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说,是叶剑英元帅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是1978年的事情。
1978年,毛主席去世的第2年。
被中央交给了文艺界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在全国寻找饰演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演员。
那会不像现在,电影行业还是公家。
70年代80年代的演员大多是有单位的挂靠的,所以这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一下达。各大军区文工团的领导们和电影厂的领导们,都各自把自家“宝贝演员们”给推上名单里去。
古月也被军区首长报了上去,
但那会全国几百个单位,有几百个名字都被报了上去,百分之一的概率就跟刮刮乐一样。
古月被刮中了,刮他的正是叶剑英元帅。
1978年,一堆彩色照片办公室上。
82岁的叶剑英元帅,拿着放大镜,以艺术家的眼光审视着一张又一张摆在桌面上的照片。
这不是普通的选角,这是要来演毛主席的。
毛主席刚过世不久,这个演员一定要撑得起主席的特征和气质和以及舆论带给他的压力。
叶剑英元帅在桌子上看了许久,
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个叫“胡诗学”的照片上,他端详了许久后,在照片的背后画了一个圈,
随后,交给了秘书。秘书又打电话给文化部的领导,这人确定了——就是胡诗学。
1981年,胡诗学从云南调去了北京,走进了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大门,并成为了中国第一位由十大元帅特选的饰演特型演员,随着参演的第一部电影《西安事变》的上映。
胡诗学刚出道,就大火特火。
成名后,胡诗学希望自己能够繁华化简,并追随主席一生质朴,他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
把“胡”拆开——
于是,这就有了后来的“古月”。
那一年,古月44岁。
历经了年少的无知,青年的沉浮。
44岁,是男演员的黄金年纪。可对古月来说,他的44岁就跟14岁的孩子一样的懵懂。
他的表演是0经验。
在过去44年里,他从未接触过表演。
是一纸调令把他带到了这里。
主席在老百姓心中是“红太阳”,古月不敢怠慢,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磨练着演技。
为此,古月付出了太多心血,肠胃经常不好,但他觉得这是应该的,也不值得吹嘘,后来古月的那些成功往事,都是身边人透露的。
胡老说,古月在演主席前——
先是从全国各地搜集来了600张照片。这600张照片,涵盖了主席一生的喜怒哀乐变化。
古月本想从图书馆拿出主席的视频资料,可那会的录像机和放映机都极为的奢侈,图书馆只能一周提供一个小时的观影。条件艰苦,古月只有在脑海里记下神态动作,贵到家在镜子面前一遍又遍地排演。
表演,需要切身的体会。
古月想要与主席感同身受,为此他写下了许多心得体会。1981年的《西安事变》古月其实没多少戏份,但就在其准备的几个月里,古月钻研,写下了十多万字的心得与感受。
有人劝说他,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
古月回那人,红军万里长征,就不辛苦了?
那人没说话。
1989年,李前宽和夫人肖桂云开拍长春电影制片厂建国40周年献礼影片《开国大典》。
主席的角色,再一次交给了古月。
这一次,是古月表演的巅峰。
导演李前宽,在回忆中说——
在拍戏的时候,古月一直在尝试着放弃自我人格的那一部分,他一头扎进了主席的心里。
李前宽说——古月开始完全按照主席思考问题,从生活起居到言谈举止,完全主席化。就是一条毛巾,要一直用到脱毛开裂,吃饭也是顿顿不离辣椒。
古月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1989年《开国大典》上映,电影横扫了中国电影节的各大奖项,而古月也顺势拿下了十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男演员。
那是,古月的第一座奖杯。
那天以后,给古月写信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多人把他当成主席,很多人老兵看到他的时候,会掉眼泪,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面对影迷们的追捧,古月依旧保持着他的谦卑,即便是在饭店吃饭,有人认出来要求合影,他也会立即放下碗筷跟人合影聊天。
古月极为爱护自己的形象,非常约束自己。有人找古月做广告,男士西装、高尔夫、酒等等,都价格不菲,但是古月都婉言谢绝了。
