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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我在江苏X县亲历的红衣女鬼投毒事件|大暴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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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的生长发育比较快,肢体的长短和横截面会有变化,义肢更换的间隔时间相较于成人也会更短据报道,王府井的日均客流量超30万人次北京西站,小虎的心碎站台这家的西红柿鸡蛋炒面还不错,量大管饱农村常见的柴房,我以前也帮家里劈过柴火在农村,干活的人都有双黄胶鞋,便宜又轻巧,耐脏耐磨还防滑农村常见的流水席,拿红塑料袋打包是经典回忆了过去确实总有人去农村收购石碾子和猪食槽农村的械斗还是非常恐怖的阴婚,又称为冥婚,是先秦时期就存在的一种封建陋习每个村子都有小孩掉进化粪池过
志的鬼画符民间一直有“头七”的禁忌和讲究这样以暴制暴的悲剧,现实中一直在发生

中国有一个跨越了南北的丧葬习俗,「头七」。

普遍来说「头七」指的是人去世后的第七日。民间认为,死者魂魄会在这一天回到家中。

眷恋家人的,回到熟悉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心怀恨意的,从地下爬出来回到人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也因此衍生出无数小说和影视作品,例如周星驰的《回魂夜》。

这种恐怖作品的核心,往往是女鬼。

不声不响死去扔在池塘里的女婴,被性侵后心怀恨意自杀的少女,在家暴中痛苦离世的成年女性。

所谓中式恐怖,就是越愧对于什么,越是害怕什么。

刘志的讲义里,出现的第一个由小虎讲述的案例,正是一个女鬼复仇的故事。

法则九:亏心的人最怕鬼

案例:江苏沟子村拐卖事件

时间:2003年3-4月

1

我是安小虎。

现在是2003年的3月,从重庆逃出来跟着红姨和刘志十个月了。

我不喜欢刘志。而且这一刻,我对他的仇恨达到了顶峰。

来北京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我还是不适应,又干又冷,暖气也快停了。

上次定制的手指义肢最近不太舒服,经常把我长好的皮肉磨破,发炎发痒。红姨和刘志这次专门又带我来重新定制。

就这样,他们俩带着我在北京租了个两居室住下来。我只要跟红姨睡,嚷着让刘志单独睡一间房。

刘志笑嘻嘻地调侃我:“都快11岁了还要人陪呢?”

我扭过头不理他,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只要红姨乐意就行。

红姨当然乐意,准确地说她从来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她哄我睡觉,给我讲睡前故事,夜里还给我掖被角。

尤其是我的断指磨破流血的时候,她每次都帮我换药涂碘酒,轻轻吹着伤口:“痛不痛?”

其实一阵凉风并不能缓解痛感,但每每看到红姨亮晶晶的目光,我还是会回答她,“一点都不疼。”

“好孩子。”红姨抚摸我的头,眼神像极了我妈。

我妈早就死了,我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但是红姨看我的眼神,跟我想象中妈妈的样子一模一样。

然后我就窝在她的怀里睡了。其实我根本没睡着,我的睡眠很轻,一点声响就能把我从睡梦中拉醒。

吱呀。

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刘志进来了。我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睡了?”刘志问。

“刚刚才上了药,现在睡得正香呢。”红姨压低声音回答,温暖的手从我脑袋拂过,一下接一下有规律地拍着我的背。

“房子看得怎么样了?”接下来二人讨论起了房子。刘志和红姨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虽然具体是多少我不清楚,但一定是笔不小的数目。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商量着要在北京买房,还要送我读书。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渐渐走远,一股凉风吹过我的断指,我听到红姨的声音:“……小虎多俊的孩子啊,要是没有这个缺陷该多好。是不是因为咬他的那个狗是疯狗,所以手指一直长不好?”

“有这个可能……”刘志的声音怪怪的,“但他的手指不是狗咬的,是当初在赖皮陈那里……”(大暴诈10)

刘志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听不清了。因为我的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心跳得快要掉出来,整个身体都绷得要爆炸了。

刘志居然知道这件事?他知道就算了,为什么要告诉红姨!太可恶了,我明明在钢铁厂那里救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在红姨这里说我坏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屋子里空荡荡的,红姨和刘志已经离开了,红姨抚摸过的断指已经渐渐凉去,我的心也慢慢凉了。

这一刻,我对刘志的仇恨达到了顶峰。

2

两天后,北京买房的计划算是定下来了。

刘志真是懒得烧蛇吃,只出一张嘴,看房、买房全是红姨在做。大冷天的,红姨天天在外面跑。

刘志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说:“红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和小虎也帮不上忙,正好在家里教他一些工作技巧。”

红姨一边穿鞋一边说:“行啊,你好好教,小虎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穿好鞋子后红姨摸摸我的脑袋,“小虎,你要好好学啊,记住咱们仨是一个团体,一家人。”

说完红姐就离开了。

我望着红姐离去的背影发呆,回头,刘志正捧着一个脏了吧唧的大本子写着什么,好像是什么“诈骗笔记”,忽地从本子里抬起头,阴森森地对我笑。

红姨说错了。我们仨不是一家人,只有我和她才是一家人。

从我第一次看见刘志开始,我就知道他和赖皮陈没什么区别,我的加入就像心照不宣的交易。他收留我另有目的,和赖皮陈相比,也就是调教我的方式更加温和而已。

“干我们这一行,第一个关键就是识人。”

红姨前脚刚走,刘志后脚就把我带到了王府井,让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用眼睛看,耳朵听,鼻子闻。

“看见那个提手提包的男人了不?”刘志说,“你猜他是干什么的?”

