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娃这毒舌太准……白宫春晚真成“毒窝”？

他的喜剧来自种族或阶级的万花筒，

而割裂、荒诞、魔幻的美国现实社会，

则是他灵感和笑料的来源。

作者：冯璐 姚贞羽

编审：凌云 苏睿

夜幕四合，美国华盛顿希尔顿酒店灯火辉煌，身着盛装的名流贵胄们觥筹交错。

“你们还没从中吸取教训吗？没有！”

“你们连自己的报纸都不看吗？”

舞台上，一位头顶爆炸头、身着黑西装、白衬衣的男子调侃道。看到现场多数人没戴口罩，他提到此前那场导致80多名政界人士感染新冠肺炎病毒的格里迪隆晚宴，引得现场一片哄笑。

这名男子叫特雷弗·诺亚，而在中国网民中，他有一个可爱的昵称——“崔娃”。他主持的这场活动是白宫记者晚宴，也被称为“白宫春晚”，以说搞笑段子著称。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缘故，这场自1921年起连续举办的年度盛会已停办两年。在今年4月最后一个夜晚，活动再次回归，一下子迎来2600人，全程长达5个小时。

很显然，有资格出席“白宫春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连总统拜登都来了，他表示自己出席是为了向全国展示“我们正在度过大流行”。

·拜登在晚宴现场。

然而，近两周来，与会人员新冠病毒检测接二连三呈阳性，美国国务卿布林肯、CBS首席执行官契克斯等人统统未能幸免。目前，超过70名参与晚宴的美国知名人士确诊，这一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原被邀请的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自称在评估“个人风险”后，决定不出席本次活动。

同样料事如神的，还有崔娃。作为资深喜剧演员，他将自己主持的“白宫春晚”戏称为“美国最瞩目的超级传播活动”，一语双关，既指影响力，也指病毒传播。这“毒舌”，还真说准了。

吐槽拜登“样样都在上涨”

事实上，将现实中的荒诞故事说成“相声”，已成为喜剧演员崔娃的常规操作。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初，美国许多科学家都在忙着研发新冠疫苗，而一些商业公司为了利益也跟着凑热闹。一家美国烟草行业巨头声称，他们发现烟草植物中提取的蛋白质能够杀死新冠病毒。

对此，崔娃在深夜政治吐槽节目《每日秀》里嘲讽道：“他们几百年来致力于搞废人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原理。新冠病毒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这就是经典的‘为了抓住杀手，你也必须成为杀手’。”

当然，崔娃最热衷于吐槽的，还是美国政客。其中，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可谓是他节目中的“常客”。

有一次，崔娃特地戴上金色假发，身着深蓝色西装和棕色领带，脸上涂了些橙色颜料，嘴巴做作地撅起——如此大费周章，只为重现特朗普召开记者会的场景。

他用故作嘶哑的声音打招呼时，就已经笑倒了一大片人。面对台下“记者”针对纳税申请表的尖锐提问，崔娃凭精湛的演技再现了特朗普转移话题的场景。

崔娃：“你叫什么名字？”

记者：“朱莉。”

崔娃（说话间两手不断挥舞）：“真是愚蠢的名字。我有各种各样的生意，如果我现在能做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做了⋯⋯我在推特上说过，这是媒体的问题。朱莉，你的问题得到解答了吗？”

记者：“没有。”

崔娃：“那是因为你很蠢，坐下吧，朱莉。”

在某种程度上，特朗普也为崔娃的事业添了把火。

崔娃接手《每日秀》的同年，特朗普竞选总统。他在节目中时常不遗余力地嘲笑特朗普的口音和表情动作，被认为是模仿特朗普最像的喜剧演员。

对于美国现任总统拜登，崔娃也毫不客气。就在此次“白宫春晚”上，他拿拜登开涮：“自从你上任以来，各种事情确实纷纷在看涨。汽油在上涨，房租在上涨，食品在上涨。样样都在上涨。”

虽是应和晚宴主题的玩笑，但也揭露了美国社会的现状——受新冠肺炎疫情和国际局势影响，美国油价和其他日用品价格飙升，通货膨胀率屡创新高。

提及拜登日前声称俄总统普京“应被解除权力”而引发的外交纠纷，崔娃表示：“拜登总统的口不择言有时候让他陷入困境。”拜登则回嘴：“真正的好消息是，现在你有机会嘲讽自己的总统了。”

“父母犯罪的结晶”

对于自己被选为“白宫春晚”主持人，崔娃直言不讳：“我一开始很困惑，后来才意识到，站在一个非洲混血儿旁边，意味着更高的支持率。”他既是暗讽拜登靠有非裔血统的副总统哈里斯拉抬人气，也是在拿自己的混血儿身份说事儿。

这并不是崔娃第一次提及种族问题。他在节目上回忆，自己刚到美国时，有次走在街上，一名白人冲他大喊：“滚开，黑鬼。”他笑着走上前回应：“你好，黑鬼！”“对方受惊吓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像我真的用魔法把他变黑了一样。”崔娃回忆说。

