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 川 行 （实录）

作者：老矿工冬里

铜川行，“铜川行”！近闻第十届陕西省艺术节9月10日至10月10日在铜川举办，艺术节？铜川， 真行！且知名度在日渐提高。

何以“铜川行”？有必要先交代一下自己。煤炭行业干了四十二年，大半辈子在铜川度过，那里是我的第二故乡。原籍的村子就在礼泉县泥河沟左岸上，本人就是“泥河沟边人”，乃网上昵称是也。

光阴荏苒，该泥河沟边人退休也十年了。近两年一直渴望去一趟铜川。想一睹城市的发展变化？会会老同事、看看老朋友，叙叙旧事旧情。

平日看电视，看报纸时时都在关注，常常思念、挂牵、魂牵梦绕的铜川。是本人年轻时连滚带爬，拼搏奋斗、献了青春、做过贡献的地方。四十二年砥砺前行。造化弄人，在那里哭过，笑过，听过掌声，有过痛苦，流过汗也流过血（井下受伤）。人生有几个四十二年？其实四十二年，也弹指一挥间。

想去一趟的欲念由来已久，多方面的原因而迟迟没能成行。前不日，横下心来，回一趟铜川的心愿得以实现，圆了一个见旧、叙旧的梦。

退休十年，十年是长河中的一个瞬间。这铜川十年的变化，概念上先“正本清源”，弄个明明白白。原铜川市，而今已不再是铜川市了，叫“王益区”。过去铜川市的“新区”，现在的“铜川市”！（地图及路标就是这样标示的）说得更确切一些，如今铜川市的地理位置，就是原耀县下高埝乡的地盘。此一时彼一时的，又一个“物是人非”，一帘幽梦。

当下的铜川市十年前叫铜川“新区”，兔葵燕麦，人迹罕至，宁静安谧。现在的许多条街道那时候只能称为马路，田野间形成的。一次公干完毕回单位（瑶曲）路经新区，不说昏暗，起码没有现在敞亮的路灯光下，野兔竖着两只大耳朵，或觅食、或嬉戏，一时又“站”起身来，窥视着过往的车辆和罕有的行人？还有在车前顺着灯光撒欢奔跑的。那不是荒凉，是新城（市）兴盛的前期。新市区，新建筑，多层楼房一片一片，市政府带弧形的办公大楼十五层高，新市区最早最高的楼。

一时显得“金鸡独立”，铜川市迁徙的定海神针！那时候看它倒是一种“孤零零”的感觉。（现在已是高楼林立）当时市面道路按规划基本形成，路面宽阔平展，错综交叉。就是住户稀少，人丁不旺。个别已搬到新区的企业、单位，就连政府机关员工都是白天新区上班，晚上又回老区生活，条件好的单位都有通勤车，本单位职工专用。那时候新区正在大兴土木，建楼房的塔吊，鳞次栉比，一座现代城市的“开始”、雏形而已。

第二故乡让人流连忘返。癸卯年3月9日清早，本人咸阳出发，过了机场一路向北······ 景色如前，上下四车道的老西（安）铜（川）高速，全段有两处另辟路径，新开岔道，绕过山梁又投入原路，两头都有显明标识，告诉司机道路扩宽，靠右道行驶。缓解了铜川西安之间路窄车多的路段压力，看着奇葩，又像是个创举？铜川市（新区）较十年前交通纵横，条条街道宽畅明亮。

临街一层都是门面，商店、食堂，理发的染头的，纹身的做指甲的，唱酸曲玩抖音的等，灯红酒绿，热闹非凡。比较老铜川市就一条街道。描述就“十里长街”川口到北关，就完了。铁市长（张铁民）在铜功劳卓著，才有了二马路，有了现在的人民公园。从那时起就有了两路公共汽车。一路车跑一马路；二路车跑二马路。而且，起点站都是川口，终点站都是北关，无限往复。现在的铜川市针对老市区就规划与规模而言，跳出了山沟大川，有了目前的新面貌，新景象。也是对老市区的一个改天换地的“解放”，一次放飞。

本人只是“走马观花”，没有停留，直接到的老区。驾轻就熟，十年前走了数十年的老路，一路从容不迫，不一会儿就看到《1958》的矿工雕塑，它是煤城的地标，设在旧市区的门户位置。绕过雕塑，到了老区川口，停下车就开始忙活。矿务局中心医院正对面，陕西农商银行消删几张银行旧卡，退休后，自己移居秦都，原来在此开户的银行卡、注册的手机号，现在尽管到了一个大数据时代，什么“信息共享、云链接”，使用起来仍有些许不便，索性将老卡、老号全部销户删除。这些事宜都需要抽号排队，在柜台（窗口）办理。还算顺利，两个银行的卡，两个移动号码，两个小时办理完毕。

