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河文苑》第195期

家住祠堂的岁月

（中篇小说连载）之七

刘志清

外婆走了之后，我们兄弟姐妹的心是空落落的，好多家务事就落在我与二哥的头上。有一年，我们家一次性养了四十多只鸡，都是放养的。养的鸡都开始下蛋的时候，傍晚，我去赶鸡进笼子时发现，有的鸡神态不大对头，我以为今天鸡吃食吃多了，也没在意。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去放鸡的时候，鸡笼里的鸡死了三十五只，只剩下十来只是好的。我赶忙把姐姐哥哥叫起来，大家一看鸡冠发青，就知道有人放了药，吃了人家下了药的谷子。

父亲一看情形，气得脸发青，把我们几个骂得狗血喷头。我一气之下，跑到对面的菜地里去找线索，发现塘边草丛里还有没有吃干净的谷子。我一气之下，站在祠堂边，对着村落大院子脱了裤子朝天骂娘：“那个缺蘖蔸的，把我们家的鸡毒死，哪个缺蘖蔸的，下这种歹毒心，毒死我的鸡的，跟鸡一样，不得好死。操你们八辈子祖宗！”在乡下，哪一家被偷盗了，找不到对方，就这么骂娘朝天。大人骂，小孩骂，一家人都出来骂。有的妇女骂起街来一套一套的，她们拿着菜刀，提着案板，边敲边骂，边骂边唱，边唱边骂，还挺押韵的。隔三差五，总有人在大塘码头边骂大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对面在唱歌呢。在乡下，我们耳闻目睹了这一切生活习俗，自然也跟他们一样呼叫喊骂的。

其实，我们也明白是谁家干的事，那是大塘边住的一家懒汉家庭，可谓“三代根正苗红”的子女干的缺德事。他们自己不养鸡，看到别人家养的鸡养得好，心里不舒服，借机报复，寻找心理的平衡。他们认为，穷就应该一样穷，凭啥你们外来户就把鸡养得那么好，还敢跑到贫下中农的菜地里去搞资本主义复辟，那还了得。毒死你的鸡还是轻的，你们城里来的这些臭资产阶级分子就应该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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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家三个男孩也相继长成了，自然已有了家的底气。那一家六个子女，只有一个才三岁的独苗，不敢与我们对腔。在农村，谁家有儿多的谁老大，一般人是看家里有无男孩子去的，家里兄弟多就不敢去欺辱，没有男儿的家庭总是低人一等。如果你同别人骂架，底气都不足。别人就揭露你的短处骂：“难怪你心歹毒，你看老天爷报应了吧，生不出儿子来，叫你断子绝孙，死了无人送终。”所以从80年代开始搞计划生育，抓得那么凶，搞得那样狠，宁肯屋顶上的瓦被工作组揭了，家被工作组抄了，四处躲藏，也坚持生一个男根来以正门户，承传香火。这就是中国儒家思想和“文革”思想在那个年代最典型的思想碰撞。

第二天傍晚，母亲从城里回来，我们到河边码头上去接她的时候，老远就喊：“妈妈，我们家的鸡被人家毒死了！”其实母亲在街上早就听进城的说了才赶回来的。母亲毕竟是见过世面不是一般乡下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大队长与大队书记、秘书知道我娘回来了，以为我娘会大吵大闹，三人连夜赶到我们家里来，看动静，做思想工作。

妈妈说：“正好领导来了，我先坦明一下我的观点。我们一家上山下乡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来的，不是来受气被人欺辱的。你们到县城镇上去打听打听，我老陈从土改以来一直是积极拥护党的政策，哪一样不是积极分子。党有什么号召都是走在前面的。全镇搞上山下乡运动，我是第一个报名拖家带口到你们这里来，是敲锣打鼓欢送来的，不是当地、富、反、坏、右分子抓来的。你们一定要搞清楚。二是我们一家庭与大队任何人没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养几只鸡就看不惯我们？各家各户都养有鸡，鸡是牲口，到处乱窜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动不动就下药，毒死几只鸡是小事，要是把人给毒死了，我看你们将怎么收场？”

