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醉酒后，脚架在我脖子上，求着让我好好爱她，我无法拒绝！

【本文节选自《星光灿烂月儿静》，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简介

穆月是工作上的女强人，却是爱情上的孤独者。帅气多金的老总，潇洒风流的设计总监，穆月会对谁芳心暗许？年轻活力的90后小鲜肉，忠厚老实的同乡租客，穆月又将情归何处？天上的行星与月亮，人间的痴男与怨女。

1

鲁余倾以前也是广告公司的，只是他为人太正派，自律性又好，时间一长，自然受不了广告公司的自由散漫。2014年末，鲁余倾整整一个月吃睡在公司，熬出了十几套方案，外出竞标，为公司来年的项目稳定做奠基。这是他对公司最后的一次奉献。

鲁余倾早就想好了，春节一过，他就跳槽，彻底地离开这家他待了四五年的广告公司。余倾大学毕业第二年正式跳入地产广告的坑，从毫无经验的新人，一直做到现在的创意总监。公司里的人，上至老板，下至实习生，都觉得余倾有一股钻研的精神。比如，即使甲方提的创意达到了，但没有达到自己内心的要求，他还是不甘心。于是便要旰食宵衣地实现心中所想，因此他的稿子总是别具一格，鹤立鸡群。

作为一名出色的创意总监，甲方公司一直以来都有人抛出橄榄枝，甚至不惜开出双倍的价钱，想要挖走鲁余倾。余倾一直没有心动的原因，是他心中从学生时代开始萌芽的广告理想。只是，经过几年客户与市场的双重摧残，那团理想之火早已成余烬，不可复燃。所以春节一过，余倾便告别广告公司，去一个甲方公司秦合地产做起了营销副总，开始了西装革履与时间规律的生活。

鲁余倾第一次见到穆月的时候，后者来秦禾地产参加竞标。奢侈明亮的大会议室里，穆月修身的小脚牛仔裤，搭配一身灰白条纹的衬衫，意气风发地宣讲自己做的PPT。鲁余倾看得出来，她准备得很充分，在台上逻辑清晰，细节明了，声音中气十足。最后，穆月以一个自信而甜美的微笑，结束自己的演讲。

投影下的这个女人，身材颀长，肌理嫩白细腻，五官玲珑而精致，复古式眼镜则愈添时尚感。她显然对自己的宣讲非常满意，眼神得意。但评委席正中间带着金丝眼镜的鲁余倾皱眉道：“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我姓穆，穆桂英的穆。”

“好，穆小姐，你刚才的演讲很出彩，但是你的内容未必同样出彩。我们都清楚，推广都是为解决问题的，而且通常只有一个终极的问题。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想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住了穆小姐，她自信的声音打了八折：“鲁总你好，我想，这个问题，需要分阶段进行阐述。首先……”

余倾抬手打断：“不存在。任何事情，寻找到最后，只剩一个问题。知道了这个问题，就会直奔一个目的，这样，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他没等穆月解释，便转向自己的助理，“好了，请下一家广告公司。”

余倾看得出穆小姐悻悻离去的背影，可是作为甲方高层，他必须对公司负责。

五家广告公司竞标结束之后，经过比对，尽管都存在不完美，可是穆小姐充满魅力的演讲还是令余倾印象深刻。他在会上宣布：“通过对方案和报价的考量，我们决定，百果广告和美佳广告留下，其他人员感谢参与。”

最后一轮抉择，鲁余倾想要留下更具创意的公司。

“只是，”余倾对她说，“穆小姐，我想我们应该讨论讨论，优化一下你的方案。”

“鲁总有什么高见？”穆小姐露出招牌式的职场笑容。

鲁余倾以专业的口吻道：“穆小姐，我们抛开所有庞大的逻辑体系不谈，可以重新梳理一条逻辑。我的观点是呢，我们的商铺，最首要的就是给客户解释有没有人气的问题。”

穆小姐看着他：“嗯，对，您继续说。”

鲁余倾道：“好，为了解决人气这个问题，我们有很多办法，但是同样的，我们只选一个。那就是，我们有地铁，这是杀手锏。”

穆小姐：“您继续，我听着呢。”

鲁余倾继续说：“接下来，我们就要抓住地铁不放，大做文章。比如，可以采用地铁+思维……”

两人在会议室，不觉间聊至斜曛西沉。

鲁余倾说：“穆小姐，时候不早了。走吧，我们公司都下班了。”

穆月说：“鲁总，还是不要叫我穆小姐了，我叫穆月，您也可以叫我英文名，沐恩.”

“穆小姐，”鲁余倾说，“哦，不，沐恩，你车停在哪？”

穆月摇了摇手上的绑着HelloKitty毛绒玩具的车钥匙：“就在前面。”

过一会儿，余倾听见穆月不停在按喇叭，便开过去问：“怎么了？”

穆月撅起嘴：“你可以帮我看看吗，我的车发动不了了。”

余倾熄了火，下来打开穆月车的引擎盖，看了看，说：“应该是发电机没电，你是不是忘关空调了。现在太晚了，找人修也来不及。你住哪？”

“长风公园。没事，我来叫车。”

“这么晚了。我送你吧，上车。”

穆月心里窃喜，嘴上恭敬：“啊？多不好意思啊，你顺路吗？”

余倾重新发动车：“顺路。你车就放在这吧，什么时候来取都行，反正以后每周你都要来这开会了。”

穆月反应敏捷：“鲁总，你的意思是，竞标我们公司已经拿下了。”

余倾第一次笑，刀削斧斫的脸上的精致络腮胡，在暮色中更加俊美：“没错，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上海是建在高架上的城市。它有一种立体感，就像是在城市上面再造了一个城市，因此磅礴无比。尤其是晚上，辉煌的灯火，会让人心生凌云壮志。

穆月按下车窗：“上海真美啊！”

余倾说：“上海是美，可是气候不好。冬天没雪，夏天太潮。”

穆月笑道：“那鲁总为什么留在上海。”

余倾专注开车：“除了气候，上海什么都有，什么都好。”

穆月在华灯照耀下的挡风玻璃上偷看鲁余倾：“上海的人，也好吗？”

余倾被问得莫名其妙：“很好呀，我并未觉得与其他地方的人有什么不同。”

穆月侧过脸看他：“我是问，上海的姑娘怎么样？”

余倾刹车等红灯：“我没有性别歧视，既然上海人好，上海姑娘自然也很好。”

