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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营厂长落马实录:我和香港二奶搞关系,只为给员工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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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价格一辆也得几百万
种手指义肢的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几乎以假乱真关于下岗潮,时代变迁带来的阵痛太像了,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笔任天堂于2001年正式发售的GBA,里程碑式的掌机麦收完的华北平原,显得格外广袤无际重工业的钢铁心脏
铁厂的办公室学白宫,这是什么恶趣味也称“魏夫人十八扣”据说到了秋天,窗外就会变成这样双雄对决,棋逢对手,《暗战》确实精彩废弃的煤厂锈迹斑斑的轨道车邯郸大酒店,原名苏联专家公寓楼,也是座有历史的酒店了雨果在《悲惨世界》里有句话: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

你们身边有没有那种特别神秘的有钱人?

这人平时什么都不干,但是巨有钱,而且谁都不知道他家的钱是哪来的。

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一个这样的同学。

是个小胖子,人不是很聪明,但对同学特别真诚,经常给全班买饮料,请大家吃零食。

每天放学,他爸准时开着一辆迈巴赫在学校门口接他,这种车在县城里极少见到。

他跟他爸长得特像,还多了一对斗鸡眼,听说经常遭到诈骗。

很难想象他们家是怎么挣到这么多钱的。

我俩混熟了之后,有一次,我问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胖子神秘地对我说,他是富三代。他爷爷在80年代的时候收购过一个国营厂,后来通过变卖经营权发财了。

他们家用这个钱在90年代炒股,2002年在北京和上海各买了10套房,光是收租的钱,三代人都用不完。

发这种财的人,很难说是命好还是投机。

他们通常比较低调,蛰伏在身边不起眼的地方,过着顶富裕的生活。但一旦声张,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今天讲的,就是一个特殊时期的发财往事,可惜这人忘记了低调。

法则八: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案例:邯郸钢铁厂转卖诈骗案

时间:2002年6-8月

1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大城市看到械斗。

上一次看到几百人打架的场面,还是十来岁的时候,老家的乡亲们为了争水打起来。

此刻,我面前两三百个穿着制服的工人拿着撬棍和木棍,潮水一样撞击着河北康达医疗器械厂的大门。

“还我工资!”

“反对贱卖国有资产,打倒黑心厂长!”

眼看工人就要冲破大门,两队拿着电棍的保安从两侧无声地绕到人群背后,把工人们给包抄了。电流声和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无数工人被打倒在地,蜷缩着身子痛苦地哀嚎着,水泥地面也立刻染上了血迹。

红姐连忙用手蒙住小虎的眼睛,搂着他退到路边。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小轿车的车顶上,拿着大喇叭喊话,“谁让你们来的?领头的是谁?过了年,这个厂子就要跟我姓赵,今天你们这些人,全都给我下岗!”

“走吧!”我拉着红姐,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我们今天原本是想来这里定做假手指的。

我和红姐从重庆的“丐帮”带走了小虎,一路北上,来给孩子治手。(大暴诈10)

北京积水潭医院的骨科主任,说小虎的断指愈合得很好,不影响生活,如果想美观一点,安个假手指就好了,并给我们推荐了河北的这家厂子。

我想着离北京不远,上周五给他们的市场部打了个电话,约好今天过来量尺寸,没想到正好遇上工人闹事。

上了车,红姐的一张脸还没恢复血色。

“你们是外地人吧!”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们,这是康达闹的第二次了,上一次还好,没见血。

我问为什么闹,司机叹了口气,说厂长上头有人,借着企业改制的风头,把康达公转私,不仅清退了大部分员工,剩下的工人工资也只发从前的五成。

“真是黑心!”红姐骂道。

“下岗呀。”司机摇头,“苦的都是咱老百姓!”

下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爸妈就是下岗的第一批工人。

1976年,我爸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了隔壁镇上的砖瓦厂做技术员,我妈当时是砖瓦厂的仓库管理员,两人因介绍走到了一起。我家那栋二层红砖房,还是当时后庄村的第一栋楼房。

可惜好景不长,1988年砖瓦厂经营不善倒闭,国营变成了私营,我爸和我妈先后下岗。他俩为了生计去南方打工,我和我哥变成了留守儿童。

过年那场爆炸发生后(大暴诈02),我还见到过一次砖瓦厂厂长,他现在已经是房地产集团的老总。我很多次在想,要是我爸妈一直在砖瓦厂上班,我的生活肯定是另一种样子。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第二天,康达的市场部给我打来电话,约我们再去量尺寸,看来厂里已经恢复运转了。红姐一听是康达,直接挂断电话。

