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四姐带我剃头，40年后四姐给我染发，喝了点酒，泪绷不住了

1.28年沧海桑田

四姐1973年出生，比我大四岁，一晃今年50岁了，远嫁温州苍南也整整30年了，我们一家三口今年来看她，和她一家过春节。

这是我第二次来苍南看四姐，第一次还是1995年，17岁的我正在南京读大一。那时四姐刚生了婵娟几个月，让我寒假先坐夜班车从南京到苍南，再回老家徐州。

家里人也想让我实地看看四姐新嫁苍南农村的生活境况，因为她一直报喜不报忧。

28年前，我孤身一人，背着简单的行囊，一脸懵懂的坐着长途汽车，颠簸辗转了17-18个小时，隔天中午才抵达破落的苍南县汽车站，在她小姑子的婆家吃了中饭，才先坐船、后坐车，被四姐夫带到在渎浦老家产后休养、住在木质老屋二楼的四姐。

记得当时老屋的楼梯，踩上去吱吱呀呀的，随时要断的样子，觉得四姐的婆家条件还不如老家，心疼她，为她惋惜。

28年后，我们一家三口，大包小包，互联网购得往返高铁票，从上海虹桥登车，三个半小时抵达苍南高铁站，婵娟和她的新婚老公开车来接，五分钟后，就坐在了四姐3年前在县城新购的装修精美的宽大套间里。四姐已是人到中年，儿女双全，一个大学毕业全科医生服务3年，一个选择了口腔医学就读大三，生活境况大为改善，未来可期。

28年前，父母尚在，我一人，四姐一家三口；

28年后，我和四姐各添一子，身高都175cm了，父母却是不在了。

28年沧海桑田，如水月汩汩流淌，日子越来越好了，我们也恍惚间变老了，原本父母为我们挡住的帘子一掀开，我们已感到人至中年、扑面而来的匆匆和无奈。

2.四姐给我染发

婵娟是去年5月12日，上海疫情最紧张时结婚的，那次没过来，今天补上，中午吃的宴席是大排面，作为娘舅家代表，不远千里，终于欢聚一堂，不胜感慨。

看到婵娟和她女婿窃窃私语、互动亲切，第一次联袂招待宾朋，热情有加，懂事明礼，感到很欣慰。

午宴很丰盛，都是苍南的海鲜硬菜和醇厚好酒，宾主尽欢而散，微醺，天也不冷，下午也没有别的活动，就在老街走走。

大年初五的老街，已经有一大半开门做生意了，几个理发店也在营业。

四姐看我头发乱蓬蓬的、半已花白，让我去理个发，焗个油，显得年轻一些，怎么才40出头的人，像50+多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四姐夫还老？

可能一半因为遗传、一半因为作息不同常人，我的头发比同龄人白的较早、较多，看起来很扎眼，我自己倒是不以为意。

老婆曾强迫我染了几次，还烫过， 后来听说频繁染发会刺激头皮导致皮肤癌，单位几个“白头翁”都不染了，我也就不继续染了，老婆再威逼利诱也没用，我就是不愿染。

老婆向四姐借机告状，说我不修边幅，让我染个发，清清爽爽过个年，从来不听。

四姐和外甥女、外甥都力劝我染，说家里就有现成的染发剂，植物草本的，对皮肤没刺激，用了一半了，一点点就能染黑，让我回家试试，效果很好的。

被四姐劝的没辙，听人饭、吃饱饭，逛完街，买了一些回上海的特产，回到家，就被四姐摁坐下，套上围裙，给我染了起来。

感受到四姐在我头发上用染发剂细心擦染，想起小时候，她带着我在哑巴爷那里剃头的情形。

3.小时四姐带我剃头

小时候剃头，都是在街南头农具综合厂旁边的哑巴爷的理发店，剃头匠哑巴爷，60多岁，腰杆挺直、满面皱纹、一辈子光棍，专剃平头、光头，服务对象都是街里的老人和小孩，赶时髦的年轻人从来不去他的店。

一个头一毛钱，不给钱，2个鸡蛋也行。哑巴爷因为听不见声音，剃头更专注，把顾客的头摆来弄去，艺术品一样的加工。

小孩子都坐不住，屁股扭来扭去的，他就嘴里“啊啊啊啊”的叫唤，用力把正理的头扳过来，重新按他的方法理，一个平头别的店几分钟匆匆了事，他都要十几分钟，剪子、推子、小剃刀、刮子齐上阵，忙的不亦乐乎；

对于调皮的小孩子，安静的在椅子上坐着，真是个考验。

我就不喜欢去哑巴爷那剃头，被他勒令一动不能动，“修理”的脖子都要“拧巴了”，可父母说他剃的好，心无旁骛，还便宜。

为了让我安安心心的剃头，家人安排四姐带着我去，给她两毛钱，剃完头，剩下的钱可以买根麻花、油条吃。

那时四姐也就八九岁，牵着我的手，拉着四五岁的我，到哑巴理发店，安顿我坐好，帮着哑巴爷摁住随时要跑的我，从头到尾守着我，等我把头剃的崭崭的，取下围头，小大人似的给我细细掸点脖子上的头发渣子，然后带我去买零食吃。