穆月刹住自己的怦然之心：“鲁总真幽默。”

鲁余倾和这位自己挑选的伙伴合作十分愉快。身为项目的负责人，他每个星期要和广告公司开例会，都会见到穆月。在余倾眼中，穆月这个人热情充沛，有思路有情商，沟通起来毫不费力。他觉得，要是每个服务方都这样，自己的工作将会容易许多。

除了见面，余倾每月电话费支出最多的一项，就是打给穆月。起初是工作，后来两人熟络之后，变成无话不谈的朋友，对方甚至陷入连失眠与生理期也要与自己交待的怪圈，这让鲁余倾既窃喜又纠结。

某一次，穆月在微信上问他：鲁总，你有女朋友吗？

余倾回：我是个老光棍啊。

穆月问：不会吧，鲁总这么帅气多金，身边竟然没有小姑娘。

余倾回：在你们眼中，帅气多金是不是等于花心啊，哈哈。

穆月：你不花心，可阻止不了人家投怀送抱啊。

余倾：还投怀送抱，把我说得跟明星似的。

穆月：在我心中，鲁总可就是明星啊，是秦合地产最大的明星。

余倾：你们这做客户经理的就是嘴巴厉害。

对于女人而言，暧昧期就像是前戏，愈长愈好。半年过去了，鲁余倾和穆月之间还是一样，尽管两家公司的合同已经到期。

鲁余倾被集团派去福州接洽新的项目。倥偬诸事后的第一个周末，他打电话给刚被调来分公司一个月的穆月：“沐恩，晚上请你吃饭，在鼓楼的世纪金源。”

电话那头的穆月：“好啊，应该我请鲁总的。那么，晚上见。”

无论在中国的哪个城市，都有人过着轻裘肥马的生活。晚上七点，在声色洋溢的世纪金源大饭店门口，鲁余倾见到了盛装的穆月。她一袭雪白吊带长裙，裹着坎肩，亮色的闪银光的恨天高，华贵飘香。

鲁余倾道：“沐恩，你今天好美，真的像月亮了，闪闪发光。”

穆月笑道：“谢谢哦，陪我的鲁大明星吃饭，当然要穿得隆重一点。”

两人步入包厢，落座后，余倾说：“这海鲜厅没选错吧，我从没来过福州。待会你来点。”

穆月说：“那你选对人了，我来这一个月，把福州好吃的都吃了个遍，我推荐的，保准你满意。”

过了一会，穆月把菜单递给余倾：“你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余倾边看菜单边说：“再加几个吧，这菜不够啊。”

穆月道：“鲁总你是馋了吗，两个人这些菜绝对够了。”

余倾合上菜单：“哦，忘了告诉你，今晚三个人。”

穆月咋舌道：“什么？还有谁！”

手机铃声响起，余倾接上：“到了吗？我马上下来。”

余倾留穆月一个人，小跑下去。等会进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带着黑框眼镜，朴素的碎花裙子，气质温婉。

余倾向穆月介绍：“沐恩，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岑晶，我的女朋友。我觉得你们两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因此请原谅我还没经过你同意，就私自做主让你们见面了。”

穆月呆在一旁，直到岑晶过来伸手，她才想到起身：“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余倾今天很高兴，他开始活跃气氛：“岑晶，这个沐恩，是我这一年在上海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她可是个女强人啊，什么都会，我们合作一直很愉快。”

明明是在夸赞，余倾却看不出穆月的笑容，反而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礼貌性地应着。

余倾继续侃侃而谈：“这位岑晶女士呢，也很厉害。是个女诗人，已经出版过三本诗集了。活着的诗人，我身边只有这么一位。沐恩，你有什么诗人或作家朋友吗？”

岑晶说：“诗人也就是一职业，被你说得这么邪乎。好像只有死人才能当似的。”

两人开怀大笑，只有穆月像怔住了。余倾发现穆月眼中闪着像她脚上高跟鞋一样的银光，猜测她遇上什么不舒心的事，便不再随意开玩笑。

岑晶除了诗情好，还要显示口才好：“沐小姐这个名字很有诗意，沐月，沐浴在月光中。月光闪耀，星光便黯淡，夜空就剩一个月亮。古有诗云：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沐小姐的长相，有一种冷美人的感觉，所谓孤梅冷月，真是活在诗中的人物。”

一个女人毫无保留地赞赏另一个女人，要么是捧杀，要么是反话。从来只有英雄惜英雄，没有美人惜美人。

穆月说：“岑小姐过誉了，我这个穆，是穆桂英的穆，我的越是超越的越。所以，我只是个女汉子罢了，不是什么冷美人！”

岑晶没有觉得失望：“哦？穆月，这倒是有点像外国名字了，洋气。”

余倾笑道：“岑晶，我跟你说吧，这个穆小姐是个女强人，你现在信了吧。”

可是穆月突然说：“鲁总，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个老光棍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女朋友啊。”

余倾没有听出这话带的不满语气，竟然笑得很甜蜜：“你那时问我，我的确单身。岑晶是我大学同学，也是相恋多年的女友。可一年前，我们的感情发生危机，就分手了。这次来福州，正好遇见她也来旅游，再次相遇，还是放不下，就重新在一起了。”

一个温馨的爱情故事，却没有赢得穆月哪怕“哇，羡慕！”之类的客套。余倾觉得穆月今天反常，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埋头吃饭。

这菜还没上齐，听得穆月说：“竟然忘了，我公司还有点事。岑小姐，你慢慢享用，我先回去了。鲁总，你不是一直说要拜访我们福州的分公司吗，我邀请你。”

气氛降至冰点，几秒钟凝固般的岑寂。余倾看着岑晶，岑晶说：“去吧，这位姑娘可能需要你。”

穆月频率飞快地踩着亮晶晶的高跟鞋，夺门，下楼，扔包，打火，踩油门。福州地势崎岖，多山多树，蜿蜒的路灯，衬得像穿梭在奇幻森林之中。

“你今天怎么了，沐恩？”这回轮到余倾坐在副驾驶。

穆月直视前方：“我没事，说了公司有事。”

余倾微微一笑：“你手机都没响。再说了，我上午问你的时候不说今天很闲嘛。”

穆月说：“好吧，我是看不惯你们秀恩爱，行了吧。”

