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建筑师马岩松：“我就是想设计那些能改变现实的东西”

　　《安邸AD》11周年刊专题“大融合时代”的第一站，我们拜访了建筑师马岩松及其创办的MAD建筑事务所。在实践中，他始终期望以设计的力量改变城市面貌与居住体验，不断追寻中国现代新建筑触类旁通的那一瞬间。

　　眼观当下，并与它保持距离

　　中国建筑师马岩松，MAD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马岩松的背后是北京的城市景观，这个开阔如画框一样的窗户出现在建筑事务所的众多空间中，似乎提醒着每个建筑师，他们建造的正是身后自己所在的城市。

　　从MAD事务所的顶层天台俯瞰北京，温热鲜活的城市街角赤裸裸地映照着整座城的新与旧、高与低，以及它所有的朴实与绮丽。马岩松心中理想的“山水城市”隐隐退去，抽象成一种写意的精神渴望， 那是他所有建筑的底色。他坦言：“那是不太现实的理想，只能是建筑实践的一种重要动力。我倒希望自己能跟时代保持一点儿距离，同时又有点儿独特。其实我就是想设计那些能改变现实的东西。”

　　位于加拿大密西沙加市的双子塔楼梦露大厦是马岩松带领的MAD事务所在国外的第一个项目。这件作品以建筑的存在性反思了当地城市地域的独特性。最右边是概念建筑“800米”的模型，静默地批判了高层建筑的现实状态。

　　站在天台上，周围是低矮传统的青瓦灰砖四合院，远处交错着高低起伏的高密度现代楼宇。MAD事务所像破土而生的“岛屿”，与北京城既远也近，就如他本人——在试图跳脱出当下、站在高处追逐遥远的期待时，又置身于现实解决具体问题，这是每个建筑师内心的矛盾点。

　　事务所中陈列着众多项目模型，图中可见北京百子湾公租房的模型（前景）；后方的模型中则展现了建筑师马岩松理想中的“山水城市”图景。

　　“中国现代的新建筑到底应该是什么样?” 马岩松无数次问过自己，也无数次在实践中尝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中国现代的新建筑不应是西方现代建筑体系的复刻，也不纯粹是传统古典建筑的迁移，甚至不是二者嫁接的折衷主义。

　　位于巴黎市中心Clichy-Batignolles社区的UNIC是MAD事务所在欧洲首个开工建设的住宅设计。马岩松希望通过多变的退台来模糊建筑与自然的边界，把公园的自然延续至建筑的立体空间，让人与自然通过建筑产生对话、相互融合。UNIC犹如多座层叠起来的庭院，拉近了城市居民与自然的关系。

　　“我们希望建立的是一个既现代、影响世界，又有中国独特精神的设计。”他定下命题，同时也洞察到困境，“但在现实中，我们不仅忽略了东方文化的现代性存在与内在传承，同时也没有在高度融合下促进新生命力的接驳。能不能抛弃所有的传统形式和符号，深入地理解传统精神？”

　　打通融合

　　走不怕争议的“另类”路线

　　MAD建筑事务所空间开阔，由楼梯走上天台，即可俯瞰与远眺层次丰富的北京城景。

　　马岩松曾说，他更希望自己设计的建筑带一点儿争议，引发一些讨论，从而变成一个思辨的载体，对城市也许更有意义。无论嘉兴火车站改造，还是海口云洞图书馆，又或者是朝阳公园广场，他从审视和幕后观察者的视角，用建筑实践试验着不同的可能性。他更注重人们在自由开放状态下的融合性，那种碰撞是带着裂变的化学效应。

　　位于海口的云洞图书馆一体成型，是一处具有复合功能的公共空间。它既是图书馆，也是海滨步道的驿站，人们可以在其中阅读、休憩、观海、放空。摄影©CreatAR Images

　　嘉兴火车站位于老城区中心位置，承载有厚重的历史：车站始建于1907年；1921年，中共一大代表沿着沪杭铁路抵达该车站；后于1937年被日军炸毁。改造时，MAD事务所1:1复原了老站房的原貌，并以此为基点进行延展，衔接人民公园，成为全国首个“森林中的火车站”。摄影©CreatAR Images

