地朝她大喊大叫。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妇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对着前面的空气说：“你是不是还跟着我？我是看不到你的，你想逃出来，就回去继续按原来的位置种花，如果有人能看到那块金子，捡起金子的人，就能看到你，你骗他将那些花全都毁了，你就能出来。我就是这样被一个和尚骗进去的！不过很难，我种了二十年的花，才等到你，别人站的位置不对，根本就看不到金子，也看不到我！”

许永生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的肉体消失了，被困在这虚无之地了。

他气馁地回到古宅，慢慢地将挖出来的花，一棵一棵种回去。

三天后，高文博带着一众村民来平溪山的古宅找许永生，可都是徒劳，他们不知道多少次从许永生面前经过，却看不见他。

许永生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村民手拿弓箭长矛来营救自己，还有被自己怀疑，依然不放弃寻找自己的高文博，不忍心拖他们下水，便找了个房间躲了起来。

夜里，许永生看着空荡荡的宅子，潸然泪下。

两个月后的夜晚，远处一点亮光慢慢靠近古宅，竟是一个人打着灯笼走近。

许永生走了上去，发现那人正是高文博。

许永生很感动，他一路跟着高文博。

高文博走进古宅后，拿出一本旧书，突然对着空气说道：“许兄，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

许永生大惊，难道他知道自己的境遇？

他想起自己还能动那些花，于是连忙跑到花的面前，不停地拨动。

高文博看着无风自动的花，高兴地说道：“许兄，其实是我害了你，最先是我看到金子的，我也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少女，但我想据为己有，所以没有告诉你。后来你失踪了，我才知道其中有古怪。

这几个月来，我到处寻找古籍，终于看到了类似的故事，与你现在的情形很像，你仔细听我说，你并没有死，只是被天人布下的吃人陷阱困住了。

传说在远古时代，不少天人从天而降，他们跟我们的祖先语言不通，生活方式与信念完全不同，于是在世间创造了许多结界，供他们生活，与我们的祖先互不干扰。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天人们纷纷离开，留下来的结界没有打破，就变成了吃人的陷阱，许多平白无故消失的人，就是像你一样，误闯结界，一辈子都出不来！

当时天人设计结界时，是容许一个人类进去的，方便他们交换物资，但是，当另一个人闯进去，就会将原来在里面的人挤出来。

料想我们看到的那名少女就是受困之人，将你骗了进去，我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

但我打听到，有个老道士曾经从终南山的结界走了出来，他出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而死，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我去到终南山，找到传说那老道死去的地方，看到地面还有许多凹下的小坑，料想是那老道一直在结界里面走禹步，应该是他破除结界的方法，只是不知道他走禹步的顺序，你按我说的方法走，看能不能试对顺序。”

许永生燃起了一丝希望，内心大喜，又拨动了几下花朵。

高文博对着书念道：“你站到花丛中间，按我的提示方位走禹步，乾八步，离四步，兑二步。”

许永生走完，又拨动了一下身边的花。

高文博继续念道：“巽三步，震二步……”

从那以后，高文博每天都到古宅里念书，村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

半年后的一天，许永生照着高文博念的方位走完最后一步，顿感全身一阵剧疼，倒了下去，而他身后的花丛，在一瞬间全都枯萎了。

高文博终于看见了满面胡须的许永生，连忙跑过去，搀扶着他回了村子。

从那以后，许永生和高文博专心研究天人留下的结界，他们走遍九州，到处破阵，足足救出八十一名受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