“哈哈，”余倾真诚的笑，“我跟岑晶啊，还好吧，都算老夫老妻了。如果惹穆大小姐不开心了，我明天就让手下打听，帮你留意留意有情郎。算我赔罪，行吧？”

“行了！”穆月一脚踩住刹车，把车泊在路边，“鲁余倾，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都没谈过恋爱啊。”

“这个岑晶是我的初恋。”

穆月鼻子里“哼哧”一声：“怪不得。”

余倾笑道：“怎么听你的语气，不像是在夸我啊。”

穆月快要气急败坏了：“鲁余倾，你这个人真虚伪，一会是光棍，一会又秀恩爱。”

余倾百口莫辩：“可是那时候，我真的是单身啊。”

穆月心里平静下来：“好了，你可以下车了。”

余倾道：“到了吗？”

穆月道：“没有，不过我不想载你了。”

余倾道：“可是，这是哪啊，你就把我放在这。”

穆月没有解释，将车窗解锁：“请你下车。”

余倾无奈地看着穆月几秒钟，深知此时的她像是油桶，不能有丝毫顶撞的火星，便打开车门，独自下车。他脚尖刚着地，听见“訇”的一声，穆月的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福州的冬天像得了怪病，不合常理的暖。余倾站在陌生的街边，本想拦下一辆车回酒店。后来见福州的人来人往，楼高路长，忽然来了兴趣，便在葱郁的行道树底下彳于，心中忽然变得澄澈无比，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抬头看天上的月，今天快到十五了，像极了古人的珏。人间温暖如春，她却寒冷如冰。

2

福州市中心某处的一栋别墅里，是上海百果广告的分公司。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层的别墅依然灯火通明。整个公司，只剩唐尼和穆月了，下个月的策划案客户不满意，所以要赶在月末之前完成。

过一会儿，唐尼装好自己的电脑：“沐恩，等会去哪吃点东西吧。”

穆月说：“我想吃点甜的，这几天弄得我身心疲惫。”

唐尼说：“好，我带你去吃港式甜品，你肯定没吃过。”

穆月说：“走着。”

唐尼与穆月一见如故。他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姑娘跟自己很像，有事业心，小资，是个体面人。他甚至想，若是早几年遇到她，自己也许不会那么快就离婚，虽然对于现在活明白了的他而言，过往都不算什么。他至少得了个可爱的女儿。

靠山别墅的工作环境，中产阶级的座驾，待遇优渥，无牵无挂。唐尼这一切的得来，也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聚成的。他老家在江西省的某个穷乡僻壤，自幼家贫，初中毕业便出去打工。他几乎什么都做过，泥瓦匠、司机、摆摊……直到有一次，唐尼做了安装户外广告的工人，逐渐了解到上游的平面广告。他便孤注一掷，只身一人去邻省福州报了个培训班，系统地学习平面设计。

此去筚路蓝缕。从零开始的唐尼立下学不成名誓不还的决心，苦学两年。经过不胜枚记的磨砺，他终于在设计上摸索出自己的风格，自成一派，在业界小有名气。年初，唐尼跳槽到了百果广告当设计总监，算是到了自己的事业巅峰。

面前的芒果冰淇淋球刚吃了两勺，穆月就开始在一旁呢喃：“刚才我见到一个人，好像鲁余倾啊。”

唐尼眉毛一拧：“你怎么还在想着那个人！”他吸了一口咖啡，“你呀，白天是个女强人，一到晚上，就变成个怨妇了。整天鲁余倾鲁余倾的，你不烦别人都烦了，那男的有什么好！”

穆月没有管他，反而问：“哎，你说，鲁余倾知道我这么喜欢他吗？”

唐尼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反正人家已经订婚了！没你的事了，洗洗睡吧。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男朋友。”

穆月习惯了唐尼的开玩笑，她把脸托在桌子上：“早知道应该使点手段，趁他空窗期的时候，一鼓作气把他拿下。”

唐尼不以为然道：“拿下之后呢。”

穆月自己笑起来：“拿下后，我现在就可以在大上海当富太太了，写写诗种种花什么的。哪用得着现在跟你在这天天熬夜加班啊。”

唐尼道：“我们两在福州，也可以过我弹琴你写诗的生活啊。”

穆月道：“开玩笑啦，写什么破诗啊，我只是在想鲁余倾的夫人，她是个诗人。”

唐尼主动跳过这个话题：“说真的，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男朋友。”

穆月笑道：“你？还是算了吧。到时候走在路上，不知道就被你哪一个女朋友给打了，我才不要冒这个险呢。”

唐尼差点呛到：“沐恩，你在说什么，我哪来的女朋友？”

穆月道：“福州公司都传遍了啊，说你省内省外都有女朋友。放心，我不会说的，我不是长舌妇。”

唐尼道：“这些人真是会造谣。那些人只是我的朋友罢了，最多是个女伴，绝不是什么女朋友。”

穆月说：“女伴是什么意思？只谈理想不上床，还是只上床不谈理想？”

唐尼睃了穆月一眼：“是既不谈理想，也不上床。找女朋友，找结婚对象，就应该找你这样的。哪用得着省内省外到处跑！”

穆月会心的一笑：“真的假的，你讲话我怎么不大放心呢！”

唐尼扬起五指，说：“对天发誓，真的。不过你得给我机会啊，明天周末，我开车带你去厦门海边兜风，去吗？”

穆月道：“走着，干嘛不去！”

厦门的路，厦门的树，厦门的天空，如果你坐在车上，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唐尼看着副驾驶上闷闷不乐的穆月，对她说：“沐恩，你去过大海边吗？”

穆月脑袋倚在窗户上：“去过啊，上海也有海，还有大连的也去过。”

唐尼不屑一顾：“上海大连的那叫海吗，那里的人工成分太多了，像个游泳池。我向你保证，十分钟之后，你会看见真正的大海。”

穆月的脑袋还是没有动，显然是兴致不大。

到了地方，唐尼停好车，背上吉他，带着穆月穿过厦门大学的红砖古厝教学楼，来到后门的大海。其时天气尚阴，海上生雾气，与天成一片，依稀可以见得小岛朦胧在这白雾里。

唐尼问：“怎么样，是不是跟上海的海不一样？等会太阳出来，会更好看。”

穆月张开双臂，面朝大海，嘴角不自觉地咧到最大：“真美啊，心情突然就变好起来了。以后我觉得治疗抑郁症，就把患者全部带到海边来，自然就会好起来了！”

