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日记,牵出“猛虎”
2006年秋,山东省经侦大队的警员们驱车来到了位于山海关1号的一栋法式乡村别墅,队长站在别墅的窗边往外看去,远处是一片暗涌的蓝海,脚下是一处宁静的花园。
醉人的景致,典雅的法式装潢,差点让人忘掉他们此行的目的:核查女富商——李薇偷税漏税一案的可执行财产。
小警员从别墅酒窖里爬上来,急匆匆跑到队长身边,面红耳赤地捧着一个日记本给队长看,队长的视线扫过扉页上的娟秀的字迹,正要责备小警员不务正业,日记中的一个个显赫的名字,吓得他立刻将日记合上,召集人马,收队回营。
此后的两三年里,十几位省部级以上的高官相继落马,一时轰动政坛。
日记的主人李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在日记里究竟记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乱世佳人如草芥,金钱铜臭慰浮生
1963年9月24日,也是一个秋天,相伴着越战炮火声的轰鸣,一名法越混血的女婴降临在这个乱世,她就是李薇。
越南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奴性使然,拥有一半法国血统,就是要比纯粹的本土血统的一般人高贵,这是越南民众的共识。
父亲是一个来越经商的法国人,母亲是一个美貌的越南姑娘,她的原生家庭本该尊贵优渥,却被没完没了的战火“燃烧殆尽”。
从出生开始,就随父母东躲西藏,颠沛流离,整个童年时期,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在愈演愈烈的军事冲突中,数万越籍难民涌入中国边境,这其中就包括年仅七岁的小姑娘李薇和他的父亲。
父亲带着她牵强在云南红河落了脚,父女俩没有合法的公民身份,顶着黑户苟且偷生,工作没着落,上学也成了问题,父女俩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被遣返。
这段经历对李薇的人生影响深刻,也成了她后来做下种种不轨之事的基石。
故国回不去,异乡不接纳,天下之大,无以为家?她到底是谁?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却不被承认是合法存在的人?
从小就被激发的身份认同障碍,早就在她心里裂开一道万丈沟壑,等着被填满。
后来,李薇随父亲做起了倒卖烟草的生意,开启了财富版图的第一步。
众所周知,云南是有名的“烟草之乡”,烟草资源物美价廉,再加上李薇身上天然有一股韧劲,不怕吃苦,她拎着重重的箱包挤火车,住在狭小肮脏的招待所,奔波于泥泞的工地。
最关键的是,她也从父亲身上,继承了敏锐的商业头脑和不凡的交际能力,终于在“倒爷”行业打出一片天地,成为小有名气的倒姐。
然而,树大招风,紧接着她就面临了同行的挤兑,和工商部、烟草局带来的“麻烦”。
商人起家的李薇父亲,自初入云南,就先觉官道,为子嗣疏通津要,耳濡目染的李薇自然也深知此中的利害。
她从出生起,就领会过政治家的威力,那场足以叫她失去家园,一无所有的越战,不正是政治家的游戏吗?亲眼见证过这样摧枯拉朽的力量,她无力抵抗,却也不甘屈从。
33岁这年,李薇终于拥有了她人生中第一张身份证,她这朵浮萍终于在深圳罗湖区扎下了根。
33岁的年纪,已经是半老徐娘,可她却仍未定下终身。
