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炮击——徐体山将军记述鲜为人知的第一次炮击金门作战

“九三”炮击

徐体山

（1954年7月）日内瓦会议后，唯恐天下不乱的美帝国主义，又加紧指使和援助蒋介石集团，向我大陆和沿海更加猖獗地进行骚扰性和破坏性的活动，企图与蒋介石签订所谓“共同安全双边条约”，并积极复活日本军国主义，加紧策划组织“太平洋反共军事同盟”及东南亚和中东的侵略集团，以图在亚洲地区造成新的紧张局势。蒋军也积极配合其主子的战争阴谋活动，增兵金门，疯狂骚扰我沿海地区，自六月二十七日至七月二十一日的二十多天中，便出动了舰艇十四批二十五艘次，打劫商船，捕捉渔船，并多次迫近我沿海突出部，滥轰我和平村镇。

为了警告这群与中国人民为敌的疯狗，军区首长命令我们，立即着手组建强大的海防炮兵，准备给蒋军一次惩罚性的打击。

八月二十五日，我和指挥所的几个同志到前沿观察阵地。天挺热，吉普车驰出市区，在林际复盖的公路上奔跑，阵阵的微风迎面吹来，倒也非常凉快。我侧过身，对坐在身旁的叶超同志说：“打我参加革命到现在，指挥这样大口径的火炮作战还是第一回哩。过去，要有这么多、口径又是这么大的大炮，不知要多打多少漂亮仗，这回可得叫它充分发发威力。”叶超同志笑着说：“这些炮都是人民的财产，替人民办起事来，决不会客力气的！”他的幽默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到了××高地，大伙依次下车。从这里向东望去，金门岛的树木、房屋清晰可见，四周的海水，像是系在少女腰间的一条银白色的围裙。多么美丽的祖国领土啊，可是被蒋介石集团沾污了，让美国侵略集团糟蹋了！大家激动地看着，谁也不说话，我猜，一定和我一样，正在想：蒋介石集团和美国侵略集团在金门岛上留下的污点，祖国人民一定会把它洗涤掉，总有一天，它会回到祖国温暖的怀抱里来的！

在这里，我们进一步明确地给各炮兵分群划分了战斗任务，随后便乘车到各炮兵阵地检查工事构筑情况。到了××炮团一营二连阵地时，战士们立即把我们围了起来。

“同志们辛苦了！”我说。

“为人民服务。”战士们齐声回答。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战士，每张黝黑的脸上，都闪耀着青春的活力。这时，有个年轻的战士操着北方口音问：“首长，怎么还不打呀？”我端了他一下：约莫十八九岁，中等身材，挺结实。他两只墨黑的大眼睛机灵地转动着，手上拿着一张纸。一问，才知道他姓王，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王，是一炮的一炮手，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我把他手上的纸要过来一看，是张决心书，上面写着：我是人民炮兵，来自人民保护人民，在这次战斗中，保证多杀敌人，为人民立功！看了他的的决心书，我们都满意地笑了，我正想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可是叶超同志已开了口，他说：“同志，我们可不能急躁，毛主席数导我啊，不要打无准备的仗，我们一定要很好准备，准备得越充分，胜利就越大！”战士们听了，同声回答：“首长放心，我们决不辜负党的期望！”

回指挥部的路上，只见附近村庄的老百姓，成群结队，都自动跑来帮炮兵修路和搬运器材。他们个个满头大汗，但都面带笑容，争先恐后地在干着活。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忙碌，大家所渴望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九月三日这一天，司令部的人员都起得特别早。五时，作战科长向我报告：“我地面炮兵与高炮部队已全部按预定计划进入阵地，无事故；停泊在大小金门之间的三艘敌驱潜舰，开出外海，别无变化。”

怎么回事呢？难道我们的行动被敌人发觉了？我和叶超等同志分析了一会，马上把情报科王参谋找来，查询过去敌舰的活动规律。王参谋胸有成竹地分析道：“根据以往的规律，每隔一天，台湾便向金门开来一至两艘中字号运输舰。每次运输舰到来，三艘驱潜舰都到外海去接。今天是单日，正是运输舰到来的日子，这是正常情况，不可能是别的原因。”我和叶超等同志研究了一下，觉得王参谋的分析有理有据，便把情况向军区首长作了报告。军区首长同意我们的分析，并指示说：“要加强部队的阵地管理，严防暴露秘密。敌舰今天来今天打，明天来明天打，总之等来了再打，但部队仍需按原计划作好战斗准备，毫不能麻痹放松。”

