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沙漠变绿洲 人间大爱也成林 --全国志愿者麦盖提义务植树纪实

阳春三月，大地复苏，正是植树造林好时节。
3月20日，我随全国义务植树志愿者团队奔赴新疆西南边陲喀什地区麦盖提县义务植树，从此开启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这不是简单的快乐，这里有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有一种人格价值的升华。我们常说要讲好中国的故事，各族人民在麦盖提防风固沙、植树造林的故事就是好故事，以李德仁、朱宜萱为代表的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志愿者，在麦盖提沙漠年复一年战风斗沙，义务植树的故事就是好故事。在建设生态中国的进程中，他们没有缺席，没有落伍，他们走在最前列。这是中国公民的自觉，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自觉，这是一个在中国最偏远的角落无私奉献无怨无悔的故事。这是大爱，是感天动地的人间大爱!
但是，要写好这个震撼心灵的故事却并不容易，究其原因，一是刚开始我的认识高度不够，二是义务植树的志愿者不大配合，他们宁愿默默无闻地付出，只求心灵港湾的宁静。志愿者发起人、今年已经84岁的朱宜萱教授不止一次地劝我不要写，她说：“公益爱心人士大有人在。我们只是戈壁沙漠中的一棵草，不用写”。她甚至很郑重地对我说：“陆昱，你听我的，不要写，写了，我反而不好工作”。这大概就是中国知识分子中那份固有的谦逊和低调，尤其对于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她早已看淡一切名利荣辱，唯有那份人生豁达。
但我作为一名职业媒体人，职业责任告诉我应该写，不写我难受。但写了她难受。唉!我是写呢？还是写呢？
这是我第一次来麦盖提，照实说，在来之前我对这片土地是没有概念的。过去因为工作变换，也在不同地方参加过植树，但除了绿化本身的意义，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是，当来到麦盖提的土地上，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嗅到空气中浮尘的味道，我才意识到：如果在其它地方种树是锦上添花，那么来麦盖提种树就是雪中送炭，植树造林对于其他地方而言是环境美化问题，对麦盖提近30万名各族群众而言则攸关生命质量和生死存亡，这是在与世界上最大的流动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作抗争，这里太需要植树太需要改善生态环境了!此时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朱宜萱教授和众多志愿者树友们历尽千辛万苦也要九年如一日将麦盖提义务植树活动坚持下来，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植树，而是在参与拯救人类的生命健康，是在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恶劣环境作斗争!
虽然十多年来，全国各地志愿者参与到麦盖提县近30万各族人民中，向沙漠植树面积达到40余万亩，但它面对面积达33万平方千米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只能说是杯水车薪。所以，植树造林，改善生态对当地人民、对志愿者来说任重而道远！
一时间，我心生一种愧疚感：我应该早一点参与到义务植树的队伍中来，尽一份微薄之力。是的，7年前我就有机会来，那是2017年，麦盖提义务植树的发起者、我的母校老师-武汉大学朱宜萱教授曾经邀请我参加麦盖提志愿者义务植树活动，我当时欣然同意，而且尽微力捐助，只是临行前因为某些政策性原因不便成行。现在看来，当时不是绝对不行，努力争取是可以的，留下了遗憾。接下来的几年，因为接二连三的个人因素阻止了我的前行：2018年高血脂导致我轻度中风，一度歪斜着脸，打针服药，行动不便；2019年左脚趾骨骨折，一瘸一拐，别提有多狼狈。接下来是三年大疫。大好时光就这样过去了，今年终于成行。好在来了，不来会遗憾一生。

参加第十三届麦盖提义务植树活动的全国各地志愿者。
麦盖提县，位于我国西部边陲，隶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位于新疆西南部、喀什地区东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南边缘。也是我国唯一一个地处沙漠中的城市。这里干旱少雨，早寒午热，日夜温差大，太阳光照强烈。