唐尼说：“走，带你去那边的沙滩。”

阳光出来的正好，不迟也不早。

两人脱掉鞋袜，踩在沙滩上，任白浪抚摩。穆月穿了裙子，此刻双手搴起裙摆，说：“好软啊，像踩在云上面。”

唐尼没有说话，默默跟在后面。

“唐尼，我发现个问题啊，你说海水这么咸，是不是都是人家的脚味，哈哈哈。”穆月大笑几声，消失在海平面，没有回音。

唐尼答：“你真是大煞风景啊，听你这么说，以后我都不敢去海边了。你脚下的这沙子，还不够细不够软，而且不够干净。三亚那边的沙滩，全是白沙，那感觉，梦幻一般。你刚才说像踩在云尚面，我听去过美国的朋友说，有一个地方叫Keywest，那里的沙滩，比天上的云朵还白。”

穆月轻轻的一脚，扬起一串水珠：“好！努力挣钱，早日去美国玩耍！”

“唐尼！”穆月突然叫道，“我要去那边拍照！”她指着前方一块礁石，铁索围边，上面有“游客止步”四个朱红大字。

唐尼说：“那里不能去的啊，危险。”

穆月说：“怕啥，你不是会游泳吗，你肯定会救我的，对吧？”

唐尼掏出手机：“当然，我扶你过去。”

沙滩与礁石之间，有大量海水漫过，虽然不深，但是水底石头上青苔满布。穆月一手拎着裙边，一手交给唐尼，缓缓地移步，横渡过去。

在这块巨大的礁石之上，穆月开心极了，摆出各种妖娆的姿势，与身后的碧海，和谐无隙。唐尼说：“沐恩，我教你个姿势，你面向我，把双手举至头顶，逐渐并拢，中间留一个空，把夕阳放在里面。这样子看上去，你就把夕阳举在头顶了。”

穆月惊呼：“哇，这个创意好，不愧是学设计的。”她照着唐尼的话做，不断调整姿势。

唐尼说：“不行，地方太小了，我得去水里帮你拍了。”说着，他渐渐走下海，匍匐在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手机。唐尼看着手机中美艳的穆月，身体在海水里漂浮，心在海棉上漂浮。

夕阳快要掉进海里，沙滩上游客骤然减少，有风刮过，才让人明白这是北半球的冬季。唐尼上了岸，去拿了吉他，坐在沙滩上。

穆月：认识你这么久，总听你说喜欢弹琴，还没见你真正弹过呢。

唐尼：好，那么今天，我就为你奉献一场“南边的海边”主题音乐节。

唐尼的左手握好和弦，右手轻轻撩拨，美妙的音乐便在海边响起。他唱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张慧生作曲的《九月》：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我的泪水全无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沧桑与寥廓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沙滩上的游客，观者如堵。最后一个琴音飘入天空，掌声雷动，尤其是女生，纷纷拿起手机拍照。唐尼借机搂住身旁的穆月：“你们不要对我有想法啊，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穆月挣脱他的怀抱：“琴弹得不错，话不能乱说。”

唐尼边调整变调夹边说：“沐恩，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女人。”

穆月忍住笑：“你就是这样，靠弹琴加上油嘴滑舌，才有的那些女伴吧？”

唐尼说：“沐恩，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什么女伴！”

穆月说：“好了好了。赶紧弹吧，主题音乐节应该不会就一首吧！”

男人中有这样一群，他们不会只钟情一个人。也许同时喜欢多个女孩，也许不同阶段喜欢不同的人。总之，他们不愿将心停在一个地方。

唐尼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

拿破仑每征服一个国家，就会娶这个国家的尤物为妻。唐尼每到一个城市，就会为这个地方的姑娘耗费身心。

唐尼无论工作日是怎样的广告狗，周末是一定要重新做人的。他会起得格外早，洗半个世纪长的澡，喷上浓郁的古龙香水，外出寻芳猎艳。

这个周末，唐尼扛着晨曦，踏上合福高铁，去往800公里之外的安徽省会合肥，给一个刚在网游上认识的姑娘千里送温暖。

姑娘是个宠物店老板，自带呆萌气息。唐尼刚进店里，跟她聊了没几句，笼子里关着的一只泰迪，一只贵宾犬，毫无防备地交配起来。两人看了，相互望了一眼，便关了宠物店大门，在里面干柴烈火起来。

逍遥过后，唐尼带着姑娘去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购物。这是泡妞的终极手段——没有物质的维持，单凭过人的体力，唐尼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饭刚吃到一半，在商场最顶层的法国餐厅，唐尼接到穆月的电话，他躲到卫生间，偷偷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穆月冷漠的声音：“唐尼，昨天晚上我在路上闲逛，走着走着，我就豁然开朗了。”

唐尼：“哈哈，穆大美女这是豁然开朗什么了啊？”

穆月：“我对鲁余倾完全释怀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回忆。”

唐尼：“我的天啊，穆月，你终于走出来了，那家伙有什么好，早该忘了。”

穆月：“后来我想到你。我发现要珍惜身边的人，我觉得你潇洒，有才，而且对我很好。上次你泡在水里给我拍照的时候，我真的被感动到了。我在想，我是不是要给你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个机会。”

唐尼激动到颤抖：“沐恩，你知道吗，听到你这些话，我真的有点想哭的感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好在你总算明白了。”

穆月：“可是唐尼，一个小时前，我这个想法又立马消失了。你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唐尼感到事情不妙：“沐恩，你是在开玩笑嘛，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穆月：“不用了。一个小时前，我跟你在同一个商场，现在，我已经在回福州的车上了。”

唐尼大惊：“穆月，你听我解释，那个女孩……”

“嘟嘟……”那头的电话挂断。

唐尼给姑娘转了6000块钱，马不停蹄地赶回福州。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总是在通话中，他去穆月住的酒店找她，房间也退了。唐尼第一次为女人感到慌张，穆月是个好姑娘，时尚漂亮，谈恋爱拿得出手；对爱执着，娶回家是贤妻良母。

为此，唐尼也做了很多感动自己感动福州的事。

他熬了三个通宵，发挥自己的特长，设计出一张画面：一位小伙，举首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明月上，写着“沐恩”的名字。而小伙子的脸下，有两行斗大的泪珠。画面还配上了一句文案：唐尼在等你。他将这个画面做成T恤，雇人穿着这件衣服在福州各个闹市区玩快闪，连续三天。