接下来的时间由我支配，由我安排。

出得营业厅到大街上，即刻给铜川打一电话，他言说人在省城，晤面的想法只好作罢，莫奈何？

这次回铜川，用司马南的话说，就是一个退休老头要回“故里”，很简单。自己还是酝酿了好长时间，有着积极的思想准备。要会会那些（知道）仍然居住在铜川的老同事、老朋友、铁哥儿们，叙叙旧。看看那些工作过、呆过的地方会有怎么样的变化？不管是傲背山上的、蛇山脚下的还是铜川市内的，就想看看变化，见个面面，拉个话话。

出发前给鹤亮打了电话，他言说近几天较为被动，爱人“甲流感”刚出院，自己陪院也被感染上了，难受了几天，好了，过去了。这个病传染性强。

保全、胜京奔丧去了，都是朋友的老人谢世。一个在北关，一个在东区；长坤，智辉，杨矿长因为住的遥远而未能面晤；真是见个面面不易拉话话亦难。只在电话里聊了几句。新民兄有事去了山西而无缘相见；车的缘故同金玉也未能晤面，带给他的“拙作”《说矿山》也未曾送达，跟随我又回到咸阳。想去转运站看看，好兄弟胡述显（时间长了）是否还在那里？下石节转运站，还是我落难时栖身的地方。到了“狼沟”（转运站所在地）就看到原来的两层楼带拐角，没有大的变化，门窗被换成新式的，较时髦的了。一问院内人才知道这里早已拍卖，成了另一个单位。问及胡述显本人，他们也不知所踪。回到咸阳打了电话才晓得胡住现在市（新区）铜煤二号，后悔当时（在铜川）没打电话，能不说是个遗憾吗？其余的哥儿们，采用不同的方式，能见尽见，能晤尽晤！

银联卡、手机号的注销完成后，又去了育才路香坊巷二号，离退休管理中心（矿务局老年大学）所在地，（原局机关幼儿园改造而成）是我工作（呆过）八九年的地方。就见大门还是原来的大门，“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棵大树”，里面还是老样子。人咋不是那个人？只有一楼原小任（雨生）那办公室贺雪萍女士在里面忙活着，她一会接电话，一会查电脑，一会又用肩膀夹着耳机与对方交流，手还在舞动鼠标，敲击键盘，忙得不亦乐乎。闲聊中得知人已走两年了，哎，曾经的同事，英年早逝！

二楼周伊、小谢那房子，几年前曾有一工作人员突发心肌梗塞，亡于办公桌前，没有人再愿意去那间房子（闲置着），人们甚至都不愿意上楼去了，二楼三楼，所有房子空闲着。我说这里是天下房子最不紧张的办公“领地”，一共两、三个人，拥有两、三十间房子（三层小楼）！

现在的老年大学，（听说的）活动本就不多，偶尔有活动，就在（川口）干休所原报刊阅览室内将就进行。大门口的几块老牌子还在，进门迎面墙上装饰的文字没变，但个别几个字已经脱落，墙皮也有斑剥，“局志办”搬前边大院去了。我们那时候所称呼的小雷（燕丽）也走向“含饴弄孙”。十年光景，好像换了一代人？实则换了一茬人，这是事实。

碰上小耿在院子里面闲聊，握过手才知悉他也退了，是个人承包了“红小”学生的托管那一摊子，（听说，还可以）对社会，对自己都有裨益。一时还离不开这个院子，会经常过来看看，也算是工作，老有所为嘛。张军住矿务局后院，距离这儿就一马路之隔。也是十年未见面了，朋友，很想见个面谝上几句，电话打通才知道他和胜京去徐家沟奔丧了，朋友徐明亮母亲过世。我们都在一个单位工作多年，顺带捎个香纸钱，以示悼念。

从离退休管理部出来，过红旗桥到二马路，青年路的东北方向十四公里，就直接去了王石凹。网络上看到这里已成了“省工业遗址公园”，想要看看该“公园”到底长什么样儿？

青年路，史家河（下马矿）继续前行，过董家桥，经“鹞子翻身”（路段名），路过朋友刘金玉先生的“鑫馫灥山庄”。说起该山庄，也曾受邀参加了山庄开张剪彩仪式，当天的场面颇有气势。锣声鼓声，鞭炮声，院内彩旗猎猎，十数辆卧车一字排列在马路边，就当时那热闹气氛写过报道，刊载于翌日的《铜川日报》上，现在互联网上还可以看到。