在全国一盘棋打响生态建设的绿色行动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造林绿化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要一年接着一年干，一代接着一代干，撸起袖子加油干。全国各地都在努力建设天更蓝水更清的低碳生活，但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自然条件严峻的麦盖提县更不能落下。义务植树志愿者就是以对这片土地的爱，用辛勤的汗水以实际行动在践行着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色发展理念。
全国义务植树志愿者是怎样与麦盖提县结缘的呢？毕竟，在绝大多数国人的生活中，不大可能同沙漠植树志愿者有多少关联。沙漠这个概念和它所代表的现实含义，对大多数人而言太遥远了。
2014年，麦盖提县邀请全国著名遥感测绘学家、三院院士(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国际欧亚科学院)李德仁和夫人朱宜萱教授来当地参加主题为“生态、环境、生命、健康”的院士春秋论坛，期间，他们了解到，早在两年前的2012年，麦盖提县探索“政府主导、企业投资、科技保障、全民参与”的生态建设新模式，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南边缘启动了百万亩防风固沙生态林基地建设工程。县委、县人民政府每年春秋两季组织动员10万余名干部群众，以“愚公移山”和“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在亘古沙漠上挖坑换土、引水修路、植树造林。打造百万亩防风固沙工程，分为三期，前期为30万亩，中期为30万亩，后期为40万亩。
那种向沙漠要绿色、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战斗精神，感染和鼓舞着李院士、朱教授夫妇及其他与会者，知识分子的责任感、使命感召唤着他们。于是，李院士和朱教授这对风雨同舟几十年的“灵魂伴侣”回头一合计，马上出钱出力组织成立麦盖提志愿者义务植树团队，并从2015年春季开始了第一届麦盖提义务植树造林活动。有意义的是，第一届的16位志愿者成员，多半是朱教授当年的航测同事同学，五十年前，他们意气风发地走出校门，就来到过祖国的西域边疆测量国土，与这片土地结下了半个世纪的缘份。当年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如今多半已是年逾古稀之人，但他们老当益壮，毅然决然地再次踏上万里征程，开始了麦盖提义务植树的善举，再次书写可歌可泣的人生新篇章。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据参加过第一至第十届志愿者义务植树，而且与朱宜萱相知相义几十年的俞美尔树友回忆：当时朱宜萱很艰难，开始20多人报名 ，结果大概是因为前一年新疆闹过乱子。有的人临走时还退了票，实际到新疆时只有15人。不单是第一届，前几届都很艰难。每个志愿者其实原本都有自己的事，我手头还有不止一个科研课题。义务植树志愿者最大的阻力是时间成本，比如我，当年也76岁了，与朱宜萱同龄。要植树就得放下手头的工作，结果我自己有的事情做不成。她说：本来我打算做一届，体验过义务植树就满足了，同时也有人让我劝朱宜萱别干了，的确，大沙漠环境是艰苦的，单论天气，早上严寒，中午暴晒，温差很大，加上不期而来的沙尘暴，对年轻人的身体健康都是一个大的考验，更别说我们这帮七旬老人。但我更了解她的执着秉性，她的坚持让我感动，于是，我不仅没有劝她停歇，反而陪着她一直干到十届。第一届志愿者在麦盖提当地政府干部群众的支持配合下，在沙漠上苦战10天，种下白杨树735棵，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书写着金色年华。请记住他们的名字：来自武汉的李德仁、朱宜萱、王瑞芳、李保忠，北京的左正立、郭晟、俞美尔、张培仁、杨惠娥，西安的刘希林、何银娣，乌鲁木齐的马文祥、张斌，广州的张宏利，天津的黄训模，深圳的许红英；第一届的赞助者分别是：李德仁、朱宜萱、左正立、郭晟、刘希林和刘银娣。他们是绿色行动的楷模，让我们向他们致敬！

喀什市是我国最西部边陲的城市，与巴基斯坦、阿富汗接壤。隶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南部、塔里木盆地西缘。喀什为“喀什噶尔”的简称，“喀什”是突厥语“玉石”之意，“噶尔“是古伊朗语“石”或“山”之意。喀什在未纳入中原政权版图时，常属疏勒国的范围，张骞出使西域才揭开喀什同中原地区的官方交流。东汉永平三年（60年）设置西域都护府，喀什作为西域的一部分，正式列入中国版图。有着悠久的历史。

