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民族成形于何时？988年强推的“罗斯受洗”，意义十分重大

关于俄罗斯民族历史文化的成型时间，目前主要有两种看法：一派学者认为俄罗斯的历史文化十分悠久，应当追溯到久远的古斯拉夫民族源头；而另一些学者则认为至少俄罗斯的文化，应该从公元10世纪的基辅罗斯算起，更准确一点说，是应该从公元988年的“罗斯受洗”开始算起。

为什么学者们关于俄罗斯的历史文化的起源，会有这样的分歧呢？这就要从“罗斯受洗”对俄罗斯历史文化造成的重大影响说起了。

多神信仰对俄罗斯文化的影响

如果单从历史的角度来讲，斯拉夫人的历史确实要比罗斯人的历史还要悠久。

早在公元5世纪的时候，斯拉夫人在第聂伯河一带组成了部落联盟，并且在一位叫基的首领和他兄弟姐妹们的带领下，建立了基辅城。

相比之下到了公元9世纪的时候，瓦良格人留里克才统治了诺夫哥罗德，开创了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个王朝——留里克王朝。

留里克去世之后，他的继承人奥列格以诺夫哥罗德为根基，继续向第聂伯河沿岸扩张，在公元882攻入了基辅城，并且把留里克王朝的中心迁到了基辅。

奥列格在整合了征服的东斯拉夫部族之后，成立“基辅公国”，而基辅也因此成为了“罗斯众城之母”。

只不过瓦良格人虽然征服了东斯拉夫的部落，但是在文化上却反而被这些斯拉夫部族同化了。所以在公元988年“罗斯受洗”之前，留里克王朝的基辅罗斯人信仰的是东斯拉夫人的多神教信仰。

古罗斯人的多神信仰包括太阳神、光明神、雷神、播种神等，而且这些神还有着明显的等级区别，是一种非常原始的宗教信仰。

尽管一些宗教神学家们，对古罗斯人的多神教信仰一直持贬斥态度，认为多神教是愚昧野蛮的信仰。

考古学家在古罗斯时期的墓葬当中，曾经出土过大量古罗斯时期的文物。这些文物当中包含了动物、人物，以及多神教神话中诸神的图案饰品和偶像。这些饰品和偶像中有些十分的精巧细致，能充分证明在“罗斯受洗”之前，信奉多神教时期的古罗斯，在文化上还是有一定成就的，对“罗斯受洗”之后的罗斯人也有着重要的影响。

甚至在“罗斯受洗”之后的数百年里，古罗斯时期的多神信仰，依然在俄罗斯有些非常明显的遗存。

比如在高尔基的小说《童年》中，就曾经提到过他的外婆在搬家之前，按照风俗把一只旧草鞋扔到炉子底下，并且吟诵了一段呼唤“家神”歌谣。

从一神教的角度来说，除了主神之外别无他神，高尔基外婆拜“家神”的行为，明显是不被允许的。可实际上来说，高尔基所提到“家神”在俄罗斯文化中，只是众多一神教主神之外的“神怪”之一。

俄罗斯很多人地方，人们对柳树和白桦树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认为它们能够祛除邪恶，为人们带来好运。以至于在东正教的宗教画中，原本用来欢迎耶稣进城的棕榈枝，常常会被换成柳枝。

古罗斯人的多神信仰混合了人们对当地自然环境的敬畏，涉及的方面可以说是事无巨细。除了家神和树木之外，还有很多动物和山精野怪之类自然的东西，这些信仰不可能因宗教信仰的改变而完全消失。

比如俄罗斯现在仍然有着重要影响的谢肉节，就是古罗斯多神教时期人们出于对太阳神的崇拜，而专门设定的节日。

这个节日的兴起是因为俄罗斯地区漫长且寒冷的冬天，在古代人们必须储备足够的过冬食物才能度过，很明显是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地理条件的产物，即使宗教信仰发生了改变，这个节日却依然还是顽强存留了下来。

而多神教信仰的神怪，大多都与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地理条件密不可分，宗教信仰很难完全消灭它们的影响。

当人们不能继续以信仰之名来对待曾经的“神”时，他们就会把这些“神”转化为具有明显地方特色精灵传说或民间故事中的忌讳物。

所以古罗斯时期的多神信仰对俄罗斯文化的影响，其实远比宗教学者们所说的要深刻遥远，以至于成为了东正教与西方天主教差异的重要组成部分。

既然多神教信仰在古罗斯时期如此重要，为什么还出现“罗斯受洗”呢？

“罗斯受洗”及其文化影响

虽然多神教信仰对俄罗斯的影响甚大，但是它本身也确实存在着一定的缺陷。

因为多神信仰起源于斯拉夫人的部落时期甚至更早的时间，所以在多神教信仰中仍然存留着一些蛮荒时期的特质。比如使用活人祭祀、支持血亲复仇、丈夫死后妻子必须殉葬等。

这些野蛮的风俗在部落时期弊端还不是太大，然而当基辅罗斯公国成立，对各部族进行统一管理的时候，却难免会造成诸多不便。

推行“罗斯受洗”的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在登上大公之位后有心整治公国的部族，消弭各个部族之间的纷争，加强公国的团结统一。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弗拉基米尔大公曾经进行过一次宗教改革，在基辅建立了一座气势恢宏的万神殿，把经过筛选过的很多神像放入神殿当中供大家祭拜，以图达到对基辅罗斯的宗教进行统一改良的目的。

