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之旅：一道2010年的玻璃裂痕，导致8年后美西南航空班机空难

“请相信我们的机长，我们会一起回家。”电影《中国机长》里的一句经典台词曾经打动无数观众。美国同样有一位颇具传奇经历的“美国机长”——舒尔茨。

她在加入美国西南航空公司之前是海军王牌女飞行员，开过大黄蜂FA-18、徘徊者EA-6B等舰载战斗机。

2018年，舒尔茨驾驶WN1380号客机从纽约直飞达拉斯，飞机上一共承载了144位乘客、5名机组人员。飞行至38000英尺高度时，飞机突然发生故障、一位乘客甚至被吸出舱外。

经验丰富的舒尔茨机长是如何冷静化解危机、成为美国英雄？

惊魂之旅：飞机窗外惊现一张人脸

4月17日——乔治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刻骨铭心的日子。他从纽约拉瓜迪亚机场登机，乘坐WN1380号客机前往遥远的达拉斯出差。

这条线路他飞了十几个来回，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遭遇空难。昨晚通宵工作令人疲惫不堪，他在飞机起飞后没多久就缓缓进入梦乡。

旅途大概要4个小时，乔治希望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补上一觉，免得到时带着一脸疲态给甲方做汇报。迷迷糊糊间，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起飞不过半小时，应该还在缓慢爬升的阶段。

他刚想闭眼继续小憩，一阵刺耳的警报骤然响起，所有疲惫、困意都被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切抛到了九霄云外。

像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一样，整个机舱发生极为猛烈的震动，继而是一段失重般的下坠。

失重带来的恐惧感在144位乘客间迅速弥漫，尖叫声、祷告声，似乎还有狂风的呼啸声，震耳欲聋。

坠落持续几秒后戛然而止，乔治知道这是机长采取有效措施暂时控制住了局势，可飞机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人会知道。

空姐竭力安慰处在崩溃边缘的乘客们，但只能是隔靴搔痒。氧气面罩齐刷刷地从舱顶掉落，心脏疾病患者、老人、小孩连忙取过面罩吸氧，以此缓解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他们能做的仅此而已，空中事故带给心灵的创伤绝非几句安慰、几口氧气所能治愈的。

乔治依稀记得看过一组数据，飞机旅行发生事故的几率远远低于火车、汽车、轮船，可一旦出现事故，生还率无限接近于零。

人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会发生僵直，他感觉到自己周身麻痹、动弹不得。如果生命就此终结，乔治希望再看一眼窗外的天空与白云，至少带着些许诗意在无人深空陨落。

他用尽全身力气转动颤颤巍巍的头部，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侧后方猛然袭来，吹得他后脑勺生疼。

“强风由何而来？”他正在一头雾水，眼前却出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画面——一张狰狞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窗外，随着机身的震动、气压的扭曲，这张女人的脸还在不停摇摆。

恍惚中，似乎还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求救声。这位被吸到飞机窗外的不幸者名为珍妮·弗里尔登，她是美国富国银行的高管，乘坐这趟飞机是因为结束到纽约的出差、返回达拉斯。

她定好了度假地点，期待着与家人团聚出游，怎么都想不到会惨遭这飞来横祸。

珍妮的座位在乔治的正后方，飞机发生故障时她旁边的窗户突然破裂，巨大的气压差把这个大活人瞬间吸出舱外。若非安全带的保护，恐怕她已经被卷入一望无际的万丈高空。

事发紧急，珍妮旁边的乘客拼了命往回拉她的腿。但想要对抗这一飞行高度的气压差，需要至少600公斤的拉力，众人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

空姐紧急联络机组成员，向他们询问急救办法。副机长艾利索冷静地回复：“我们尝试飞机减速，你们再努力一下看看。”

事实证明，他的建议行之有效，飞行速度降到210节时，可怜的珍妮终于被拉回了客舱。

乘客中有两位消防队员和护士，他们立刻对昏迷不醒的珍妮进行抢救。可无论是胸外按压、心肺复苏还是紧急吸氧，都不能救回这条活生生的人命。

舱外气压极低、氧气稀薄，脆弱的人体实在无法承受。摇晃、坠落、死亡，余下的143位乘客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经历了如此毛骨悚然的一切，绝望笼罩着整架1380号飞机。

他们有的人紧闭双眼进行最后的祷告，有的默默打开手机记录自己的遗言。

美国机长：沉着冷静中力挽狂澜

与客舱的慌张不同，驾驶舱的两位驾驶员正在竭尽全力地挽救飞机。

“控制中心，中午好，美西南1380正在300空层，请求爬升至380空层。”“美西南1380，这里是纽约管制，你好。允许爬升至380空层，可以直飞VINCE航路点，航向271。”