到桥子墚，拐一急湾继续直上，再拐若干个大湾就到王石凹矿，可谓曲径通幽。

路上悠哉游哉，一路的花草树木、山水沟壑同本人都非常“熟悉”。这一路，我跑了三十多年。（调离后家还在王石凹）难忘的是那年看电影《卖花姑娘》，几个小兄弟，是徒步走到铜川的，至今仍记忆犹新。来回两个十四公里！哪里上坡下坡，哪儿拐弯直行，我都清清楚楚。今日再跋涉，山路两旁的飞鸟、虫蝶蜜蜂(也许是自己多情)好像都在与我这个老熟人打招呼？山野桃花，泛绿的树枝也在向我们“招手”致意？打开车窗，观览山野胜景，感受清风拂面。山沟的野花泛香，空气新鲜得沁人心脾，使人顿感心旷神怡！

继续前行，到山顶上，路两边的太阳能光伏发电板按照地形山势，因地布置，忽而好大一片，整整齐齐；忽而又多块连接，看着错落有致。一会到了周家岭，再过南塬村，山梁的拐弯处朝北望去，好家伙，王石凹老西山（家属区）原土坯瓦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建的多层楼房，统一的乳白色，恁大一片，看得老矿山人心潮澎湃。

继续前行，到了马车店三岔路口，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工业遗址的游客接待中心(接待站），很现代的。接待室外全幅有色玻璃笼罩，多了一些神秘兮兮。玻璃廊桥横跨公路上方。正前方，下山路口的墙上缕空的霓虹灯灯箱醒目，“王石凹煤矿工业遗址”下面是这些字的英文。天然气加压站是原先市运输公司的马车运输队的旧址，有马棚、车房（故称马车店）。紧上边是本人从山下搬上山来住过的两层楼单身宿舍。

老俱乐部和第二职工食堂的旧址，变成了两栋多层住宅楼。楼顶单字标语“唯有努力奋进 才能永葆基业长青”，是王石凹人精、气、神的再现。右手帮下山的路口，电子安全验证（搜身）的闸栏门，极具人性化的门卫室（门房），有门禁制度。都是电脑操控。下山坡道的南边，过去那么多土窑洞住户已不见影踪，地基被平整开阔，被植被绿化，常青树、小叶灌木都是自动喷水浇灌；北边墙（山势的土崖）贴墙的、方方正正的大标语（宣传）框，足有五六十个平方，深棕色，浮雕黑体大字：“国家工业遗产 陕西·王石凹煤矿工业遗址”十分醒目。估计飞机上都看得见？这才是王石凹煤矿现在的标准定位。没有出现“公园”两个字，是人们看到旧煤矿打造得很有观光游览性，是另外一种风格的景区，像公园？才叫成“工业遗址公园”，其功能，意义比公园宽广、更渊博，更深远。

我没有先下山，径直到了山上。凭经验，山上的生活气息更浓，更热闹。家属区，社会上的服务单位，医院，银行，学校，邮局，市场商店等都在山上。到退休办（荣校）门口我下车了，这里是全矿的大集市场，是平时最繁华、也是人最多的地方。今天怎么了？怎么看不到几个人，荣校的大门也紧闭着，一打问才知道，“现在的王石凹就这样，停产了，下马了，衰败了，颓废了，没落了”。他继续说“年轻的调走了，退休的搬走了，就剩下些‘死老汉病娃’也很少出门了”。

听他这么解读王石凹，我的心凉了半截。他说荣校门没关，我推门走了进去，这里是个院子，有着许多露天的石桌石凳，条形座椅。退休前曾多次到过这儿，以往是退休人员打扑克、下象棋、掀花花聚集的地方，不大的院子经常人满为患。今天院子里边看到的就两个人。我问这里咋没人呢？他俩都盯着我看，因防疫我们都戴着口罩，我自我介绍说我是这儿的老人，叫赵XX，我说了我的名字，其中一位立刻跟着说“你好，我是战保”，一听是战保，他是派出所的警官，我们太熟悉了，几十年没见面了。说着就都伸出手来······“哎呀，战保，多少年没见了”我几乎是在喊，激动啊。

他说到银行有事他上来了（通常从铜川到王石凹叫上来了），寒暄几句我说，在外面录个像吧，他让他司机帮忙用手机录了一段影像作为纪念，谝了谝我俩就分别了。我决定再下山去原工业区看看，王石凹地处丘陵沟壑地带，梁高沟深，山上山下落差近百十米，从建矿开始，是缆车提升给需要上山下山的人们提供方便。缆车道三十多度的坡道又陡又长，走到缆车道才看到原信号房的门窗都没有了，打信号的设施（按钮 打点器）都拆除了，缆车不开了？我站在原来乘车的平台回头向高处张望，一个老工人拄着拐棍下来了，当他走到同一平台我问，缆车不开了？他说不开都几年了。我说那大家上下山可太不方便了？他说也没办法，现在的王石凹就这样，年轻点的骑摩托或开车绕一大圈走大路，没有车的就走这台阶。

