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乃武女儿回忆：“小白菜”一用刑就招供了，是姑姑想办法告御状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这世上道理有千百条，但人哪能做到一言一行都符合道理，一辈子免不了要因为开口出头招惹些是非。清末“杨乃武与小白菜”案，起源也就如此，这个案子疑点很多说法不一，历来被视为奇案。

根据杨乃武之女杨濬的回忆，此案背后其实颇有些是非曲折，很多据它改编的戏剧都为了艺术效果出现信息失误，和事实真相有一些出入，杨濬当年常听家中长辈说起这桩冤案细节始末，父亲杨乃武1877年2月出狱之后，曾搜集大量当时的邸报，所以杨濬的讲述比戏曲电视剧更真实些。

“小白菜”，也就是毕秀姑，因为穿衣喜欢白配绿，而得了个外号，余杭本地人。跟很多传闻不同，真正的小白菜命比较苦，童年丧父，也没个叔伯兄弟，母亲王氏便带着她改嫁到一户姓喻的小贩家，但继父不喜欢她，小白菜长成前便整天忙粗活，当地的市井无赖看她长得好，便经常言语调戏侮辱。

这种情况在小白菜嫁人后更严重了些，小白菜嫁的人叫葛品连，豆腐坊伙计，和小白菜命运相似，也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继父家姓沈。清同治十年（1871年），18岁的小白菜和葛品连结婚，但因为葛品连与“武大”相似，街上那些无赖便称小白菜是金莲，潘金莲在《水浒传》里可没啥好形象，那个年代女子漂亮又无地位，就要遭受凭空的流言侮辱，实在不公平。

杨乃武与小白菜原本是毫无交集，杨乃武生于道光21年，在余杭有些家业，而且因为中过举，一般平民不能比，举人有做官资格而且和县令平起平坐，可以自由出入县衙。杨乃武娶妻詹氏，有个姐姐叫杨菊贞（淑英），她青春守寡住娘家，把弟弟拉扯大，所以姐弟感情非常好，这就为后来杨菊贞替弟弟伸冤埋下伏笔。

葛品连结婚时没有自己房屋，就以月租1000文的价格租了杨乃武家屋子住，杨乃武和小白菜就有了交集，因为葛品连要忙做豆腐，经常就没回家，住在豆腐坊，而小白菜聪明伶俐很讨杨家夫妇的喜欢，杨妻詹氏经常叫她一起吃饭，杨乃武就会教她学字念佛经，无赖还想骚扰小白菜，但因为杨乃武为人正直，会骂他们，就不敢轻易招惹。

一张嘴生出无数是非，久而久之，市井间就有了“羊吃白菜”的传言，葛品连和母亲沈喻氏都有些怀疑，但就算悄悄观察许多次，也没见杨乃武和小白菜真有什么，闹到后来，葛品连为面子也不好继续住杨家，就带着妻子搬出去，但离开了杨家的保护之后，本就美貌的小白菜竟然又遭欺侮，县令刘锡彤的儿子刘子翰，跟管钱粮的小吏何春芳关系好，图谋小白菜。

某日何春芳上门逼迫，正巧葛品连回家，闹了一场，葛品连因此觉得妻子必定有问题，否则哪来这么多人打她主意，又想起当初“羊吃白菜”的流言，更又气又恼，夫妻为这个吵了几回。

其实葛品连的思维很有问题，一个男子无法保妻子周全，还因为别人骚扰便觉得缘由都出在妻子身上，这跟现代“遭遇强暴就是女人穿太少”的荒唐逻辑很像，都是男人作审判的结果罢了。小白菜无端遭污蔑气得要剪头发做姑子，因为娘王氏和婆婆沈喻氏都拦住，才没做真。

同治十二年（1873年）十月初七，事情有了变故，葛品连病了，他向来就有流火之症，这回发作得比较严重，小白菜劝他别去上工，葛品连不听，到初九日实在支持不住卧床，才拿钱托岳父去买些东洋参和桂圆，《洗冤录》载：“流火忌桂元（桂圆），服之口鼻出血足以致死”，葛品连显然不晓得，吃了之后，身体没强健起来，反倒是双腿一蹬没了。

