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癌症治疗的新方法，是吞下别人的便便？

肠道是人体内一段神奇的空间，除了盛载令人尴尬的食物残渣之外，其中还有很多有益或有害的微生物。它们的存在及活动对人体健康得方方面面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特别是通过调整肠道菌群来治疗癌症，如今已经有数十项试验在瞄准这一方向开展研究。利用“粪便移植”来帮助患者战胜免疫疗法的耐药性已经成功得以实现。

图源:Karol Banach

锡安·利维（Zion Levy）在五年前被诊断出患有黑色素瘤，通过一种名为 nivolumab 的强大免疫疗法使病情得到了缓解。由于他对药物反应良好，以色列舍巴医疗中心的医生尝试邀请他参与一项癌症耐药性的试验——捐献自己的粪便样本。

在经过相关测试、抽血，以及饮食习惯调查等之后，利维的粪便样本被装进冷藏箱，在90分钟内送到了实验室。在那里，粪便样本需要经过检测病原体、稀释、均质、离心、筛选多道环节，以提取其中的有益微生物，通过冻干处理后装进胶囊里。

这些特殊的胶囊被送往一名同样患有黑色素瘤的患者那里。经过连续三年的治疗到2019年，这名患者的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肿瘤慢慢消失了。

这是以色列和美国科学家首次领导了使用粪便微生物移植（faecal microbial transfer，FMT）来激发患者自身的免疫力来对抗肿瘤的成功案例。这两个团队的研究结果于2021年发表对外。

图源：E. N. Baruch et al./Science

但是，并不是每个参与试验的患者都能获得最好的治疗效果。26名具有耐药性的患者，仅有三分之一在接受粪便微生物移植治疗后有效或部分有效。其中，以色列的研究纳入了10名晚期黑色素瘤患者。只有三人克服了耐药性，其中两人仅部分克服。这三人使用的都是利维的粪便微生物，而另一名癌症捐献者的样本则对五名参与者毫无效果。美国方面的16名转移性黑色素瘤患者中，6人出现反应，其中3人完全反应。

科学家们仍然不知道，一份好的粪便样本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个结果，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微生物学家布伦达·威尔逊（Brenda Wilson）表示，尽管案例不多，但是成功比例仍然较高。这说明研究方向是正确的，接下来需要进一步确定该疗法对于哪些患者有效，对于哪些患者没有效果。

目前，全球已经有至少30项由学术实验室和制药公司领导的粪便微生物移植试验正在进行中，试验的结果也开始慢慢显现——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肠道微生物群可以“远程”影响人体肿瘤的发展进程，这些影响有好有坏。科学家正在尝试找到那些产生有益效果的特定菌群，来为患者量身定制治疗方案。

解开“饮食—肠道微生物—癌细胞”之间的神秘复杂关系，或将开辟癌症治疗的新“靶点”。

“最终，研究人员想要找到的是一张治疗癌症的微生物‘秘方’。”美国MD安德森癌症中心肿瘤学家、以色列研究报告作者珍妮弗·沃戈（Jennifer Wargo）说，这不仅要考察粪便样本的“效果”还要结合肿瘤本身的微生物组。在肿瘤环境中，微生物约占25%，它们的存在可促进或阻断抗肿瘤免疫。

但是，想要找出这张“秘方”的最佳组合太难了。明尼苏达大学微生物群治疗项目的胃肠病学家兼医学主任亚历山大·科鲁茨（Alexander Khoruts）认为，这是因为不同种族的人所生活的地理环境和饮食差异导致他们的肠道微生物菌群有很大差异。

有研究团队已经开始对巴尔的摩和休斯顿这两个地理位置不同地区的胰腺癌患者开展相关研究，结果尚不明确；而从饮食方面入手的研究则很少，因为“吃什么”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

科学家认为，饮食对肠道微生物群的影响甚至比人类基因的影响更大。目前已知的是，想要得到一份“好大便”，需要减少加工食品的摄入，强调以植物为基础的高纤维饮食，因为有益的肠道微生物喜欢复合碳水化合物。

也有其他研究团队另辟蹊径。加拿大一个研究小组尝试使用来自健康捐赠者的粪便样本测试抗癌效果。今年6月，该团队公布了他们的早期试验结果：20名晚期黑色素瘤患者在经过粪便移植和免疫治疗后，3人显示完全应答，13人部分应答，3人疾病稳定，1人因黑色素瘤死亡。

“原发性耐药性是该领域面临的最大问题。”该项试验的组长、加拿大伦敦西部大学免疫学家萨曼·马莱基（Saman Maleki）对目前的结果感到满意，“我们不仅从这些研究中看到了良好的安全性信号，而且还看到了暗示基于微生物组的治疗能够提高免疫治疗效果的早期信号。”

许多肿瘤都有自己的微生物组，可能与身体其他部位的微生物相互作用

图源：Straussman Lab/Weizmann Institute of Science

粪便微生物移植疗法还能减轻抗癌所带来的毒副作用。

2017年，安农·沙尼（Amnon Shany）因使用免疫疗法治疗黑色素瘤而被关节炎、腹泻脱水等副作用折磨。他的医生建议他尝试一下粪便微生物移植疗法。虽然“吞下别人的大便”这件事儿让他很难接受，但是和副作用所带来的痛苦相比，他只能选择尝试。

一个疗程后，效果很好。

沙尼使用的粪便移植样本来自以色列第一次临床试验中唯一的完全应答者，这让他成为利维捐赠的第二代接受者。这说明该疗法不仅有效，而且能让副作用降到最低。目前，有研究机构开始使用粪便微生物移植来对干细胞移植患者进行试点研究，来抵消化疗、放疗和抗生素周期对微生物群的损害。

如果微生物移植成为治疗癌症的主流，粪便微生物样本的供应就会变得紧张。因为能够符合捐赠条件的人并不多，而捐赠过程也难以把控。规模化生产最终可能仍会是通过用技术制造人造药物来实现。

参考文献：

1.doi: https://doi.org/10.1038/d41586-022-01959-7

2.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2-0195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