莫大队长见我娘口齿伶俐，虽然40出头，具有城里女人那种特有的风韵，使这个从未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城里女人的土包子有点眼花目眩地迷惘。看到眼前这么一个略带香粉气息的城市女人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心底中油然而生一种贫下中农的自豪感和伟大感。他心里在想，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我们贫下中农当家作主的这一天，就没有城市女人有求我们贫下中农来为她伸张正义的这一天。她能求我，看到我是大队长，看到的是我手中的权力，看到的是我管理这方圆十几里几百口人的威严。权力真是个好东西，他在心中为拥有的权力而充满自豪感。他说：“大妹子，我一定严肃处理这件事，保证查出放毒的人，批倒批臭，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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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谈论的时候，祠堂大门推开了，三队的队长和几个社员把那家的女人抓来了。一进就说：“支书，我把人给你们带来了，请你们发落。”那个女人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到我妈面前，哭喊着说，“刘老板娘子，是我们不对，是我叫孩子们去放的药，你就饶了我们吧。如果你不饶了我们，明天生产队开大会，就要批斗我们一家，我们丢脸是小，破坏运动是大。求求你啦，刘老板娘子，我给你叩头了！”

大队长严厉地训斥她：“王大麻子她娘，我今天明确告诉你，你毒谁的鸡不好毒，偏偏把我们大队第一个上山下乡运动到来的典型一家给惹上了，你平时洒的泼大家都不计较你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到公社，传到县委上山下乡运动办公室那里去，我们当领导的下台是小，你们两口子恐怕要到县里去当反面教材批死批臭，莫家大队的脸面和荣誉就让你一个人敲光了。”

王大麻子她娘吓得两脚发软，心里发慌。她不断地叩头作揖：“请刘老板娘子和大队饶了我们一家吧。”

莫书记高声大气地质问：“那破坏的损失怎么办？”这时，她丈夫王大麻子被人带进来了，一看就是个怕老婆的，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的一个角色。王大麻子她娘说：“破坏的损失我们照赔，我们照赔”。

我娘连忙将她扶起来：“行啦，大家现在都穷得吃不上饭了，你拿什么赔啊。只要下不为例，我看书记、大队长、秘书面上，就不计较你这一回。”

莫秘书再一次严厉地训斥她“政治运动时犯不得的事，就不要去犯，犯了就要游乡坐牢的，你懂不懂？”

王大麻子她娘连忙说：“我懂，我懂。”

我娘再一次警告她：“为人要积德，多栽花，少栽刺。”

莫书记见到我表态了，与大队长、秘书交流了一下眼色，然后她两口子说：“看在刘老板娘子的面子上，先放你们一马。以后再敢胡做非为，绝不轻饶！回去吧！”

王大麻子与他老婆娘走后，我娘把书记﹑大队长和秘书三人请到里屋，父亲和三姐早已在桌子上摆好了酒菜。莫秘书一看，就说，“老陈，您这是干嘛？这些工作是我们应该干的，还摆么子酒菜啊”。我娘说，“没什么呷的，还有几只没毒死的鸡，我要老刘杀了一只，请放心，是活鸡”三人一看架势，又不好推辞，顺便就坐上去了。父亲摆上酒杯，拿出两瓶“竹叶青”，先后给三位满上。“今天吵烦三位了。如果不是这件事，三位领导还从来没有到我们家里来打湿过口甘呢。”

莫秘书说：“老刘啊，你就莫那样客气。农村不比城里，农民觉悟低，出了这么一桩子事，也是我们平时当领导的教育不当，你们就别见外。”

莫书记说，“时间长了，你们习惯就好了。”我娘又从袋子里拿出卤猪蹄摆在桌子上说，“没么子好东西，随便呷点。”并把清炖的鸡端上来。同时，从三姐手里接过一大海碗粉丝煮鸡蛋也摆放在桌子上。

大队长说，“你们城镇里的人就是会做菜，不像我们农村里的，什么东西只知道煮，不会炒。好东西做不出好样子来。”

那天晚上，一顿酒饭，我娘就把三位贫下中农的大干部关系理顺了，从此，村落里再也没有谁无故找我们家的茬了。有什么事情只要跟秘书打个招呼，一切东西就可以迎刃而解。年轻的莫秘书也成了我们家的常客了，有事没事，家里只要来客人，娘总是叫我们去喊他作陪，以示我们与大队领导的和谐关系。

酒过三巡之后，“竹叶青”瓶子酒喝完了，母亲看他们还未尽兴，又安排二哥拿一个五斤装的塑料壶，到祠堂对面的村子里去打散装的米酒。

莫书记见还要去打米酒，醉意蒙眬地说，够了，够了，不要去打酒了。边说边端着酒杯走到母亲身旁说，“刘老板娘子，我敬你一杯。”