我俩开始一起往下走，一台一台，叹岁月不饶人，我俩都是步履蹒跚，两步一个台阶，走得小心翼翼。走着聊着我说，你是通维区的老人，老家是华县的？他说是的。他说：“你姓赵？原来在机关上班”。我也说是的。我记得他姓罗，名字想不起来了。聊着走着，走得较艰难。不觉中他说他就住这半坡楼上，到了。叮嘱我慢点，走好。“好，你回吧”，我们俩分别了。谁都知道，缆车道的台阶不标准，特别陡、大，相距远。他走了一大半，我走到最底下，到底年龄大了，396级台阶，走得人蹲得慌（土话），回到家我两个小腿（猪娃肚子）疼了三天。

整个山下，原“工业区”。早没有了昔日的机器轰鸣，乌金滚滚的生产景象。尤其是选煤楼那震动筛，运转起来震得人心烦躁，办公楼都有震感。那时拉煤的汽车、火车，蹦蹦车、拖拉机，在山间穿梭。现在一切都变得冷清了，诸多建筑在蓝天白云绿树下显得格外谧静。原来的工业广场在重整（正在施工），围了一圈工程安全隔离网（墙），顺着墙走到原工会办公楼前边才能过去。看到原工会小院内的废墟，蒿草，砖块，塑料袋，可以说一片狼藉（我不忍这么说）。楼上门窗玻璃破碎不堪，无人看守。

广场草坪，垂柳（树），（全国煤炭系统篮球赛，西北五省赛区的）灯光球场，退休老人活动的门球场都没有了，几个农民工摸样的人在场地中央挖土填沟，平整场地。号称亚洲最长的单面（宿舍）楼空空如也，对面(新）矿工俱乐部、边上职工食堂也已破旧得不忍目睹，看着揪心、惆怅，无法与曾经的辉煌相联系。俱乐部紧南面靠公路这边的大坑里正在进行着什么建筑施工？看着还不是小工程，能看见露出地面直径数十公分的成十墩圆型混凝土桩子，似是高层的柱子？每个柱桩里的一圈钢筋老粗老粗的，待接高的形态。“鄂”字车牌的大货车拉来有型的钢架构件堆放在柱子旁边，一堆又一堆。

看着这个大大的半椭圆形工业广场，勾起我的青春回忆。七十年代，这里是一条沟壑，很深很大，沟里边，住着不少老矿工家属，河南禹城人居多而得名“禹城沟”。沟口朝着火车站方向。该沟硬是用井下掘进队开拓岩石巷道的（白色）矸石填充起来的。才有了后来的这一圈建筑，最长的楼，工会办公楼，女职工宿舍楼，矿工俱乐部。这一圈楼房的基础坐实在山的根部。是机关干部周五劳动挖山填沟挖出来的。那时候社会意识形态是一个严谨，认真的时代，每个周三干部政治学习，周五义务劳动雷打不动。

全国一样，说的是反修防修的一项措施，能不认真吗！王石凹矿当时要新建俱乐部，位置（地点）问题在领导层形成两种意见，一种认为要建在山上煤场那地方，理由是家属区在山上，绝大多数人都在山上生活。有活动方便人员聚集；一种认为建在山下好，工业区集中起来便于管理。矿上有大型活动，职工就近集合，速度快，时间短，效率高。争持不下，意见难以统一。最后是各单位选出职工代表，开会讨论决定，建在山下，才有了现在的矿工俱乐部，也是后来才形成的工业广场。

那个时段，自己刚从一线区队调入机关。有一种新单位要表现给人看，给人有个好印象的小想法暗藏心底。加上自己农村来的、一线干过，吃过苦，受过累，劳动，我轻车熟路。所以每到周五，我都会积极参与，而且不怕苦不怕脏，舍得出力流汗，到年底还被评为什么先进（名称都忘记了）。

机关劳动是机关支部组织，董甲锋的书记，一次修俱乐部南边的路，分工干活，他有意分哈寿山、宋保朝一个架子车，还大声叫嚷“哈宋”一个车子。两个姓氏的谐音逗得满场大笑。美好的回忆，那个热闹场面仍历历在目。

再去办公楼看看，我对办公楼一往情深，当工人时在楼里参加班前学习，当办事员，团支书，组干科干事，到“经打办”主任时就在这楼里办公。（上）

作者简介：老矿工冬里，原名赵东理，原籍陕西，咸阳市，礼泉县金家沟村。

铜川下石节煤矿原党委书记，作家，出版有《岁月留痕》《我们一起走过》（ 岁月留痕续集）《我也说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