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霖：金声玉振之后，如今曲终人散

金铁霖的学生，比老师有名的太多了：李谷一、张也、阎维文、李丹阳、戴玉强、祖海……他不仅带出了中国第一位民族声乐硕士，自己的第一个博士弟子也曾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高歌。“桃李满天下”用来形容金铁霖，实在实至名归。

金铁霖 图据IC

今天金铁霖因病去世，享年8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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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金铁霖出生在自家开办的哈尔滨福安医院，第一声啼哭就洪亮得把做护士的母亲刘静宜吓了一跳。这也许就是天赋。

福安医院是一栋欧式建筑的临街前厅，后房就是金铁霖的家。这栋建筑的二楼曾有一家名为东兴顺的旅馆，金铁霖出生八年前，已怀孕的21岁张乃莹被未婚夫汪恩甲遗弃在东兴顺，老板准备将乃莹卖去妓院以抵债时，近乎绝望的乃莹向《国际协报》投书求救，最终等来了前来救助却一见倾心的编辑萧军。多年以后，这栋建筑因乃莹从事创作后笔名萧红，而成为文物保护单位。

那时的金铁霖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小时候很淘气，到了十岁时忽然开始喜欢起音乐来，用心爱的皮球与同学交换回一支竹笛，并在拿反了竹笛的情况下基本无师自通地吹出了曲调来。哈尔滨是音乐之都，喜欢音乐的孩子很多。中学时金铁霖与同学组织了一个小乐团，他和陈信昌奏乐伴奏，比他高一年级的另一位同学演唱。演唱的同学最终唱成了歌唱家，他叫李双江。

初中毕业考沈阳音乐附中的作曲专业，但金铁霖却因为没学过钢琴而落榜，主考老师觉得他像搞音乐的料，于是让他演唱了一首歌之后建议他向声乐方面发展。第一次听到“声乐”这个术语的金铁林，还以为是民族乐器演奏的“笙乐”。

整个初中都只玩乐器不唱歌的金铁霖，最终在高中毕业时顺利考进中央音乐学院，成为了当年黑龙江全省唯一进入中国音乐界最高学府的人。金铁林的老师里，有钱学森的夫人、著名歌唱家蒋英；他的十八名同学里，最终总共只有十二人能像他一样顺利毕业，有一位先分配到广西又调入四川的的同学，后来正是廖昌永的启蒙老师。

毕业不久的金铁霖

毕业后金铁霖本来被分配到中央歌剧院，但因为文化部的办事人员粗心，把他同另一位分配去中央乐团的同学对调了，金铁霖就阴差阳错去了中央乐团，开始登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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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铁霖在学校里本来是学西洋音乐的，但进入中央乐团后，却需要他去唱京剧比如《沙家浜》中的郭建光又或《红灯记》里的李玉和。这一段经历让金铁霖感受到了中国民族戏曲艺术的精深，也让他开始思索中西音乐的贯通之处，并开始真正从内心深处喜欢民族音乐。

而他的第一个民族乐学生，是好友柳城的妻妹。柳城与金铁霖少年相识，同是哈尔滨小有名气的文艺少年，后来进了北影并做到了国家电影局副局长。1966年年底，柳城妻子李安娜的妹妹、湖南省花鼓戏剧院演员李谷一串联来北京，柳城就介绍金铁霖这科班出身的歌者指导她的演唱。

金铁霖在花鼓戏的基础上糅合了中国地方戏、民歌和西方的优秀唱法，并结合李谷一自身的声音特点，形成了一种新的唱法，也就是后来国人听到的、李谷一唱《乡恋》的那种唱法。在教学的过程中，感情的酝酿突破了身份的隔阂。1968年，两人喜结连理。

在中央乐团的日子里，金铁霖除了登台演唱，也开始对民族声乐进行研究并思考如何创新。1981年，他觉得自己十余年的演唱已经到顶再无后续优势，反而对教学的兴趣越来越大。机缘巧合，他借调到了刚成立的中国音乐学院任教。刚到不久院长李凌就对他说，有位山东同学条件很不错，你来带吧。金铁霖自己也没想到，他就此带出了中国第一位民族声乐的硕士研究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金铁霖应邀担任长沙金龙杯青年歌手大赛评委，发现了与自己学生张也并列专业组民族唱法第一名的又一棵好苗子，于是又收下一位学生。1990年春晚节目组找金铁霖推荐，他就把这位学生和李丹阳一起推上了春晚。

金铁霖在指导张也

随着学生们越来越成功，金铁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1995年，曾在北大就读后来去了香港发展的黎新生找到他，说自己出生在北京的儿子想把歌唱好，于是金铁霖就开始教黎明吐气发声。虽然黎明当明星实在太忙没法长期跟着他学，但金铁霖后来又多了一个香港女学生李嘉欣。

只是明星放在金铁霖的门下高足里，实在不算什么。2009年，人民大会堂举办了“向祖国汇报——金铁霖从教45周年学生音乐会”，众星云集盛况空前。这一刻金铁霖所体会到的成就感，他人难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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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铁霖曾经三次更名，从铁麟到铁林再到铁霖。但年过四十后，他才得知自己其实是满族人，姓爱新觉罗。直到年过五十，他才有了自己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

2011年9月，凤凰卫视为纪念李谷一从艺50周年做了一期《鲁豫有约》，金铁霖应邀出席，并与李谷一合唱一首《浏阳河》，李谷一感慨“这辈子我头一次和我的金老师对唱一首歌。”此时两人仍是师徒，却已离婚三十余年。之所以没有走到最后，结婚数年后没有孩子据传是原因之一。

离婚后，李谷一接受了肖卓能的求婚，并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生下了女儿肖一。肖卓能是开国元勋肖劲光之子，也是李谷一的歌迷，多年来对李谷一关爱有加，李谷一的第二段婚姻很幸福。

而金铁霖在单身数年后，也在1990年再婚，妻子是比他小18岁同样从事声乐的马秋华。1993年儿子的诞生，让金铁霖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幸福的感觉。

身处幸福本已难得，难得的是带给他人以幸福。据报道，一名哈尔滨的孤儿的嗓音条件很好，金铁霖就把孩子接到北京自己家里吃饭上课，一直到考上大学都是金铁霖管吃住，马秋华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好的待遇。陕西来的一名学生家里穷，金铁霖就帮着交学费，后来还帮着送出了国去深造。如果报道无误，那金铁霖不仅是个好老师，更是个好人。

任中国音乐学院院长期间的金铁霖

2010年4月，金铁霖突发心脏病，经历了两次心脏搭支架才从死神手里逃离。2011年，他看着朱之文（大衣哥）因《滚滚长江东逝水》一唱成名，而朱之文1988年就买了金铁霖的教学磁带学习发声，喂猪也练割麦子也练直到练出名堂。2013年金铁霖出版了他的自传《金声玉振》，在书中他自嘲2010年“也许是孔夫子，也许是阿波罗，他们看我在人间还没有将应该做的事情做完，又将我退还了人间。”

现在，金铁霖的事情看上去做完了。刚刚在五天前过完78岁生日的李谷一接到记者电话时，低声说还没有谁告诉她金铁霖去世的消息，“把他的讣告发给我吧。”

自从她1983年在首届春晚上唱《乡恋》以来，打动国人耳朵的、那些历届春晚的经典歌声，许多都出自金铁霖门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金铁霖虽然走了，但他早已把自己一生钻研的民族的音色，让学生们刻进了这数十年来国人的心里。

启凌/文 图/《金声玉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