我被冻得浑身发抖,鼻涕也凝固了,连脑瓜子都冻得僵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皮、皮鞋,还有手提包,还有西装,他一定是一个有钱的老板……”

“看仔细一点。”刘志的眉间拧了一个“川”字,掰着我的肩膀,目光追随那个男人,“先看他的西装,灰色的,虽然表面平整但是边缘有磨损痕迹,尤其是下摆还有几个油渍;再看他的手提包,鼓鼓囊囊,但把手完全没有被绷直,说明里面的东西虽然体积大,但是并不沉。最后再看他的皮鞋,左脚边缘处还粘着黄泥,老板怎么会去连水泥地都没有的地方?所以,这个人的身份是一个厨子。”

我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厨子啊?”

刘志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上:“闻啊!他身上的油烟味你没闻见?”

“我鼻子堵住了!”

刘志压根不听我的解释,说我根本没有认真学,故意捣乱。作为惩罚,他要我站在十字路口“识出十个身份正确的人”,而他自己则舒舒服服坐在旁边的咖啡厅里,还跟里面的女服务员谈笑风生。

刘志就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我比他聪明,还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担心我抢走红姨,抢走团队里的主导地位,所以才会故意来找我麻烦!

我知道,一个团队里不能有两个聪明人,就像一副身体里不能有两个大脑,他现在干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赶我走!

我才不会遂他的愿。

想到这里,我大步走到咖啡厅前,隔着玻璃窗对着刘志呸了一口唾沫,做个鬼脸,拔腿就跑。

刘志立刻就追了出来,但他那个大笨鹅怎么可能跑得过我,我故意跟他隔着三五百米的距离,确保他不会追丢。同时取下义肢,露出光溜溜的断指。然后,把断指放在墙上,狠命摩擦。

顿时,断指处鲜血淋漓,我疼得眼泪都掉下来。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交警亭,我一头扎了进去。

“警察叔叔救我!”

我对着警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是一个被后爹虐待的可怜孩子,每天被打被骂,还被他活活砍断了手指——断指就是最好的证据。

警察当然信了我的话,一把就揪住了冲进交警亭准备逮我的刘志,推推搡搡抓进旁边的派出所里去了。

“安小虎你给我等着!”刘志大喊,后面还说了什么,但我已经听不到了,因为我转头就往出租屋的方向跑去。

3

回到出租屋,看见刚回来的红姨,我立刻让她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刘志被警察抓走了!”我说自己原本和刘志在街上散步,突然来了几个警察,说刘志和一起香港人的死亡有关,还涉及到器官买卖,要带他回去调查。刘志引开了警察,让我赶紧回来带着红姨跑,赶最近一班的火车,在湖北接头。

那个死了的人好像叫姜宝山,前几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红姨和刘志聊起过,红姨还说有时间要去香港看她的好姐妹,还有那个叫琦琦的女孩。(大暴诈05)

红姨见我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志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没有怀疑,迅速带着我直奔火车站,买了两张去湖北的车票。

进站上了月台,我几乎要憋不住笑了。心想刘志自诩聪明,最后还不是中了我的道儿,看来不是他聪明,是之前他骗的人太蠢。

但是红姨一直放心不下刘志,不停地看手机。眼看火车还有十分钟进站,她像是打定了主意,掏出两百块钱塞给我,“不行小虎,我不能丢下刘志一个人,这事儿太大了。你拿着钱待会打车回家等我,我去找刘志。”

我愣愣地看着红姨,迟迟不接那钱,两手都紧紧攥成拳。

红姨急了,一把拽过我的手,抠着我的手指头把钱塞了进去:“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刘志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绝不能舍弃任何一个家人!”说完她走了。

她说不能舍弃家人,可是她舍弃了我。

如果你曾在2003年3月15号坐过北京去湖北的火车,那你肯定见过一个穿蓝色羽绒服和黑裤子,背着书包,留着长毛的小孩。

他坐在月台上,也不哭也不闹,一声不吭只是坐着,用缺了根手指头的手撕一张百元的钞票,那就是我。

我就是赌一口气,赌红姨回不回来找我。

火车的汽笛响了,还不回来?

乘客开始排队了,还不回来?

火车都来了,还不回来?

月台上的人走光了,我也死心了。气头上那股劲儿顶着我,我越想越难受,咬咬牙就上了火车。

4

其实一上车我就后悔了,但能怎么办呢?从红姨决定回去找刘志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必须要走,是我抛弃了红姨和刘志,不是他们抛弃了我。

汽笛声起,火车刚刚抬了抬屁股又停了,列车员挨个车厢挨个车厢的通知:“出了点意外,要晚半小时出发,请大家耐心等待!”