“不去!给他们做手指,钱都让姓赵的赚了,干活的人白忙活一场。”

红姐做主,花三千八找了家外资公司,给小虎定做了一根进口的硅胶手指。小虎试戴的样品,虽然不太合适,但是皮肤颜色几乎吻合,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红姐喜滋滋拉着小虎说,过几天就能换上新手指了。

出来后我们三人站在路边,我看着面前车流穿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大街,心里突然死灰复燃般冒出来一股恨意。

“我们要不要,找个厂子做一笔。”我看着红姐。

红姐想了一下点点头,“这边工厂挺多,平常少不了贪污受贿,一定能敲一笔大的。”

北方重工业多,大型的老国企,就是卖废铁也能榨出油水来。我们打听了一番,最后选定了河北邯郸的红星钢铁厂。

我选定的理由有三:第一,钢铁厂的利润大,估价也高,能拿出来的钱多。第二,邯郸不是什么大城市,厂里的这些领导班子见过的世面有限,比较好上钩。

而且,这个厂本身就有问题。在河北其他钢铁厂年年盈利的情况下,红星钢铁厂已经连续亏损五年,今年7月份起,厂区的两部高炉都已经停工。

有问题,就代表有空子可钻。

我在论坛发了个帖子,问有没有红星钢铁厂的内幕消息。好几个邯郸人在帖子下留言,说红星钢铁厂从去年开始已经清退了两批员工,厂长李孟德瞎指挥,好好的厂子被他祸害了。

其他人跟帖附和,说6月份时钢铁厂谈好要转卖给一个福建富商,结果那个商人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钢铁厂无人接手,停产后工资也发不出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在帖子里骂李孟德。

我打听到李孟德有个刚满十岁的独生子,名叫李致远,在邯钢一小读书,心里一动。

这年头,要攀关系,还有比学生家长更顺理成章的吗?有了孩子这层关系,家长们见面三分情,如果孩子玩得好,那更是妥妥的一家亲。

我看着钻在红姐怀里撒娇的小虎,一个大胆的想法迅速出炉。

2

“什么?让我和小虎假扮母子接近李孟德?”红姐有些疑惑,说假扮成招商引资的港商不就好了,干吗要费劲拐这么大的弯子?

我说根据调查来看,李孟德这个人不简单。得让他主动,而不是我们主动,而且和他的家庭拉上关系,对我们没有坏处。

我说服红姐,让她掏一笔借读费,把小虎塞进邯钢一小,插班成为李致远的同学。等到细节商量好,我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嘴里灌,结果噗地一声全部吐出来。

“小虎!”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茶杯里的茶水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醋。

小虎扭身躲到红姐背后,完全没有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朝我瞪眼睛。红姐问小虎为什么给我换醋,小虎说我想把他弄到邯郸去扔掉,鼻头一皱哭了起来,求红姐不要抛弃他。

红姐本来还和我站在统一战线,结果这小子一哭,她马上就把规矩丢到脑后了:“你可是我的乖儿子,谁敢扔掉你?这次去邯郸你可要发挥重要作用呢!”

我们两个大人对着小虎好话说尽,他却只字不听,非说上学是一群小孩被关起来,就像在重庆一样,他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没办法,我从包里掏出新买的录音笔,塞进他手里。

“你不是要跟我学骗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骗术的第一节课就是揣摩人心。我把这支录音笔交给你,你把李致远平常说的话录下来,我教你怎么分析他的想法。”

小虎问,他去上学,我是不是真的会教他骗术。我点头说是。他这才慢吞吞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录音笔。

送小虎去学校那天,红姐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针织连衣裙,头上包了一条爱马仕丝巾,配上墨镜大红唇,吸引了学校所有人的眼球。

比起美貌,红姐的大方更加让人震惊,她给每个老师都准备了见面礼,女老师全是香奈儿香水,男老师一律是派克钢笔。红姐一炮而红,迅速成了学生妈妈中的第一人。

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了,我还给红姐开在和平路的二手奢侈品店搞了一些包,用来巩固她的香港有钱人二奶人设。

我虽然没有出现在人前,但每天都会和红姐小虎联系,确保计划的有序推行。尤其是小虎,他之前表现得那么抗拒,我总有点不放心。

“在学校里怎么样?”我在电话里问小虎。

在内心深处,我其实很看好小虎,他是天生的骗子,但要走得远爬得高,小打小闹没用,必须得读书。如果我能读个大学,不夸张地说,我能挣出现在的十倍百倍,而且通通都合法,根本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躲着。

但小虎对学校没有一点好感。

“没什么意思!他们一天到晚拉帮结派,乌烟瘴气的,老师也不管。”

我正要劝,小虎按下录音笔,给我放了一段录音。透过录音笔,我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读书好有什么用?你敢不听我的,我就告诉我爸,我爸一句话,你爸就得下岗!”