如此对话，56岁的舒尔茨机长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从美国海军退役后，她进入西南航空公司就职，往返于纽约、达拉斯之间的民用航线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当地时间11点04分，1380号客机在自动驾驶状态中平缓爬升。舒尔茨通过发动机的轰鸣声、机身的震颤程度判断——飞行状态良好，这趟愉快的旅途即将进入最舒适的平飞阶段。

但天有不测风云，伴随一阵尖锐的碰撞与啸叫，飞机左侧发动机突然发生故障、进入宕机状态，驾驶舱内的火警系统亦发出刺耳的危险警报。

舒尔茨立刻推测出飞机故障的原因，正待采取紧急措施控制局势，整个机身毫无预兆地发生严重倾斜，最大角度高达41°。机组人员被突如其来的翻滚、下坠晃得翻江倒海，整个大脑陷入剧烈的胀痛。

“该死，到底什么情况，切断自动驾驶！”舒尔茨机长沉稳的声音打破喧嚣，她紧紧握住操纵杆，拼尽全力往右挪动，同时踩下方向舵，一番极限操作总算使飞机恢复了平稳状态。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高度警报声，舒尔茨机长一边控制方向一边听取副机长艾利索的表盘检查报告：“一号引擎转速归零，燃油压力表归零！”

她当机立断，决定迅速下降飞机高度、缓解致命的高度警报，以防发生故障的机身被强烈的气压差撕个粉碎。左侧引擎故障宕机，仅凭余下的一个引擎强行下降是对飞行员驾驶技术的终极考验。

舒尔茨开了一辈子飞机，此时额头上也不免生出豆大的汗珠。她提醒副机长艾利索戴上氧气面罩，并请他尝试联络客舱乘客采取同样的防护措施。

直觉告诉舒尔茨，越是情况危急越要冷静沉着。她猛吸一口氧气，把视线聚焦于小小的表盘和操纵杆上，除此之外眼中别无他物。

飞机在她的操控下缓缓降低高度，经历几秒的震颤、微倾终于解除了高度警报。

“干得漂亮，女士。”艾利索长舒一口气，他在舒尔茨身边打了十几年副手，今天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前海军舰载机女飞行员的职业素养，不由得发出衷心的敬佩。

艾利索加入西南航空公司以前也是一位飞行员，开了一辈子F-16“战隼”型战斗机，不过他属于美国空军序列。

空军和海军的飞行员素来互相不服气，舒尔茨这通单引擎极限下降才算彻底征服了他。

高度警报的解除并不意味危机完全化解，他们二人都清楚1380号客机状况很不乐观，找到合适的机场尽快迫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艾利索熟练地打开电台频道，帮舒尔茨联系上了纽约控制台。

“美西南1380引擎起火，正在以单引擎下降高度！”控制台的工作人员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传奇的舒尔茨机长用这种语气报告，他们给予的回复简洁果断：“离你们最近的是费城机场。”

通信员话音刚落，舒尔茨脑中已计算出具体的飞行路线，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艾利索同样充分尽到了副机长的职责，他立即将这一消息通过广播告知客舱内仓皇失措的乘客们：“女士们先生们，我是副机长，我们正在机长的带领下前往费城，请大家安心坐好，谢谢。”

这段简短的通知反复重播了三次，犹如黑暗中的最后一丝曙光照进混乱嘈杂的客舱。乘客内心的恐惧逐渐退散，他们相信两位机长会把自己完好无恙地带回地面。

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用这句话形容舒尔茨丝毫不为过。飞机迫降前与费城机场工作人员的实时对接中，她竟然还能泰然自若地开起美式幽默：“不得不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冷静沉着、幽默风趣的背后，是舒尔茨严谨缜密的机长思维。她用短短的几分钟布置好所有应对突发情况的处理办法，包括迫降的跑道、接机的救援车型号都经过了她的亲自筛选。

随着一声巨响，WN1380号客机成功降落在费城国际机场的27L号跑道。为了追求尽可能的平稳落地，舒尔茨在飞机即将落地前又是一番极限操作、将落地角精准控制在5°左右。

从38000英尺高空突发紧急故障，到仅凭单引擎安全降落于费城机场，整个过程只有不到17分钟。飞机上144名乘客、5名机组人员除珍妮·弗里尔登不幸去世外，均奇迹般生还。