车里顿时骂声一片,有人闹着退票也有人趁机去站台抽烟。我不想动,准备在座位上等够这半小时。

坐我对面的是一个扁平额头,方圆脸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奇怪的是那小娃娃不哭也不闹,一直闷头睡。刚刚睡醒,正要哭闹,那女人立刻掏出一个发黄的玻璃奶瓶怼进嘴里,小娃娃刚吸了两口,立刻又睡下去。

这时候我已经察觉不对了,没有哪个亲妈这么狠心,能给这么点大的娃娃喝凉奶,而且那娃娃刚喝了就安静,这太反常了。

跟刘志和红姨混了几个月,我听说过人贩子的手段,当时心里就明白了,十有八九这女的是个人贩子,小娃娃应该是刚拐来的。

奶瓶子里估计掺了迷糊药,要不娃娃不能睡得这么沉。

更可怕的是,这女人一直跟我搭话,问我家是哪的,大人在哪,怎么放心让我自己坐车。我当即决定下车。

下了火车也没处去,我在火车站外面转了好几圈,肚子也饿了,就找了个小面馆,花五块钱点了碗清水面,准备吃完再做打算。

但我没想到,那女人居然跟我下车了。

她抱着那个小娃娃,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笑嘻嘻地说:“你爸妈真放心你自己出门啊?”

我没说话,强装镇定,实际上后背都凉了。趁她不注意,我拿指甲盖蘸着桌上的辣椒油,一张一张在手里的毛票上画“110”。

这是最坏的打算。

她冲我一笑,给我吓出一脑袋冷汗,我把面碗一推,站起来就要走。没想到这女人突然弹起来扇了我一个大耳光,直接给我打懵了,撒腿想跑,女人俩腿一岔,像大铁塔一样把面馆门堵住了。

“小亮子,妈找你一路了,不就是你爸把你打一顿吗,至于离家出走吗?”女人大声嚷嚷,嚷完眼泪就下来了,然后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面走,“赶紧跟妈回家!”

“她不是我妈!”我朝面馆老板大声喊。

又一巴掌扇在脸上。

她继续演戏:“我他妈十月怀胎生的你,生你的时候难产,半条命都没了,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啊?!”

这女人演得声泪俱下,面馆老板也叹了口气,啪的一声放下汤勺:“这个岁数的孩子就是叛逆,唉,快跟你妈回家吧孩子,你妈不容易啊,还抱着个小的大老远找你。”

“她不是我妈,我妈早就死了!我不叫小亮子,我叫小虎!”我大声辩解。

我越闹她打得越狠,老板怕影响生意,一个劲儿轰我们出去。

出去就更热闹了,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辆面包车远远开过来,车上下来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其中一个上来就说:“小亮子,大舅可算找到你了,你爸在家都急疯了,他说再也不打你了。”

之后不由分说扛着我就扔上了车。

上车后我彻底绝望了,车缓缓开动,我趁他们不注意,打开车窗,把用辣椒油画上“110”的毛票全撒了出去。

女人似乎看出我有点小聪明,拿出一瓶水就灌我,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5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发现还在车上,跟我一同被困的还有那个小娃娃,我猜得没错,他果然也是被偷来的。那个女人像母狼一样守着我们,寸步不离。

我知道水里被下了迷糊药,打死也不喝。但是这个女人真狠啊,我不喝就让我渴着,渴死也不管。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小翠是什么人物,你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哪个不让我治得服服帖帖?”

我这才知道她叫王小翠,难怪那俩同伙叫她翠姐。

我被渴得嘴唇干裂,咧下嘴都能裂出条血口子。我不能真把自己渴死,只能低头讨水喝。她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脑袋,把水灌我嘴里:“早知道这样就别犟了,再犟也是你自己找罪受。”

折腾了不知道几天,车终于停下来了,我两腿都是软的,下车直接就趴地下了,一步都走不动,估计是迷糊药吃太多了,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

那俩男人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拽着我一条胳膊,像拖地一样把我拖进一间柴房里。那个小娃娃直接被另一个男人抱走了。

“模样可真俊,便宜村里那帮老光棍了。”

进了柴房,翠姐蹲在地上,掰着我的脸反复瞅,还像相畜生一样掰开我的嘴检查牙齿。

这是把我当女的了?我想说话,但浑身都没劲儿,啊啊啊的叫唤了半天。

翠姐不耐烦了,狠狠地揪住我的脸,说:“放心吧,我给你找个好买家,不让你吃苦。”说完就走了,还不忘锁上柴房的门。

我在柴房里缓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勉强能站起来,正琢磨着怎么从柴房里逃出去,她又回来了。

我赶紧趴下装死,眯缝着眼偷偷观察。

这一次她带回来的还有两个中年男人,都是山里人打扮。身穿汗衫,脚踩黄胶鞋,被晒得焦炭似的。这俩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高的像枯树皮,矮的像紫茄子。

高的一边说一边搓手:“翠姐,你上次卖给我的娘们就挺好,能不能再来一个那样的,要大屁股,能生儿子。”

“好好好,好你还转手卖了?”翠姐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现在后悔了吧,孩子死了,还得买媳妇再生一个!”

