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1091篇原创文章,作者:阿登的苦林。
作者简介:阿登的苦林,山东人,喜欢二战及冷战军事,尤其是太平洋战争、苏德战争和冷战武器装备,曾在“空军之翼”等网站发表过若干文章。
全文共7965字,配图12幅,阅读需要17分钟, 2023年9月2日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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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
7月5日晚上10点,“格温”号上响起了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和全员进入战位的警报声,听到警报声后,所有舰员都奔向各自的指定战位。7月6日0时42分,安斯沃斯电告麾下所有的军舰,称发现了一支至少有6艘舰艇组成的敌军编队。不久之后,双方将在另一场夜间战斗——库拉湾夜战中激战在一起。
再来看日军这边。7月6日凌晨0时许,第一运输队的3艘驱逐舰“浜风”号、“三日月”号和“望月”号脱离编队,向科隆班加拉岛东南岸驶去,其余7艘驱逐舰继续向南航行。1点43分,第二运输队的4艘驱逐舰“天雾”号、“初雪”号、“长月”号和“皋月”号也脱离编队,向科隆班加拉岛驶去。差不多这个时候,美军编队距离仅剩3艘驱逐舰的秋山掩护编队约14海里,前卫驱逐舰的雷达侦测到了日军动向。安斯沃斯下令变换队形,2艘驱逐舰(“尼古拉斯”号和“奥班农”号)在前,3艘轻巡洋舰(“檀香山”号、“海伦娜”号和“圣路易斯”号)和2艘驱逐舰(“拉德福特”号和“杰金斯”号)在后,以25节向西南方向前进。
1点54分,美军开火。在战斗爆发的最初5分钟内,就有将近1500发6英寸炮弹向日舰倾泻而下。2时12分,在美军开火18分钟后,旗舰“新月”号沉没,编队指挥官秋山辉男少将也当场毙命。不过,在“新月”号沉没之前,未遭炮击的“凉风”号和“谷风”号发起了反击,它们朝美军炮口闪光处发射了16枚九三式氧气鱼雷,然后边施放烟幕边向西北方向撤退。
从2点04分到2点07分,“海伦娜”号连续中了三枚鱼雷,其中第一枚鱼雷在一、二号炮塔之间炸断了约四分之一舰长的一段舰艏,使舰体两头如折叠起来一般,海水迅速涌入舰体,轮机舱内的重油也喷涌而出。驱逐舰“拉德福德”号(DD-446)和“尼古拉斯”号(DD-449)一边迅速赶来救助“海伦娜”号的舰员,并从海里捞起了750多名满身油污的水兵;一边继续向日舰射击。
到7月6日凌晨2点30分,战斗基本结束,日军成功地向科隆班加拉岛上输送了1600名增援的士兵和90吨物资,然后向北撤退了,美军也撤退了。在这场胜利的天平略微偏向日军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真正占到上风:美军损失了轻巡洋舰“海伦娜”号,日军则损失了驱逐舰“新月”号和“长月”号。
7月6日黎明,“格温”号和“伍德沃斯”号回到战斗现场,在“海伦娜”号倾覆并沉入海底之前又救起了87名水兵。为此,“海伦娜”号舰长查尔斯·塞西尔(Charles P. Cecil)上校事后给费洛斯舰长拍发了这样一封电报:
“‘海伦娜’号的舰员得到了您的大力帮助,他们希望您知道,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会以所有的感激之情记住您的船和这艘船上的舰员。您可以放心,当‘格温’号停在海上静候我们的救生艇时,艇上的每个人都在默默祈祷。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我们获救时心里的如释重负。”
