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安心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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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一个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中国哲学解决的是人的生活情感体验即安心立命的问题，而西方哲学则强调的是逻辑推演的实用主义。什么是安心立命？这始终是摆在中国人文学者面前的大问题，也是中国哲学有别于西方哲学的大情怀，这与东西方历史的演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中国的历史是连续的从古至今一脉相承的道统思想，而西方哲学则是阶段性的，从希腊神话到经院哲学一直到中世纪再到文艺复兴再到德国古典再到现代哲学等不同阶段，每个阶段有着不同的代表人物，思想的演变在于不停地否定、反思与推演。而中国哲学的道统思想发展是结合了社会发展的状况，立足于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的大关怀。

简单梳理一下中国道统思想就可以看出来，从东周末年天下大乱，周王室被架空，上百个诸候小国彼此征战血流成河，当时的中国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面临着民族解体的风险，幸运的是出现了伟大的引路的先哲们，纷纷开创学派，归笼天下涣散的心，呈现出百家争鸣的文化大繁荣局面，最著名的有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等诸子百家，文化的凝聚力对民族的融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到了汉武帝时期，国家一统，实力强盛，为了便于帝王统治，推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从此以儒家为根本的道统文化便被确立起来，后来，到了东汉末年，天下又开始大乱，人们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礼崩乐坏，文化阵线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无力约束逐渐衰败的迹象，先哲们又返回诸子百家寻求出路，结果发现还有一条路即是道家，从此中国进入了魏晋玄学阶段，最著名的就是竹林七贤，而这只是少数人的大解脱，并不能阻止文化大衰退的局面，整个民族依然没有精神家园，就在中国文化生命几近危亡的时刻，我们又获得了一次拯救的机会，佛学在两汉时期传入中原。经历了几代人的翻译理解消化吸收，直到唐朝，我们终于做到了让佛经说汉语，表明佛学思想进入了中国，成为了中国思想的一部分。它为宋明新儒学的产生做好了准备，问题虽没有得到解决，但我们有了解决的希望。因为受佛学思想的启发，我们有了一个禅宗，禅宗的法门就是怎么修心，大纲十六个字“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禅宗就是佛教中的心学。得到佛学启发的中国人开始要完成一件事，就是“返本开新”，在原有道统的基础上开出新道统来。

新道统的目标是要树立我们每个中国人的独立人格。王阳明说：每个中国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引车卖浆者流，都要做“收拾精神，自作主张的大英雄。”宋明新儒学是儒释道三家合流。阳明心学为什么没能大行天下，有一个重大的历史原因就是满清入主中原，清朝用军机衙门取代了宰相制度，用军事统治取代了士大夫政治，中断了中国知识分子天下关怀的路径。

中国古代文化新道统的开创者--阳明心学，所关注的核心问题就是如何树立独立的人格，如何建构道德自觉的主体。这个建构实际上是心的建构，“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我们不可能以宗教信仰立心，因为我们还是中国人，但我们仍然需要解决在个人主义盛行的今天，不仅仅做一个物欲的人，还要有自己可以安心立命的地方。这是今天摆在我们每个中国人面前的最根本的问题。我们在考虑人生意义及价值的时候，必须得到哲学的启示。我相信你，因为我相信我自己。中国人如果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他又如何能相信别人。随着以家族为本位的社会的解体，我们步入了个人主义的社会，但这种个人主义在中国却没有精神基础，人最终沦为了物欲的个人。人生树不起信念来，只有一个功利的目标，并用功利的目标取代了人生的目标。然后每个人又从自己的物质利益出发，去寻求人与人之间的帮助，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熟人社会或叫人情社会。

几千年来中国哲学的主题就是“人要如何安排好自己这个最难安排的生命”。解决的方案只有一条，就是把出世与入世统一起来。出世是第一步，安顿我们的无限性；入世是第二步，按你领悟的实践吧。实践也不是把自己奉献给一个超验的神，而是奉献给天下，“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心体本有，真理不要到心外去求，我们本自具足。中国哲学是人生哲学，这个哲学是提高我们生命情感境界的学问，不是提高我们头脑中知识的学问。头脑不会有风暴，头脑中只会有知识和观念，心灵才是会起风暴的。心灵给我们的行为提供动力。中国哲学是我们的人生哲学，中国文化是我们的心灵归宿。

中西文化差别巨大，根源又在哪儿？西方哲学是通过理性逻辑把普遍真理找出来，而中国哲学是从生命情感把普遍真理说出来。西方人认为情感是主观性偶然性的，人与人的情感又千差万别，在这里怎么会有真理呢？这就是西方思想的局限性所在。中国人恰恰认为真理一开始就原始地发生在我们的生命情感里，因为人类的情感和动物的情绪不是一回事，人类的情感里面包含着生命体验，而在生命体验上，人与人的情感有共同的地方。我们把生命情感中生命体验的真相说出来，那就是把普遍真理说出来。

历史的发展离不开人文思想的支撑，没有灵魂安放的家园，人就会浮躁不安，容易生出祸乱，而心灵的安放需要人文学者树立起一套符合现代社会的人生哲学，把生命情感的历程与物质需求结合起来，只有这样才会消除矛盾。历史发展是条明线，而文化发展是条暗线，人文学者致力于安心立命，延续中华文化命脉的努力一直没有结束，这就是中国哲学人文关怀的立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