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开州区作协清明节文学作品专号

悼念的季节

■李星

每当悼念的季节，天空总是这般阴郁。细雨无绝无期，墓碑在泪水中沉浸。清明，隆重地垂下世纪的头颅。
泥泞的山路，成为一根弯弯的拐杖，我扶着它跌跌撞撞向思念之地走去。她要是知道有这样一位陌生而真诚的朋友来探望，会多高兴！从她化为石头那天起，就矗立着注视一切，站成一个潇洒的绝句，任世人在四季的风中朗诵。
我编织一个小小的花环，是走向她唯一的通行证。我默立墓前，任艾草抚脸，一缕温馨搅拌着清苦。凄恻入骨，疼痛入骨，思念入骨，任何风暴都不会打散我们 。
凤是我奶奶的邻居，是在读中学的时候认识的。每个暑假我都会到乡下奶奶家去玩。
初到乡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好奇。
最有意思莫过在村上吃饭了，那时候我爷爷所在的地方叫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集体用于晒粮食的晒坝。吃饭的时间到了，大家都端着饭碗来到晒坝上吃，男女老少几十人，场面很热闹。他们之间有吃米饭的，有吃面条的，有吃土豆的，要是谁家吃肉了，一定是他家来客了，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我当时很好奇见到这样的场面，因为我在家里的时候就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而且还不准讲话（因为我父亲是军人）。而他们可以大声讲话，说什么李大爷家的猪长多大了，毛二哥家今天又来客了，张大婶家的鸡生了多少蛋………他们的脸上显得很兴奋、很幸福。
奶奶的邻居是朱大叔，有三个女儿。凤是老二，比我小两岁。凤扎着两个麻花辫子，脸红扑扑地像打了胭脂一样。一双水灵的眼睛很是迷人，特别有生气，我特意观察了一下还是双眼皮。一件红花布衣裳，裹不住少女的气息。由于在乡下经常干活的缘故，凤的皮肤有点黑。我刚刚到奶奶家的时候，她骂过我，说我戴着墨镜像个二流子。我就是听说她骂我后才开始注意她的，我决定治治她。
有一天，她来问我时间，因为那时我有一块电子手表。在当时来讲算是很前卫了，我装着见识很广的样子，告诉她这表是外国产的，要值10多元钱。凤当时就惊大了双眼，嘴里喃喃道：“好贵哟、好贵哈，够我家两个月生活费了。”从此以后，凤只要有空就来找我，向我打听城里人的生活及她从没听说过的事情。每次她都觉得很惊讶好奇，她渐渐地把我当成了见识很广、有学问的人，也和我成了最好的朋友。
一天她突然找到我说，你那天讲的口红是什么意思，我很得意地告诉她，“口红”是一种很漂亮的东西，可以把不是很完美的东西变得更完美，是女孩子用的。“那城里的女孩子都擦口红吗？”她眨巴着双眼好奇地问。我一听主意来了，想逗逗她，便说：“城里的女孩子擦了口红也没有你们乡下女孩子漂亮，要是你们一擦口红那就更漂亮了。”说完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流露出亢奋的目光，只见她叹息一声：“可惜买不起，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的。”我当即装着很豪爽的样子说：“我送你一支，真的。”凤高兴得跳了起来，“你真好，真是我的好朋友”。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城里人，有钱，而又说话算数，不会骗人的。转眼之间到了妈妈来接我回城的时间，在回城的前一个晚上，我把一支粉笔染了红墨水，然后故作神秘地把凤叫了出来，一路奔跑到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递给她我精心制作的红粉笔。“这是一支进口的口红，是我偷的妈妈的。”我小声说道。凤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但她说如果是我偷的我妈的她不要了。我说我妈的口红很多，没关系，便强行塞给了她。她高兴地说：“你真够意思。”凤说了一声“等我”，便飞似的跑了回去。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用麦秸编织的花篮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气喘吁吁地说：“这个花篮是我最心爱的东西，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个花篮送给你。”随手还给了我一个鸡蛋，她说是鸡刚下的，我隐约感觉到热乎乎的鸡蛋上还有股鸡屎的味道。
回城半年后，奶奶来到我家，我问起奶奶关于凤的事。奶奶说她死了，打猪草时从崖上摔了下来，临别时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红粉笔硬说是口红，并让她妈妈给她涂在嘴上，还说是一个朋友偷的他妈妈的，涂上很漂亮死也满足了，因为一个乡下女孩拥有口红是件很幸运的事……
我听着奶奶的讲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跑进卧室哭着一连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真想狠狠地打自己几耳光。“我不该捉弄她，我不该捉弄她”，我哭喊着……
无论岁月怎样变迁，我都清晰地看到，墓碑永远保持一个姿势，它成为重重山后那座最高的山峰，我决定亲自到她的坟前，给她送一支真正的口红，而且还是进口的，来弥补我心中一直最为内疚的事，特别是对朋友……
至今，那个小花篮还装着一支口红摆在我的桌上。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

