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15载，一家本土画廊的生存之道｜艺术栗子

在中国早期的创业者中，很少有人一次就成功。有的人沉沉浮浮，渐渐淡出行业视野；有的人兜兜转转，始终冲在第一线。伍劲属于后者。曾有媒体称，伍劲是最有资格讲述“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现状”的人之一。亲历中国艺术市场起起落落，至今他所创办的玉兰堂已经走过15年，他也在实践中探索出了一套玉兰堂模式。

至今在中国三个一线城市拥有四个空间的机构，玉兰堂是独一家。北京798区域有玉兰堂和Hi空间两个空间，深圳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有一个Hi空间，以及迁址后即将开放的上海玉兰堂。北京、大湾区、长三角，三个区域在中国地图上画出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对于玉兰堂画廊创办人伍劲来说，这或许是经营玉兰堂15年后一个相对满意的状态。

伍劲笑称玉兰堂是“老字号”，因为这一名字是文征明的斋号之一，也是其藏书楼的名字，至今已有500年。纵使玉兰堂只有15载，在中国当代艺术画廊中也是颇有历史的了。

伍劲与团队部分成员在艺博会展位上的合影

中国内地第一家画廊，始于1992年的春天。市场经济充满诱惑又惊心动魄，这一切深深吸引着伍劲。当同学纷纷选择寻求一个“铁饭碗”时，他却与市场展开亲密接触。199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专业的伍劲，1995年便参与组织了瑞典哥德堡美术馆群展“变化——中国当代艺术展”，这也是他首次“出海”。

白手起家的年轻人在90年代，纵然小有成就，却也遭遇了市场经济无情的洗礼。在伍劲的回忆中，2007年玉兰堂画廊入驻北京798艺术区后，他才终于找到了做画廊的脉，并逐渐走出了一套玉兰堂模式。

2023年参展设计深圳

2022年参展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

2021年参展JingArt艺览北京

画廊是一门带有理想主义的生意。将“人货场”模型放到画廊，过硬的销售团队和高粘性的藏家群体、稳定的艺术家梯队和高品质的艺术作品、日益增长的艺术品需求，三者缺一不可。其中，艺术家和作品是这一模型的C位。

现在与玉兰堂有代理关系的艺术家有四五十位，2023年画廊展览加上艺博会以及其它合作大约要做60个项目，平均每个月要做5个项目。玉兰堂就像一个齿轮，始终在高速运转。

格物之阁——玉兰堂2023春季联展 2023

2月11日至3月7日，“格物之阁——玉兰堂2023春季联展”在北京玉兰堂画廊展出，33位/组艺术家涵盖了玉兰堂大部分艺术家阵容。展览题目与参展艺术家王源远作品《格物之阁》同名，王源远与玉兰堂合作8年，其个展也将是上海玉兰堂开幕展。

玉兰堂合作艺术家的最初名单，是伍劲一个个工作室走出来的。初入画廊业，伍劲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艺术家工作室，一家家转，一个个看，这让他至今都能对艺术家名字和作品了然于胸。作为关注年轻艺术家的典型代表，2020年后在市场迅速崛起的70后、80后艺术家，大多数都与他合作过。

章剑个展“寻光” 2022-2023

尹朝阳个展“隔江山色” 2019

熊宇个展“平行的世界” 2022

1997年，伍劲和同班同学林松一起代理夏俊娜、章剑、尹朝阳、季大纯等，这是最初的市场尝试；2003年参与创办环碧堂，代理刘小东、毛焰、尹朝阳、庞茂琨、仇晓飞等；2005年和房方共同创办星空间，代理高瑀、欧阳春、韦嘉、陈可等。现如今每个人都是艺术市场炙手可热的艺术家，伍劲也因此被称为70、80艺术家的“伯乐”、青年艺术家的“天使藏家”。

美术史基础以及开放的视野，让伍劲锻炼了一双看作品的“火眼金睛”。一边为艺术家做展览，一边买自己喜欢的作品。十几年前几万元的作品，如今已经在二级市场涨到百万元以上。正是看作品的眼光，以及累积的库藏，让玉兰堂有了极强的抗风险能力。

“若干年后你会发现，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走到一个正确的道路上，时间会给你奖励。我可以在画廊业做很久，是因为基本的知识结构和明确的站位。”伍劲说。

肉食者不鄙——李津顺德行 2022-2023

李津个展“罗汉图” 2021

路是走出来的，而不是想出来的。在市场的检验下，玉兰堂现如今有着几条相对清晰的作品取向：东方特质、潮流类型以及水墨题材等。作为以80后艺术家为主的画廊，近些年，伍劲也在持续拓展50后、60后艺术家资源。2023年年初，合作艺术家李津个展“肉食者不鄙——李津·顺德行”在顺德和美术馆展出；“格物之阁——玉兰堂2023春季联展”中，50后艺术家邵飞的作品也出现在展览中。

在不断扩充艺术家名单后，现如今玉兰堂形成了艺术家年龄、风格跨度都很大的艺术家梯队，不变的是一直以来对绘画与雕塑的专注。

章犇个展“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2023

杜春风个展“灵隐” 2022

金钕个展“寓言” 2021

伍劲常说自己属于比较老派的画廊主，保持平常心，不着急。确实，选择开画廊，就注定不是一个投机者，今天所看到的玉兰堂的所有成就，大多是伍劲在十年前所种下的“种子”。陪伴艺术家从青年逐步成为艺术圈中坚力量，这正是时间给予的奖励。