七时十分，我和叶超等同志到达炮兵总群指挥所。听完总群指挥员备战工作的报告后，我们便走进观察所观察敌情。从观察镜和望远镜看去，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在小金门罗磨湾与大金门水头码头之间，除了三艘驱潜舰外，其余的炮艇、拖轮、运输船等，还和前天一样，放下锚，毫无顾忌地停泊在原先的位置上；公路上，一些汽车还在断断续续地来回奔跑，像在运送着什么；阵地上，部分蒋军正在修工事，有的踉踉跄跄地扛着器材，有的没精打采地摆动着洋铁锹。我们边看边分析敌情。九时许，观察所忽然报告：金门外海发现五艘敌舰（三艘驱潜舰，两艘运输舰），齐向金门驶来。听到这个消息，郑群长高兴地说：“看样子，今天还可以打上哩！”叶超同志说：“敌人的行动，完全掌握在我们侦察人员和指挥员意料之中，还能跑得了他！”我说了声“对”，立即把情况向军区首长报告，并对部队进一步进行战备检查。十一点多钟，三艘驱潜舰驶近金门岛，便迳直开到大小金门之间的海面上下锚，两艘运输舰却远远地跟在后面，边走边停，拖拖拉拉。这时，在我们旁边的观察员小张说：“这些水贼多么听话呀，老老实实泊在那里等吃我们的洋干粮哩！”叶超同志看了看小张和其他观察员，说：“不过，死老虎要当活老虎打，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真理。”大家都说：“对，把死老虎当成活老虎打！”

已是下午一点五十分了，两艘敌运输舰像两只老水牛，开到料罗湾与水头码头途中，便更加磨磨踏踏、慢慢吞吞，看样子是存心拖到天黑，再开进水头码头。看到这种情况，多么急人啊！我又一次挂电话给军区首长：“距预定开炮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两条运输舰还不进港，有没有新的指示？”

听筒里传来了断钉截铁的声音：

“按时开炮。运输舰不进港，先警告它一回！”

这时，我参战部队的大炮早已威武的昂起头来，将炮口指向各自的射击目标。指挥所的人员更加紧张，郑群长不断喊着：“观察所，注意观察命中情况！”“×分群，开始装填！”不一会，便不断从听筒里传出了“×分群，装填完毕”响亮的声音。郑群长清了清噪门，对着话筒说：“各分群注意，全部拿起听筒，注意口令！”这时，我又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炮击前几分钟敌人的动静一如先前，小金门有个蒋军连队还在那里集结，这就证实敌人还完全睡在鼓里。心想：好哇，看你们还能逍遥到几时！

离开炮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郑群长两眼紧盯着手表，当分针不偏不倚地跳到“10”当中时，马上发出“放”的命令。随着震天动地的一阵巨响，指挥所急剧地颤了几下，大小金门顿时腾起一团团灰褐色的硝烟，水头附近和敌舰周围也激起了无数乳白色的水柱。惩罚蒋军的炮击开始了。

我一直拿着望远镜注视大小金门之的海面。只见一、二群炮弹在舰艇前后不远的地方爆炸后，第三群炮弹便落在三艘驱潜舰之间。看到这种情况，我不自觉地喊了声：“好，打得好！”同时，观察所也报告：“射击效果良好。”郑群长马上命令转入效力射。炮弹一群追逐一群，炮火一阵猛似一阵，而敌舰仍象死尸般地停在原来的地方，只听到观察所一会报告“靠近弹”，一会报告“命中敌”，刹时，大小金门便俺没在火海烟林之中。