小虎告诉我,就因为班上一个男孩考了第一名,抢了李致远的风头,李致远逼着对方跪在地上给他擦鞋。

哪怕我心里早有猜测,还是低估了人性之恶。我问小虎有没有被欺负,小虎说靠着带到学校的GBA游戏机,李致远对他另眼相待,现在已经是李致远小团体里的一员了。

小虎说,不仅老师纵容李致远欺负同学,就连学生家长也要讨好他,他在学校打伤了其他同学,对方父母反倒带着孩子上门道歉。

通过这个孩子身上的恶,我对李孟德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像。

“你那边还要多久?”我催促红姐。

李致远的恶来自家庭长期的熏陶,但小虎也不是一个天真纯善的小孩,他们俩天天混在一起,互相影响,小虎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敢多想。

“再等两天。”红姐告诉我,因为李致远隔三岔五来家里打游戏,她已经和李孟德的老婆曹金秀混熟了。她请曹金秀去做美容,曹金秀带她一起打麻将,俩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红姐在香港有人脉关系的形象也已经深入人心,曹金秀跟红姐说自家老公最近急着找人接手钢铁厂,能不能帮帮忙。红姐假装犹豫,曹金秀请红姐吃了好几顿饭,说自己弟弟是教育局的,承诺只要红姐帮忙,明年小虎就能进重点初中,将来读高中也一并包在她身上。

红姐晾了李孟德夫妻一个月,终于点头答应。

轮到我出场了。

3

我换了身菲拉格慕的细条纹西装,脸上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推着LV行李箱,在机场内兜了个圈子,随着人群慢慢往外走。

接机的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到了红姐,她身边站着一个大肚子中年男人,笑得像个弥勒佛一样。

看来这就是李孟德了,排场还不小,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一个拿着保温杯和公文包,另一个手举写着“热烈欢迎香港民生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志先生”的接机牌。

“刘总!呢度!(粤语,意为:这里、这儿)”红姐一见到我,挥着手用粤语大声喊道。

“刘总,呢希红星钢铁厂,李孟德厂长。”红姐笑着为我们做介绍,“这是香港民生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刘志先生。”

“刘总真是年轻有为。”李孟德接过我的行李箱,转手递给跟班,然后为我拉开车门。

我笑了笑,根本不接话,直接上车坐下。李孟德也不生气,哈哈一笑,跟着上车,挤在我旁边,坐在副驾驶的跟班立马扭身,把保温杯递过来。

一路上,李孟德几次和我搭话,我都假装看窗外没听到。

“咁细嘅地方,路真系烂呀,扽死个人……公司睇啱嘅系东北嘅钢铁厂,唔系睇林生同你个面,我根本唔会嚟(粤语,意为:这种小地方,路真是烂呀,颠死个人……公司看中的是东北的钢铁厂,要不是看林先生和你的面子,我根本不会来)。”我一边向红姐抱怨,一边用余光瞟向李孟德。他的笑容半分不减,一脸的憨厚正直,我要是不知道他底细,一定会以为他是个没有脾气的好人。

公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华北平原,8月份,小麦已经收割,田野上耸立着零零星星的白色大棚。几个穿着工厂工作服的妇女背着蛇皮袋在前面跑,几个拿着锄头的农民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有一个妇女绊了下,袋子里还摔出几个茄子南瓜,姿势之滑稽,活像在演电影一样。

我故意用普通话发问,“李厂长,这是在干什么?人穷得连菜都买不起了吗?”

李孟德痛心疾首地说道,“这是一小撮被清理的坏分子!他们好吃懒做,到处占便宜,已经没得救了。刘经理你放心,我们红星钢铁厂的员工,个个都勤劳守法!”

