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萨克斯：从《增长的极限》到《2030再生》

2022年6月4日夜里，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简称中国绿发会、绿会）国际部收到来自老朋友、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杰弗里·萨克斯教授发来的他撰写的一篇新作，《从增长的极限到2030再生》，编译分享如下。

50年前，罗马俱乐部的意大利领导者们在其开创性的报告《增长的极限》中给世界带来了震撼。这种思想领导力，一直延续至今，这些意大利商业领袖又推出了《2030再生》，有力地呼吁更全面、更有道德、更可持续的商业实践，以帮助世界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和《巴黎气候协定》。从《增长的极限》的出版，到《2030再生》（Regeneration 2030）走过的50年历程表明，我们在理解人类面临的关键挑战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但同时也表明了，我们在应对这些挑战方面还有很大的差距。

《增长的极限》发表以来的半个世纪，也定义了我自己的知识旅程，因为我在哈佛大学开始大学学习，也恰好是在50年前。我在攻读经济学时，入门课程中被指定的第一本书就是《增长的极限》。 这本书给我留下了深刻而持久的印象。这本书中，第一次从整体上对世界经济和自然进行了数学模拟，并使用了当时麻省理工学院（MIT）正在进行的新系统动力学建模。

当时《增长的极限》警告说，复合经济增长正走在地球有限资源过剩的道路上，导致21世纪的潜在灾难。当时，我的教授愠怒地否定了这本书及其可怕的警告。教授告诉我们，这本书有三个缺点。首先，它是由工程师而不是经济学家写的。第二，它确实了解自我纠正的市场系统的神奇之处。第三，这本书是在麻省理工学院写的，而不是在哈佛大学。即使在当时，我也不太相信这种对该书关键警告的轻易否定。

50年后，经过无数次的国际会议、大会、条约、数以千计的重量级研究，最重要的是，经过我们在这个星球上又半个世纪的实际经验，我们可以说以下几点。首先，不断增长的世界经济确实超出了地球的有限资源。科学家们现在说全球经济超过了地球的“星球边界”（亦译作“行星边界”）。 第二，对这些行星边界的侵犯威胁着地球的物理系统，因此也威胁着人类本身。具体来说，人类正在使气候变暖；破坏数百万其他物种的栖息地；污染空气、淡水系统、土壤和海洋。第三，市场经济本身并不能阻止这种破坏。许多最危险的行为——比如，排放改变气候的温室气体，破坏原生森林，向河流和河口添加化学营养物——并没有附带市场信号。目前，地球被当作许多可怕的破坏性做法的免费垃圾场。

在《增长的极限》20年后的1992年，世界各国政府聚集在里约热内卢地球峰会上，通过了若干个国际环境条约，包括《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和《生物多样性公约》（CBD）。20年后的2012年，同样的这些政府又再次聚集在里约，讨论这些环境条约没有正常运作的事实。他们承认，地球正处于越来越大的危险之中。在2012年的峰会上，他们承诺建立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以引导人类走向安全。 2015年，所有193个联合国会员国通过了可持续发展目标，几周后签署了《巴黎气候协定》，以落实1992年的气候条约。

简而言之，从第一次警告到今天，我们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尽管我们已经通过了许多条约和许多全球目标，但实际上，仍然没有改变方向。地球继续在变暖，而且速度在加快。地球的平均温度现在比前工业化时期（日期为1880-1920年）高出1.2℃，并且比过去一万年文明时期的任何时候都高。 气候变暖已经加速到每十年超过0.3°C，这意味着在未来十年，我们将非常有可能超过世界在巴黎达成的1.5°C的变暖限制。

对我们未来的一个关键见解是，我们现在明白了单纯的 "经济增长 "和真正的经济进步之间的区别。 经济增长的重点是提高国民收入的传统衡量标准，它只是在做更多我们已经在做的事情：更多的污染，更多的温室气体排放，更多的森林破坏。 真正的经济进步旨在提高人类的福祉，通过结束贫困，实现更公平和更公正的经济，确保所有儿童的优质教育，防止新的疾病爆发，并通过可持续的技术和商业实践提高生活水平。 真正的经济进步旨在改变我们的社会和技术，提高人类的福祉。

《2030再生》计划是一项由意大利商业领袖领导的强大商业倡议，致力于实现真正的转型。再生的目的是向自然界本身学习，创造一个更加循环的经济，通过回收、再利用和再生自然资源来消除废物和污染。 当然，经济不可能完全是循环的--它需要来自外部的能量（否则就违反了热力学定律）。但是，未来的能源不应该来自于挖掘和燃烧化石燃料，而应该来自于太阳（包括太阳能、风能、水电和可持续生物能源）和其他安全技术。甚至安全的人造核聚变能源，也可能会在几十年后在技术和经济上能够实现。

就我而言，我也在努力帮助经济学再生，使之成为一门新的、更全面的可持续发展的学术学科。就像商业需要更加全面、并与可持续发展目标保持一致一样，经济学作为一门知识学科，需要认识到市场经济必须嵌入道德框架中，政治必须以共同利益为目标。科学作为学科，必须共同努力，联合自然科学、政策科学、人文科学和艺术的力量。教皇方济各通过鼓励年轻人采用新的“弗朗西斯经济”来刺激对这种新的和全面的经济学的呼吁，其灵感来自阿西西的圣弗朗西斯对自然和人类的爱。

可持续发展、再生经济和弗朗西斯科经济的核心是利用我们的知识、21世纪的技术和道德的新方法，以促进人类的福祉。 第一个原则是共同利益——这意味着，我们必须从和平与合作开始。我们重新开始的一个好地方，是在谈判桌上结束乌克兰的战争，不再拖延，并在西方和东方之间找到全球共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