“不过,这还远远不是全部。我们在贵舰上受到照顾的效率,只有您的仁慈能与之相提并论。在当时,一切都被视为理所当然。从那时起,我们就在想,如果有一艘更大的船,是否也能以同样的速度和彻底性来救助我们。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感谢,因为我们是在向一艘抽出时间进行仁慈救助的军舰致敬。”
7月11日,“格温”号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伦多瓦岛进行海上巡逻。第二天,“格温”号回到普维斯湾(Purvis Bay)补充燃油,并重新加入第36.1特混大队,再次接受安斯沃斯少将的指挥。第36.1特混大队的此次任务是掩护几天前在新乔治亚岛北岸进行的两栖登陆,但他们即将迎来另一场激烈的战斗。
此时的第36.1特混大队已进行了重组,下辖第9巡洋舰分队(包括轻巡洋舰“檀香山”号、“圣路易斯”号和皇家新西兰海军的“利安德”号)和10艘驱逐舰——分别是“格温”号(DD-433)、“拉德福德”号(DD-446)、“奥班农”号(DD-450)、“布坎南”号(DD-484)、“詹金斯”号(DD-447)、“莫里”号(DD-401)、“尼古拉斯”号(DD-449)、“泰勒”号(DD-468)、“拉尔夫·塔尔博特”号(DD-390)和“伍德沃斯”号(DD-460)。费洛斯少校指挥的这艘驱逐舰在1943年7月13日清晨驶入库拉湾的13艘舰艇中排在第九位。
7月12日早些时候,日军计划再向科隆班加拉岛运送1200名援军和约100吨物资。因为在六天前的库拉湾夜战中,第三水雷战队司令部自秋山辉男少将以下悉数战殁,因此12日的增援行动由刚刚从特鲁克调任的第二水雷战队司令伊崎峻二少将临时接替指挥,在旗舰“神通”号轻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三日月”“雪风”“清波”“夕暮”“浜风”)组成的“警戒队”的护航下,4艘驱逐舰(“皋月”“水无月”“松风”“夕凪”)组成“输送队”(指挥官是之前指挥过7月5日夜战的金冈国三大佐),运载援兵从上所罗门群岛顺着“槽海”朝预定登陆点——科隆班加拉岛的维拉湾驶去。
安斯沃斯认为,美军依靠先进的雷达能够取得先发制人的优势,可以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由伊崎峻二少将指挥的日军护航兵力却将清楚地感知到美军的存在——在战斗发起前的7月13日0点57分,“雪风”号驱逐舰装备的“逆电探”就准确探测到了附近美舰发出的雷达波,并发出了准备战斗的警报(“雪风”号装备这种无线电设备较早,舰员进行的相关训练也较多)。
图28.第二水雷战队司令伊崎峻二少将,海兵42期,战死后追晋为海军中将
1点03分,美军驱逐舰“尼古拉斯”号的瞭望哨率先发现了日舰舰影;5分钟后,日舰瞭望哨也发现了美舰。与此同时,伊崎少将在1点08分下令旗舰“神通”号打开探照灯为己方驱逐舰雷击指示目标,美日两军在科隆班加拉岛北端以东约20海里处的库拉湾海面上迎头相撞,这场战斗与1942年11月14~15日夜的瓜达尔卡纳尔海战一样血腥。
打开探照灯的日军旗舰“神通”号成为众矢之的,到1点17分,“神通”号共被命中百余发炮弹,仅锅炉舱就被命中不下十弹,完全瘫痪在海面上,但也给日军驱逐舰争取了时间,“警戒队”的4艘驱逐舰在4800米的距离上发射了32枚九三式氧气鱼雷(“三日月”号未发射,而是陪伴被打成废铁的旗舰),随后在坐镇“雪风”号的第十六驱逐队司令岛居威美大佐(在旗舰瘫痪后,依先任制度,由在场军官中资历最深者接替)的指挥下,先向北再向西北撤离战场准备再装填鱼雷。