我装出来的冷淡没有冲淡李孟德的热情。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邯郸大酒店,我刚吃完早餐,就被他在大厅堵住,邀请我去钢铁厂参观。

红星钢铁厂和邯郸大酒店一样,是明显的苏式风格。建筑方方正正,红砖外面的管道上爬满了铁锈,两座高耸的炼钢高炉,已经停止了运转,厂区内空空荡荡,几个开着拖车的搬运工在进进出出忙活,其他没活的工人愁眉苦脸聚在角落里抽烟。工厂虽然还没倒闭,但颓败的气息无处不在。

我和李孟德走在前面,副厂长和车间主任跟在后面,看到我们走过,那些工人们头也不抬,半点不好奇,仿佛事不关己。

“李厂长,这种苏式设备,早就被淘汰了,现在国际上都是自动化设备。” 我一边走,一边在器材上敲敲打打,满脸嫌弃。“这么大的生产车间,连除尘器都没装。”

面对我的挑剔,李孟德不以为意,笑嘻嘻拉我走进办公楼,说上去坐坐,然后去食堂吃顿便饭。

厂长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和外面完全不一样,是纯美式风,米色羊毛地毯,胡桃木大办公桌,金色天鹅绒窗帘,乍一看还以为来到美国总统的会议室。

李孟德拉开书柜的玻璃门,捧出一个根雕茶叶罐,说这个是别人送的铁观音王,自己平常都舍不得喝。

“这年头,风气败坏,大家动不动就是谈效率,谈钱,唯结果论。其实钱只是工具,是次要的,做事之前得先做人,你的智慧和格局打开了,其他东西就都被吸引来了。”喝茶时李孟德向我抱怨道,“我其实最不耐烦管那些杂务,我是个诗人!”

李孟德拿出一摞杂志,给我看他写的诗。我接过来一看,上面三本是《邯郸文学》,下面全是钢铁厂内刊《红星》。

他写的都是七言古诗,我翻到一首《红星之春》,“红星初升金光照,青松傲雪枝尤茂。燕赵男儿竖高炉,热血豪情冲九霄。”我称赞说这首写得好哇。

李孟德矜持一笑,说这些年忙工作,写诗的水平下降了不少,然后又小心翼翼将这几本“著作”收进书桌上的红木匣子。

等到了食堂吃饭,我才算真正开眼。饭厅里摆着上百套桌椅,工人们在窗口打了饭,端到桌上却不吃。等到人坐满,车间主任一声大喊,“红星精神是什么?”

“铁骨钢筋在我心,淬火热血铸我魂!”工人们齐齐大声背诵口号。

我听着怎么像是李孟德写的诗。

随着工人的背诵结束,广播里响起明快的音乐,是《明天会更好》。在“春风不解风情”的绵绵歌声中,工人们埋头吃起了碗里的馒头稀饭。

李孟德脸上满是骄傲的笑,每一条皱纹的沟壑里都洋溢着青春的光彩,笑容可掬地带我上了二楼。

食堂二楼竟别有洞天,过道旁边开辟了五个大包间,里面装修讲究,不输外面的酒楼,说是便饭,其实根本不简单,八荤八素的大扣碗,是邯郸的名菜馆陶十八扣。

酒桌上,李孟德豪情万丈,说来了邯郸就是兄弟,生意是其次,交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在众人的轮番敬酒下,我推脱不开,没几轮就喝多了,醉醺醺地交了底。“你们这个厂啊,买了还要花大力气翻新设备,性价比不高。”

李孟德听了,一脸沉痛,紧紧握着我的双手,说他肩上担着大几千人的生计,愁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他这次卖厂,不求回本,只想找个资金雄厚的大公司,把钢铁厂的这些员工一起接手。说到动情处,他几次哽咽,旁边几人连忙上前劝解,又跟着一起抹眼泪。

我要不是打听到内幕消息,6月份红星钢铁厂闹罢工,李孟德找来黑社会殴打工人,导致一死七伤,我真就相信了他是个鞠躬尽瘁的好厂长。

几天下来,在李孟德的陪同下,我玩遍了邯郸的景区,他给我买了一大堆当地特产说带回去给家人,还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司机,叫做小周,供我随时差遣。李孟德这个人想要讨好人,那真是无微不至,我见火候差不多了,装出被他软化的模样,放下了爱答不理的架子。

李孟德见终于打动了我,立马推心置腹地劝我。“刘老弟,咱们说到底是一样的人。我给国家打工,你给老板打工,都是为别人作嫁衣裳。你要是签我们红星钢铁厂,我绝不会亏待你,咱们也跟着喝口汤。”

“你这是向我行贿!”我板着脸一口回绝。“要是被老板发现,我是要坐牢的!”

李孟德听了也不气馁,笑眯眯地为我倒了杯茶,继续劝道。“老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你不说,我不说,你老板远在香港,又怎么会知道?”

