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光：内外需极致分化的背后

李宗光为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今日，海关总署公布了4月外贸数据。4月出口（以美元计）同比增长8.5%，虽然较前值14.8%回落6.3个百分点，但仍好于市场预期的6.4%；进口金额同比下滑7.9%，低于前值的-1.4%和市场预期的-0.1%。出口相对强劲，叠加进口疲软，4月贸易顺差实现902.1亿美元，好于市场预期的666.2亿美元和前值881.9亿美元。

我们3月在《担忧外贸暴跌？积极的因素正在出现》中提过，市场之前的预期过于悲观，外贸出口正在接近底部。4月份的数据继续印证了这一点。但是我们也不应过于乐观，海外经济衰退情景下，出口趋势性回升仍有一定压力。

具体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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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4月出口数据

超预期？

4月出口维持高速增长，再次超市场预期。2023年4月，出口金额同比增长8.5%，虽然较前值14.8%回落6.3个百分点，但仍好于市场预期的6.4%。

图1、出口金额及当月同比增速

尽管出口同比增幅超预期，但有市场观点认为出口月环比回落6.4%，表明外部需求疲弱程度超出想象。较高出口增速更多地是由于去年4月上海防疫封控冲击带来的低基数效应。

但我们认为，这一解读并不准确。尽管环比出现回落，但出口的强势不容否定：

• 今年3月份数据异常偏高，因此环比回落并不具有代表性。按照出口的季节性规律，12月为全年出口高点，之后逐步回落。而今年3月出口数据3155已显著高于12月的3055亿。与近3年同期相比，也远高于三年同期均值的2383亿。也就是说，3月超高增长是极不正常的。一种解释是，封控解除后订单的一次性释放。超常值之后的回落，反而是一种政策现象。
• 4月份虽然环比数据有所回落，但整体同比增速仍在趋势水平之上。剔除基数效应，4月的两年平均同比增速为6%，虽然低于3月的两年平均增速14.5%，但高于1、2月的两年平均增速2.3%、5.3%，这说明即使剔除基础效应，4月出口增速仍然不错，虽然没那么好，但符合预期。

出口相关可比数据也侧面反应出口不弱。4月义乌中国小商品出口价格指数仍在高位，也侧面验证了外需继续企稳（图2）。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即“广交会”）历来被视作中国外贸晴雨表，4月展览面积、参展企业数量均创历史新高，也释放出贸易回暖的积极信号。中国贸促会数据也显示，根据对550余家外资企业的调研显示，92.4%的受访企业表示中国在其全球投资决策中的地位没有下降。

图2 义乌小商品城出口价格指数

数据来源：券商研报

分国别看，我国对欧美、日本出口继续好转。4月我国对日本、欧盟和美国出口同比增速分别为11.5%、3.9%和-6.5%，分别较前值增速提升10.7、0.5和0.9个百分点。4月对东盟出口同比增速从前值+35.4%回落至+4.5%，但整体看前4个月，东盟为我第一大贸易伙伴，我与东盟贸易总值为2.09万亿元，增长13.9%，占我外贸总值的15.7%。

图2、出口金额同比增速：主要国家地区

从出口金额来看，我国出口优势品类仍为汽车、新能源相关产品。4月汽车及底盘、汽车零件、钢材、通用机械设备出口金额同比增速分别为195.7%、30%、22.2%、20.5%。

图3、4月我国各品类（部分）出口金额增速同比

从出口数量来看，今年以来出口数据的强劲不存在以价取量、低价对外倾销的现象。出口数量排名靠前的品类为汽车、新能源相关优势品类，体现了较强的出口竞争力，出口单价整体保持上升趋势。而传统制造业相关的钢材、稀土、铝材出口数量较为分化，波动更多取决于海外的需求，而非我们主动低价增加供给。

图4、汽车出口单价：整体仍在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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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口物价下跌，进口金额同比

大幅下跌

4月，进口金额同比显著低于预期，维持偏弱态势。4月进口金额同比下滑7.9%，低于前值的-1.4%和市场预期的-0.1%。相对出口的强劲，进口表现再次偏弱。进口数据与我国地产、工业数据走弱、消费信心不足等数据一致，我们在火爆的外贸数据背后、通缩挑战正在显性化、沿海企业利润暴跌刷屏！真相是..等文章中一直多次强调总需求恢复并不稳固，应当引起重视。