菩提树下忆故人

■张瑾歆

时间一晃，那个秋天的雨季已经故去快八年了。清明时节，菩提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落叶与新生，我也在此再次忆起故人。
八年前的某一天，我们一同走进学校环境别致的菩提书院，参与你的参赛课程录制。那天天气很好，有阳光有微风，菩提树刚刚发芽，嫩绿的芽头在阳光中显得晶莹剔透，包裹着芽头的外衣时不时像一片片凋零的花瓣一样飘落到地上，我们抵达书院时，菩提树下已铺满一层嫩绿，点缀着记忆中的春天。
那时我还是一个初入校门的懵懂学生，对陌生的环境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对未来也是一片迷茫。就是初识你这个老师时，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改变。
曾有智者告诉我菩提二字，不仅仅是这种树的名称，其来源于梵文的音译，意为觉悟和智慧，用以指人突然顿悟真理，达到超然脱俗的境界。如果有人要问，我从什么时候起，忽然有所感悟，那么我一定会告诉他们，正是那个暮春的上午，嫩绿的菩提树下，你温煦的笑容，微带自然卷的呆萌和认真吟咏的句子：
“暮春时节，春服既成，携三五弟子、童子六七人，来此读书，甚好。”
“甚好”，好在何处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们跟随你读书。也渐渐地发现，读书不仅是读书，我们读书上的文字，读先贤的道理，读你传播的情怀，读眼前的菩提书院、菩提树，也在找寻自己内心的菩提种子。
那次录课后没过几天便是“世界读书日”，那天你带了《夹边沟记事》一书来到我们的课上，你说要是在安逸宁静的生活中找不到幸福感，就去看书中的右派被下放山沟劳教的故事，还特意提到了书中上海女人的爱情故事要比时下热映的《1980年代的爱情》感人。你让我们燃起了对读书的真正兴趣，我们也开始手不释卷，学会了拨开枯燥的阅读表面，从那些古老新颖的汉字中去寻找思想的珍贵，直到今天仍然影响着我。
如今，我想告诉你我最近读到的塞内加的句子：
“何必为部分的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的人生都催人泪下。”
你在我们心中播下了菩提的种子，而你却去到了山外面的那座山。那次录课我用手机拍了景，还偷拍了你融于景的照片，如今那个自在如风的“少年”已不在，景也跟着去了远方有你的地方。
你走之后，我想再去菩提树下找些有关你的回忆，但暮春一过，菩提树叶的颜色就会介于嫩绿与深绿之间，不再是记忆中的那般景致。这种跟着时间过渡而成的绿，不在你我所能操纵的区间之内。
如果你还能看到这些文字，你肯定会问，为什么我对你印象深刻的场景会是菩提树下？是因为后来才知道你说的那段话，原文出于《论语》，是孔子及其弟子描绘出的远大志向，古人希望在暮春时节，穿上春天的衣服，约五六个人，带六七个童子，去沂水边沐浴，在高坡上吹风，一路唱着歌而回。
我想，在那样的场景之中你能随口而出，想必那棵菩提树下也具备足够的自由让你有所遐想的空间。这或许正是你的心声：读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能具备独立的精神，以及如古人般对自由自在、超凡脱俗生活的向往。
也正是你留下的这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才影响了我们，使得我们从刚刚进入大学时的不知所措到如今的冷静沉着，也真正令我豁然开悟，懂得读书的意义不只是在于文凭、虚荣、前途、工作，而是对世界和生命的无限认知，并通过这种认知，最终印证自己心中的“菩提”。
纵然命运无法逆转，你已不会再回来，但我的菩提已经发芽，书院的菩提也已是一片绿荫。想来你冥冥之中若能知闻，也一定是很欣慰的吧。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