放下茶杯,李孟德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五百万!我这人从不亏待兄弟。”

我装出犹豫的样子,这个数字,还真不低,我相信一个真的香港高管,听了也会心动。李孟德这个人,对拿捏人性挺有一套。我告诉李孟德,公司不是我的一言堂,当然也没把话说死,只说红星钢铁厂我已经考察完,接下来想去唐山看看,比较一下。

李孟德当然不会放我走。晚上,红姐给我打电话,说曹金秀和李孟德来家里找她了,送了她一只翡翠手镯,请她帮忙当说客。我让她收下,按原计划进行。

第二天,李孟德请我吃私房菜,一进包间,我看到红姐穿着一件黑色蕾丝旗袍,坐在靠窗的红木太师椅上。我一进来,李孟德就连忙挥手让服务员关门,把我按在主位坐下,桌子中央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桂花,散发着幽幽的甜香,窗户外面是几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映着两米高的黑砖院墙,这里真是个清幽又私密的地方。

李孟德拧开茅台,给我斟满一杯酒,“刘老弟,这年头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畏手畏脚是做不了大事的!”

“李厂长也是一片诚心。”红姐也跟着劝,“我听我们家林生说过,你今年赌马亏了不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刘总,李厂长一家人是我朋友,你放心好了,绝对可靠。”

在两人的游说下,我终于松口了。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让我定下红星钢铁厂也行,但你们得有诚意,让我先拿到钱。”

李孟德同意提前给我回扣,但只能先转一半,剩下一半等签了合同再给。

“这个钱要从钢铁厂的账户划走的,我要给管理层其他人一个说法。”李孟德解释。

我说可以,但二百五太难听,在你们大陆,这是骂人的话。

李孟德哈哈大笑,一双眼睛眯成细缝,大手一拍胸脯,“都是自家兄弟,做事大气一点,那就三百万好了,我们把这单生意做成!”

那顿酒一直喝到十点过,差点没把我喝趴下,但事情总算成了,现在只等收尾了。

红姐问我准备什么时候撤。我之前专门查过,从内地向香港账户转账差不多要半个月,审核时间内是可以中途撤销的,要先等钱到账,这半个月很关键,我们绝不能露馅。

我装模作样给香港总部打电话,发传真,拟定买厂合同。李孟德说马上年底了,企业改制要完成上面的指标,让我在合同里加上一条,签约之后,甲方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过户与交割,逾期就算违约。我虽然感到奇怪,但想着稳住这半个月就算成了,也就加上了这条。

我既然装出在忙正事的模样,就不好再游山玩水,于是让小周回去休息,自己整天窝在房间里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我最喜欢看《暗战》,刘青云和刘德华演得太好了,看到第三遍后我一时兴起,跑去钢铁厂,问能不能定做一个不锈钢蚀刻画。

车间主任推荐了一个老钳工,说他手上有两个发明专利,钢条在他手上能玩出花儿来。那个老钳工接过打印的剧照看了看,说他不是做玩具的,埋怨车间主任成天不干正事。

车间主任气得脸都黑了,我赶紧把他拉走,说和这种人吵不值得,车间主任对这老钳工怨言颇多,说他就在下一批下岗名单里。“这种不知变通的人,活该被市场淘汰!”

我看着老钳工转过去的背影,又看到了他工作台上放了一张照片,突然有一种感觉,他的作用比车间主任大多了。

4

收到银行的到账信息后,我火速定了石家庄飞往北京的机票,然后将准备好的合同拿给李孟德。合同签完,我推说要回酒店收拾行李,李孟德却一把拉住我,说明天的飞机,早上收拾也来得及,到时候让小周帮我准备行李。

“你可是今晚庆功宴的主角,那是不能少的。还有红姐,她也是大功臣,小周已经去接她了,我在京娘湖旁边的农家乐包了场,大家好好一起乐乐。”

李孟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接了红姐,我就不好再推脱了。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气氛中,我和红姐被请到李孟德那辆气派的奥迪A6上,李孟德坐在副驾驶,一边叼着香烟打电话,一边指挥小周路线。其他人坐在钢铁厂的旧桑塔纳上,跟在我们后面。

车队缓缓驶出城区,穿过郊区的房舍和村庄,窗外的风景越来越荒芜,根本就不像是去景区。我心里咯噔一下,抓住红姐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挠了两下,意思是让她装作晕车。可还没等红姐有动作,车已经停了下来。

李孟德皮笑肉不笑地拉开车门,我下车一看,地上积满煤渣和污水,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拴着两只大狼狗,看见我们咆哮着疯狂向前扑,远处,黄浊的滏阳河水静静流过长满荒草的垃圾堆。

这里就是个废弃的工厂,从后面车辆里下来的人,也根本不是钢铁厂的员工,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

红姐待在车里不出来,小周一把将她拽出来,她脚上的高跟鞋在地上崴了一下,差点摔倒。我借着扶她的机会,赶紧把裤兜里的钱包塞进她的文胸,大声喝道,“李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孟德顺手拿起立在墙边的铁棍,在左手掌心里掂了掂,然后拖着铁棍走到我面前,用铁棍托起我的下巴。

“你一下子订了三张机票,对我就没什么说法?”