矮的赶紧赔笑脸,“我们老董家传宗接代,全指着您翠姐啊,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劳烦您再给我们找一个,等生了孩子认您做奶奶,以后还给您养老送终!”

这一番话把翠姐抬到了高辈分上了,看起来她被恭维得很舒心,瞅着那个高的说:“董老大,多和你弟弟学着点,难怪上一个娘们更愿意跟你弟弟上床呢,他嘴甜啊。”

三个人都笑了,只有翠姐是发自内心的笑,那两兄弟尴尬极了,笑得很勉强。

接着又到了讨价还价的情节。

翠姐要两万块,这兄弟二人把兜掏空了也只有一万二,还都是毛票。接下来又是一番好姐姐的哀求,翠姐被念得烦了,一把抓过钱往兜里塞,说:“算了,我就当做个好事,怎么也得给你们老董家留个后啊!但是话先说明白了,以后你们要是生了女娃,第一个女娃要给我带走!”

两兄弟连连点头,直说没问题。

翠姐走到我面前,踢了我一脚,“起来,给看看货。”

两双带着汗臭味的大手伸了过来,对着我的脸摸来摸去。粗糙的手掌摩擦得生疼,我怀疑把我脸都给擦破了。

看完后,两兄弟对我的模样很满意,连连点头,说像个学生妹,岁数也小好管教,就是看着屁股小了点,怕不能生。

先不说我的年纪,我一个小男子汉,要是生了个孩子出来,那全国都得沸腾吧,八成还能上世界新闻。

再不辩解就真的被带走了,我直接当着他们仨的面把裤子脱了。见到那玩意儿,翠姐脸都绿了,她一遍遍打量我,一遍遍地说:“你咋不说你是个男的?”

看翠姐的架势,恨不得把我那玩意儿直接揪下来,再把我当女孩卖出去。

“翠姐,这、这怎么办——”董老大嘴张得老大。

董老二一把拽住翠姐的衣摆:“翠姐,你说好要卖给我们一个媳妇,不能赖账啊!”

翠姐恨恨地甩开他们的手:“老娘什么时候赖过你们的账?还想要媳妇就给我滚出去!”

董家兄弟一脸倒霉相地离开了。

翠姐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恶狠狠把我裤子提上,又啪啪拍在我的脸上:“你以为自己是男的就安全了?我告诉你,男的咋了,男孩我换个山头照样卖!”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我立刻跪下砰砰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翠姐,翠姨,您别卖我了,我有本事,能帮您挣钱。”

她拿眼睛剜我:“就凭你?”

我伸出三根手指赌咒发誓:“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我肯定能找到挣钱的道儿。”

我约莫着她也未必能在三天内立刻把我卖出去,不如赌一赌,果然,翠姐权衡了一会儿,点点头。

“行啊,明天老郑家儿子百天,摆三天流水席,这三天你跟着我,我倒要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6

第二天,翠姐如约带我出门,去参加郑家的流水席。我借着这个机会,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村子的情况。

原来这里叫沟子村,四面环山,归江苏X县管辖。村子不大,人口却不少,翠姐得意地说,沟子村人这么多,至少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干的是吃绝户的买卖,还真当自己普度众生了。

不过一路走过来我发现,至少在沟子村的村民眼里,翠姐的地位确实可以和送子观音划等号。

流水席摆了十桌,大排场,翠姐是座上宾。郑家来了三个身穿中山装胸别大红花的男人,轮番敬酒,夸翠姐真是神通广大,给他家送来一个能生儿子的女人。

村民们都喝得脸上红扑扑的,笑话敬酒的郑家男人:“一个儿子三个爹,你们怎么知道谁才是老子?”

郑家三兄弟脸上露出尴尬,手足无措,翠姐站起来解围:“这有啥重要的?只要是他们老郑家的种就行!”

三兄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对着翠姐连连道谢。

郑老大抱着的娃娃哭了,郑老二连忙进屋拽出一个被拴住的女人。不该说女人,应该说女孩,她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还是学生的模样,就是脸上看着有些肿,撑得皮肤亮晶晶的,可能是刚生了娃娃吧。她长得真是漂亮,就是眼睛不对焦,看起来傻乎乎的。

郑老大把娃娃往她怀里一塞:“喂奶。”

她傻乎乎的,也不伸手接。郑老二急了,啪地给了一个耳光:“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孩子哭了也没反应!”

旁边的郑老三直接上手扒开她的衣裳,露出两只奶子,滴滴答答还在滴奶水。小娃娃接触到乳房的那一刻,就吮吸起来。

她也终于有了反应,嘴里咿咿呀呀,像是念叨方言,又像是在说英语。

旁边吃席的男人全部看了过来,也不避讳,一双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的双乳,露出贪婪的表情。

有人说:“翠姐,你啥时候也给我找一个媳妇啊,也要这么年轻的,也要会说英语的。”

翠姐吐出一块鸡骨头:“等你什么时候攒够了钱再说,这可是女大学生啊,也是你这个文盲能娶的?”