在这一轮雷击中,“利安德”号在1时22分中了一雷,被打得失去战斗力,锅炉舱和雷击部位正上方炮塔里的26人要么当场阵亡,要么被判为失踪。在驱逐舰“拉德福德”号和“詹金斯”号的护卫下,残破的“利安德”号被迫退出战斗。
在此之前,1时15分,参与火炮校射的PBY水上飞机报告称“4艘日军驱逐舰向北高速航行”,安斯沃斯的判断是日舰想跑,于是他先是在1时31分下令剩下的3艘前卫驱逐舰先行追击,这3艘驱逐舰不久便发现了被集火射击后燃起熊熊大火、已经动弹不得的“神通”号,之前“三日月”号见美舰追来也已匆匆离去,只留下“神通”号孤零零地在海面上。于是,美军驱逐舰立即向“神通”号开炮和发射鱼雷。1点48分,一枚鱼雷击中“神通”号舯部并引发大爆炸,“神通”号很快沉没,伊崎俊二少将和舰长佐藤寅治郎大佐以下482人毙命,仅21人被日军潜艇救起,另有2人被美军俘虏。
就在美军驱逐舰炮雷射击“神通”号的同时,1点38分,安斯沃斯少将率领剩下的2艘轻巡洋舰和5艘后卫驱逐舰全军高速北上,追击他认为正在逃跑的日舰。然而,早在2分钟之前,1时36分,完成了鱼雷再装填的4艘日军驱逐舰就以“之”字形航线悄然返回(日军仅用18分钟就完成了鱼雷的再装填),于2点05分隐蔽进入鱼雷射击阵位。指挥官岛居威美大佐下令“全军突击”,4艘驱逐舰再次发射26枚九三式氧气鱼雷(“雪风”7枚,“浜风”8枚,“清波”8枚,“夕暮”3枚)后,迅速转向撤退。
2点08分,轻巡洋舰“圣路易斯”号首先中雷,舰艏破损进水;不久之后,旗舰“檀香山”号也被一枚鱼雷命中,整个舰艏塌陷,航速锐减,另一枚击中舰艉的鱼雷幸而未爆炸;驱逐舰“布坎南”号和“伍德沃斯”号则在匆忙规避鱼雷的机动中不慎相互碰撞,所幸受损较轻。
至于本文的主角“格温”号,此时处在战场的中心位置,刚好挡在“檀香山”号轻巡洋舰前面,正处于日军鱼雷的行进路线上。发现来袭的鱼雷航迹后,2点09分,费洛斯舰长操舰猛地向右机动,试图避开一枚扑向“格温”号的鱼雷,但短短5分钟之后,“格温”号的舰体就猛烈地颤抖了一下,锯齿状的碎片飞向黑黢黢的天空:该舰的轮机舱被舰艉左侧射来的一枚九三式氧气鱼雷命中,船舵被炸掉,后部轮机舱也被炸毁;舰上所有的无线电发报机停止工作,主甲板也被淹没了。
美国海军关于“格温”号的官方历史中写道:
“4艘日本驱逐舰精心等待着算计好的安斯沃斯编队转向的时刻,向美军编队发射了31枚鱼雷。安斯沃斯的旗舰‘檀香山’号、巡洋舰‘圣路易斯’号和驱逐舰‘格温’号正通过机动将其主炮对准敌人,却正好转到致命的‘长矛’鱼雷的航线上。两艘巡洋舰都受到破坏性雷击,但均幸存下来;‘格温’号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轮机舱被鱼雷命中,在烧成白热化状态后爆炸,场面十分惨烈。”
一位海军历史学家在描述这场战斗时也写道:
“驱逐舰轮机舱里,在鱼雷爆炸的地方,舰员瞬间被炸死。其他被困在失事舱室里的人,有的死于阵阵高温蒸汽,有的被汹涌的海水吞没。海军预备役少尉斯特兰斯基(G. E. Stransky)带着几个人采取了勇敢的努力,他们控制住了一场恶性的弹药和燃油火灾。灼热的温度和令人窒息的油烟烧焦了他们的眼睛,但他们成功地遏制住了火势。”
两艘中雷的巡洋舰在其他驱逐舰的护航下退出战场,留下“格温”号展开自救,只有“拉尔夫·塔尔博特”号待命协助。拯救在海上漂浮、燃烧并逐渐走向死亡的“格温”号的努力一直持续到7月13日下午,费洛斯少校冷静地指挥舰员们与大火搏斗,尽管这最终被证明是一场失败的战斗。在下达“弃舰”的命令后,费洛斯舰长和舰员们都转移到了“拉尔夫·塔尔博特”号上。第二天,即7月14日早上9点半,费洛斯和舰员们悲伤地看着勇敢的“格温”号被“拉尔夫·塔尔博特”号击沉。