票是我自己去旅行社订的,他怎么知道?我愣了下,想起跟着我鞍前马后的司机小周。

红姐马上娇声娇气地解释,“李哥,那不是我正要回香港看老公,顺道就跟刘生一起嘛!”

“还装!”李孟德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老子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了,竟然没看出来你们是在给我下套!”

“李厂长,您可是文化人。”我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公司有官方网站的,你信不过我,现在就打网站上的电话过去问,看我是不是真的?”

香港民生建筑工程公司是真的,但他们没有网站,中文网页是我建的,上面留的官方电话会自动转到广东一家录像厅,我给老板付了三千块,不管谁去验证,都只会得到肯定的说辞。

李孟德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旁边的小周立马掏出火机给他点燃。

李孟德站在生满铁锈的轨道车旁,慢悠悠抽起香烟,白色的烟圈一圈圈喷出来,在空气中摇曳扭摆,像是一根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绳。我和红姐根本不敢动,紧张地看着他。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老子在红星钢铁厂干了二十年,这座厂只能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砰地一声,李孟德扔掉手里的钢棍,宣告了我和红姐的命运。“你们俩乖乖把三百万给我吐出来,我让你们少受点罪。不然,我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

那群壮汉像是听到了信号,立马围了上来,两个人按住我的手脚,两个人架住红姐,剩下的人拿绳子的拿绳子,拿胶带的拿胶带,看起来完全是熟手。

我口袋里的房卡手机都被掏了出来,手上的戒指腕表,衣服上的袖扣,也统统被摘了下来。红姐那边也是一样,手镯和戒指都被撸了,好在他们还算有点人性,没有扒了她的衣服搜身。

我突然明白过来,李孟德的目的不是卖厂,他要的是那笔定金。

只要负责人出事,不能在规定时间内交割,他就能通过违约扣下定金。所以那个福建人会意外死亡,所以他会派人监视我。

没想到,我们这次碰上了黑吃黑!还是个惯犯!我心里充满悔恨,恨自己轻敌,没有一早发现小周的监视。

“我今天出门急,没有带包。”我连忙大喊,为自己和红姐拖延时间。

“我的银行卡都在公文包里,你派人把包拿来,我马上给你钱。”

李孟德挥了挥手,小周拿出手机打给酒店客服。对面说我今天下午出门前,只拿了一个文件夹,公文包就放在床上。小周挂掉电话,朝李孟德点点头。

“我去拿!”小周捡起地上的房卡。

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李孟德要的不光是钱,就算我把所有钱都给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怎样才能带着红姐逃出去?出道这么久,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小周正要往外走,蓝色多瑙河的音乐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手机铃声飘荡在这个废弃厂房里面,激起阵阵回音。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李孟德把手伸进裤兜,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爸爸救我!” 手机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叫,是个男孩儿的声音。

“小远!”李孟德大吼,电话却被挂断。

李孟德连忙回拨过去,没有人接听,他不死心,又抢过小周的手机打过去,但不管打多少遍,电话都没人接。空旷的厂房里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

“妈的!”李孟德气得一脚把我踹翻。

“老大,有短信!”小周将李孟德的手机举到面前。

李孟德拿起手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然后暴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往外打了好几个电话,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有没有看到李致远。

这是个机会!我心里窃喜,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的应对。

“你们手段挺高的呀!弄我儿子!”李孟德气得一把扔掉手机,抓住我的头发,劈头就是两记耳光。我的嘴巴在牙齿上磕破,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的脑袋一阵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却露出了押送到这里的第一个微笑。

“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保证致远没事儿!”不管李致远是谁做的,现在只能是我做的。

我和红姐,终于有讲条件的筹码了。

5

面对事情的失控,李孟德那张弥勒佛般的假面终于呈现出了原貌,八字眉,四白眼,蒜头鼻,满脸横肉都是凶煞之气。

他在水泥地上来回踱步,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他明显不想放掉我们,可他必须做出选择。

对比李孟德的焦躁惊恐,小周却突然发言,他从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我们可能是在虚张声势。“老大,我跟了他二十多天,没看到他和别人有来往。他指不定是唬我们的。你别急,这会儿才刚刚七点,致远说不定是放学了……”

可惜他忘了,面对孩子的安危,但凡是做父母的,都不敢冒险。

小周话还没说完,李孟德反手就是一耳光。“你他妈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被绑的是老子儿子!老子的独苗苗!”