那些男人嘻嘻哈哈,又扭过头吃席去了。

孩子吃饱了,女大学生也被拉走,再次关进了那个黑乎乎的小屋里,断断续续听不懂的句子从屋子里传来。

席吃得差不多了,村民陆陆续续散去,翠姐的板凳前排了一排长队。这些都是村里的光棍,央求翠姐给他们找个媳妇。

翠姐一脚踩在板凳上,另一只脚不停地抖着,嘴里还撕着一只鸡腿,跟他们讨价还价。一般家庭一万块打底,这是底价,但也有一家人全上阵,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那么八千块也不是不行。

有一句话翠姐今晚翻来覆去说了不知多少遍:“哎,至少要给你们家留个种啊!便宜你了!”

办完事后,翠姐带着我就留宿在郑家。路过小屋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女大学生的哭嚎声。

“为什么栓她,她不是刚生了儿子吗?”我问。

翠姐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想跑呗,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什么时候不跑什么时候给放了,村里都这规矩。”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她生了女儿还会摆流水席吗?”

翠姐乐了:“你家要是多个赔钱货,还会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今天的流水席上,基本上都是男人。年轻的男人,中年的男人,老了的男人。女人就像珍稀物种一样,数不出十个。

“……那如果生了女儿,女儿被会怎么样?”我问。

“赔钱货而已,要么卖给我,要么就弄死了,都一样。谁让她是赔钱货,这就是她的命!”

“他们都这样吗?”我觉得心里有点重,压得喘不过气,胸口一阵阵发麻。

“沟子存,李子村,王家村,都一样。”翠姐推开一间房,还没来得及拉灯,阴森森的月光透过门框射在地上,“这样最好,他们这样搞才有我的生意!这怪得了谁呢?上辈子作恶,这辈子才会做女人。被骑,被卖,被弄死,那都是命!小虎啊,你应该庆幸自己长了那二两肉,要不然今天被栓铁链子的就是你了!”

这一刻,翠姐在我眼里比赖皮陈还要恐怖。

流水席还剩两天,翠姐一边接订单一边明里暗里告诉我,要是再证明不了我赚钱的本事,她就要把我卖到十里外的王家村了。虽然我是个男孩,生不了娃,但是做个劳力还是可以的。

我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心急如焚,直到我在一个姓高的老鳏夫家里,发现了一个猪食槽,虽然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得斑驳,但我凭借成色和雕刻工艺,还是看出这应该是一只宋代的石器。

这个我还得感谢赖皮陈,当初他有一个掘人祖坟倒腾古玩的朋友被通缉,到重庆来投奔他。赖皮陈把我派给那个人当牛做马,洗衣做饭搓脚丫,足足伺候了三个月。那个人见我伶俐又会画画,说我天生是制假的人才,就教了我一点“看货”的本事。只能说,当年的罪没白受。

这石器损坏得厉害,卖出去顶多几千块钱,没什么收藏价值,但我就是得让翠姐知道,值钱的是我的本事。只要她认可我的本事,我就有一线生机。

老鳏夫外号老高头,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听说他儿子高元在县里做警察,一听到警察二字,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而且现在高元就在家里!

我说还得仔细看看这石槽的成色,央求翠姐带我进了高家。翠姐和老高头谈得唾沫横飞,我看到高元一个人坐在院子角落抽烟,一声不吭。

怕说话引人怀疑,我假装蹲下看石槽,飞快在高元面前的泥土上写了几个字。

“警察叔叔救我”。

高元不为所动,我赶紧又划拉了一行字,“我家有钱,帮我,给你一万”。

高元表情变了,抬起头打量我。此时翠姐朝我走来,我站起来一脚踢花了地上的字,装作无事发生。

“这小孩挺有意思。”高元笑着和翠姐说。

我心一沉,这回死定了。

没想到高元话锋一转,“翠姐,我看这小孩手快脚快的,让他帮我把猪草割了吧。”

7

高元把我带到猪圈后面,指着一堆猪草,低声问:“一万打算怎么给?”

我连忙抓起铡刀,咔咔切了起来:“我给我家人打个电话,让她把一万汇给你。”切割声盖过了谈话声,翠姐还在和那个老高头讨价还价。

“话先说在前面,你只能给你父母打电话,绝不能报警。”高元攥着手机,又看了一眼身后破旧的红砖房,神情复杂:“只给你1分钟。”

我激动地接过手机,拨通红姨的电话。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红姨一次次说我们是家人,是一个团队。现在大难临头,除了他们,我无人可信。

我哆哆嗦嗦按下号码,响了三声后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谁?”

一股酸胀感涌上鼻头,我差点就憋不住了:“红姨,是我,小虎。”

那头顿了两秒:“你在哪儿?”

“我在江苏X县沟子村。”

高元已经竖起手指开始倒计时了。

我连忙加快语速:“我给你一个卡号,十分钟内打一万块,要不然我就没命了!”

话音刚落,高元一把抢过手机。四处打量,确认附近没人,他删掉了刚刚的通话记录。

接下来就是等待,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直到高元的手机响起短信通知。

“你还真挺有钱,说打一万就打一万。”

我直接瘫坐在地,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眼睛也再次酸胀,我终于憋不住了,任由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太开心了,不是因为逃过一劫而开心,而是这笔钱打过来,意味着红姨和刘志原谅我了,他们仍旧把我当家人!