母亲也拿起酒杯说，“书记你太客气了，我敬你吧。”说着就一口把一杯子酒，一口喝了个底朝天，还倒过杯子来让他检查。

莫书记一高兴，也一口喝干净。然后说：“不过此事还是要有个结果，要经过队里村委员会研究，我们回去先开个会，明天晚上来给大妹子一个回信。”说完，就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用那副色迷迷的眼睛瞄了母亲一眼说，“妹子的事，好说好说，记住，我一定来给你回信。”

那天晚上，三人喝得酒足饭饱之后，才飘飘然地散去。

第二天晚上，母亲把我父亲和几个姊妹都安排到“莫半仙”家去串门了。她一个人在家等大队书记的光临。

母亲从小在商场中闯荡过来的，日本投降以后又与黄狗子们打过交道。解放后，经历“三反”“五反”“工商业改造”等运动，什么场合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从没有倒下过。但是，这次与农民干部打交道，却演出了一场“神秘文化”绝唱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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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虽然是江山一片红，处处红脸飘，但仍然掩不住大自然的月黑风高。那晚，阴云遮盖着星光，夜风吹来，古樟树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我们走后，祠堂更是墨黑一片。只有母亲的房屋中一灯如豆，远远看去，仿佛阴人的眼睛。村口那边，突然传来狗犬的叫声。不一会儿，大队长“咚咚咚咚”踏着“专政”的脚步声来了。大队长虽然四十四、五的人，却长得高大威猛。“文革”中这样的角色，大部分是没啥文化的人，敢冲敢打，心狠手辣。但是，大队长毕竟是农村人，对城里人有七分的讨厌，还留着三分觊觎。她见母亲白皙的脸靥，有神的目光，细密的睫毛，小巧玲珑的鼻子，显示女性的妩媚，便心生歹意。大队长表面上来给母亲报信，实际上想利用天赐良机的时刻，来个投石问路，探探火候，找这个城里的大妹子先套套近乎，寻机下手。

深秋时节，凉风习习，祠堂的四周静默得叫人毛骨耸立。但是大队长不怕，他踏着 “咚咚”的脚步走过来了，来到阴森森的古樟树下，嘴里还不停地哼着样板戏的曲调。

忽然“哇”的一声，一只夜鸟闻声惊羽，“扑啦”一声飞了起来。他大惊失色，禁不住跑了起来。快到祠堂大门时，居然看见一个白影子在忽闪忽现地徘徊，大队长更是心头一惊，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口里仍在喊：“谁！谁在哪里？”谁知，母亲房里的灯一下子就灭了。漆黑中传来女人那惊恐哭泣与托长的尖叫声……。

无神论者，到了祖宗灵魂聚合的祠堂，也要胆寒七分，更何况一个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的愚昧之人，更是魂飞魄散，吓得个屁滚尿流逃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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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母亲去大队部找大队书记，人们说，莫书记昨晚不知怎么中邪了，得了浑身发抖的风寒病。

母亲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一天夜里，她在古樟树下点了香炷、烧了冥钱，祈祷古樟树神灵的保佑。

后来，莫书记病了三个月，起床后，都说人都脱形了。

（——未完待续——）

［长篇小说连载］

长篇小说连载《三家人》

栗富领

第二十五章

“文革”往事（之四）

到了晚上，由于人多床少，大家只好合并同类项，

由于贠中信一家人是客人，贠中信、李仙枝夫妻被安排睡到指导员杨彦超、潘玉梅夫妇的床，杨帆、贠彩莲睡了另一张床。潘玉梅、潘玉芹、杨莉三人共睡一张床，贠海波、贠中信睡一张床，指导员杨彦超、连长杨铁头到单干户宿舍去临时搭铺凑合一夜。

临走时，连长杨铁头拿了一块大概五公斤重的肋条肉交给贠中信并说：“拜托你把这块肉交给陆副部长，对他说，要是在司令部干得不顺心，叫他们全家到我这里来。”

贠中信打保票地承诺道：“请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一定送到，你的话我一定传到！”

随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继续深入，一大批老革命、老干部被打倒，公、检、法也基本瘫痪了，取而代之是以各级革命委员会的名头在办公。