打手们见了小周的下场,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李孟德一双眼睛将我从头打量到尾,反反复复好几遍,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录下来一般。

我这会儿反而不慌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在他的面前任他打量。

“李厂长,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走到这一步呢!”我语气恳切地说,“我们只求财,从不伤人。我保证没人会伤害致远一根汗毛。”

李孟德板着一张脸不说话,良久,他走到红姐面前,一把搂住红姐的腰,把打手摘掉的手镯戒指重新为她戴上,完了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你们的运气,倒是比那个福建佬好。”李孟德阴恻恻说道,“走,我送你们。”

站在衰草连天的河堤上,我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来车,没想到十分钟不到,307国道上就远远开来了一辆出租车。李孟德拉开车门,把我和红姐塞进去,然后啪地一声狠狠关上车门。

“老子的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灭你们满门!”

出租车飞快地把那片废墟抛在后面,李孟德阴狠的威胁却依然飘荡在后座的空气中。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说这话,绝不只是撂狠话威胁。我们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看到邯郸大酒店这五个大字,我才感到活了过来,一进大门,小虎正背着书包坐在大厅里。

“赶紧走!”我来不及解释,拉着小虎就要走。

“不能出去!”小虎拉住我,伸手指向门外。

我这才看到,街对面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色桑塔纳,小周带着三个打手从车上下来,正要过马路。

原来我们一上出租车,他们就跟在后面了!

我就知道,李孟德没那么轻易放过我们,出酒店,我们会被小周抓住,可是躲在酒店里,万一他们报警说我们绑架,我们一样会被抓。

“怎么办?”我能想到的事,红姐同样也想到了。她紧张地一把抓住我,十根手指深深嵌进我的胳膊。

小虎轻轻拉红姐的衣服,“妈妈,我有办法。”

我们跟在小虎身后,不动声色地穿过大堂,钻进楼梯间,顺着安全通道走出去,是一个窄小的缓坡,下面的院子里堆满了工作车和杂物。

“这怎么出去?”我看着四面院墙,心里生出来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

“走这里。”小虎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指着墙角的下水道井盖。

小虎说他在老师办公室看过市政道路排水管施工图,管道的分支和走向他都记在脑海里了,知道怎么从地下穿过城市。我半信半疑,可是时间容不得犹豫,我搬开井盖,带着红姐和小虎下到漆黑的下水道里。

下水道里臭气熏天,黑乎乎的脏水上漂浮着各种垃圾,好在水不深,只没过脚背。一脚踩下去,黏糊糊滑溜溜,水泥板上的污垢,只怕都有几十年了,我们三个人手牵着手慢慢往前走,手电筒的光柱照过水面,不时有老鼠吱吱叫着从脚边游过,完全不怕人。

“我这辈子,从没到过这么恶心的地方。”红姐忍着干呕,解下脖子上的丝巾绑在鼻孔前。

“那个电话,是你打的?”我虽然用的是问句,心里却早有了答案。

我对外说明天从石家庄坐飞机离开,其实是个障眼法,我和红姐早已约好,今晚凌晨的时候,在309国道随便拦一辆过路的长途大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而且不会被监控拍到。

小虎告诉我们,放学后他就拿着备用房卡来到酒店等我和红姐,看到服务员进房间翻找公文包,他觉得不对劲,就给红姐打电话,电话关机,他判定我们遇到了危险。

小虎虽然每天都和李致远一起玩,心底却很讨厌他,玩游戏的时候经常故意让李致远喊他爸爸,那句“爸爸救我”就是他之前用录音笔录下的。

他利用李致远放学后偷去网吧的空档,用手机和录音笔,伪装出李致远被绑架的假象,成功骗过了李孟德。

“你怎么这么聪明呀!”红姐狠狠亲了一口小虎的脸蛋,“要不是我的乖儿子能干,妈妈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

一通兴奋的拥抱和夸奖之后,红姐好奇地问小虎,短信里写了什么,为什么李孟德看了会乖乖照做。

“我说只要他放了你们,我就把李致远还回去。”

小虎抿着嘴腼腆一笑,看起来十分纯良,转过头,却投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李孟德不会那么愤怒。我猜小虎没有说实话。