对不起红姨,是我太任性了,我不该偷偷上火车;还有刘志,我也给你道个歉,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捣乱了。

擦干眼泪,我瞥到高元正盯着手机短信出神。也对,一万块,对一个山沟沟里的警察来说,这可能是很多年都赚不到的钱。

他突然把手机揣进兜里,抓起我手里的铡刀丢得远远的:“你最该庆幸的是,你是一个男孩。”

一股寒意袭来,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因为我是男孩他才愿意帮我?如果我是女孩……

我怎么忘了,他虽然是警察,但他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和这个村里的老光棍们大多沾亲带故。他绝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正义”去得罪自己所有的亲戚。翠姐能这么猖獗,也离不开他们这些人的纵容。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翠姐和老高头慌慌忙忙地跑来:“老郑家那个媳妇的爹妈找来了!”

高元“唰”地一下站起来,“我去处理。”然后跟着老高头走了。

只留下我和翠姐在原地等。

半个小时后全村都出动了,村民们纷纷扛着锄头和镰刀,浩浩荡荡地朝一个方向前进。

“他们这是去干什么啊?”我问。

“抢人。”翠姐眼皮都不抬。

见我懵懵懂懂,翠姐难得有了耐心,解释说:“这里要娶一个媳妇,那都得攒半辈子的钱。好不容易娶来了,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今天你不去帮老郑抢媳妇,明天你自己家媳妇的爹妈找来了,也不会有人帮你!”

“哦。”我的心里一阵阵发苦。

傍晚高元回来了,还穿着那件灰蒙蒙的警服,表情有些愁苦:“老郑家的媳妇死了,连着那个刚百天的儿子一块儿。”接着反反复复念叨,“怎么这么狠,怎么这么狠啊,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亏她还是当妈的女人……”

原来,在高元的和稀泥和村民们的“守卫”下,那个女大学生的父母最终被赶走了。女大学生见着爹妈离开,在小黑屋里嚎叫了一下午,直到郑老大把孩子抱去让她喂奶,她突然抓起正在吃奶的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孩子脑袋磕在石头上,一下子就没了。

接着郑家三兄弟就疯了,把她吊起来打,摁在地上打,像打畜生一样。结果失了手,也把她给活活打死了。听说,眼珠子都被打爆了。

高元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脊背弯成虾子,若有所思。老高头拎来洗干净的猪食槽,吹胡子瞪眼:“媳妇死了,孩子也死了,老郑家也太亏了!”

翠姐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早就看惯了这些事:“没事,让老郑家把女大学生的尸体留着,我到时候给她联系一个买主。大学生,就算是配阴婚也是抢手货。到时候这笔钱我一分不抽,全给老郑,让他攒着买个新媳妇。”

老高头连连说翠姐真是个好人活菩萨,双手把猪食槽奉上。

而翠姐也转天就卖了两千块钱,对我的本事深信不疑,连续几天都没再提卖我的事儿。

8

翠姐这两天很忙,她允诺帮郑家给这个女大学生配阴婚,每天往返于村镇,寻找合适的买主。她说阴婚讲究的就是一个时效性,越新鲜、保存越完整的尸体,卖得就越贵。

那个女大学生的父母后来又来找过一次,发现女儿已经不在人世后,两夫妻大受打击,连尸体都没要求带走,踉踉跄跄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而我自然也没闲着,跟着翠姐在周边的村镇走动,一边看她干各种恶心的勾当,一边帮她识别村民家里还有没有什么老古董。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刘志。

他带着蛤蟆墨镜,在街上支了个摊子,看面相手相,也能批八字,一次一块钱,生意竟然还不错。

见我跟在翠姐的身边,他不动声色,吆喝说免费算命啦,趁着翠姐停下来,跟我偷偷比手势打暗语。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扣,指着翠姐,小拇指打了个弯,意思是:她是谁。

我摸了摸脖子,又指了指街边卖小猪仔的农民,意思是:人贩子。

刘志了然,对着不远处的红姐比了个手势。红姐立刻出现,跟翠姐撞了一下,两个女人顿时发生了争吵。

趁着这个机会,我压低声音把最近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是那个女大学生。刘志听完后一言不发。

我求饶说,刘志叔叔救我。

刘志冷笑着看了我一眼,嘴里还呲着寒气:“找警察叔叔去啊,你上次不是挺能干的嘛,哼哼……”

我知道刘志既然和红姨来了,那就一定是要救我,我得先服个软,让他把那天的气出了。于是我一边掉眼泪一边忏悔,刘志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

突然来了几个卖粮食的男人:“翠姐,你怎么在这里?”是沟子村的人,吃席的时候我见过。

翠姐见来了熟人,腰杆也挺直了:“这个臭娘们欺负我,快帮我弄她!”

男人们放下背篓围了过来,开始拉架劝和:“别吵了别吵了,多大点事。”

红姨回头看了一眼刘志,刘志拍了拍左肩,意思是:先撤。

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娘们来帮手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先委屈几天,我们很快就来救你。”

红姨一口浓痰吐在翠姐脸上:“今天算你走运!”然后飞一般地离开了。

翠姐气得直跺脚:“你有本事到沟子村来,老娘让你的逼被操烂!”