他联系所有他跟穆月共同的朋友，包括百果广告的老板，请求他们发消息给穆月，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往事如雪泥鸿爪，穆月的消息却雁过无痕。

唐尼只忧郁了几天，又被繁冗的工作稀释了伤感。毕竟没有了穆月，只是没有爱情；没有了经济来源，就没有了一切。

约莫半个月后的一天，唐尼收到了穆月的微信：“我要回上海了，你送我去机场吧。在楼下等你。”

唐尼飞奔下楼，见到穆月美美地站在那儿，露出淡淡的笑容。

两人没有说话，没有尴尬，仅相视一笑，像刚认识一样。唐尼将穆月的行李搬至车中，驰往机场。

唐尼直截了当地问：“怎么，这些天跑哪去了，满世界都找不到你。”

穆月说：“我就在福州啊，每天逛街吃饭，福州的大街小巷啊，都快被我逛完了。福州的美食，也快被我吃光了。”

唐尼：“那我向你表白的广告你看到没？”

穆月：“什么广告，没看到！”

唐尼：“不会吧，这样的传播，应该会覆盖很多人啦。”

穆月笑道：“看到啦。不过是在本地的微博上看到的。当时我就在笑，平常你设计东西都是人家付你钱，现在可倒好，自己贴钱宣传。”

唐尼：“钱嘛，不给女人花给谁花！”

穆月道：“哎呦，你的钱啊我受不起，还是给你的那些天南海北的妃子们花吧。”

车中有一分钟的沉寂。

穆月郑重地开口：“唐尼，我们做回朋友吧，像刚认识那样。还是朋友比较轻松。”

唐尼望着前面无尽头的路，思索了一会：“好呀，做朋友好。做朋友永远不会后退，更不会像曾经的情侣一样，变为仇人。”

穆月笑道：“那你的仇人，未来会遍布中国啊，哈哈。”

唐尼说：“说正经的，回上海了，打算找个什么样的？”

穆月说：“我觉得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考虑感情的问题了。顺其自然吧，都快30了，哪还有精力海誓山盟要死要活的。”

唐尼说：“还会再回福州吗？”

穆月说：“应该不会了。除非哪天，我要去南边的海边度蜜月！”

车子缓缓向前驶着，同夕阳一道，度过福建横亘延绵的山岭。

3

大神见到穆月的第一面就被征服了，毕竟他的审美生涯里，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哪怕只是类似。

大神又辞职了，这是他毕业三年来的第三次跳槽，他仗着年轻，在一个地方总待不惯。不过这一次，他觉得可能有些例外了。坐在他面前的面试官，据说是这家叫百果广告的客户总监。她戴着时髦的圆框眼镜，端庄的坐在那儿，从容自信，神采飞扬。

面试官问：“你是学金融的，怎么想着做客户经理了。”

大神早已准备好了答案：“我认为，我做好了客户经理，可以去任何行业，包括金融行业。而在金融行业，很可能就限于这一行了。”

“你还会摄影？”穆月问。

大神答道：“会，我大学是摄影协会的，班级里的集体活动都是我拍的照。”

穆月笑道：“那好，以后你可以帮我们公司拍照了。”

大神没有回答，只是微笑。毕竟是在面试，说错了话可不好。

穆月起身：“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问题了。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天就会收到人事的offer!”

大神礼貌地回答：“谢谢你！”

穆月说：“不客气，以后你可能就跟着我了。”

大神觉得，现在可以开玩笑了：“Yes，madam!”

大神其实并不大，今年才24周岁。大神其实也不叫大神，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沈石玉。

大神原来念书时，同窗都喊他小沈；到了大学，同床（上铺兄弟）另辟蹊径，叫他大沈。大沈，大神，就这么流传开来。大神作为一个男孩子，清秀清爽，时髦有型，大学四年啫喱水与爱情的滋润从没有断过。

毕业一年后某一次同学聚会，大神遇见之前四年没说过四句话的同班同学小云。小云大学时衣着平平，所以显得样貌平平，现在读研的她，出落得天仙一般。大神顿时对她心驰神往，展开猛烈火力和温柔诱降。

三个月后，大神和小云在一起了。大神感到很幸福，他喜欢小云的温柔善良、清纯漂亮。

可是小云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韩流。

起初，大神觉得，自己的女朋友有点可爱。后来，他发现，自己与小云实在没有交流下去的空间。比如，她整天都在看韩国综艺，大神好不容易去电影院看场国产电影，小云却在椅子上睡了一个小时；比如，大神最喜欢的周杰伦，在小云的眼中一文不值，因为她觉得权志龙才是亚洲第一创作才子。

久而久之，大神提出了分手。小云哭了半天，然后说：“分手可以，但是我要一个分手礼物。这个月Bigbang上海演唱会的门票。”

自此以后，大神一直是空窗期。从成年开始都是成双入对的大神，一单就是两年。

直到这次遇见了穆月。

大神跟着穆月跑客户，不过一周，更加倾心自己上司的职场女性魅力。她无论在男客户还是女客户之间，上级还是下属之间，都能够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并且最短时间把实质性问题解决。大神甚至听到有些客户公司的老板说：“如果不是穆月领衔这个项目，我宁愿换一家广告公司。”

当然了，大神自己也不差。

大神别的不敢说，与人打交道这一块，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也许是家境的缘故，他自小见过很多人，很多世面。因此大神在给穆月当助理不到一个月，穆月就对他说：“大神，你不必跟我了，明天自己负责一个项目吧。你的能力完全可以。”

从那一刻起，大神决定了，他要追穆月。尽管对方比自己大了6岁。

大神追女生的攻略，经过五年的磨砺，已经非常详实。这些攻略中，随便拿出一套来，都可以编成一部不薄的书。为此，他研究过穆月：她爱物质，也爱浪漫；享受被男人围绕，也喜欢专情一人。

确定好策略，大神义无反顾的开始自己的“登月计划”。连续一个月，大神都在网上买各种穆月喜欢的东西，高跟鞋、鲜花、裙子、面膜等等，每一样东西，他都会叫商家附上一张小卡片，上面有自己写给穆月的小诗。