当“拉尔夫·塔尔博特”号向“格温”号开炮,在15秒内将这艘船连同阵亡的2名军官和59名水兵的遗体一起击沉时,在“拉尔夫·塔尔博特”号上,有人朗诵起了举行海葬仪式时朗诵的诗歌。“格温”号英勇地进行了最后的战斗,幸存的舰员们亲眼目睹了这艘船的消失,哽咽着流下了眼泪。一名舰员说:
“她是一艘伟大的船,但我们知道她一直生活在借来的时间上。我想,在所罗门群岛,我们所有人都是靠这种时间生活的。”
美军在科隆班加拉岛海战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89名官兵阵亡,其中61人是“格温”号的舰员。日军方面,除损失了“神通”号轻巡洋舰和伊崎峻二少将外,还有481名官兵毙命。尽管日军的驱逐舰最终还是撤退了,但它们在撤退之前在维拉湾登陆场放下了1200人。
图34.“神通”号轻巡洋舰
事后,安斯沃斯少将给“格温”号舰长费洛斯少校发来了以下电报:
“我对我们的‘格温’号在面对可怕困难时进行了英勇的战斗后才损失感到非常满意,但你们又一次通过击沉四到六艘日本军舰而扳回了比分。我想再次表达我对这支部队中每一位军官和士兵的战斗力的无限赞赏和尊重。”
“你们已经证明,你们在灭火方面是无可匹敌的。现在,在科隆班加拉岛附近的战斗中,你们已经证明了你们可以笑着接受并涉足更多的逆境。我们向轮机兵和修理人员致敬……祝贺你们,并向每个人致以比‘干得漂亮’更高的敬意。”
由于在特别艰难的考验中展现出来的领导能力,“格温”号舰长约翰·费洛斯少校被授予银星勋章。在给他的表扬信中写道:
“他以致命的准确性和不屈不挠的决心带领他的战舰作战,为击沉四艘甚至可能六艘日本军舰做出了贡献……他以最大的勇气和效率指挥损管工作,在他英勇的指挥下,舰员们英勇地工作了七个小时,试图挽救他的船,但最终却不幸未能成功。”
战斗结束回到美国后,费洛斯少校获得了一段短暂的岸上假期,然后他又被派去指挥一艘新服役的驱逐舰“特威格斯”号(USS Twiggs,DD-591)。对费洛斯来说,幸运的是,这艘驱逐舰是艘训练舰,费洛斯在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指挥这艘船直到1944年3月,而且未再参加战斗。不过,“特威格斯”号就没那么幸运了:1945年6月16日晚,在冲绳战役期间,一架神风特攻机撞上了该舰,全体舰员随舰一同沉没。
图35.“格温”号沉没后,费洛斯又担任了“特威格斯”号驱逐舰(属“弗莱彻”级)的舰长,照片摄于该舰在冲绳外海被击沉6 个月前。该舰战沉时,费洛斯正在岸上执行任务
战争结束,约翰·费洛斯继续留在海军中并担任各种职务。他的最后一项履职是担任地中海分区军事海运处(MSTS)的指挥官。1959年,费洛斯以海军少将的军衔退役,并于1974年3月30日去世。
驱逐舰“格温”号的南太平洋英雄之旅到科隆班加拉岛海战就彻底画上了句号。后世很多人对1942年11月13~15日瓜达尔卡纳尔海战的结果是日军胜还是美军胜争论不休,然而,正是“格温”号和所有其他参与这场战斗的军舰及其舰员的奋战,才让美军取得了击沉“雾岛”号的胜利,彻底终结了日军从美军手中夺回瓜岛机场的希望;未来的一系列所罗门群岛海空战则铺就了美军通往拉包尔、菲律宾乃至冲绳的道路。而在这条通往胜利的道路上,无疑有“格温”号驱逐舰洒下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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