图5、进口金额及当月同比增速

4月主要大宗商品进口价格大幅回落，拖累进口金额同比增速。2022年3、4月，受俄乌冲突、全球供应链紧张影响，原油为代表的大宗商品短期飙升至2020年以来最高位。去年同期价格高基数，导致大宗商品3月以来价格同比大幅回落，4月布油价格同比下滑21.1%，焦煤下跌46%。

图6 原油进口额与进口量双双回落

但剔除价格影响，主要品类进口数量显著回落，需要提高警惕。4月，煤炭品类、天然气、铁矿石、原油、大豆进口数量增幅较上月收窄78、0.2、9.8、23和17.9个百分点。（煤炭进口量的波动主要受关税政策影响）

图6、进口数量当月同比增速

进口数量的整体回落主要源于内需的走弱。4月国内制造业PMI连续回落3个月并且跌破荣枯线，表明经济景气度进一步回落。各省市钢铁行业联合减产，新闻显示，4月华南和华东地区短流程电炉炼钢厂产能利用率下降了一成以上，西北和西南地区钢厂日钢铁产量下降幅度超过5%，压制了对上游原材料的需求。

外需该弱不弱，而内需该强不强，结构就是贸易顺差继续扩大。受出口表现强劲、进口相对疲弱的影响，4月贸易顺差实现902.1亿美元，好于市场预期的666.2亿美元和前值881.9亿美元。

图5、贸易差额及当月同比

03

展望未来，外需仍有隐忧，

内需复苏仍需努力

外需回暖并不稳固。从目前各国制造业PMI走势来看，欧盟仍未走出衰退的泥潭，制造业PMI自今年1月份以来连续四月回落。英国制造业PMI也连续3个月回落。仅美国、日本、韩国四月制造业景气度小幅回升。整体来看海外各国制造业景气度仍在荣枯线之下。东盟虽然持续高景气，但未来也会受制于欧美衰退的压力而走弱。

图7、各国制造业PMI走势

4月韩国出口金额同比下滑14.2%，跌幅较上月扩大0.6个百分点，仍处于2008年以来较低位置。侧面验证海外需求并不旺盛。

图8、韩国出口金额当月同比

3月以来，主要国家进口金额同比仍在大幅回落。4月韩国进口金额同比下滑至13.3%，跌幅较前值扩大6.9个百分点。

图9 主要国家进口金额当月同比

海外衰退隐忧仍在，对进出口增速形成压制。彭博预测美国、欧洲、日本、韩国等全球主要经济体衰退概率超50%。8日美联储金融稳定报告称随着美国银行业危机的风险暴露，银行信贷供应急剧收缩将推高企业和家庭的融资成本，导致经济活动放缓。

图8、彭博2023年4月海外经济体衰退概率预测

未来几月出口低基数效应不再，出口金额同比难以维持高增速。进入5月，去年同期疫情结束，外贸积压的订单不断释放，带动出口金额连续3个月创单月历史新高。去年5月-7月，出口同比增速都达到了15%以上，这就形成了高基数效应，预计今年5月-7月，出口同比读数会有所下滑。

年内各月按照4月出口额计算的同比增速

综合来看：

1）外贸出口强势超出预期，但谈反转尚早，更多地是L型筑底。去年以来，多重因素叠加下，我国出口出现快速回落。3月份以来出口的显著回暖，表明外部冲击斜率最陡的阶段或已过去，外贸出口正在接近底部。好消息是接近底部，不那么好的消息是，反弹尚早。不宜盲目悲观，更不能盲目乐观，还是要脚踏实地促出口。

2）内需回落，通胀不足（disinflation）已经传递到进口，更应该引起重视。相对出口数据而言，年初以来我国进口数据明显偏弱，内需仍相对乏力，进入4月更量价齐跌。进口疲弱、国内消费需求偏弱，表明单纯依靠市场内生性、报复性反弹，带来新一轮经济扩张是不现实的，必须需要公共部门站出来承担风险、增加支出。内需疲弱问题不解决，进口处于持续低迷，也会影响我们在推动全球化和贸易影响力方面发挥作用，特别是在和美国争夺贸易“朋友圈”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