罪魁祸首：断裂的13号风扇

“万无一失”——这是飞机航空从业者最常听到的一个词语。不同于陆地上的交通工具，飞机行驶于万丈深空，一旦发生故障只有迫降这最后一条求生之路。稍有不慎，面临的就是满盘皆输。

因此所有与飞机相关的职业都以绝对的严格纪律著称，他们的工作必须达到100%的精确执行，就算99%也不合格。

比如机场工作人员务必确保机场附近没有任何一只鸟，否则就要面临严厉的处罚。

WN1380号客机在38000英尺高空突发故障，正是源于一个细节的疏忽纰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一架承载了一百多位乘客身家性命的大型飞机？

事故的罪魁祸首是13号发动机风扇的断裂。飞机爬升阶段遭遇强烈的气流对冲，这枚N1型号的风扇竟发生了脱落。进气涵道和风扇护罩的一部分与飞机分离，并被气流直接冲向机身左侧。

极强的风速下，小小的碎片破坏力堪比子弹。左侧机翼、左侧机身以及左侧水平安定面均遭遇破坏，二次产生的碎片又被风卷向左侧的客窗、导致了客窗破裂。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珍妮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气压甩了出去。失去外壳的保护，13号风扇迅速产生故障，一片扇叶竟直接被强风扯断。

不幸中的万幸是，扇叶跌跌撞撞地坠了下去，如果它以子弹般的速度击中机身，纵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挽救这架命途多舛的客机。

事后，机组成员看了故障调查报告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风扇的故障只引起了左侧发动机宕机，这已然是极端情况下的最好结果。

不过有一个问题让他们无比愤怒——2012年飞机检修并未测出13号风扇的异常。

至于13号风扇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故障的，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采用冶金检查法进行彻查，得出的结论是：一道细微的裂痕产生于2010年左右，这个未被及时察觉的隐患成为空难发生的根本原因。

WN1380号客机生产于2000年，至2018年发生事故已有17年10个月的驾龄，是一架老龄化客机。对于这种老机，飞机公司势必要定期进行严格检修确保安全。

机长舒尔茨还记得1380号上一次送修是在2012年，检修公司的报告称并未发现太多问题，飞机进行了简单的保养护理就重新回归运营。

如此致命的裂纹，为何安全报告通篇没有一句提及？涉事公司解释道，当时采用的检测技术是荧光渗透检查（FPI），由于技术所限检测不到细微的裂纹是正常现象。

现在他们已经采用了更为先进的涡流检查法（ECI），保证类似的事件不会再次发生。这种推卸责任的论调，显然无法说服惊魂未定的机组成员和幸存乘客。

尤其是女机长舒尔茨，她对空难发生的全过程历历在目。若非有她几十年的丰富驾驶经验在，恐怕1380号客机上的所有人都将成为检修公司工作失误的陪葬品。

“英雄”、“美国机长”等光鲜亮丽的标签接踵而至，第一次受到如此广泛社会关注的舒尔茨有些受宠若惊。

她再三向美国公众解释：“危急情况下，这样的处理是我作为一名飞行员的本职工作。”

她不愿意过多露面接受采访，然而深感骄傲的老同学、老战友纷纷现身说法，他们通过各种电视节目讲述舒尔茨年轻时的傲人履历。

一个全面立体、有血有肉的舒尔茨机长逐渐呈现在人们面前。1980年，舒尔茨临近高中毕业，她想报考航天专业、进入NASA工作，结果因美国当时激烈的性别歧视而作罢。

五年后，取得生物学、农学双学士学位的她依然放不下魂牵梦萦的飞天梦想。

她拒绝公司的高薪合同毅然从军，终于成为梦寐以求的海军飞行员。她是美军历史上第一代女飞行员，并有幸首批驾驶大黄蜂FA-18王牌机型。

她在海军部队服役整整10年，获得了海军少校的军衔。出于养育两个孩子的缘故，舒尔茨忍痛退役，但她加入了西南航空公司、继续自己的飞天生涯。

挽救148条人命后，人们把她和萨伦伯格机长相提并论——2009年成功迫降双发动机故障客机的传奇人物。

2018年5月1日，时任美国总统的特朗普做出一个符合民心所向的决定：邀请以舒尔茨为首的1380号机组成员到白宫做客，他紧紧握住舒尔茨的手，夸赞道：“神经如钢铁般坚强。”

巾帼不让须眉，舒尔茨机长用坚韧的品格、过硬的本领向世人证明，女性同样可以顶天立地。

冲上云霄、划破天际的，不仅是她驾驶的一架架飞机，更是一个傲然的英雄魂魄与飞天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