骂完后,她朝我屁股上踹了一脚:“走啊!刚刚看到老娘受气你都不吭声的?哑巴啦?”

我捂着屁股跟着骂骂咧咧的翠姐走远了。

翠姐倒是有门道,跑了三五天,配阴婚的事儿还真成了,可是钱拿到手那天,沟子村的怪事也开始了。

先是村里有人生病,上吐下泻,翠姐也不例外,三天下来,折腾瘦了一圈。她还算身体结实的,身体差的、年纪大的就倒霉了,郑家的老头子本来就有病,连拉带吐折腾三天,人都脱水了,最后在一个夜里咽了气儿。

又过了两天,有人说晚上看到郑家媳妇的鬼魂在村里晃悠,嘴里念念有词,就和活着时一样,叽里呱啦背着英语,飘到郑家门口敲门。等三兄弟来开门,门外又空无一人,连个脚印都没有。

郑家三兄弟刚办完父亲的丧事,头七还没过,家里就开始闹鬼,早就吓破胆了,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冤魂索命,三兄弟没跑了。

我知道那女鬼是红姨扮的,她走路好踮脚,所以脚印很浅,没想到现在歪打正着,真的变成“鬼魂索命”了。

“女鬼”不止缠着郑家三兄弟,还找上了翠姐。

有天晚上,翠姐起夜上厕所。村里只有老旱厕,几块砖头支起来三面墙,连门都没有。

翠姐刚蹲下,就远远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飘过来,赤着脚,穿着配阴婚时的红裙子,月光下女人的脸像纸一样白,一看就不是活人。

联想起郑家闹鬼的事儿,翠姐想跑,可两腿吓得像筛糠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

女人走到离旱厕五米左右的地方,把头歪成一个怪异的角度,那几乎是人类不能完成的动作,冲着翠姐阴恻恻地笑。这时翠姐看清了,那就是老郑家被打死的媳妇!绝对是她!

翠姐吓得“嗷”一嗓子,当时人就昏过去了,还是我顶着恶臭把她从茅坑里拽出来的。

第二天醒来,翠姐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念叨要找看事儿的来治一治,这想法和郑家三兄弟不谋而合,于是四个人一起去了镇上,当天下午就请来一个道士。

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当街摆摊算卦的刘志。

9

刘志身后还跟着尼姑打扮的红姨,她化了妆,束着发,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小尼姑,村里人都看痴了,连跟她吵过嘴的翠姐都没发现。

刘志来到我们的住处,装模作样看了看风水。因为我之前和他通过信儿,他将发生在沟子村的事儿说了个一清二楚,村民们吓得嘴巴张了老大。刘志又亮出八卦铜镜,屋前屋后地照了一遍,脸色渐渐阴沉,他摇了摇头:“不成,不成啊。”

“女鬼死前含冤,所以煞气不消,这样吧,我烧几道符灰,你们兑水服下,兴许可以缓解。”

刘志这边烧符念经,那边让红姨去女大学生死掉的小屋里捧一把灰。红姨刚过去没几分钟,突然传来了尖叫:“操你妈!干什么!”

接着红姨披头散发地跑过来,胸前的衣服都被拉开了,露出一片春光。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正是差点买了我的董家那两兄弟。

刘志连忙拦在红姨面前大骂他俩,没想到这两个混蛋满不在乎:“我是见你漂亮才动手的,这么俊俏的尼姑,怎么年纪轻轻就出家了?一看就是不知道男人的好处。”

刘志气得脸都白了,摔下桃木剑:“这个法我不做了!你们就等着被女鬼索命吧!”

翠姐吓得连连说好话,又狠狠给了董家兄弟几脚,说以后绝对不给他们找媳妇了,让他们老董家“断根”。董家兄弟这才怕了,跪下给刘志红姨一人磕了一个响头。

刘志装作勉强原谅的样子给翠姐制了符水,带着红姨匆匆离去。

翠姐刚喝了一天符水,鬼影就消失了,四人连夸刘志是天师,对他深信不疑。

可是没过三天,鬼影再次出现,这下喝符水也没用了,他们凑了五千块钱,狠狠心,又把刘天师请了回来。

这次再请,刘志就不来了,说女鬼太凶降不住。翠姐精神萎靡了好几天,实在受不了每晚折腾,下决心不管花多少钱都得让刘天师再过来看看。

去了好几次,刘志总算给了面子。但人来了却不进门,站在门口说,“煞气太重了,你们得冲冲喜。”

怎么冲?三兄弟急切地问。

“找一个命硬的女人,你们仨娶了,把该干的事儿干一遍,或许能解煞。”刘志一本正经地说。

三兄弟彻底被忽悠得昏了头,连问上哪找命硬的女人,刘志一指翠姐,她命硬。

翠姐半天才琢磨过味儿,骂骂咧咧地把刘志赶走。

刘志临走前,说快头七了,过了头七他也管不了这事儿了,让他们自求多福。

我看到三兄弟暗暗对了个眼神,翠姐一口唾沫呸在他们脸上:“没有我,你们村子就等着绝种吧!”