　　为了凸显老站房的尺度，新站房进出站平台和候车大厅都收至地下，与下沉的城市交通枢纽接驳，地上仅“消隐”为一层高度。摄影©CreatAR Images

　　朝阳公园广场及阿玛尼公寓建筑群地处朝阳公园南面，由10座建筑组成，高低错落，像一幅展开的山水画卷，又像是一组盆景。摄影©Hufton+Crow

　　设计以中国山水艺术为灵感，这组极具未来感的建筑更加强调自然向城市的延伸和渗透，将城市中的人造物“自然化”。摄影©存在建筑

　　向左滑动

　　MAD建筑事务所最近完成了他们的首个社会住宅项目——百子湾公租房，他在千篇一律的大型住宅项目规划中，开了一个“另类”的头。在这个项目中，MAD尝试将社区围墙打开，让社区与城市相互融合，把社区切块，让内部形成开放的街道。花园被抬升至二层，并通过一个步行体系贯穿不同的空间，由此一来，被街道分块的社区又通过各个功能性空间相互连接起来。

　　MAD从2014年开就始进行社会住宅研究，以“社会住宅的社会性”为议题，调研各国社会住宅的历史发展和设计。同年，北京市保障房中心邀请MAD设计百子湾公租房。摄影©朱雨蒙

　　黄昏时分的百子湾公租房，当花园被抬升至二层，开放的街道为地面层增添了不少活力。摄影©朱雨蒙

　　衔接社区各个部分的长廊被赋予了“空中健身房”的功能。摄影©CreatAR Images

　　夜幕中，鸟瞰百子湾公租房。摄影©存在建筑

　　向左滑动

　　百子湾公租房的设计既包含了人们日常生活的轨迹，也把城市公共空间的原始状态激发出来。他想要的是把城市交还给市民。公共空间跟人的关系本来就是直接、开放、平等、亲人的，是具有启发性的精神场。他说：“融合就是互通、交流，是无阻隔的人与人的沟通。”

　　楼梯处摆放着建筑模型。

　　只有文化、观念等互通了，多元的思维才会萌生。这也是所有进步和新生力量的土壤。把所有的边界拿掉，那种山非山、水非水的超现实时空宇宙观是根植于中国人血液里的生命哲学。在马岩松看来，建立在功能、技术理性根基之上的建筑可以是温情的，其穹顶之下的精神向往是人情感的最终诉求，亦是人们身份认知与归属感的根本。

　　身为建筑师的博弈

　　MAD建筑事务所的模型室。

　　建筑师的先锋性不仅表现在一栋建筑上，还包括建筑背后的思想。“我的建筑是批判性的，但我并不排斥把更好、更和谐的那个场景描述出来。”马岩松毫不掩饰对大型国家公共建筑项目的渴望，他想用建筑的叙事为城市更多普通人带来些什么，即便成果极其有限。

　　“我想挑战自己。”千城一面、空无一人的公共广场、缺乏人性的设计......如何做出改变，这可能更为重要。在城市建设中，建筑师要像斗士，有些博弈不能放弃。他说：“我觉得自己越挫越勇。”

　　开放的会议空间。

　　实践与洞察成为建筑师马岩松的一种习惯，也成为他用行动的武器。他想做一个实际的践行者，让建筑给更多人带来有效的社会价值和意义。即便是静默的建筑，亦有属于它的观众。“如果美的创造没有观者的共鸣，那么它是不完整的，即使这种共鸣有时需要跨越很长的历史时空。”

　　投影中是马岩松为黑龙江哈尔滨市亚布力企业家论坛永久会址创作的手绘图。

　　马岩松希望自己设计的建筑能够脱离当下，成为跨越时间的存在，这反而有可能给这个时代增加丰富性。“所以我还挺相信源于最本能的个人主观的那种力量。”这种力量可以穿越时空，很感性，也很有生命力。

　　INTERACTION

　　话题互动

　　你了解或体验过MAD事务所的哪些作品？

　　它们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感觉？

　　文末留言聊聊。

　　以上内容来自《安邸AD》2022年5月刊

　　策划｜本刊编辑部

　　摄影｜Boris Shiu

　　造型｜Lily

　　撰文｜Lotty

　　编辑｜Windy田海凤，陈桑雨

　　视觉设计｜Mok Mo

　　部分图片来自MAD建筑事务所

　　独家专访｜弗朗西斯·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