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当66岁的黄蕙兰在严幼韵家中找到丈夫顾维钧时,她的愤怒已经溢于言表。
黄蕙兰早就听说了顾维钧和严幼韵最近关系密切,两人的恋情在朋友圈传得沸沸扬扬后,她终究还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蕙兰怒气冲冲地质问正在严幼韵家中打麻将的顾维钧:“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维钧并不理睬她,平静地对麻友说:“继续”。
面对丈夫的漠视,黄蕙兰恼羞成怒,大骂顾维钧,顾维钧仍然不做反应,继续打麻将,这无疑是在冷暴力妻子。
黄蕙兰看着坐在一旁的严幼韵,那样的气定神闲,自己却仿佛成了小丑,她心里委屈,再也无法克制情绪,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泼在了顾维钧的头上。
黄蕙兰等着顾维钧和自己大吵一架,她有太多愤怒想要通过吵架宣泄,却不曾想顾维钧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被泼茶水的顾维钧十分狼狈,但依然稳坐在椅子上,宁愿看着手里的麻将也不愿抬头看黄蕙兰一眼,黄蕙兰在他眼中宛如空气。
他的冷漠刺痛了黄蕙兰的心。对夫妻而言,吵架不可怕,如果对方连吵架都不想吵了,这段婚姻才是真正地不能挽回了。
黄蕙兰的眼泪流了下来,屋子里的麻友们都呆住了,面对这突发状况,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适合的,只能做沉默的观众。
这小小的房间成了舞台,舞台上只有黄蕙兰一人在演独角戏。
她失落地离开了,思绪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黄蕙兰想起了多年前,她还没有认识顾维钧之前的日子。
出生于印度尼西亚的黄蕙兰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她的父亲是爪哇华侨首富黄仲涵,母亲在黄蕙兰三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是80克拉的钻石。
她未来的丈夫顾维钧出身普通,父亲是打工族,顾维钧只能通过读书改变他的命运,甚至于他的大学学费都是第一个岳父出钱赞助。
两条不同的平行线本来永远不会有交汇的机会,然而寒门学子顾维钧硬是靠着过人的才学过五关斩六将,成了民国最出色的外交官。
年轻时的黄蕙兰眼界极高,追求她的青年才俊很多,却始终没有一个合她心意,时光就这样悄然流逝。很多同龄女性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26岁的黄蕙兰仍然是单身。
她有花不完的钱,日子是这样美好,钱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让她不用因为贫穷而委身他人,从婚姻中得到依靠。
母亲整天替她的终身大事发愁,黄蕙兰却过得逍遥自在。
1919年,姐姐黄琮兰写信给母亲,她要给妹妹介绍一位优秀的青年外交官
“亲爱的妈妈,我近日结识了一位来参加巴黎和会的年轻优秀的中国外交官,他的名字叫做顾维钧。邀请至家中做客时,他看到客厅蕙兰妹妹的照片,一见钟情,心中甚喜。情真意切地提出想要见上一面。不知妈妈如何决断?若有意,请速速归来。”
对黄蕙兰而言,她仍然沉浸在单身的快乐里,因此并不想急着结婚,但黄蕙兰的母亲这一次下命令女儿一定要去见一见这一位优秀的青年。
在母亲的坚持下,黄蕙兰见到了顾维钧。穿着时尚的黄蕙兰注意到顾维钧并不是走在潮流前线的人,他无论是衣着还是发型都十分土气,也不会跳舞骑马,这让时尚达人黄蕙兰很难产生好感。
但顾维钧的优秀之处不在于外表。他博学多才,口若悬河,在和黄蕙兰交谈中逐渐散发出自己的魅力。
当确信自己给黄蕙兰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后,顾维钧趁热打铁,继续和黄蕙兰保持紧密联系,做一个最佳绅士,时常请她外出游玩,在游玩过程中展现自己的风度翩翩。
顾维钧经常出席上流社会的各种活动,他总是邀请黄蕙兰和自己一同前往。顾维钧早就留意到黄蕙兰喜欢这样的场合,因此投其所好。黄蕙兰的父亲虽然是富豪,但始终未能跻身于上层社会,这种体验是她的父亲不能带给她的。
和顾维钧在一起,黄蕙兰可以想象自己成为外交官夫人以后享受到的种种荣耀和光环。
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
顾维钧告诉黄蕙兰:“我有一双儿女,他们需要母亲”,
顾维钧已经结过两次婚,黄蕙兰在陷入热恋后,仍然不顾一切地答应了他,做他孩子的继母。
黄蕙兰有钱,顾维钧有权。
这似乎是很完美的结合。
1920年10月21日,顾维钧和黄蕙兰在布鲁塞尔中国使馆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新婚夜,两人是在火车上度过的,顾维钧忙着去日内瓦开会,他的身边围绕了一群工作人员。黄蕙兰心里有些委屈,但看着如此才华横溢的丈夫,她又心生自豪。
婚后的黄蕙兰随同丈夫出席各种外交活动,她擅长六门外语,打扮美丽优雅,外国使节公臣称她是“远东最美丽的珍珠”。
在当外交官太太的岁月里,黄蕙兰参加过白金汉宫的宫廷舞会、出席了杜鲁门总统就职典礼,与英国国王握手,她站在伊丽莎白王后身旁,依然落落大方,自信迷人。
曾任国民政府驻巴黎总领事的袁道丰说
“ 当大使太太最适合黄蕙兰的胃口,与西方人应答如流,也确有她的一套。很少有中国大使的太太能够和她比拟。 ”
黄蕙兰财大气粗,她自掏腰包精心打造中国驻巴黎大使馆。
在推动丈夫事业的发展上,更是不遗余力,用金钱让顾维钧的事业更加畅通无阻。
曾经有人问章士钊:“顾维钧能否组阁成功?”