这是志愿者义务植树工地现场，为了节约来回工地与宾馆的时间，提高植树效率，志愿者们的午餐就在工地解决了。沙漠环境变幻莫测，遇到好天气还好，遇到沙尘天气，碗里会多一种佐料。
新的时代同样需要榜样的力量，有了第一届志愿者麦盖提义务植树的成功榜样，在朱宜萱教授和团队成员的感召下，他们的同学、同事、朋友、学生、学生的学生，其中有夫妻、兄弟姐妹、妯娌、叔侄等等，先后汇集到了这个志愿者团队中来，志愿者来自全国各地，行业多样，有教授、专家、工程师、归国华侨、博士、军人、医生、工人、企业家和新闻媒体人。这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志愿者，百分之百的“义务兵”，志愿者的总原则是只给当地添绿色，不给当地添累赘。所以这支志愿者队伍没有任何报酬，不计任何得失。不仅如此，每个志愿者的来回机票，植树期间的食宿费用、植树现场的工具、苗木，每天往返工地与住宿宾馆之间数十公里的交通费用等等，都是自费的，粗略统计，每个志愿者到麦盖提植树一次，自备费用没有万儿八千都是捉襟见肘的。照实说，没有一定的奉献精神是很难做到也很难坚持下去的。这在当下某些金钱至上名利至上的社会层面中尤其难能可贵。这就是一种大爱，对祖国边疆的爱，对承载中华民族脚下的这块土地的爱!
在这支光荣的志愿者团队中，有两位灵魂人物，他们就是李德仁院士和朱宜萱教授伉俪，他们一生为党和国家的科技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成就斐然。如今年岁已高，按说，他们是完全可以不用操义务植树这份心的，但责任与担当，胸怀与使命，让他们放不下那块曾经奋斗过的土地，他们希望麦盖提的生态环境与祖国大地同生息共智慧。从2015年3月开始直到现在，李院士率先垂范“还不顾年岁渐高连续13次”默默捐助，没落下一次，是志愿者团队真正的幕后英雄和精神支柱；朱宜萱教授身先士卒，除了连年捐助，还不顾连续13次带队风里来雨里去远赴麦盖提，战风寒临暴晒。2019年3月朱教授刚动完胆囊炎手术，尚未痊愈，即奔赴麦盖提，因中途开会，长途奔波，又愚严重沙尘暴影响，朱教授在乌鲁木齐转机已虚弱不堪，一个趔趄滚倒在地，造成伤口出血，但她忍住剧痛坚持着，还不让同行人说出去，以免动摇军心。她就是这样一个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巾帼不让须眉的人，其行何等豪迈，其情何等悲壮!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朱教授的大学学姐，杭州的陶燕夫老师，与俞美尔老师也是几十年的好友。她也不顾年事已高身体孱弱，积极报名参加志愿者植树，但临行前还是病倒了，去不了新疆，于是从第二届开始，她每次都坚持积极捐助3000元，劝都劝不住，实际上她并不富裕，而且自己经常住院也在花钱。她除了捐助，还热情围观，总在群里为志愿者们打气助威。遗憾的是，还没等到十三届植树，令人尊敬的陶燕夫老师不幸病逝了，去世前，她还恋恋不忘麦盖提义务植树活动，并且嘱咐她女儿一定要替她为第十三届义务植树活动捐款10000元，这是一种多么博大的爱心，多么可歌可泣的精神!我想，如果陶老师在天有灵，她一定魂系着麦盖提这一番土地，护佑着这支义务植树的志愿者团队!大家不会忘记她。