事实证明，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宗教改良并不成功，他所筛选下来不能进入神庙的神像，普遍在民间还受人供奉。而且当时的基辅罗斯周围，大多都是一神教国家，对于多神信仰，总体都是持厌弃鄙夷的态度。

弗拉基米尔大公改良宗教，很大一部分出发点也是为了改善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在意识到自己对多神教的改革很难成功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大公便派出了使者，到周围的国家去考察，准备引进一神教进入基辅罗斯。

当时基辅罗斯周围的国家信仰的宗教，分别有犹太教、伊斯兰教、天主教、东正教。

弗拉基米尔在听取了使者的汇报之后，首先排除了犹太教，因为他认为犹太人失去了自己的国家，证明他们的神能力稍逊，连自己的信徒都保佑不了。

由于弗拉基米尔大公爱喝酒，所以他也顺带否定了需要戒酒的伊斯兰教。

而基督教因为是弗拉基米尔大公的祖母奥尔加的信仰，在基辅罗斯的贵族中间也有着一定的根基，所以最后弗拉基米尔大公选择了基督教。

可是天主教又主张禁欲，明显跟弗拉基米尔大公放纵的生活方式不符，所以最后他选择了东正教作为自己改良基辅罗斯的宗教。

在确定了自己想要引进的宗教之后，弗拉基米尔大公以武力求娶了拜占庭皇帝的妹妹安娜，并且很快在基辅罗斯公国强行推广了东正教。

公元988年，弗拉基米尔大公向基辅全体居民下了诏书：

“明天，不管富人、穷人还是奴隶，如果不到河边去受洗，那就是与我为敌。”

下达这个命令之后的第二天，弗拉基米尔大公把基辅罗斯的居民不分贵贱，都集中到了第聂伯河岸边，把人群分为男女两路赶下河做了洗礼。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弗拉基米尔大公下令收缴民间的多神教偶像，当众鞭打焚烧之后，扔进了河里，还把曾经的万神殿统统改造成了东正教堂。

在这个过程当中，基辅的民众曾经有过一些反抗行为，但是弗拉基米尔大公主意已定，派出士兵强行镇压了反抗者。

在基辅强行推广东正教之后，他还派出了主教和将军一起，到基辅罗斯其它的城镇如法炮制，强制推行东正教。

曾经有人形容弗拉基米尔大公推行东正教，是“用火与剑给人进行洗礼”。

弗拉基米尔推动“罗斯受洗”之后，基辅罗斯确实在表面上短时间内就完成了基督化，但这种强制推行宗教的方式，也造成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出现了基督和圣徒们不得不和多神教的神祗共同存在的现象，甚至在一些地方，出现了古罗斯人居然用祭祀多神教神祗的方式，来祭祀基督和圣徒们的“串烧”奇特现象。

这种现象被历史学家们称之为“双重信仰”，在古罗斯社会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失。

在“罗斯受洗”之后漫长的时间里，基督教在与这些多神教信仰对抗时，不得不妥协弱化了一些自身的排他性。

俄罗斯学者利哈乔夫在评论这种现象时指出：“教会对待多神教风俗和信仰没有持十分敌对的立场，而恰恰相反，渐渐地把基督教思想带入多神教中，完成了基督教对民间生活的和平改造”。

古罗斯人“双重信仰”现象最明显的例证，就是成型于12世纪末期的著名史诗《伊戈尔王远征记》。

这部史诗创作时，距离“罗斯受洗”已经过了200多年，史诗中的主角伊戈尔大公是一个基督徒，讨伐异教徒也是他发起远征的主要目的之一。

然而有意思的是伊戈尔大公的妻子雅罗斯拉夫娜，却是一个虔诚的多神教徒，而且在伊戈尔大公远征遇到困难时，雅罗斯拉夫娜也没有选择向基督祈祷，而是向风雨雷电太阳等多神信仰中的神明祈祷，并且还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回应。

男性由于官方强制的原因，不得不成为基督教徒；但是女人因为身份地位相对比较低下，反而不受影响，继续信仰多神教，这种一神教与多神教并存的奇特现象，在古罗斯存在的时间相当之长。

以至于到高尔基的小说《童年》中，男性在宗教方面比较严谨，而女性偏向多神信仰的情况依然非常明显。

这种“双重信仰”对于俄罗斯文化有别于西方文化，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结语

虽然“罗斯受洗”在古罗斯文化的成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却并没有完全达到弗拉基米尔大公统一各部，让公国团结一致的目的。

“罗斯受洗”后，基辅罗斯的信仰虽然被统一了，但是公国的贵族间的内讧依然十分严重，这也造成了古罗斯文化多极化严重，各个地区都有明显地方特征的现象。

不过在“罗斯受洗”之前，古罗斯人的文化基本上还停留在口头阶段，没有自己的文字。而“罗斯受洗”之后出于传播宗教经典的目的，古罗斯文字很快应运而生，这无疑对古罗斯文化的传承具有重大意义。

而且古罗斯人在翻译拜占庭宗教典籍时，无可避免地带入了很多希腊文的经典和流行作品。

基督教在为古罗斯带去了很多西欧国家的文化技术的同时，同时也为罗斯人打下文化上“向西”的烙印，对罗斯文化之后的发展影响十分重大。

参考文献：
《沉思俄罗斯》
《往年纪事》
《俄罗斯中世纪的多神教世界观》
《古罗斯文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