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鲵鱼形带钩｜一个亿算什么！汉代商人的小目标是每天赚八千万

人一旦有钱了，说话往往就不着边：“一亿元只是个小目标” “我从来没有碰过钱” “我对钱不感兴趣”……穷人们很不服气，鲁迅笔下的阿Q就怼得好：“我们先前——比你阔得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亿的小目标

阿Q们要是生在汉朝，他们发家致富的小目标是“日利八千万”，也就是“我每天赚八千万”，这在西汉一位富豪巨商的腰间皮带扣上，就有明确记载。

别跟我谈钱

1978年10月，贵州省考古工作者在威宁中水发掘了一批汉墓，出土了大批具有地方、民族特点的珍贵文物，其中梨园19号墓出土了一件鲵鱼形铜带钩，背面刻有铭文：“日利八千万”，是国家一级珍贵文物。

贵州博物馆藏 汉代鲵鱼形五字铭文铜带钩

那么什么是带钩呢？汉代富豪到底多能挣钱呢？

什么是带钩？

带钩最初称“钩”，如《庄子·胠箧》：“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是说偷一个“钩”就要被处死，窃取国家政权的人反倒成了诸侯。

唐代成玄英《庄子注疏》中说：“钩，腰带钩也。”简单来讲，就是古人革带上的钩，主要用于钩系束腰的革带，及佩挂武器、饰品。一般为男性使用，器形比较小，它一头有钩，一头有钮，类似于我们今天裤腰上使用的皮带的卡扣。

皮带

在古代，带钩多为上层官僚贵族及文人武士所用，材质有金、银、玉、青铜等，装饰工艺也极尽繁复，包金、贴金、鎏金、金嵌玉、错金银、镶嵌绿松石……制作考究，甚为精美，具有很高的工艺水平和艺术价值。

玉带钩

因此，带钩除了束带和佩系之用外，亦是身份地位，以及财富的象征。《淮南子》就说：“满堂之座，视钩各异。”意思是说放眼看去,满堂宾客，腰间环带上，都露出奢华的钩饰，没有相同的。

带钩价格不菲，耗资颇巨，一般的平民阶层是没有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佩戴的，所以当时有“窃钩者诛”的说法。

哈佛大学福格美术馆藏西汉鎏金镶玉嵌玻璃珠带钩

“带钩”一词，最早见于司马迁《史记·齐太公世家》，书中说齐国国君齐襄公被杀，他的两个兄弟，一个叫公子纠，一个叫公子小白，听到消息后，都急着要回齐国争夺君位。

公子纠当时在鲁国（都城在今山东曲阜），由管仲辅佐；公子小白当时在莒（jǔ，音举）国（都城在今山东莒县），由鲍叔牙辅佐。

黄金带钩

管仲为了让公子纠先到，便提前在半路设伏拦截，并亲自箭射公子小白。谁知那支箭恰好射中了小白腰间的带钩，小白倒地装死骗过了管仲。

管仲以为小白已死，便“使人驰报鲁。鲁送纠者行益迟，六日至齐，则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为桓公。”等鲁国慢腾腾地把公子纠送到齐国，公子小白早就抄小道抢先回到了国都临淄，并被齐国大夫高傒拥立为国君，这就是齐桓公。

战国错金银龙凤纹铁带钩

齐桓公即位后，发兵攻打鲁国，为报一箭之仇，欲杀管仲。鲍叔阻止说：“欲霸业，非管夷吾不可。”

齐桓公不愧是一代霸主，心胸非常豁达，不计前嫌，重用管仲，终成一代霸业。

“日利八千万”到底有多豪？

西汉这位土豪腰带扣上的“日利八千万”，指的是八千万枚“五铢钱”。

说起五铢钱，那可不得了，它曾经是中国金融史上响当当的“硬通货”。

汉代五铢钱正反面

据 《汉书·食货志》载，仅西汉从武帝至平帝百余年，就铸有五株钱280亿枚，历经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代和唐初，沿用近八百年，是我国历史上行用最久、最为成功的货币，在世界货币史上堪称奇迹。

汉朝五铢钱，一直都很稳定，所以汉朝的谷物价格也就比较稳定。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提到了一般情况下当时谷物的价格：“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末俱利。”一石（dàn，音同“担”）谷物的价格在30钱和80钱之间浮动，是比较理想的，对农业和“末业”（即商业）都有好处。

汉代五铢钱

如果风调雨顺、连年丰收，谷物的价格还会大幅度下降。《汉书·汉宣帝本纪》记载：“比年丰，谷石五钱。”西汉中期的“昭宣中兴”，是西汉最强盛富裕的时期。汉宣帝的时候，谷物一石最低只有5钱。

从先秦到秦汉、隋唐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粮食的形式来发放官员的俸禄。“俸禄”的“禄”，通“谷”，就是“粮食”的意思。

