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报任安书》
司马迁是个伟大的人。
遭受了巨大耻辱还能活下去,当称超人楷模。
哲学家尼采所提及的“超人”, 看现有人类,基本是无人能达得到的,历史上有些少数的伟大人物,可能会被认为是尼采所谓的“超人”,诸如拿破仑,或是早期的赫拉克利特之类。
但也只是观点之一、看法之一,如何解读“超人”、定义“超人”,本身就含糊不清。
在这里,我提出一种看法,倘若从生命意义的角度来论及“超人”,那么超人便是那种肯勇于去承担和直视生命之无意义、在无意义中重新建立意义,赋予自我生命以坚固的、牢不可破之价值的人。
能做到这样纯粹的,堪称超人。
倘若把要求放低一点,司马迁可算得上半个超人了。
在中国当时那个“臧获婢妾,犹能引决”的年代和环境下,司马迁无端受了宫刑,遭了阉割,这是毁灭性的奇耻大辱。
这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天塌了。所有的东西都破碎了。
司马迁也是如此。“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痛苦成这样,人还怎么活得下去?
但司马迁活了下来。
哲学家尼采的一句话,是对司马迁伟大人生的最佳注脚: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司马迁活了下来。
他要写《史记》。
写《史记》这件事拯救了司马迁,在2000多年前,司马迁度过他的黑暗岁月时,未完成的《史记》就是黑暗中的唯一灯火,给了他全部的尊严、信念、光明,和希望。
再没有什么比一个人面对重大逆境时与之所做对抗的意志更为珍贵的事物,而“希望”,或者说“意义”,则可以让此意志变得更加坚硬、刚强。
“希望”是一味药,可医人治病。
希望又是一把刀,能杀人无形。
哲学家尼采在《人性的,太人性的》一书当中曾提到过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典故:
天神宙斯想看到人类受尽折磨,因而,他赋予了人类“希望”。因为,只有希望才是灾祸之王,只有它使苦难无尽无休…
这话说得对吗?
这话说得对极了。
但非你有深刻阅历或洞见而不能理解。
简单说来,应该都听过一句话,“凡事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抱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这是句俗话。但基本能揭示此中奥义。
辩证看,如果没有希望,那么那些恼人的失望、绝望也都不复存在了。
如此说来,“希望”的确是罪魁祸首,它使苦难连绵不休。
不断地希望,不断地失望,不断地再抱希望,不断地再次失望…经历过这一过程的人们,想必对此更深有体会。
站在这个角度看,“希望是灾祸之王”,的确很对,很深刻。
但是,倘若世间真有宙斯的话,那么他使“希望”这一祸患降临人间的时候,惩罚人类的同时,恐怕他也忘记了人类也有魔法。
用希望创造希望,而不是单向被希望钳制。
用魔法打败魔法,天神宙斯也拿你没办法。
“希望”是药物,不吃不行,但吃多或者吃错都有危险。
记住,这一片药不行,换下一片。
吃药是为了活着,活着可不是为了专吃哪一类药。
在这个角度上,就算司马迁大人写不出《史记》,但他如果肯为了某个其他意义而活下去,那份量照样伟大!
只不过是我们比较功利,用《史记》来评判得失胜负罢了。
如果说司马迁没能写完《史记》,或者写完了没能流传,再或者写到一半的时候不幸去世了,后世也无人知道他,那他就不伟大了吗?
照样伟大!
你相不相信,在历史上一定还埋没了一些“超人”,他们没有名字,也没有被历史记载下来,甚至他们多数都没有司马迁的才华,写不出《史记》那样的巨著。但是,他们照样在苦难之中秉承了某种意义,无论大小,最终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我愿称之为半个“超人”。
司马迁的伟大,不仅仅在于《史记》。
如果说司马迁只是为了写完《史记》而活,那么当《史记》完成的时候,按这道理,他岂不是该自杀殉道了吗?
如果真是那样,《史记》就不再是医人的药,而变成了杀人的刀。
但司马迁没有。
司马迁完成了《史记》之后,还在继续活着,说明有新的希望仍在鼓舞着他。
甭管这希望是什么,其大小形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医人的药。
医人的药,而不是杀人的刀。
记住,要将“希望”永远永远变成医人的药,而绝非杀人的刀。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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