Hi21新锐艺术市集艺术团队合影 2022

Hi21新锐艺术市集现场 2022

从2013年底发起首届“Hi21新锐艺术市集”征集令，以春秋两季的形式，9年来走过近十个城市，有近千名艺术家参与其中，服务数百名藏家。这是一个庞大且漫长的工程，Hi21最终也成为选拔青年艺术家这一时代热潮过后，依然坚挺的、为数不多的品牌项目之一。

作为率先将内循环概念引入艺术圈的画廊主，伍劲早已经在玉兰堂践行了内循环。Hi市集持续为玉兰堂提供新鲜血液，优秀的艺术家得以进入玉兰堂和Hi空间做展览。在伍劲的规划中，Hi空间是一个多元化的空间，定位于比较偏生活美学的艺术衍生品，玉兰堂主要做相对成熟的艺术家的展览，二者有着深度的交集。

郝朗个展“我害怕你忘了我” 2022

姚浩个展“光景” 2021

“市集确定性不强，但是到画廊的时候，确定性是比较强的。我们跟艺术家的合作都比较稳固，一般至少五年。如果商业上完全不能过关，那就没办法持续；但凡我们还能过得去，就一直这样做下去。”伍劲说。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艺术家队伍，以及持续增长的藏家群体，玉兰堂内部的团队建设显得尤其重要。玉兰堂的经纪人团队集艺术家管家与收藏顾问于一身，进行点对点服务。2023年，伍劲也在考虑与独立策展人合作的形式，通过他们的“外脑”来进行一些更有趣的项目，让玉兰堂这一品牌更加丰富和多元。

新绘画的崛起——一份80后艺术家的名单 2022

墨花轻飞——千禧一代水墨画家 2022

先活着，这是伍劲2023年年初经常提及的话。经历2022年，一直“生意好”的玉兰堂都累积了满满的“求生欲”。亲历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起起落落，伍劲现在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如果能够‘活’下来，能够再生长，我觉得就算是近期很好的一个愿望。”

栗子对话

CHESTNUT Q&A

伍劲

玉兰堂画廊创办人

艺术栗子：这三年玉兰堂有什么得和失？市场有哪些新信号？

伍劲：2021年是不错的，我感觉是过去十年里头最好的一年。2022年非常不好。如果这三年能挺过来，生存能力也变强了。后来我发现大家还都在，但估计“半条命”已经没了。市场在2021年下半年的时候，已经明显出现问题。房地产业退潮对艺术市场有非常直接的影响，尤其一些蓝筹艺术家受到的影响会更大，所以70后、80后艺术家板块高歌猛进。其实这是一种价格修复。这一板块的艺术家纷纷跨过200万元关口，并创下很多新纪录，这种代际转换是过去三年市场特别大的变化。

梁浩个展“重现” 2022

狄青个展“风之阵” 2021

艺术栗子：现在回看，您之前发掘了很多优秀的艺术家。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发现新艺术家？

伍劲：我们2005年签的艺术家，现在已经是最头部的艺术家了。如果想去找一个类似的模式，那是成功不了的。画廊主要有自己的判断，要尊重艺术，这并不是类型化那么容易。放眼全球画廊业，所有成功的画廊都是老板在扮演艺术总监的角色，做画廊这个事还是很考验画廊的主理人，以及主理人本身的趣味，这是与其它行业最大的区别。

艺术栗子：过去三年，很多国际大画廊都在积极扩张，中国画廊“出海”的声音也频频出现。您可有这方面的计划？

伍劲：我们还是比较关注中国本土市场，我觉得还有很多空间待挖掘。亚洲画廊相对欧美画廊，说真的是比较没有扩张能力的。高古轩年营收10亿美元，豪瑟沃斯5亿美元，他们生根的年份跟我们完全不同。中国画廊大多是2005年后出现的，我觉得目前还没有走出亚洲的能耐。早期试水欧美的亚洲画廊都没有成功，只是稍微有点关注度，存在感很弱。欧美扩张，我觉得这是一个伪命题，这完全是为了安慰中国画廊业的。还是要认清自己的能力范围，先把国内的一亩二分地耕好。

2007年我以媒体的身份参加了瑞士巴塞尔，一个中文媒体在那儿没什么存在感，打招呼的都是中国人。现在欧美画廊都开到了咱们“家门口”，而且慢慢也把好作品拿到中国。2020年之后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些离开中国的画廊，可能2023年就准备回来了。

刘琦个展“玄鸟” 2022

王源远个展“幻林” 2020

艺术栗子：近些年拍卖市场频出佳绩，这释放出什么信号？

伍劲：过去这三年，市场实际上是扩张的，但是这个红利未必是画廊可以享受到的。二级市场和一级市场的差异很大，二级市场强化了艺术品的资产属性，一级市场的文化属性更高，这就是绝大多数画廊在做的日常工作。二级市场名单很窄，一级市场则是千变万化的，但是这几年的名单相对保守了很多。

相对平常一点的作品不能获得更好的成交，说明市场还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头部作品占用过多资源，这是因为投资属性起了主导作用。普通的作品其实是艺术市场的常态，我们还是希望大家有一种消费的心态，让市场得到良性发展。我们还是比较注意选择客户的，会拒绝一些特别短期的资金，短线很容易把艺术家给搁在“沙滩”上，其实挺难受的。

郝朗个展“我害怕你忘了我-Kiwiwi❤深圳”

3月4日至5月3日在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展出

中国画廊是没有经验的，2008年市场掉下来的那些人，很多人从此再没回到“舞台”上，这个比例我估计达到80%以上。我不希望这事发生在我身上，还是要把心态放平，不要老想着把它当成一个资产。如果你老想着它是一个资产，那这个事真不好干。

文字｜顾博

图片｜玉兰堂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