其一：

风儿舔着叶子的脸，

小狗打翻小猫的盘，

右手指出卖了和弦，

我想跟你一起看。

其二：

鱼在水里唱着歌，

眼睛在脸上写小说，

你在宇宙间，被我亲过。

其三：

世上的天籁只有三种，

精致贝壳里的风声，

夏日野林间的清风，

你羞赧的叫我老公。

只是，大神没有署自己的名字，而是用的“月亮女神”这个网名。穆月每日收到莫名的礼物，开始是惊喜，后来是烦恼。她曾跟大神诉苦：“这人真有意思，他迟迟不出现，搞得现在我在同事眼中都被孤立了。”因为，在男同事眼中，这是在炫富，在女同事眼中，这是秀恩爱。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穆月照样准时接到快递员的电话，她去公司楼下，发现大神穿着快递员的衣服，手捧鲜花，对穆月说：“沐恩，这一次，我把自己送给你。”

穆月讶异得说不出话，捂住自己的嘴巴。

大神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穆月，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想在你开心的时候帮你拍下最美的笑容，我想在你伤心的时候帮你擦眼泪。我想，我能够做到。我想，我们能够幸福。”

穆月这回改捂住眼睛了，因为她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走过去接过鲜花，抱着大神说：“我愿意，我愿意！”

大神和穆月的恋情并没有轰动公司，因为同事们都觉得这桩爱情靠不住，等着看笑话。可是当事人活得很滋润，工作上更加努力，闲暇时更加潇洒。具体来说就是，两个都喜欢旅游的人凑在一起，为祖国的旅游事业和酒店事业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大神与穆月的第一次旅行，定在古城苏州。好像是穆月跟自己说过，她喜欢有水的地方。而苏州自古都是水乡，全城水系纵横。另一方面，这座城市还是大神上大学的地方。

苏大旁的护城河，全是低矮的民居，偶尔点缀着复建的古色城墙，才会让人升起关于千年吴江的记忆。大神与穆月十指相扣，漫步在护城河堤岸。夏末季节，离秋天很近；夏末气温，离秋天很远。

“再往这边来一点，让城墙的那个角落入镜。”大神像个导演，在指挥着穆月凹造型拍照。

穆月蹦跳着过来，将眼睛凑到手机上：“嗯，还可以，不过稍欠火候。”

大神对这样的点评提出抗议：“不会吧，还有人比我拍得更好吗。”

穆月背过去：“当然有啊，我就见过。”

大神坚信自己的摄影水准，不信这个世上有超越自己的对手：“你见过的，谁啊，我认识吗？”

穆月说：“你不认识啦，是我在福州分公司的同事。”

天遥地远，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大神便放弃追踪，改换目标：“这里真是一点没变啊，跟我上学时一模一样。以前我还在想，以后成家了，就在苏州买个房子，看河水弯弯，蛮有生活气息的。”

穆月说：“那，你的以后有我吗？”

大神抓住穆月的手掌，送到自己的双肩上：“当然啦，我的以后，都是你。”

大神送给穆月的DIY相册里，满是女方的生活点滴。有在火车车厢的，有在江上竹筏的，甚至在废铁厂里，都被大神拍得那么好看。

可是，也是因为一张照片，让大神醒悟，他们之间的爱情，也许并不是那么完美。

一天，穆月拿回来一个巨大的用布包裹的东西。她说要给大神一个惊喜，掀开一看，是两人的亲密照，用华丽的相框镶好。

大神笑道：“天哪，你知道，在魔都，放这个东西所占的空间，要花多少钱吗？”

穆月道：“没关系啊，明年我们结婚，这个就可以搬到新房里去了啊。”

听到“结婚”二字，大神的魂魄吓得神游千里，很快才反应过来：“沐恩，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结婚？”

穆月点头道：“对啊，结婚，怎么啦？”

大神说：“怎么突然想到结婚了？”

穆月说：“什么叫突然想到啊，我们都在一起半年了，一直都相处得很好。真心相爱的人，就该结婚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大神说：“成为眷属，也不用这么快吧，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穆月沉下脸：“你想多玩几年，可也要照顾我的感受啊。我比你大6岁哎，我可玩不起了。”

大神说：“那也不用这么早吧，我的打算，最早也是30岁左右才结婚！”

穆月冷笑一声：“30岁！你还是小鲜肉，我呢，我都快40了，都成黄脸婆了！”

大神不想让战火升级，低下姿态讨她欢心，抚摩她的脸：“谁说的，你现在看起来啊，最多20，洁白水嫩的，谁能知道你30了。”

穆月拿开他的手：“大神，我是认真的。样子可以骗人，年龄可以骗人，可是身体是最诚实的。女人一过30，所有的魅力都会大打折扣的，你明白吗？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该站在我的立场，早点跟我结婚。在我30岁的时候。”

大神心烦意乱，在房间不断踱步：“你30岁关我什么事啊！我不能因为你30岁就放弃自己的青春吧，我反正要到30岁结婚，你能等就等，不能等就算了！”

穆月脸色骤变：“好，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是嫌弃我年龄大了是吗，早干嘛去了。”

大神感觉事态不妙，大丈夫能屈能伸，赶忙弥补挽回：“沐恩，你不要生气。咱们可以再商量啊，或者我可以改变计划啊，27、28左右结婚也行啊，不一定非得30岁。”

穆月说：“行了沈石玉，别装了。我刚才只是故意试探你一下，没想过真的明年结婚。现在看来，我们永远不必结婚了。”她拿起画框，丢到门外，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神追在后面喊：“沐恩，不要这样，我们再坐下来沟通沟通。”

可是，穆月的背后只飘来一句话：“这个房子你住吧，过几天我会来收拾东西。”

除了最终爆发的年龄问题，还有一件事，让大神觉得他对这桩爱情的掌控，渐渐力所不逮。

大神接受到穆月充溢的爱，不仅包括精神与身体，还有情人间的礼物。这种礼物，不同于大神之前追求她时买的那些可爱但是不贵的东西，穆月送给大神的礼物，都是些高档名贵货。像手表、西服、电脑，甚至，穆月还提过要给他买汽车。

大神曾经跟她说过：“沐恩，我是个男的，我工作能力没你强，赚钱没你多。你这样老是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压力很大的。”

穆月显然没当一回事：“不是说男女平等嘛，谁有钱谁买啊，我觉得没什么啊。而且我觉得，我老公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大神的，彻底超越我，别担心！”

大神急不可耐：“可是，我现在是个穷光蛋啊，你让我怎么办！”

穆月说：“好了好了，开玩笑嘛，你还当真了！”