这是在第十三届植树现场，麦盖提县刘志赋副书记与志愿者交流指导植树要领和心得：树间距2米，行间距4米，种树要三踩两提让树根充分舒展。沙枣树不要肥料，胡杨需要施肥，两颗沙枣一颗胡杨，沙枣树修剪高度为80cm。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木的同时也在树人，植树现场那些团结协作、分工并进的快乐场面，就是一种集体主义再教育，每天的工作都严格按程序展开：定位--挖坑--施肥-种植--套筒--封口。定位一定要在水线上（水线即第二级第三级管道），并保证行距和株距相同；挖坑相对不大费力，但沙里种树，一定要“三踩两提”（即填沙后用脚踩实，把树提起放回再踩紧，再提再踩）是个力气技术活。套筒和封口后一定要检查。在劳动的过程中无形中产生了凝聚力。教诲如春风，爱心深似海，植树虽然是朴素的绿色行动，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其生态文明的意义和价值是超过植树本身的，在麦盖提那样严峻的环境中，参加植树就是一次次人生洗礼，磨炼着坚强的毅力和爱心，培养着一种无私无我的崇高精神!洗尽铅华始见真,归来依旧香如故。
全国各地志愿者在麦盖提义务植树的公益活动中，成绩是靓丽的，到今年共13批(届)累计700多人次，在麥盖提县委县政府的直接带领和支持下，种下了3万余棵杨树、沙枣、枸杞、梭梭小乔木、李子、苹果等树苗！9年来，志愿者们的心血没有白费，所种树苗已经初长成林，为麦盖提的防风固沙，为国家的生态文明建设和国际低碳事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同时，义务植树的志愿者们已经融入到麦盖提本地十几万植树大军中，和麦盖提各族人民并肩植树，为当地的环境改善、脱贫致富献上了一份大爱！
这十年来，麦盖提县近30万名各族群众造林46万亩，定植新疆杨、梭梭、胡杨等各类苗木2.4亿株。特别是今年春天，克孜勒阿瓦提乡和库木库萨尔乡的防风固沙生态林连起来了，如同一弯明月，与叶尔羌河畔的原始绿洲一同把麦盖提县30万名各族群众和塔克拉玛干沙漠隔开。30年来，全县累计完成人工造林90.8万亩，其中农田防护林6.68万亩，防风固沙林10.8万亩，以红枣、核桃为主的经济林73.72万亩，森林覆盖率达5.1%，沙地苗木平均成活率超过80%。
同时，麦盖提的绿色长城也有全国义务植树志愿者一份参与，融入到麦盖提的发展历史中，对麦盖提县人民万众一心建设美好家园，众志成城维护社会稳定的创举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识，深受鼓舞。同时，也会一如既往地参与这项活动，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誓将沙漠变绿洲”的伟大创举永远传递下去。志愿者队伍走到今天值得骄傲。正如郭华老师经常提到“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确实如此，心中充满阳光才有大爱无疆。这里头包含了以李德仁、朱宜萱、达汉桥、张宏利、马文祥、左正立、俞美尔、侯萍梅、刘继元、王江荣、王瑞芳等等的不懈努力和坚持，还有后来李铁、林国华等等及各届全体树友的大力支持和热心参与!

这是麦盖提义务植树活动发起人、今年84岁的朱宜萱老教授。
作为麦盖提义务植树志愿者发起人的李德仁院士和朱宜萱教授伉俪，他们毕生为祖国的测绘科技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成就斐然。但他们毕竟都是八十好几的年龄了，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按说，他们不用直接操心麦盖提义务植树的具体事宜，但他们心中就是放不下麦盖提那块热土，放不下生命绿洲的人生理想。“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这是他们那代人最热切的信念。进入新时代他们同样践行着为祖国奉献一切的精神，以最大的爱心做着无疆的善举，怎能让人不动容，怎能不让人敬佩!高山仰止，景行景止啊！
当学生我向朱老师提出，等到2024年志愿者麦盖提义务植树10周年时，邀请所有参加过麦盖提义务植树的尚健在的志愿者搞一个纪念活动时，朱老师坦然而自揶揄地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敬爱的朱老师，您是否知道，当您说出这句话时，我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都是凝固的、悲凉的。望着她的苍苍白发，饱经沧桑的脸上透出的人生淡定，学生顿时也多了一份人生从容。人生自古谁不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朱老师永远是那样善良纯粹而真诚，智慧执着而圣洁，她的精神力量，她的人格魅力，感染并鼓舞着周围每一个人。对于一位耄耋老人，并不再忌讳生命来去，但我们所有的志愿者都不希望您倒在义务植树的路上，而是希望您久久健康地笑在绿丛中!

这是麦盖提林业局为第一届义务植树的志愿者立碑纪念。碑后的沙枣树白杨林就是2015年第一届志愿者义务种下的，已经茁壮成长。
作者：陆昱
文中部分文字和图片参考和引用了俞美尔、郭华、石小林、艾力·库尔班等志愿者树友提供的资料，在此一并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