记不得，我当时吃着美味的油条、麻花时，有没有给四姐留下一口剩的？

按照我当年的秉性，估计是独吞的，渣都不剩，我就是这么坏的人，骄纵自私，就能这样馋四姐。

四姐给我染好发，放置了20分钟，又细细给我洗去。老婆在旁边添油加醋，“四姐，他还是听你的，我给他染，他从不配合，理由还一堆，你说给染，他悄悄的配合。”

我心想夫妻和姐弟的感情能一样么？她小时带我剃头，给我买零食吃 ，自己忍着不吃，40年后，她让我染一下头，让我看起来年轻些，我能不配合么？

看到染发后镜子里的自己，满头乌黑，孩子们都说年轻了五六岁，不禁有些心酸，白发可以染去，岁月的沧桑能染去么？

忽然有点想哭的感觉，没办法喝点酒放飞自我吧，反正是在嫡亲的四姐家。

4.四姐30年的苍南生活

晚饭简单，四姐在家整了一桌海鲜火锅。外甥拿出他妈为我预留的五粮液要打开，我说算了，喝点你妈泡的杨梅酒吧？你结婚时再来喝五粮液。

杨梅酒是在一个厚玻璃大瓶泡的，里面还放了蜂蜜，喝起来酸酸甜甜的，有点红酒的味道，四姐夫酒量不行，倒了一杯陪我；我嫌一杯杯倒费事，倒下了一瓢，自斟自饮。

火锅开了，四姐、外甥女、外甥女婿、老婆孩子她们吃着各样的海鲜，我抓了一大把花生，边吃花生，边喝着杨梅酒，听着她们说话，不知不觉中就上头了。

“梦里不知岁月去，一晌变老”，醉意中，看着四姐在忙不迭的招待大家吃这、吃那，她已不是30多年前豆蔻年华的青春飞扬，已不是在日记本里抄歌词的做梦年纪，已不是社会青年为争风吃醋打架的容颜，可她还是疼爱我的四姐，小时带我剃头，中年给我染发，爱依旧不变。

我们姐弟之前没有因为时间、空间而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她的角色更多了，妻子、母亲、苍南这边的嫂子、婶婶、舅妈......这些角色，她在异乡一路前行中从容捡拾起来，每一个角色都做得很好。

她孤身一人，适应性极强，在苍南生活的年月，已经超过了在老家的时光，她已经能讲一口流利的闽南话和温州话了，这种语言能力，也是她聪明的另一面。

50岁的她，20岁之前是在老家度过的，家境贫穷但理想远大、学习不好但思想活跃、父母保守她求新求变，孤身打工后，几经辗转，留在了温州苍南。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四姐乐观坚强，开枝散叶，勇敢而辛苦的生活，为林家操碎了心，也给孩子撑起了一片天，她以初中文化，培养了两个一本的大学生。

现在的四姐，一刻闲不下来，还在几个包装材料厂打工，因为她的善于学习、动手能力强，靠近50岁，被聘为某台资包装线的主管，管理着3台全自动包装线，她说忙起来能有500块一天的收入，但要站一天，声音噪杂，也是很累，但相比以前的苦日子，她对现状很满意。

5.中年人喝点酒，有时是为哭挡脸

听着四姐的唠叨，看着四姐居住的环境，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情景和融合氛围，几口杨梅酒下肚，想到远方草木疯长、残垣断壁的老屋土坯院落，追忆已经入土的父母，再看看正在成长的小辈后代，长江后浪推前浪，回味着世道沧桑，人生易老、岁月一去不回，怎不令人潸然泪下？

中年人，不是因为喝醉了而掉泪，而是因为想掉泪而多喝了两杯……

孩子们看我哭了，觉得诧异；四姐大概知道我心里在想些啥，给我递来了一块热毛巾。

我赧颜离席，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火锅前，四姐给我扯掉了盛放杨梅酒的瓢，给我留下了最后一杯。

我也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转换话题，给外甥女、外甥讲起她们的童年有趣往事，和她们父母30、40年前的峥嵘岁月，有些絮叨，却是真情；

想告诉孩子们一些人生的道理和被社会毒打的经验，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也不知他们听进去多少？

我也发现酒后的我，拢不住话头了，越说越凌乱，越说扯的越远，还好，孩子们对我比较尊重，还在耐心听着我唠叨.......

孩子们看我们两鬓斑白、眼角纹密布的感觉，大概就是我们当年看父母弓腰驼背、满面尘霜的感觉，时间真是去哪儿了？不知不觉就这么老了。

我也就在这样无边无际的絮叨中醉了……

醉了也不怕，因为四姐会帮我收拾残局，一如童年。

感谢我的姐姐们。

真是醉了，醉了也好。

人到中年的我，仿佛又回到了草长莺飞、青春年少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