穆月是开玩笑，可是大神当真了。穆月把给男朋友买东西当成是一种爱，可对大神而言，这样沉甸甸的爱，他难以承受。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达到穆月现在的职业水平，也不会有穆月对工作的那份热情。这就说明，自己会一直活在穆月的影子之下，他们两之间的天堑，难以逾越，难以变通途。

4

我进百果广告的时候，穆月正准备离职，她每天都忙着项目交接的事，不可开交。听别的同事说，她之前刚跟公司的一个小鲜肉分手，曾经恋爱的时候太高调，如今在公司不好待下去，只得双双把职离。

穆月在公司的几天，我甚至连她的正脸也没看过。我不敢正眼看她，这是我的问题。

我这个人，有点小自卑。我个子矮，不到一米七，这就算了；我五官不硬气，圆脸塌鼻子，这也算了；我的发际线像退潮的海岸线，严重靠后，比实际年龄老了起码五岁。这样子的搭配，我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如果说这些还只是先天条件无法选择的话，那么我的后天，也不遂人愿。我在内陆的一个美术专科学校毕业，之后一直从事平面设计的工作。可能是因为我的天赋不好，我的技艺一直没有长进。

加上我喜欢跳槽，以至于我毕业后的第八年，到了百果广告，我的职位还没有提升，仍然做着最基础的设计工作。用现在的话讲，我就是一个十足的吊丝，从外表到气质再到身家。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

吊丝归吊丝，这么多年，其实我有过一个女朋友，叫春岚。她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我老家隔壁村的人。本来我们交集为零，初中毕业后的第十年，我回老家过春节，再次见到了春岚。她和她妈正站在路边，望着坏在一旁的电瓶车束手无策。

我刚好经过，认出了她。并凭借我中学时期扎实的物理学知识，帮她们修好了车，她妈妈对我赞不绝口。自此，我们联系一阵之后，开始了正式的交往。

春岚不漂亮、不出众，但是跟我一样，很朴实。这一点，在我们农村尤为重要。再加上那时，我们两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于是没过多久，双方父母见过面，就开始准备终身大事。一切如常，我也觉得我的人生差不多已经这样定型了。

可就在婚前一周，我和春岚同房。我发现我不行，怎么会不行呢，以前我天天幻想这种事啊。春岚这个时候变得很强势，拉着我去县医院检查，结果，是我的问题。

春岚和她的家人像变了个样，要解除婚约，并且把我不行的事说了出去。导致，十里八乡的人都不敢再跟我家结亲。

那次之后，我伤得很深。我一怒之下，离开了生活近三十年的家乡，只身来到上海。是逃避，也是想活出个人样，以后衣锦还乡，气死春岚他们一家。

当然了，我也不是一无所有。上个月，我用自己这八年来的存款，买了一辆车。也许是潜意识里想掩盖自己的形象不足，我特意买了一辆红色越野车，这是辆硬汉车，开起来霸气外露。

有了车之后，我稍微自信点了。同事们都开我玩笑，说我吊丝逆袭。我感觉自己坐在驾驶位上驱使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是无比的高大帅气。上下班的路上，我还可以用打车软件载人，和这些没车的人（我认为）交谈的过程中，我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倍。

只是，我遇见穆月的时候，还是紧张得抬不起头。

有一回，在公司里，因为人手不够，穆月找我帮个小忙，将她的稿面换个元素。她就站在我身边，跟我传达她的想法。她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她的身体是那么清香，她的右手是那么纤细。我觉得自己快要忘记呼吸，说不出话，只得“嗯啊”的回应着。特别是，她说得高兴了，自然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那一瞬间，我有窒息的感觉。我混沌的脑子中想了很多，我想立马站起来紧紧抱住她，我想马上下班，开车带她去一个又偏又小的旅馆里。

脑子里在跑马，现实呢，我连回过头跟她微笑的勇气都没有，我连站起来和她相视的勇气都没有。

还有一回，公司派我和穆月一起，去浙江金华的一个客户公司催款。那时我车的磨合期还没过，就跟穆月商量说开车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很亲密，何况是比“室”更小的车厢。我很紧张，穆月这样的女神级人物，肯定不屑于跟我这样的吊丝待在一块。我已准备几个小时的车程，都大声放着音乐，最大程度减小我们之间对话的可能。

可是，情况并不是这样。

穆月见我每一个路口都要停车等还有几秒钟才亮的红灯，都会取笑我：“天哪，照你这样开，我们要天黑才能到啊大哥。”

我羞愧难当，只好说：“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嘛，嘿嘿。”

穆月说：“我看回来还是我来开吧。”

我说：“好呀，美女豪车。哎呀不是，我的不是豪车。”我感觉我的脊背都羞红了。

穆月轻笑了一声：“老钟，你是哪里人？”

我说：“山东的。”

穆月说：“那咱们是老乡啊，我也是山东的。我们老板也是山东的，人挺好的，可惜我要走了。”

我心里竟然有浓浓的离别之意：“对啊，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穆月说：“想见就能见啊，来，我加你微信，以后常联系。”

我真的没想到，身为女神的穆月，会这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还会主动留自己的微信，这真让我受宠若惊。那天晚上在宾馆，我把穆月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看了很多遍，里面全是她记录的精致生活。离我有参商之遥的那种生活。我确定，我已经喜欢上她。而且，我相信，这样的女神，会有男的不喜欢吗？

穆月离职前一晚，公司上下几十号人，为她饯行。毕竟单论工作，穆月为公司还是做了不少贡献的。来的同事们，一半是真心惜别的，另一半是看笑话的。百果广告曾经风光无限的穆月女神，如今是赔了小鲜肉又折兵，多少是有些戏剧效果的。

穆月那天晚上看起来很高兴，笑得很欢，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我就坐在她对面，默默欣赏着她。我们每个人都给穆月敬酒，轮到我时（因为开车，我端的是饮料），虽然准备了许久，到她跟前，仍然双腿微微颤栗，轻声说了一句：“希望有机会以后再合作。”说完后，我发现这句话是不是次序错了，应该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或者“以后有机会希望再合作”。我乱的很。

“谢谢！”我看见，穆月酡红的脸更好看了，对我的笑容，比那酒意还要醇。

时至半夜，人影散乱，走了大半，醉了小半。只有我，一个人孤独地醒着。穆月伏在桌子上，睡在两个女同事之间。我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很久，头发很黑，头皮很白，只有一个旋。忽然之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魄，提着狂跳的心，踱到穆月身后。俯下身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她头发上的香气，顿时觉得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舞蹈。穆月动了一下，我惶遽地撤回自己的位子上。