春天里白菊花

■徐守植

一夜之间这些白色的
花朵开满了山坡
这不是春雨浇出来的
春雨浇出来的多是
花红柳绿的春色
这是泪水浇出来的
泪水浇出来的就是
这些白色的花朵
断魂 断在这些菊花里
只有它能把我们的哀思寄托
黑色的墓碑前的白色菊花
它能打破这阴阳界线的阻隔
去向亲人们把我们的思念诉说
这不是菊花开放的季节
为什么菊花开满这里的山坡？
这就是菊花应该开放的日子
那是我们对亲人的思念
在这一天催开了这些花朵
清明，一朵又一朵的菊花
开在一座座墓碑前
开满了亲人居住的天国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

等待

■向玉清

　奶奶去世三年了。
临近清明节，我又想念奶奶了。这几日，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便萦绕着她的身影。又长又深的思念，直把我的情绪拖下悬崖，坠入一望无际的黑暗。
记得奶奶刚去世不久，我早上上班出门时，朝父亲房里望了一眼，见他半躺在床上，拿着奶奶的手机怔怔地发呆。我赶忙匆匆地走了。父亲是不愿意别人发现他的脆弱的。我也曾拿起奶奶的手机，偷偷凑近鼻子闻了又闻，那上面有奶奶身体的气味。反复抚摸着手机外壳，就好像握着奶奶的手一样，那上面仿佛还有温度。
奶奶原是和姑姑住在一套没电梯又不太宽敞的楼房二楼里，几年前姑姑去了北京打工，奶奶就独居了。
奶奶是个要强的人，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是不愿意给儿女们添麻烦。姑姑叔伯们有的在外地，有的虽然在家乡，也各有各的事情忙。奶奶总说，你们现在压力也大，我现在生活还能自理，不要牵累了你们才好。我自己一个人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跟你们在一起，辣的硬的我又不能吃，要你们单给我做那太麻烦了。这几年姑姑和叔伯都在城里买了电梯房，可奶奶不愿意去住，她说她不懂坐电梯，况且一坐电梯就头晕，所以大家也就不再坚持了。虽然大家有时间都会去奶奶那里坐坐，但是多数时候她是孤零零一个人待着的。
奶奶住的地方就在我儿子上学的幼儿园旁边，每天早上我骑着电动车送儿子上学，走到校门口，远远就能看见奶奶站在校门对面的人行道上张望。她已经八十八岁了，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灰，像是罩了一层浑浊的雾。她就睁着这样一双浑浊的眼睛四处张望。她的身体有些胖，怕热，所以总是手里拿把黑色的绸扇。一个格纹的真皮小包也总是随身挂在身上，那是前几年姑姑给她买的，用了几年，皮已经有些泛白。
虽然她的视力有些模糊，但是她总能在一番费力地搜寻后发现我。一看见我，她就咧开嘴笑。有时她佝偻着身子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只要一发现我，立马直起身子，笑呵呵地朝我招手。我向她走去，她向前迎我。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吃了早饭没，我若说没吃，她准要拉我去她屋里，她总说：不吃早饭怎么行，走，我去给你蒸白糖鸡蛋。我也总说忙，和她说上几句话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孩子放学，我照例去接。也是去年这个时候，下午四点钟时，太阳正毒辣。我停好电动车，远远地就发现了奶奶，她坐在校门旁边一家卖炸鸡腿的门前的台阶上，台阶已晒得发烫，她垫着一张街上流动宣传员发的广告纸，拿那把绸扇放到额头上方挡太阳，银白的头发粘在额前一条条深深的沟壑里。我走过去对她说：奶奶，这么热，你就不要来等我了，中暑了可怎么办。奶奶也不听我说，把一个塑料袋塞我怀里，里面装着两个达利园法式面包，还有一个梨。她说，这是给瑜儿带的，她担心她的曾外孙一放学就会饿。把东西给我后她就转身走了，她怕误了我接孩子的时间。
她走得缓慢极了，蓝色的纤维布衣服贴着她宽厚的背，浸出团团汗渍。我眼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楼房的转角，每一步都是孤独。
写着这篇文，泪眼模糊。许多时候，我徘徊在校门口，再也不见那个在烈日下张望等待的银发老人了。那里不再有属于我的等待，那份饱含期望的等待，我要去哪里寻呢？我亲爱的奶奶，请您告诉我，好吗？
又是一年清明日，过了这几年，我不知道我对您的思念会不会愈加地深了。不过，现在我站在您的墓碑前，已经能平静下来了，或许是我已习惯了您的不在，或许是因为成长。面对亲人的永逝，成长是疼痛的，这种痛连接着生命的顿悟！您的人生或许不完美，但您的生命是圆满的，从这片土地来，亦回归这片土地，这里的春天芬芳四溢，我想是您喜欢的。
我永远爱着您，心疼您，我想您对我也是一样的！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