葛品连母亲沈喻氏因为儿子的死痛惜不已，葛品连死时她就在旁，尸身没任何的异样，但因为天气炎热，到初十晚上口鼻有些淡血显出来，有人悄悄跟葛母说可能是中毒，沈喻氏一听这还了得，即刻带着人去县衙告状，这县令刘锡彤不偏不巧，就是杨乃武的仇家，说仇家其实也没深仇大恨，主要是因为刘锡彤早年钱粮舞弊，百姓叫苦不迭，杨乃武便站出来说话告状，得罪了他。

这次的事在刘锡彤看来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派去的仵作沈祥，将口鼻流血水入耳判定为七窍流血，使用银针试毒时又将淡青色视为青黑色，且未按规定用皂角水擦洗，就回复说是服毒。于是刘锡彤立刻提审小白菜，小白菜说不知道丈夫是服毒更不晓得所谓毒药从何而来，但刘锡彤联系流言，却认为小白菜必定是与谁勾搭成奸，蓄意谋害亲夫。

那时候刘锡彤自己的儿子刘子翰与粮吏何春芳唯恐小白菜攀扯到他两人，便派人入狱恐吓小白菜，称只要说是杨乃武便免除她的死罪，否则她一个人担下毒的罪名必死无疑。次日刘锡彤再升堂，用了夹手指的酷刑，小白菜一用刑便招架不住，只得顺着他们的意思供说是杨乃武初五那天拿毒药给自己，刘锡彤一听便兴奋了，即刻就把杨乃武也给拘了来。

杨乃武却表示，自己初五那天从未和小白菜接触过，因为他全天都在岳母家，哪里来闲工夫和小白菜见面甚至图谋下毒？无奈刘锡彤仗着上头有人支持，先是申请革去杨乃武举人的功名，后又连续用刑，甚至将递到杭州知府陈鲁那里的口供都改了，陈鲁本就是军功出身看不起读书人，知道杨乃武有“毁谤”官吏的“前科”后更厌恶他，也顺着刘锡彤的意思用刑。

陈鲁的刑杨乃武熬不过，只得屈招，说是初三那天给小白菜送毒药。此案闹到浙江巡抚杨昌濬那，竟然还没有翻转余地，眼看杨乃武就要屈死了，姐姐杨菊贞也就是杨濬的姑姑却不肯放弃，她和舅父姚贤瑞进京告御状失败，又通过杨乃武的朋友关系找到京官夏同善，请夏同善帮忙伸冤，夏同善又通过翁同龢将此案报到了两宫太后面前，30多位在京的浙江籍官员一一找遍，事情才终于有了转机。

此案涉及的清末官场争斗无非是与慈禧和湘军的那点较量有关，刑部大审，都察院和浙籍京官旁观时，杨乃武和小白菜的翻供终于有了效果，此后，案件涉及的仵作和药店老板伙计也都承认之前受刘锡彤威逼说假话，光绪二年（1876年）十二月初九，刑部尚书桑春荣开棺验尸后，也证明了葛品连并非死于毒药，而是病死。

当时，“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已经不是简单的民间刑事案件，涉及到清末两湖派和其他派别的对立争吵，因此两人直到光绪三年2月底才重获自由，但这几年的折磨已经让他们身体受害，杨乃武的举人功名也没了，很多传闻是他有感于自己的经历，后来便专门为人写状子伸冤，但实际杨乃武是做起了桑蚕生意，直到1914年病逝，享年74岁。

至于小白菜，经此一事也再没了嫁人可能性，再加上健康已经损坏，心灰意冷，便真正落发出家，在余杭的准提庵修行，杨乃武去世16年后，小白菜也离开了人世。其实朝廷为这事流放惩处多少官员与杨乃武和小白菜都无关，于他们而言，在等待清白时那种绝望的心境才是最苦，他们只盼过平静的生活，从来就不想在历史上留什么名。

一桩起于口舌是非的案子，因为清末吏治败坏闹到全国皆知沸沸扬扬，最后以小涉大，纷乱收场，可见这世道人心之复杂，教人不能不提防口舌，自己不去害人也须当心人来害己，毕竟世上挟小怨便生大报复之心者，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