妻子曾劝古月,做人要自私点。
古月却说不行,我只是在演主席,而主席是中国人的主席,老百姓爱的不是 我,是主席。
演了一辈子的戏,古月没留下钱。
2005年7月2日,古月遭遇意外。
随后不久,停止了呼吸。
只是,古月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去世一年后,他的三位儿女因为遗产问题,把继母张燕告上了法庭。儿子认为,爸爸过世半年多了,希望继母能够把父亲的真实财务公布。
他们三个都想要依法分割遗产。
但,继母张燕告诉古月的三个子女,家里就只有十几万块钱,无论你们爱怎么着那就怎么着,一切走司法程序,以法院的判决为主。
因为“古月”,这起遗产案闹得舆论沸腾。
法院很快公开审理宣判——古月留下的全部遗产仅住房公积金30万元及其他部分遗产....就是为了30万的住房公积金,众人闹的不可开交,不知古月地下可知会不会觉得有羞愧和愤怒。
2005年,古月去世后,唐国强成为了国内最具影响力和最具表现力的“领袖特型演员”。
都知道,特型演员因为“神似”很容易给观众带入很深刻的印象,因此特型演员,虽然表演生涯跨度很长,但他们大多戏路很窄。
绝大特型演员,一辈子就演了一类角色。
唐国强不同,他是唯一不受特型演员而影响的演员生涯的人,早在出演出席前,唐国强就留下了清纯小生,诸葛亮等诸多经典形象。
第一次出演主席,是1996年。
接这个戏,纯属是人情。
因为1994年的《三国演义》诸葛亮给观众带来巨大的震撼,唐国强简直是迷妹和票房的收割机。所以1996年,广西电影制片厂的翟俊杰执导演拍的《长征》亲自找到了唐国强,并且把剧本交到了他的手里,希望他能来演。
唐国强,是拒绝的。
他没演过主席,且古月老师留下的主席的形象太过深入,想要试图超越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翟俊杰再三请求,唐国强觉得不好意思,就还是答应了出演,但他提出一个条件:
希望导演能过给他再创造的权力。
在唐国强看来,想要超越古月是不可能的,在“神似”这一块,古月几乎做到了国画状态。古月的一举一动都是主席的影子。
唐国强只有另外开辟一条道路:他希望能够尽可能地让主席接近观众,而不是活在画里。他要具有随时间流动状态的油画。
那会正赶上推广普通话,
唐国强就提出要“主席”普通话,因为湖南腔,湘潭话,虽然是主席的家乡话,但是对于部分观众来说,仅靠听很难听懂。
现在的表演不再是模仿,而是创作。
唐国强决定用艺术的规律去饰演“主席”,于是一开始唐国强的版的主席就说了普通话。
结果电影上映,唐国强被骂惨了。
但,唐国强却坚定自己的看法,2001年电视剧《长征》的上映,他还是出演主席。
相比较电影有限的时长,电视剧有着更多可发挥的空间。唐国强希望能慢慢改变观众。
他说,“一集戏里面能有五处让人感到外形挺像就够了,不可能做到重现照片那样,要真这么拍就完了,这个角色肯定就毁了。”
在唐国强看来,表演是需要创造的。
唐国强追求的是人物的流动状态,
而不是古月版“神似”背后的固化思维。唐国强并不希望带给观众的是电视里,主席看着一幅地图,就插着腰或者掐着一根烟。
他要找的是能打动观众的细节。
为了打动观众,唐国强会刻意去寻找一些场面调度以及形体变化,比如拍《就比日在拍《开国领袖》的时候,唐国强就跟导演提出,地图太大了,能不能直接给摆在地上。
地图在地上整个感觉就不一样了,可以拿着放大镜撅起屁股在地上看,整个人物跟场景和观众是有交流的,镜头也能够活起来。
唐国强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唐国强的表演放到今天来看,有着一个很大的毛病——
过于刻意和戏剧性。
这不是唐国强一个人的问题,
这是唐国强那代演员的共同之处,唐国强这代演员的表演是以戏剧,话剧舞台为主的。
他们在表演的时候,要追求的是“间离”效果。
什么是“间离”呢?就是通过桥段设计,表演还有台词等手法,让观众意识到这是在表演,而不是真正的生活,要让观众时刻保持着理性。
“间离”表演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观众反思,从而改造社会。可,在演主席的时候这个间离的效果处理并不好,唐国强所追求的那股戏剧性的创作力,没有让他跟观众更近,反而让他的表演跟观众的喜爱越来越远。
所以,唐国强银幕形象总有着一股帝王气质,而少了那股真诚和自信。那真诚和自信以及亲和力是真正历经风雨刻在骨子里的,这是任何演员写再多心得,也无法体会的。
无论是古月还是唐国强,虽然他们的表演各有千秋,但始终是想像出来的——
只是走的路不同。
古月走的是“神似”,唐国强是“创作”,到底是选择“真实表演”的亲近感,还是选择“戏剧表演”的疏远感,这是一道选择题,也是他们表演之间的根本区别,但无论选择如何。
没有人能交出满分的答卷,
历史风云,又岂后人能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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