“琳姐那儿一个黄花闺女才卖一万块。”郑老大说。

“而且跑了包赔。”郑老二说。

“下次再吐口水,舌头给你拔掉。”郑老三擦擦脸。

当天晚上翠姐就要离开,但是司机有事去别的地方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翠姐不敢在郑家住,领着我辗转找到高家,住了一个荒了多年的房间。

夜里,翠姐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给她倒了杯温水,“翠姐,喝点温水吧,能安神。一会儿你就放心地睡,我在门外给你看着,有动静我叫你。”

翠姐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孩子,我不卖你了,以后你就是我儿子,我带着你做生意,我这一手的事业,全部交给你!”

她竟然把拐卖妇女称作生意、事业。

我心里冷笑,看你这个送子观音修行得到底如何。

打着守夜的名义出了门,我躲在柴垛后面,约莫蹲了两个小时,郑家三兄弟来了,问我翠姐睡熟了没。

“放心吧,她那点迷糊药,我全下水里了。”我朝他们伸出手,“说好了八千块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拿钱吧。”

翠姐不知道,下午刘志走后,三兄弟跟我谈了笔生意,他们花八千块钱,雇我给王小翠下药,再由他们带走。

换句话说,我把人贩子翠姐卖了,卖了八千块钱。

然而此刻,三兄弟却没有掏钱的意思,他们恶狠狠看着我,说:“小崽子,我们放你条活路,赶紧滚。”

我早有预料,装作被吓到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几分钟后,房间里传来翠姐的叫骂。叫骂渐渐变成了哭泣,求饶,以及拳头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我蹲在角落里听了一会儿,直到“咔嚓”一声打火机响,高元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你不去救她吗?”我问。

“她作恶太多,这是她的报应。”他回答。

“得罪了翠姐,你们村的人都要打光棍。”

“没有了翠姐,还有琳姐。没有了琳姐,还有燕姐、芳姐。只要还有男人娶不上媳妇,就会有不同的姐到来。”他笑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房间,“二十五年前,我妈就是被一个叫芳姐的女人带来的。没几年,她就撞墙自杀了,这个房间就空了下来。”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你还不走吗?你的家人在村口等你很久了。”

10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亮。我疯了一样在泥泞的土路上狂奔。月光下,肮脏的土路也被镀上一层白光。

远远的,我看到一辆面包车,驾驶室的车窗摇下一半,隐约看到刘志的脸,我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刘志连忙打开门,我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红姐在旁边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安慰:“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刘志也抓出纸巾糊在我脸上,又在我屁股上拍了两下:“这次就算放过你了,我们一家人团聚就好。”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他们断指的真相,对那个曾经被我抓回来的孩子忏悔。红姨和刘志抱着我安慰,说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会有新的生活,就在不久的将来。

是,都过去了。沟子村过去了,我的断指也过去了。

很久之后,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关于沟子村的报道,说从2003年4月份起,村里常有村民死亡,警方立案侦查,之后查出凶犯是一对老夫妇,连续半年在沟子村的水井里投毒。起初只是投一些致人脱水的轻度毒药,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后来老夫妇越来越大胆,每隔一个月就会在水里下剧毒的氰化物。

嫌疑人归案后,在警方询问下,老夫妇交代了犯案动机,他们是为了被拐卖后枉死的女儿报仇。由此,警方顺藤摸瓜,查出沟子村长达二十多年的人口拐卖史,顺便拯救出一名据说是为村里“抵煞”实则在当“性奴”的妇女,自此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红姨看完后哎呀一声,摇了摇头,“哎,他们……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两个堂堂的大学教授,居然沦为了阶下囚。”

刘志也叹了一口气:“杀死他们女儿的不止是翠姐,还有那个村的村民。”

回想起沟子村发生的事儿,我忍不住赞叹红姨演技好,尤其是翠姐在茅坑碰见她的那次,演得实在太好了,我乍一看都吓了一跳。

“我没去茅坑装过鬼啊。”

红姨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那神色绝不是装出来的。

我愣住了,浑身的血液骤然停止流动,那一刻,记忆猛然回到翠姐在茅坑晕倒的那晚,我把她从臭烘烘的旱厕里生拉硬拽扯出来,远远朝女人摆摆手。

“红姨,演得真好啊!”我说。

女人冲我笑了一下,踮着脚走了,像一缕烟飘散在空中。

后记

世界在女性裙摆之下诞生,却让她们因为这种力量被戴上镣铐。

共妻的兄弟,被奉为“送子观音”的人贩子,看管着每一个“老X家媳妇”的全村人口,集体的默许构成了代际相传的共罪。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后续,翠姐的入狱并没有让沟子村的罪恶停止,犯罪团伙依旧盘踞在这片区域,继续做着人口买卖的行当。

需求催生着市场,村庄的蒙昧无法在朝夕之间消亡。

教授老夫妇的以暴制暴,是这种畸形的生态下,血淋淋的悲怆控诉。

野蛮与文明之间,欠缺的正是法律的规范。

口述:姜湖
撰写:睿雨、刘乐山
责编:钱多多、王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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