刚才在酒店大堂,我看到他鞋底沾有黄泥和草叶,鞋帮上的黄泥被擦过,但鞋底上还是黏了一块。要想不露馅,李致远是关键,他绝对不能自行回家,也不能被熟人看见。

如果李致远真的在网吧里,早就被找到了,刚才追我们的就不只小周带的这点人。以小虎对李致远的厌恶,他一定被藏在一个隐蔽又难受的地方,而且这地方可以随时进出,不引人注目。

这个狼崽子,是有点本事,可要骗我还早,不过他今天刚立了功,我也不好当着红姐扫他的兴。

“你喜欢公园?”我装作无意地问道。邯郸市区里,能有这种黄泥的地方,就是南湖湿地公园。

手电筒的光柱中,小虎脸上的笑容被阴影遮盖,半晌后,他轻轻说了句,“这个时候,晚上的南湖湿地公园肯定会冷。”

“再冷比得上下水道冷?我的脚都僵了。”红姐不明所以,以为我们在闲聊,赶紧催我们快点走。

在小虎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城市,从火车站旁边的巷子里爬出来。来不及换鞋子,我们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火车,经过半个小时的焦灼等待,终于坐上了从北京开往南昌的过路车。

李孟德现在就算反应过来,也围堵不到我们了,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我吐出一口浊气,紧紧搂住红姐的肩膀,小虎看了我一眼,不甘示弱地抱住红姐另一边的胳膊。红姐哈哈大笑,伸出两只胳膊,把我们一起搂住。

“下了火车,我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红姐笑着脱掉脚上湿漉漉的鞋袜,直接从漆黑的车窗扔了出去。

“下了火车,我要去吃炖牛肉!”小虎也跟着说道。

我故意用手搓揉他的头发,把他头发揉成一团乱鸡窝,笑着调侃他:“下了火车,你不是该去上学吗?之前没发现,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呢,这得好好培养才行。”

“小虎确实天才。”红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连忙问我是不是可以把小虎送去读少年班。

“我只是对图画记得特别牢!记数字和汉字不行的。”小虎不等我回答,立马说道。

小虎拖着红姐的胳膊,软绵绵地撒娇,“学校里的人都坏,我不想离开妈妈!”

我看着他对红姐这样依恋,倒把之前生起的防备心去了大半,一个人只要有牵绊,就能被约束住。

搂着小虎,红姐忿忿不平,说那个福建商人一定是被李孟德杀掉的,他这样的坏人,应该受到报应!小虎在一旁应和,数落李致远在学校里的种种罪状,红姐听到学校的风气坏成这样,抱着小虎心疼坏了。我看了一眼得意的小虎,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但报应不在天,在人。离开之前,我埋下了一颗炸弹。

我和李孟德谈生意的这段时间,对他贪污的内幕一清二楚。那个有两项发明专利的老钳工,其实是我故意引导车间主任给我介绍的。因为老钳工的侄子,在6月份的罢工中被打断了一条腿,而那张印着剧照的打印纸,我在阴影处用铅笔写下了证据,只要有人去查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半个月后,我和红姐坐在南方茶馆里晒太阳,尽情享受清洁的空气和温暖的气候。隔壁座的老大爷和同伴闲聊,说最近河北出了一桩惨案,因为下岗安置的矛盾,某个国营工厂的厂长被愤怒的工人们乱刀砍死。

我瞟了一眼被大爷压在桌上的报纸,头版上面那几个硕大的铅字,赫然写着红星钢铁厂。

后记

“下岗”,在百度百科中的解释是:中国劳动力长期供大于求造成的一种客观现象,计划经济条件下就业制度在经济转轨过程中的必然反应。

当一个大型国有企业宣布破产时,上万人集体失业。年轻的,有文化的,在家待业一段时间也就另谋出路。但更多的是四十往上、五十不到的中年人,差不多就是50年代生人,也就是我们父母的年纪。

一辈子都准时上下班、定时领取工资的人,到了中年,只能去市场批发点小商品,晚上出去摆摊。卖一些钥匙扣、梳子、袜子、水货VCD碟片……卖出一件,估计能挣几毛钱。一个晚上挣到十块钱,就算是生意红火了。

身体比较好的,就去卖力气,送牛奶、送报纸、看门房的,都是以前的老同事。

家里要是还有个小孩在念书,实在供不起的,也就辍学了。

我在翻看刘志的讲义时,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他对于自己没上完学的遗憾,他的父母希望他和他哥都能好好念书,所以南下去打工。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读完书。

刘志只能拼命地往前跑,去够那个黄金世界,直到最后,粉身碎骨。我想,他那么迫切地希望小虎能够上学,也是一种弥补自身遗憾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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