章士钊:“以顾夫人的多金,少川要当总统也不难,岂仅一个国务总理!”
黄蕙兰为顾维钧的付出,顾维钧都看在眼里,然而两人终究出身不同,很多观念也截然不同。
黄蕙兰花钱如流水,吃穿住行都要最贵的,对顾维钧而言,未免太过浪费。
他虽然有着出色的工作能力,但仅凭他的工资,不能满足黄蕙兰的消费需求。
黄蕙兰虽然不计较丈夫没有自己有钱,但她的挥霍无度却又在无形中刺痛了顾维钧的心,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在金钱方面始终是要矮妻子一头的。
顾维钧的气愤,黄蕙兰不懂。对她来说,买房如买菜,根本不用商量,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的优越感伤害了丈夫的自尊心。
顾维钧知道自己娶了一个好太太,但经常面对朋友的调侃,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干的人,不想被人认为是靠女人。
当黄蕙兰还想为他打造形象,管理他的穿衣打扮,发型改造问题后,顾维钧更觉得妻子没有给自己自由的空间。
两人的矛盾逐渐积累。
过于张扬的黄蕙兰成为了记者们最喜欢报道的对象,她的丈夫顾维钧也难免被拿来讨论他是否有吃软饭的嫌疑。
顾维钧曾对妻子提出建议:
“以后除了我给你买的珠宝首饰,其他的你都不能佩戴,以我的地位,你佩戴的这些,让人一看便知不是来自于我。”
面对这样无理的要求,黄蕙兰自然是不依不饶,双方都不愿退让的结果只能是反复的争吵,两人的感情就这样逐渐冷淡。
顾维钧不想让妻子戴他买不起的珠宝,开他买不起的车,黄蕙兰却觉得甚为荒谬。
顾维钧追求她时便知道她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如今又妄想改变她,未免过于强人所难。
虽然没有离婚,这场被两人苦苦支撑的婚姻最终只剩表面的和气。
当顾维钧爱上温柔可人的严幼韵,他认为这才是适合自己的女人,小鸟依人。
黄蕙兰发现顾维钧移情别恋后,内心饱受痛苦。
她把茶水泼在了顾维钧的头上,等着一场痛痛快快地吵架,却不想顾维钧连吵架都不想和她吵了,黄蕙兰这才知道自己在顾维钧心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这一生,终是错付了。
她曾想挽回这段婚姻,甚至在私下向宋氏姐妹求助,她得到的建议却是“虔诚地向上帝祈祷”。不信上帝的黄蕙兰听到这个建议后哭笑不得。
她沮丧地对宋氏姐妹说:“这年头,上帝也够忙了,他是没有功夫听我的祈祷了。”
经过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漫漫长夜,黄蕙兰决定放过自己,她打算离开顾维钧,就像她母亲当初离开她多情的父亲那样。
黄蕙兰在经历了顾维钧的冷漠后最终放手,成全了顾维钧。
既然对方不想挽回,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黄蕙兰始终是骄傲的,有尊严的女人,她做不到低声下气地去求顾维钧回家。
顾维钧和黄蕙兰离婚后,娶了严幼韵,这段黄昏恋十分幸福。
在严幼韵的精心照顾下,心情愉快的顾维钧活到了98岁。被人问到长寿秘诀,顾维钧总是会笑着回答是太太的功劳。
顾维钧这一生四段婚姻,唯有最后一段是纯粹的以爱之名。
黄蕙兰离开丈夫后,对婚姻心灰意冷,决定把单身进行到底。
彼时的黄蕙兰因为印尼家中的资产在战乱中被日本人占有,自己的存款也被小偷洗劫一空,她只能靠变卖首饰过活。
即使如此窘迫,她仍然不愿向亲友求助。她告诉别人她准备换一个活法,她要做一个演讲达人。
她四处演讲,靠实力赚钱。
晚年只有一条狗陪在身边,黄蕙兰却认为自己很幸福
黄蕙兰在书中写道
:“以前我是在众人的包围下生活的,我却感觉很孤独。现在我孑然一身,只有一条狗,我却无比幸福”
一次演讲,有观众问黄蕙兰
:“黄女士,你和顾先生一见钟情,婚姻多年,为什么非要选择晚年离婚呢?”
黄蕙兰认真地回答
:“他是一个可敬的人,中国很需要的人,但不是我所要的丈夫。”
嫁错了人,她勇敢离开。
从痛苦的婚姻中解脱,晚年的黄蕙兰和宠物狗生活在纽约,每天带狗狗散步,和狗狗玩耍,拜访朋友,逛街购物。
再没有人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和顾维钧的爱恨情仇早已如过眼云烟,心态平和的黄蕙兰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1993年,黄蕙兰在曼哈顿的家里离世,享年10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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