“人生没有靠山,有的只是跳板”这句话用来形容李薇,是最合适不过的,很快她便物色到了人生第一块跳板——红河州烟草局一位主要领导。
这位领导年过半百,比李薇要大二十多岁,于婚姻市场中,她虽然已经不具备年龄优势,但是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因为混血的原因,颇有异域风情。
而李薇也非常清楚,她所做的烟草生意的命脉,就掌握在她这准夫婿手里。
两人一个为财,一个为色,终于苟合在一起。
嫁给这位烟草局要员后,李薇实现了阶级跨跃,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都比从前做“倒姐”的辛苦年月要好太多了。
如果她不曾有过濒死、贫寒的童年,或许这个姑娘就该就此收手,平淡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越战在她心里劈开的万丈沟壑,欲填难平。
战争是政治的连续,政治是经济的连续,经济地位决定政治地位,就像美国国富力强,就可以在她的故土上为所欲为一样,那就是“钱”的威力。
正因为手里握着“钱”的人,可以顷刻掠夺她的生命,她的家庭,她的同胞,所以,她对于钱有着灵魂深处的渴求,只有她知道,她心底的沟壑只有源源不断的钱,才能填平。
所以,此刻的李薇并不满足于相夫教子的生活,她很快想到自己的云南老乡,时任云南省省长的李嘉廷。
通过夫婿这道过桥梯,李薇在酒局上与李嘉廷相识,她了解到,李嘉廷这个人好色贪财,情妇众多,是很合适的“第二块跳板”人选。
故而李薇投其所好,假意接近李嘉廷众情妇中的风云人物——徐福英,以及李嘉廷的儿子李勃,一来二去,她便寻得与李嘉廷接触的机会,成功挤进了李嘉廷的后宫。
但她为人低调,同李嘉廷相处隐秘。借着裙带关系,她把自己的生意版图扩大到了石油领域,成功赚到了高达4000万的利润。
好景不长,2003年,李嘉廷因贪污受贿,利用职权谋利,向他人输送不正当利益被判处死缓,其子李勃和情妇徐福英皆锒铛入狱,李嘉廷的结发妻子王骁,精神崩溃,在暖气管子上自缢而亡。
树倒猢狲散
李嘉廷这颗大树倒下,猢狲死的死,散的散,唯独李薇,却因为未曾被李嘉廷供出,得以成功脱险。
老天爷给了李薇第二次收手的机会,可她却仍旧操纵不住对金钱的执迷。
李嘉廷倒下了,可他这块跳板,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早前,李嘉廷就为她引荐过一个云南籍的在京高官,李薇利用这层关系,得以挥师北上,在北京暂避风头。
李嘉廷的落马,让她坐实了心底的恐惧和不安全感:靠山山会倒,捞钱主意高。
在北京避难的期间,李薇也没闲着,经由京官的介绍,她结实了中国石油化工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陈同海。
起初李薇对献热情的陈同海不为所动,她自以为从前结交的官员是省长级别的人物,并不把这个国企高管放在眼里。
不过,当她听说陈同海有个在中央做党委书记的父亲,才慢慢转变了态度。
说起,陈同海这个人,他不同于父亲陈伟达这个老革命家的廉洁清正,为国为民的作风,他从小就放浪形骸。
陈父在时,陈同海尚且规矩,陈父去世后,陈同海就彻底堕入了贪腐的深渊。
据统计,他担任中石头化董事长期间,每日挥霍的人民币高达4万多元。
在监察部受讯时,他还大言不惭地说:“每月交际,一两百万算什么,公司一年上缴税款两百多亿。不会花钱,就不会赚钱!”