十二连的革命委员会主任是空五军专业的毛邦初，副主任是怀宏新。由于形势所迫，指导员杨彦超在造反派威逼利诱情况下，加入了塔里木兵团，当了十二连的一个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为这事，他的夫人潘玉梅和他大吵了一架，说他没有男子大丈夫的骨气，寒了南泥湾战斗队人的心。为此，两个人开始互不讲话，分居了好几个月。而连长杨铁头和副连长曹锦新由于坚决不加入塔里木兵团而被夺了权。在十二连，以王占峰为首的南泥湾战斗队仍然是多数派，使革命委员会的命令在十二连就是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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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落水事件，一部分上海支边青年退出了造反派，又没加入保皇派，成了逍遥派。他们不像造反派那样成天耀武扬威，呼三呵四，也不像南泥湾战斗队那样，每天默默无闻按时上下班到大田劳动。他们除了一日三餐外，就是听听广播，看看报纸，偶尔到连队的地头看看连里的风景，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连里的革命委员会通知，连队所有人员到场部参加公审大会，而南泥湾战斗队仍然拒绝参加。因为他们不认可所谓的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逍遥派一听说场部召开公审大会，想看看又有哪些人倒了霉，就和塔里木兵团的人员一起到了胜利十二分场场部。

看到主席台的中间摆了一排桌子，桌子上摊了一块红布，分场主要革命委员会的成员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两端，各站着一个支左的解放军战士，解放军战士的右腿旁立了一支长枪，用右手握着。看着这阵势，煞是威风。

十二点整，胜利十二分场革命委员会主任卢福全宣布：“农垦总部第一分部胜利十二分场公审大会现在开始，把现行反革命分子杨铁头押上来！”声音刚落，杨铁头被两个造反派一人架着一个胳膊，从后台押了上来。后面跟了两个解放军战士，他们的右肩膀上各背了一支长枪。杨铁头站在解放军的前面，昂首挺胸。胜利十二分场革命委员会主任卢福全讲了全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然后宣布十二连革命群众怀宏新对杨铁头的罪行进行揭发。

怀宏新上台，拿着事先写好的稿纸，对杨铁头的罪行进行揭发：“一、杨铁头对我们社会主义制度极度不满，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怀着刻骨的仇恨，公开反对毛主席。”

“我为什么对社会主义制度极度不满？我啥时候公开反对毛主席？你不要血口喷人。”杨铁头反驳道。

“你还不承认，我问你，在批斗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的大会上，是不是你说的？我就反对毛主席，你能把我的毬咬了，是不是你说的？”这下，把杨铁头被问得哑口无言。

怀宏新继续揭发：“二、生活上蜕化变质，找个地主阶级出身的子女做老婆。”

“我找不上老婆，只要是一个女的就中。”杨铁头带着侮辱性的语气反驳道。

听了杨铁头糟蹋人的话，一个解放军战士抱打不平，一枪托打在杨铁头的跨上，把杨铁头打了一个趔趄。然后盛气凌人地说：“老实点！”杨铁头回头看了一眼打他的那个解放军战士，又恢复了原样。

“三、作为一个共产党的干部，经常讲下流话，就连在全连的年终总结大会上，说什么凉水洗鸡巴，越洗越小。还说什么老鼠咬着猫的蛋，狠狠地大干一番。更流氓的是教年轻职工怎么过五关。”听了怀宏新的揭发，杨铁头及在场的十二连的职工简直是无语了。

“四、思想极端反动，说我们革命群众连国民党都不如，比土匪还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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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由一分部胜利十二分场革命委员会主任卢福全宣布审判结果：“经域农垦发展总部第一分部胜利十二分场革命委员会研究决定，依法判处现行反革命分子、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蜕化变质分子、流氓分子杨铁头有期徒刑十年，把他押下去！”

随着革命委员会主任卢福全话音一落，台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杨铁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杨铁头在革命群众的怒吼声中，仍然由两个造反派成员五花大绑，押出了审判会场，开始了十年的劳动改造生涯。

杨铁头被劳改后，连里两派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造反派夺了权，但命令行不通，保皇派没有权，但有群众基础，有人数优势。毛邦初是革委会主任，相当于以前的指导员，怀宏新是副主任，相当于以前的连长。杨彦超虽然也是副主任，但只是一个闲职挂着，没有一点权力。

由于怀宏新平时人缘太差，特别是上海知识青年都看不起他，他当上革委会副主任后就搬到连部办公室住去了。

毛邦初在没当上革委会主任以前，由于是在部队入的党，认为是老资格，平时喜欢讲大话，唱高调，连里的人都不喜欢他油头滑脑的样子。当上革委会主任后，总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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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每到夜里，就有石头落在他家的门上、墙上或窗户上。更严重的一次，是他家的鸡也被连窝端了，他的老婆到场里报案，分场来了几个人，查了几天，也没查出结果来，最后不了了之。捉奸拿双，捉贼拿赃，连里都知道是哪些人干的，他们就是没办法。他的老婆和他大吵一架：“你当这个革委会主任有毬用啊？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干脆投到塔里木河死了算毬了。”毛邦初有口难言。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眼看在十二连实在待不下去，毛邦初向分场革委会请求换一个单位。经过活动，他调到机耕连去了。杨彦超接替了十二连的革委会主任。