在宋词里邂逅一场清明的相思雨

■袁野

　　清明时节，春雨纷纷，淅淅沥沥的雨声把整个世界织进了无边的惆怅，这个季节的雨，应是属于思念的雨吧！
在这样的天气里煮茗听雨，翻阅一卷宋词，与尘世相忘，走进词卷，时而去了江南，立于春光陌上，沐一身花雨；时而去了边塞，看一场没有止息的硝烟，和那个落魄帝王忆一段不堪回首的亡国恨；或于秦楼楚馆邂逅一词人，琵琶弦上说相思。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清丽婉约的宋词里，那一声声低泣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空，洋洋洒洒汇成了清明的相思雨，诉说一段段清瘦的往事，难忘，铭记的殇……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如果掩去作者的名字，读这首《临安春雨初霁》，也许会以为它不是出自“金戈铁马”的陆放翁之手，但我依然记得在宋朝，在沈园，有过一段伤感的相逢,一个文静灵秀的唐婉，一个满腹诗文的陆游，所以才有了“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清明，芳草萋萋，捧一杯黄土，燃一炷香，点燃心中无限的哀思和惆怅。
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
一千多年前，辛弃疾满腔热血，却又不得志，彼时的宋朝早已风雨飘摇。豪放如他，依然却在那乱世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寻觅的身影，一直在阑珊的灯火处，在倾斜的月亮中……
茸母初生忍禁烟，无家对景倍凄然，
帝城春色谁为主，遥知乡关涕泪涟。
他没有帝王的霸气和谋略，他是书画家，写瘦金体，画花鸟，宋徽宗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却无法否认他的才华斐然，这样的风流天子没有铮铮铁骨，只有风花雪月。许多人说宋徽宗误了国，可谁又知道，究竟是他误了国还是国误了他？凭寄离恨重重，无论多么沉重悲愤的历史，都已散作烟尘。
窗外的雨停了，有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斜照进来，洒在这本线装的宋词上，就这样，和它一起穿越时空,穿越千年前幽深的长巷，叩开朱红的门扉，我知道，里面藏着一个朝代的梦想和灵性。尽管，你我不能抵达他们生活的深处，却可以透过文字看尘土飞扬，听草木呢喃。千年也只是一瞬，似流水轻烟，万千故事不过是安放在厚厚的一册书里。
古往今来，人性中某些共同的、美好的感情，四海相通，古今相通。正因如此，清明节才成为一个流转千年的节日，清明节的雨，才会绵绵不绝地纷沓至今。
手机铃声响起，妈妈告诉我：清明节去给外公外婆扫墓。我说：好。我，依旧是阳光下平凡的女子，而宋词，是藏在心中的那朵莲，让我偶尔浮燥的心得以平静安宁，幸福的气息就那样盈怀……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