东晋时期的陶渊明很清高，“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五斗米”就是国家给他的俸禄。一石为十斗，五斗米就是半石，才值几十钱，相当微薄。

五铢钱

西汉时期的一石粮食，如果按照重量来计算的话，大致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30公斤。以我们现在的小康生活，一家三口应该够吃差不多一个月。

那么，八千万枚五铢钱，能够买多少斤粮食呢？我们以《后汉书·刘虞传》记载的“民悦年登，谷石三十”为例，30个五铢钱就可以买一石，即30公斤谷物，也就是说一个五铢钱可以买2斤谷物。

你推倒算盘扒拉一下，八千万枚五铢钱，换成今天的购买力，真可以说不是一般地豪了。何况还是“日利八千万”，今天的富豪口中的“先赚一个亿”，在汉朝富豪面前，可以说真的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目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吹牛皮谁都会，汉朝商人“日利八千万”这事靠谱吗？

汉朝商人真的能够“日利八千万”吗？

西汉王朝建立后，统治者采取“轻徭薄赋” “与民休息”的政策，以恢复经济，安定民生。到汉文帝、景帝时期，不但农业生产得到很大的发展，而且工商等“末业”的发展尤为突出，出现了所谓的“文景之治”的盛世景象。

文景之治：繁华的商业经济

关于文景之治，《史记·平淮书》中有这样一段生动形象的描述：“汉兴七十余年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从汉初至武帝即位的七十年间，由于国内政治安定，只要不遇水旱之灾，百姓总是人给家足，郡国的仓廪堆满了粮食。太仓里的粮食由于陈陈相因，致腐烂而不可食，政府的库房有余财，京师的钱财有千百万，连串钱的绳子都朽断了。

汉砖石画

两汉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的发展，为人们追逐财利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使得人们对追逐财富的欲望空前爆发，超过了以前任何一个时代。

诚如《史记・货殖列传》 所云：“富者，人之性情所不学而俱欲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追求对财富的大量占有，是人们参与社会活动的最主要动力。

司马迁雕塑

司马迁《史记》作“七十列传”，皆为历代无论是在文治还是在武功上，都足以彪炳史册的大人物，但司马迁却于“列传”之中抽出一篇来，命名为《货殖列传》，记载了众多有名有姓、有事迹的汉朝巨富，他们大都“富至僮千人” “富至巨万” “马千匹，牛倍之，羊万头，粟以万钟计”，足见当时商业的异常繁华，以及商人在社会上的巨大影响力。

汉代吉语印章：万石、八千万、日入千石

有汉一代，这种致力于追逐“财利”的现象，不仅在传世文献和考古资料中有大量的记载，而且汉代大量吉语印章的出现，也足以反映出当时人们渴望拥有财富的心理。

在现存的汉印中，刻有“千金” “日入千金” “日入千万” “巨行八千万”等吉祥语的文物屡见不鲜。汉代吉语印章的流行，反映了当时人追求并渴望拥有财富的强烈思想。

贵州博物馆藏 汉代鲵鱼形五字铭铜带钩

不过呢，在带钩上镌刻铭文，并且刻的是“日利八千万”这种吉祥语，在国内的有关资料中实属罕见，至今还没有见到第二例。

贵州博物馆收藏的这件铜带钩，做工十分精美，鲵鱼的四鳍正反面都有细密的阴刻条纹，再加上定制的铭文，说明这不是件普通的商品，很有可能是一款限量版的“私人订制”，是铜带钩主人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威宁中水遗址出土“日利八千万”铭鱼形带钩

那么，拥有这一颇具个性的带钩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出土鲵鱼形带钩的梨园19号墓，在贵州威宁中水汉墓群中属“Ⅰ型”墓，以汉族风格为主，是一型墓中规模最大、随葬文物最多的一座墓，因此墓主的身份不应是一般庶民或土著。

梨园19号墓旁边的一座汉墓中，出土了一枚龟钮阴刻篆文随葬品“张光私印”，一般来说，在汉代，龟钮印的使用者身分都比较高，如 《汉旧仪补遗》中说：“列侯黄金印龟钮”。

汉代龟纽印

从墓葬的规模和随葬品的多少来看，梨园19号墓要胜于张光墓，张光属“列侯”类身分，那么梨园19号墓墓主也应是夜郎灭国后由汉廷派往该地的高级官吏，或随之南迁的富豪。

西汉中期西南夷地区郡县制建立以后，汉族人民前往边远少数民族地区者日益增多。一些南迁的富豪，控制和垄断着偏远的西南地区商贸经济。因此，有学者认为，汉代贵州富商“日利八千万”，很可能是一个经过测算后可以达到的结果，而不仅仅是个愿望。（张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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