（——未完待续——）

［长篇小说连载］

父亲的艰苦岁月

军垦二代人

第十五章再去市里

一行军车飞奔在家乡的戈壁滩上。

我爱戈壁滩，爱那灰黄色，爱那如男人般的宽广辽阔，更爱它万年不变的坚毅和沉着。

父亲和连长叔叔一路谈笑风生，约好了去市里继续好好喝几杯。在过了最后一片村庄时，车队停下了，一百多个军人集体下车。连长叔叔摸摸我的头说：“儿子，尿尿去！”于是一百多个男人排成一行，集体尿尿。我站在他们中间忽然有了一种自豪的感觉。是的，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多了一种情节，那就是军人情节。

突然连长叔叔喊我：“儿子快看，那山上是什么？”顺着叔叔的手看过去，那山坡原本不动的小草窝动了起来。刚开始很慢，紧接着一阵“呱呱呱！”地叫声，然后密密麻麻地朝前方快速移动起来。不一会儿，这几百个或者是几千个就变成小点，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叫声我熟悉，于是告诉叔叔，那是“呱呱鸡”也就是鹧鸪。这种鸟儿我小时候经常看见的，但是都是一只两只。如此壮观的景象，我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人类到底对大自然做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见过比人还高的秃鹫，用越野车撞过黄羊。在黑夜的深山里，偶遇过野牦牛，见过如恶狼扑食成群的猎隼，每一次都给我强烈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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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自偶然，生命却来自自然。我常常在心里自问：偶然的生命为什么要破坏自然界的必然呢？

到市里之后，父亲忙忙碌碌地带着我去了好几个地方。记得有一个叫土产品公司，父亲在那里订了很多货物，然后亲自去库房验货。父亲很认真，每一箱东西，甚至每一只碗都仔细验收。父亲告诉我，要过年了，得进很多东西。一直忙到过了中午，父亲才忙完。

我看看父亲不说话，他也不理我，只是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到了烤肉店，依然是20串烤肉，一碗酒，我还吃了半盘抓饭。好香好香！父亲看着我满足的笑脸他也笑了。

那天晚上，父亲请了王伯伯一家和连长叔叔一起去饭店吃饭，我又见到了小姐姐和小哥哥。吃饭的时候，小姐姐一直坐在我的边上，一会给我夹点菜，一会儿用她的花手绢给我擦擦嘴，引得胖阿姨在边上笑着说：“丫头！你带弟弟带得真好啊！”

酒过三巡之后，大人们谈起了正事。听王伯伯说，他要调父亲去人民商场当采购。姐姐在边上悄悄地对我说，如果父亲调来市里，我们全家都能搬到市里来，将和姐姐做邻居，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了！我听着很高兴，因为我很喜欢姐姐。可一会儿我又开始难过，如果搬到市里，我就见不到小狗哥哥、勇哥还有……

晚上回到办事处，父亲直接搂着我睡了，调动的事一句未提。在睡梦中，听到他的几声叹息。

睡到半夜，父亲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迷迷糊糊上了一辆老解放。开车的司机我认识，也是从老连队调出去的，小星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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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后我又继续睡去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快到家才醒来。在快进团部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听见司机叔叔紧张地说：“路上有个人！”于是三个人一起下了车去看。那时候天刚蒙蒙亮，外面很冷，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见马路趴着一个人，地上全是血，我赶紧拉紧父亲的手。父亲让叔叔在那儿看着，他拉着我去了边上的招待所，用值班电话往派出所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到停车的地方。不一会儿，边防派出所的武警就来了。我看见“阿忠叔叔”带着一群战士在那忙，父亲和“阿忠叔叔”打了个招呼，带着我坐上车回家去了。

回到家，我还惊魂未定，想起那个死人，把吃的半碗泡饭全吐了出来。父亲对母亲说起了死人的事，也说了调市里的事。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好像父亲不愿意调去市里，想回上海去，母亲不想回上海。

我听见他们吵架，心里就好烦，自己躺床上看小说去了。现在想想，当年不回上海，我还会不会成为浪子？没有答案，命运早就注定好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