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聊四圣花钱7：四圣驭龙是认真的——从驾龙的黑杀大神说起

明代公主寺壁画中的黑杀大神

四圣在驭龙上是认真的

——从驾龙的黑杀大神说起

老赵闲聊真武与二郎花钱系列7

四圣花钱上的艺术图像笔记之七

作者 老赵

引子：四圣成像的上溯时间

之前，我们曾经用六篇文章的篇幅，分别阐述了四圣花钱的存世稀少的原因，四圣之间的艺术图像史意义上的元素分解，以及四圣花钱在断代上的维度，四圣花钱的讨论我们也将告一段落。(参见以下链接)本文我们将从四圣花钱要素的余绪中，逐渐过渡到真武二郎的主题，当然，四圣中本身含有真武的要素，也是我们真武二郎大主题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得到我们的重视，也是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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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前面六文的读者朋友肯定已经明白，四圣组合的形成，是北宋造神运动的推动下的一个产物，他们既是一个逐渐的发展过程，也是一个有限的历史过程。主要的生命力就是在北宋南宋两宋之间。

之前我们对四圣成型成像的时间，按照学界的判断，为北宋中后期，但是具体的时间点，并没有找到可以触摸的边界，现在提供一条新的史料，可作为证据。北宋苏象先，乃苏颂长孙，官左朝请大夫,曾经撰有《丞相魏公谭训》，记录其祖父苏颂（1020—1101）言行，苏颂(1020一1101)，庆历二年(1042)进士，官至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位即丞相)。卒赠司空、魏国公。《宋史》卷三四有传。

在苏象先的《丞相魏公谭训》中，存在着珍贵的苏家供奉四圣的纪录云：

祖父（苏颂）云：曾祖母代国夫人归曾祖时，赍装中有北极北斗四圣像，奉祀甚严，自是吾家每至上七日必食素，设香茶、酒、果、灯烛，奏冥币焉。

可见，苏颂老大人的奶奶，曾经供奉四圣，赍装中有北极北斗四圣像，一般是指帛上画像，便于卷储携带，在宗教供奉记载中常见，当然，也可能像南宋高宗母亲韦后那样，使用的是沉香之类的材料所雕刻的小型便携四圣造像，既然有了四圣的具体造像，可见四圣非但已经成组，而且已经成像。

据分析，上文虽未记载代国夫人带回北极北斗四圣像的具体时间，但从当事人的年龄推算，应该在仁宗时期。据此史料可推，北极四圣组合的形成成像，至晚不会晚于宋仁宗时期（1022—1063年）。

在四圣成型的历史进程中，四圣的每个大神，都在重新调整着自己的定位与包装，都在重新适应着新的历史使命，因为新的使命，而必然产生新的解读，新的解读必然产生新的表达，包括视觉表达，那么四圣的艺术图像要素，除了之前我们阐述的体系要素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驭龙。

吾道鼠藏宋时四圣背八卦钱

四圣在驭龙上是认真的

——从驾龙的黑杀大神说起

一般认为，黑杀（黑煞、翊圣）的信仰，至少在五代时期就已经比较活跃，史载南方的正一先生谭紫霄的情状为：

寓庐山栖隐洞， 学者百余人，有道术，醮星宿，事黑煞神。君禹步魁罡，祈禳灾福，颇知人寿夭。

按照《传应法师行状》叙述，为太宗降黑杀神，宣言太宗当立的张守真至道二年闰七月十六日卒，年六十六，所以推导出张守真生于后唐明宗天成五年( 930)，《行状》备述其神异广布，号为“灵通先生”、“张黑杀”。许多官员大臣也信奉张守真，通过神降占卜吉凶，太祖朝计有侍御使路冲、丞相沈伦、吏部尚书宋白等人向他祈求黑杀神降。由此可见，张守真就是专事黑杀神，而黑杀信仰在宋初已经传播到了连朝廷重臣都供奉信仰的程度。在宋太宗继位事件中，黑杀更是一力担当，成为神意的载体，所以太宗专祠黑杀甚隆。

元代《神仙赴会图》壁画中的黑杀（翊圣）

在宋真宗人造“天书降临”事件中，宋真宗也同时举行过一些奉神仪式。如真宗在天禧元年( 1017)酌献天书后，赴玉清昭应宫，如礼昊天上帝仪，又分遣摄殿中监上紫微大帝绛纱袍，七元辅弼真君红绡衣，翊圣保德真君皂袍。紫微大帝是北帝在宋代的新称号，而七元真君和黑杀是北帝麾下的神将。可见，黑杀在此时，虽然已经没有太宗时期的独擅风头，但是也一直被延续供奉。

那么，黑杀在时人眼中，是啥形象呢？

从之前我们的阐述中大家可以知道，黑杀在宋初那是威风凛凛，风头无二的大神灵，因为他参与了宋太宗的继位的降神活动，所以在太宗朝，为黑杀建了上清太平宫专祠供养，在这个黑杀的专祠中，也列有真武、天蓬的尊位。可见当时北极三大将已经成型。同时，黑杀在太宗的那个时空中的位置为主尊。

在上清太平宫中，还供奉有太宗、真宗御容。宋嘉佑八年仁宗驾崩英宗继位，九月苏轼到终南上清太平宫南溪堂读书，作诗数首。苏轼在《谿堂诗》诗的自注中，有云先帝膺符命行宫画冕旒，自注云十七日寒食自盩室东南行二十馀里朝谒太平宫二圣御容。苏轼面对黑杀大神与二圣御容，作上清宫词云：