这一吓，真的把我吓尿了。刚才喝的饮料太多，此刻有了尿意，我便去了卫生间。回来之后，我又吓了一跳。穆月坐在包厢的地上，伤心地大哭起来。

奇怪，这一次我竟然没有慌神。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把刚才上厕所剩的半包纸递给她，也第一次斗胆叫了她的昵称：“越，你怎么了，别哭了。”

穆月接过纸巾，但是没有擦，嘤嘤道：“我……要回家，送我……回家。我要回家，送我回家。”一直是这两句。

我指了指沉醉在桌上的同事：“不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穆月摇首，眼泪滴到她的膝盖：“不要，不要，他们根本就不喜欢我。”说完又开始啜泣。

我说：“好好好，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穆月摇摇晃晃的起身，倒在我的怀里，半醉半醒。她个子高，但是很轻。我将她搀扶到酒店楼下，送到我车的后排座位上，给她系上安全带。

我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问她：“越，你家在哪儿，我导航过去。”

穆月在后面蜷缩成一团：“我没有家，我住的酒店，但我不想回去，那里太冷了。”

我说：“那怎么办？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穆月默不作声。

我斗胆问了下：“要不，你先住我那……我租了一整套，上个月我的房客刚走，房间空着。”

穆月说：“老钟，去你那吧，你方便吧？”

说实话，我太方便了。但我还是平静地说：“没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到了家，我把穆月扶到床上，开了空调，盖好被子。正准备关灯的时候，穆月拉住我的手，说：“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那一刻，我不是没有非分之想，我想马上趴到她的身上，用尽我的力量。但只是想想而已，贪欢的后果，我无力承担。

我慢慢地解开她的手，回我自己的房间做梦。做梦之前，我熬夜收拾了这一整套脏乱的屋子，以免明天吓到我的女神。

明天一早，我去上班，隔壁的房间里，穆月还在熟睡。我在她的微信上留了言：你昨晚喝醉了，我是老钟，这是我租的房子。冰箱里面有吃的，你自己找。临走的时候锁上门，钥匙放在门口的鞋子里就行。

几个小时之后，穆月回了我一个OK的表情，再也没有消息。我想，以后在上海，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吧。

晚上我下班回来，发现门口没有钥匙，房间里灯还亮着。我试探着打开门，着实吓了我一跳，穆月正在里面拖地。她见到我，笑道：“老钟，你回来啦。”

这一切，我始料未及。而且，面对清醒后正常的穆月，我还是有些许压力：“是啊，你……你怎么还在这？”

穆月说：“怎么，你这意思是不欢迎我啊！”

我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穆月邪魅地笑道：“你去看那个房间。”

我走进那个房间，里面全是穆月的行李，还换上了漂亮的窗帘和床单。我正在纳闷，穆月便走过来靠在门上，跟我说：“反正我也要租房子，你这正好空着，我就干脆搬过来了。你要给我房租便宜一点哦。”

我傻了眼。我没听错吧，穆月，我的女神，竟然要跟我同居了！妈呀，这不是现实中的《浪漫满屋》嘛。当然了，我没有男主角那么高大英俊，但我仍然很开心。

“走，请你吃大餐去！”穆月拍了拍我的肩膀。

对于穆月的这个动作，其实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喜欢穆月对我做的任何亲密的动作；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可怜的，被一个女生拍肩膀，要是我能长到180，该有多好。算了，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干嘛，为啥要请我吃大餐。”我羞涩地笑着，时不时躲避她的眼神。

穆月笑道：“没什么啊，感谢你提供住处给我。就当省了中介费了，哈哈。”

穆月一个礼拜都没有重新找工作，然后一个人去了尼泊尔旅游。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独自住在房间，每天下班回来有种莫名的温暖，就像有一种爱人从远方回来的期盼。

穆月晒黑了一圈后终于回来了，她回来的这一天，我专门请了半天假，在网上研究菜谱，艰难地完成了四菜一汤，准备为她接风洗尘。可是，穆月回来的时候，一脸倦色。她只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躲进自己的房间，闷头睡了一天一夜。

从尼泊尔回来后的第三天，穆月就重新上班了，说是在一家公关公司当经理。从此，那个强大的职业女性，终于回归了。我最迷恋她的，也正是她的职场风采。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平淡的同居生活。虽说同居，一天之中，我们也只能打个照面，穆月通常回来得很晚。这种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不敢再奢求更多。

直到有一天，穆月又喝得烂醉，打电话叫我去接她。我正在洗澡，二话没说，就开车飞驰而去，生怕晚了，她会有什么危险。一切如穆月第一次进我的出租屋那晚一样，不过，这次她吐过之后，非常清醒。

她要我留在她的房间，陪她说会话。她躺在床上，我坐在瑜伽垫上。这个房间有一个小阳台，视野宽阔，连接自然。

“百果最近怎么样？”穆月先开了口。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还能怎么样，忙的项目，比如我这组，忙得要死；闲的项目，天天没事干。”

“哈哈，是的，”穆月浅笑，“不过总体来说，百果是个好公司。你要好好干。”

像是长辈对小孩说的话，但是我不介意：“你走了之后，公司都丢了好几个项目了。”

穆月说：“没事的，有出就有进。”

我不善言辞，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穆月说：“老钟，你是比我大吧？”

我以为她只是要跟我拉家常，便很放松：“对啊，我比你大两岁，感觉我都老了，而且我这个人显老。”

没料到她突然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一问，吓得我坐也不稳了。我顷刻耳赤面红，不知何从。

她接着说：“来，坐过来。”我脑子一片浆糊，但是也晓得，女神的命令不可违抗。我叉着手，一步步地滑到床沿坐下。

“坐那么远干什么，近点。”她说。我低着头，屁股缓缓地移过去。

“爱我。”我听到了什么？我一定是听错了，或者是在幻听，这一定是我自己脑子里龌龊的想法。

“爱我。”我没听错，我的余光看见穆月的嘴巴在动。我该怎么办？她这是酒后乱性还是纯属逗我？

穆月用脚架在我的脖子上：“爱我。”我血脉喷张，无法拒绝了。我移动到她的跟前，关了灯，爬到她的床上，再翻到她的身上。

身后阳台上的月光舔舐着床褥，虽是夏季，却满带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