显然,不拘礼法的他,更是罔顾人伦:为了给更方便地为自己牟利,他转手就把李薇当作礼物,送给了山东省委副书记杜世成。
李薇看似是一颗脆弱的政局棋子,却也在同两人的周旋中,谋取了暴利。
2004年6月,在陈同海的操纵下,泰山石油公司从泰山地产公司中独立出来。彼时股权估值为3.48亿元的泰山地产公司的股权,被陈同海以1.23亿元转让给了李薇控股的首创青岛公司。
45天后,李薇又借由杜世成的牵线,将其中70%的股权转卖给了杜世成亲戚控股的青岛黄金海岸大酒店有限公司。
这个女人似乎又做起了“倒姐”,她只是把泰山地产的股权,从一个情夫口袋里掏出来装进另一个情夫的口袋,就从中净赚两个亿。
借由这次股权倒卖,李薇的财富版图也跨入了房地产领域。
杜世成先是将两套市值数亿元的文物别墅,以750万元的低价卖给李薇,后又利用职权,绕过法定程序,批给她1000亩地。
前前后后,一共向李薇输送了1亿元的灰色利益,当然李薇出于感激,也从中拿出了750万元给杜世成吃了回扣。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贪欲膨胀的杜世成,效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以一场荒唐的拍卖会,买美人一笑。
2005年10月17日,青岛市政府决定将奥运帆船赛事基地,除比赛场地之外的15公顷土地进行拍卖,青岛市国土资源局,将土地出让的信息,在全国媒体以及各大地方媒体上广而告之。
同年10月29日,全国各地的商家专程赶来参加这场拍卖会时,却纷纷吃了闭门羹。
没错,这块地正是杜世成专程为李薇留的“肥肉”,估值20亿元以上的土地,最终以16万左右的最低价,卖给了李薇控股的泰安地产。
这一起土地违规交易,直到杜世成被调查,才彻底浮出水面。
得益于杜世成和陈同海的双面扶持,时至2006年,李薇的产业,已然横跨房地产、石油、烟草、广告、金融等多个领域,资产甚至远达海外,这个从越南逃难来的小女孩,俨然成长为了名副其实的巨富。
虎兔相逢大梦归
人生总是容易在走向巅峰的同时,埋下自取灭亡的危机,活到43岁,李薇已经侥幸逃过了三次险境。
可这一次,老天没有再饶过她。
2006年,李薇因为巨额偷税漏税,最终被检察机关操纵,就在陈同海和杜世成马不停蹄地从外地赶回来捞人时,文章开头提及的香艳日记,曝光在众人的视线中。
日记中,牵涉到10多名省部级以上的高官的名字,详细记载着李薇的每一次卖身求荣,每一次对心底那道沟壑的填埋。
她以这本桃色日记,亲手埋葬了自己,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两个不伦情夫。
2007年,杜世成被逮捕。
2008年,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被告人杜世成,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他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626万余元,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受贿数额特别巨大,但举报陈同海有功,故判决无期徒刑。
2009年,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原总经理、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陈同海做出一审判决,认定陈同海犯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在两个情夫狗咬狗的空档,李薇在做什么呢?
她已经把大部分资产转移到海外,国内司法机关鞭长莫及,最终以行贿罪判处李薇有期徒刑5年。
2011年,陈同海和杜世成仍在秦城监狱里,望着窄窄铁窗外的艳阳天时,48岁的李薇,已经重获自由,隐匿江湖。
结语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时人回忆,李薇长相出众,脸庞修长白皙、柳叶弯眉大眼睛、五官端正,谈吐文雅,和气贤惠。
如果你见过她,一定不会把她同“情妇”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李薇身世坎坷,生于乱世,半世飘零,令人心生恻隐;她有出众的容貌,有惊人的社交才能,敏锐的商业头脑,却误入歧路,令人扼腕叹息。
越战作为男人的政治斗争,摧毁了她,庞大的贪腐联盟腐蚀了她,也成就了她。
她以儿时刺向她的利剑,向这帮好勇斗狠、贪欲成性的男人宣战。
当逢场作戏的宴席散去,她成为了掀桌子的那个人。与“虎”谋皮,不费一兵一卒,杀出个朗朗天地。
对于权力和财力,她恐惧过,屈服过,也贪欲地追求过,玩弄过,诚然,这一生,她有功也有过。
滥用权力者,终将被权力反噬,欲壑难填者,终将被欲望掩埋。
至于李薇究竟为何写下这本日记?
笔者不认同男性的凝望,私以为,这本日记,或许无关风月,仅为进退有度,明哲保身。
文章的最后,斗胆估计,她只是奇特人棋盘里,一颗半黑半白的棋子,亦正亦邪。
她是貂蝉西施之流?还是妲己褒姒之辈?不妨供读者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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