南山之幽，云冥冥兮。孰居此者?帝侧之神君，君胡为兮山之幽，顾宫殿兮久淹留。又曷为一朝去此而不顾兮，悲此空山之人也。来不可得而知兮，去固不可得而讯也。君之来兮天门空，从干骑兮驾飞龙。录辰星兮役太岁，俨画降兮雷隆隆。朝发轸兮帝庭，夕弭节兮山宫。有妖兮虐下士，精为星兮气为虹。爱流血之滂沛兮，时又吐旱火之爆融。衔帝命以下讨兮，建千仞之修锋。乘飞霆而追逸景兮，歙砉扫灭而无踪。忽崩播其来会兮，走海岳之神公。龙车兽鬼不知其数兮，旗霭而冥蒙。渐俯伛以旅进兮，锵剑佩之相砻。司杀生之必信兮，知上帝之不汝容。既约束以反职兮，退战栗而愈恭。泽充塞于四海兮，独淡然其无功。君之去兮天门开，款闾阖兮朝玉台。

群仙迎兮塞云汉，俨前导兮纷后陪。历玉阶兮帝迎劳，君良苦兮马。闵人世兮迫隘，拜下土兮帝所哀。返琼宫之嵯峨兮，役万灵之喧。默清净以无为兮，时节狩于斗魁。诣通明而献黜陟兮，轶荡荡其无回。忽表里之焕霍兮，光下烛于九垓。

时游目以下览兮，五岳为豆，四溟为杯。俯故宫之千柱兮，若毫端之集埃。来非以为乐兮，去非以为悲。谓神君之既返兮，曾颜咫尺之不违。升秘殿以内悸兮，魂凛凛而上驰。忽寤寐以有得兮，敢沐浴而献辞。是耶非耶，臣不可得而知也。

可见，在亲眼看到黑杀造像的苏轼眼睛里，黑杀大神“从干骑兮驾飞龙","龙车兽鬼不知其数","锵剑佩之相砻",是一个驾驭飞龙、乘坐龙车，伴随雷声隆隆，佩戴利剑，尾随兽鬼的大神。

南宋《道子墨宝》四圣图中的黑杀（左二）

苏轼的弟弟苏辙也有对哥哥诗歌的应和之作《和上清宫词》一诗，其中有云：

帝荡荡其无尊兮，居深高乎九闀。顾后土之茫昧兮，若世人之观天。云冥冥其无见兮，曰其下维神轰。山擀深而海广兮，忧百鬼之伤人。

属神媪以九土兮，畀海若以九川，时节降以督视兮，下斗魁之神君。吁嗟君兮，吾不可得而讯也。庸使我待之人兮，其使我以为神也。朝求兮山颠，夕采兮涧。取荷华兮菱实，拾芳兰兮白芷，鹿伎伎兮来，鱼揖揖兮趣饵杯。秋风高而稻熟兮，寒泉冽其清泄。

为酒醴以跪酌兮，断白茅而为委。嗟天上其何食兮，畏神君之不吾以。进屏息以荐恪兮，退俯伛而仰俟。为善得福兮，畀恶以死。恐惧受赐兮，怠傲获罪，玉食有不享兮，曾潢汗蕨薇之不弃。谡神君之不可知兮，何好恶之吾似。跨修龙火百寻兮，腾怒发而上指。从千骑之西飘忽兮，拂长剑其天倚。陨星殃於太极兮，霍云散而风靡。还秘殿之清深兮，目流电其不可仰视。望威神而股栗兮，知其中之人耳。致吾有以荐诚兮，庶其可得而祀也。

可见，在苏辙的眼中，上清太平宫中黑杀的形象，也是跨着长龙，头发四下狂暴地放射飘舞，仗剑指天，尾随千骑。这就类似日后我们所见到的天蓬天猷了。

永乐宫壁画中的翊圣（黑杀）将军

宋初王钦若在《翊圣保德真君传》所载张守真神降语: “建隆元年奉帝言，乘龙下降卫人君”。可见，翊圣（黑杀）的具体形象，就是乘龙下降。

苏轼在自己的诗歌中还对黑杀大神有一段直接的描绘：

先帝膺符命，行宫画冕旒。侍臣簪武弁，女乐抱箜篌。秘殿开金锁，神人控玉虯。黑衣横巨剑，被发凛双眸。邂逅逢佳士，相将弄彩舟。

诗后自注：

十七日寒食，自盩厔东南行二十馀里，朝谒太平宫二圣御容。此宫乃太宗皇帝时，有神降于道士张守真，以告受命之符所为立也。神封翌圣将军，有殿。

可见，宋初的黑杀大神形象，就是披发黑衣、怒发上指、仗巨剑、驾长龙。

太宗奉黑杀为其护佑之神，顺从了张守真的坚持，分造北帝宫与资圣宫，分别祀奉黑杀与三清，使得黑杀的祭祀得以独立得到供奉。祀奉黑杀大神的北帝宫落成后，却出了一个情况，就是大家都不知道黑杀长啥样，所以大家就去请黑杀大神下降，大家就询问大神，您老人家自己的外貌造型应该如何塑造，黑杀大神自己就说：如人形，怒目披发，骑龙按剑，前指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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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