美国很多喜剧演员，自己的人生很“杯具”。

崔娃的种族观念很大程度上受到出身影响。他1984年出生于南非，母亲是黑人，父亲是瑞士白人。当时南非施行严格的种族隔离制度，他无法正大光明地和父亲走在一起；母亲甚至要扮成父亲的仆人，还要时刻提防“黑夹克”将儿子抓走。

·母亲帕特里夏·诺布伊赛洛和年幼的“崔娃”。

更严重的是，跨种族的结合，在种族隔离制度下属于“犯罪”。真相暴露后，崔娃的母亲被关进监狱。也正因如此，崔娃将自己形容为“父母犯罪的结晶”。

在他的童年里，贫穷和歧视始终如影随影。他在自传《天生有罪》中回忆，母亲带儿时的他坐公交车时被辱骂。由于担心遇到危险，母亲将当时打着瞌睡的崔娃扔到车下，并叫他快跑。

·崔娃的自传《天生有罪》。

不过，母亲对崔娃的教育一直是正面的。她让崔娃自由思考、不惧任何规则。而她自己也是一名自由奔放、特立独行的女郎——和年长的白人邻居套近乎，无惧世俗主动选择当单亲妈妈，跳舞、化妆也是样样在行。

母亲的乐观积极，使得崔娃深知，不要让歧视自己的人看到自己痛苦——你不能改变别人，但你能掌控的是自己面对伤害的反应。

18岁那年，崔娃在南非一档肥皂剧演了个小角色，随后正式出道。他主持过广播节目《诺亚方舟》，并在堂哥怂恿下尝试脱口秀表演，很快大受欢迎。

崔娃希望得到更大的舞台。2011年，他移居美国，次年成为第一个出现在《今夜秀》的南非脱口秀演员。身为黑人，又处在种族问题严重的美国，生活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嘲讽材料。所以，他最爱聊种族议题。

“你要知道，人就像巧克力。这世上有白巧克力，也有黑巧克力，牛奶巧克力。但它们都是雀巢巧克力。”这句笑谈出自崔娃之口，广为流传。接到这个“梗”的人，自然想到了他有个瑞士爹。

他来自南非，口音里有点非洲腔，也常以“局外人”的角度大胆挑战美国人习以为常的“政治正确”。勤奋加天赋，打动了《今夜秀》前主持人斯图尔特的心。3年后，斯图尔特将崔娃选为接班人，直接将这档有近20年历史的美国政治吐槽节目交给他。

起初，人们觉得这个笑容青涩的小子没什么气场，看上去也不太自信。就连崔娃自己也坦言，刚接手《每日秀》时，自己很是惶恐不安：“哪有那么多值得聊的新闻事件？”

不过，人们逐渐被崔娃的幽默天赋和犀利金句征服。如今，《每日秀》已经成为崔娃的代表作。

·崔娃曾在节目中提及“中国制造”。

“感谢上帝，

我再不用野营了！”

有说法称，美国脱口秀与马克·吐温有关——这位擅长“毒舌”的大作家在落魄时，曾在酒吧、夜总会专门演出“单人吐槽”，并颇受欢迎，逐渐带动这种表演形式在全美流行，后来逐渐走入剧场、电台和电视台。

和100多年前的马克·吐温一样，崔娃的“单人吐槽”，其实是通过反讽来与不公抗衡。而这正是幽默的本质——对不公现象、坎坷命运的嘲讽。

“我的喜剧来自种族或阶级的万花筒。”崔娃说。在苦涩环境中长大的他，显然深谙此道。

曾有白人朋友问成名之后的崔娃：“兄弟，咱们去野营好不好？那个很有意思，没水没电，只有我们在户外，连上厕所都只能找个坑⋯⋯”

“那就是我以前的生活，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不用过野营生活吗？每一天！每一天早上我醒来时就会说：感谢上帝，我再不用野营了！”崔娃回答。

·儿时的崔娃。

更重要的是，割裂、荒诞、魔幻的现实美国社会，给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和“笑料”。

在美国新冠疫情仍旧蔓延、经济复苏乏力、社会严重分裂的现实下，政坛高官、军方将领、财阀巨头、好莱坞明星等齐聚高堂进行“零防护狂欢”，难免有几分违和。

尽管这些要员比普通人更容易获得抗病毒药物等治疗、带薪假和其他福利，但在新冠病毒面前，他们并不拥有特权。

“在场的各位政要和媒体人士会用行动证明：所有人戴口罩和避免大规模室内集会的重要性。”崔娃在“白宫春晚”上正话反说。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名受邀主持“白宫春晚”的黑人混血移民似乎已经成功打入上层社会，但他依然时不时像局外人一样揶揄讥讽。在说出那番话的一刻，他置身事外，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

·拜登和崔娃在“白宫春晚”上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