六分钟过去了。敌舰这才慌忙起锚，向小金门驶近，企图利用小金门的山头的遮挡，规避我炮火的袭击。敌人的这一着，我们老早就料到了，马上命令更多的炮兵、用更大的密度，狠狠地打。这一打把敌舰打得晕头转向，三根桅杆，在小金门山头背后乱转，像是三只没头苍蝇。不一会，敌舰连忙向北急驶，企图突围而出，逃到外海，但又被我们事先组织好的前阻后追的交织炮火打了回来，企图向南突园，也遭到了同样命运。看到敌舰东撞西碰的狼狈景象，指挥所的人员嘟乐得拍手叫好，有的说：“蒋介石要再执迷不悟呀，还要给他加倍的严罚。”有的说：“美帝国主义再不从中国撤兵，继续破坏和平，迟早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炮击一直持了两个多小时。在这长时间的炮击中，大小金门的蒋军始终无声无息，一炮不敢还击。我门炮兵打得异常出色，计击沉敌炮艇、拖轮各一艘，击伤敌驱潜舰三艘，击毁蒋军水头活动码头一个，摧毁小金门敌炮兵连阵地七个，并给小金门一个集结连队和大金门古宁头驻敌予重大杀伤，就连驻在金门岛的所谓美国军事“援助”顾问团也未能幸免！

炮击后，军区首长召集干部开会时满意地指出：“这次炮击进行得很好，已达到预期目的。但是，这仅是开始，更繁重的任务还在后面。你们马上回部队去，按原定计划作好充分准备，继续给敢于进行报复、来自任何方向的敌人予严重打击。”根据军区首长指示，当晚我们便把大部分炮兵部队撤往后面，仅留下值班部队分散在前沿各隐蔽阵地上，担负压制敌地面炮兵和对付来自海上的各种目标的作战任务。奉命后撤的部队，又留下部分人员，用粗大木料架设各种假炮，并认真进行伪装，直到远远看去好像是我军炮兵阵地时，才开始后撤。而强大的高射炮兵部队，连夜调整部署，作好对空射击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高炮部队的情很高，他们都说：“今天炮兵老大哥打得这么漂亮，下一个‘精彩节目’就该由我们表演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晨，敌机果然来了。七时四十五分，四架F—47型战斗机窜入我厦门上空，立即被××炮团一营二连的假阵地吸引住了。敌人认假炮为真炮，反复进行轰炸，我高炮部队当即捕捉好目标，一降联珠式的炮弹迎头飞去，击落击伤敌机各一架。但是，敌人并不接受教训，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机数逐日增多，机种也日渐繁杂，天天在我厦门前沿，自北到南，由南到北，进行低空轰炸扫射。从九月四日至九月十二日，便出动了飞机一百五十四批，三百多架次，投弹两百五十多枚。同月十四日，又以舰艇五艘，炮击我厦门岛十五次，发弹六百多发。我高炮部队屡战屡胜，每天都有击落击伤敌机的胜利消息。仅九月四日至九月十二日的九天中，便击落敌机十一架，击伤敌机三十三架。同时，我海防炮兵又给企图报复的敌舰艇及地面炮兵予沉重打击，先后击沉敌运输舰一艘，消灭一O五榴炮连一个连，摧毁一个炮兵连阵地和观察所多处，迫使敌舰艇不敢在大小金门之间的港口停泊，小金门不敢发炮，夜间不敢点灯和使用探照灯。

后来，我把九月四日以来的反报复情况向军区首长作了综合报告。首长说：“好嘛，你们准备一下，再一次炮击。看他还能派出多少飞机！”于是，九月二十二日，我们又再次炮击金门岛。

这次炮击，打得蒋介石集团和它的美国主子恐慌万状。蒋介石一再召集军事头目举行紧急会议，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为此也在五日慌忙与国防部高级官员举行会谈，正在马尼拉参加讨论成立东南亚军事集团的美国国务卿杜勒斯，也在用“相当多的时间和心思”来研究关于金门岛的问题，并就此与美国太平洋航队司令斯图普进行商谈。

这次炮击的声威，再一次显示出我人民解放军是一支强大无比、训练得好的军队。它警告美国侵略集团和蒋介石卖国集团：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中国人民有足够力量在适当时机采取适当方式解放台湾，任何干涉阻挠，都将被中国人民的铁拳粉碎，美国侵略集团和蒋介石集团企图签订的所谓“共同安全双边条约”，除了自欺外，决不会产生任何作用！（选自福建前线部队政治部编《海疆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