给我带路的老大爷

■刘椿山

　多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那位给我带路的老大爷。虽然他已经离开人世十多年了，可我经常想起他，他慈善的面孔和温暖的笑容时时在我脑海里浮现。
那是2006年，我从部队退伍后，便携带妻儿前往浙江省温州市打工。在老乡的帮助下，我们一家三口很快便在一个叫乐清的地方安顿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找工作。有一天，老乡下班回来告诉我说，有一家小工厂在招人，叫我去试试。本来想让他带我去的，可他实在是太忙了，便把工厂的地址写在了一张纸条上，让我自己去找。
第二天，我骑着自行车七弯八拐地到了纸条上写的那个地方，可就是找不到那个厂。就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一位白白胖胖的老大爷朝我走了过来，大概有七十多岁的样子，他微笑着看着我，用温州话“叽哩呱啦”地对我说了一通，他以为我是本地人，结果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我知道老大爷是想帮我，便用普通话告诉他，我是外地人，并问他我要找的厂子在什么地方。老大爷听了，改用生硬的普通话给我指路，只是他讲得太复杂了，听得我一头雾水。
老大爷讲完，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于是他干脆对我说：“跟我来，我带你去。”真是太感谢了。老大爷七弯八拐地将我带到了我要找的地方。原来那是一个家庭作坊，外面根本没有广告牌，一般的人是很难找到的。
到了那个地方，老大爷停了下来，用手往里面一指，示意我到了。我连忙鞠躬向老大爷道谢，老大爷一边往回走，一边回过头来不停地向我摆手，意思是：“不用谢！”在这个过程中，老大爷始终面带微笑。他的笑，犹如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
老板得知我的来意后，让我留下来干半天试试，如果行，第二天就正式上班，如果吃不消就算了。试用结束，老板问我干不干得了，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有什么干不了的？我点点头，表示行。就这样，我成了那家工厂的一名工人。
往后上下班的时候，我经常遇到那位好心的老大爷。每次见了，我都要笑着朝他挥挥手，打声招呼。他也会笑眯眯地挥手回应我。他的笑让我感到温暖。有时候，我也想和他聊聊，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作罢。对于我们来说，微笑便是最好的语言，也是最亲切的交流方式。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我从厂子里下班出来，当我漫不经心地走到最初见到老大爷的地方时，却听见前面的祠堂里有哀乐传来，还有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我心里一紧，突然想起有好几天没见到老大爷了，莫非——我不敢往下想。站在原地，我稍作犹豫，还是往祠堂那边走了过去。我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在祠堂前，我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老大爷的遗像依旧笑容满面，而他却静静地躺进了冰冷的棺椁里。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呢？我呆立在那里，脑子里满是老大爷和蔼可亲的笑容和他给我带路的情景。
我退到远处，面向祠堂，偷偷地鞠了三个躬，才默默地转身离去。一路上，我走得很慢，脑子里满是老大爷慈祥的面容。直到今天，记忆中老大爷的笑容依然清晰。于我而言，老大爷走得实在是太匆忙了，感觉上帝交给他的最后一件人生使命，就是给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带路，然后对他微笑，给他温暖。而这个陌生人就是我。对于那位给我帮助给我微笑的老大爷而言，我无以为报，唯有将其牢记在心，常怀感念，永生不得相忘！
（作者系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