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性感睡衣独坐电脑前，屏幕上的杀人魔却近在身后

1

幽暗的房间内，穿着性感睡衣的女人抱膝坐在电脑前，她把脸埋在双臂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妆容精致的眼睛。

电脑屏幕里，杀人魔正提着刀，悄悄靠近女主角。就在画面进行到最恐怖的时候，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下去，陷入一片漆黑。

赵嘉吓得大叫一声，随后意识到可能是停电了。她扫兴地点开手机，重新登录软件，在被刷屏的直播间里解释道：“停电啦，我要出去买包烟，等会儿来电了咱们再继续看。”

赵嘉向给她打赏礼物的人道了谢，才心满意足地下播。她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倒不是因为赚得少，而是赵嘉想给老家的弟弟存着，将来读书用。

裹紧了外套，赵嘉快步走出楼门，沿着几乎没有多少路灯的昏暗的小道朝便利店走去。或许是受了电影的影响，赵嘉心里发毛，总有一种自己在被人跟踪的感觉。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赵嘉吓得屏住呼吸，转过拐角后，躲进了身边的杂物堆后。过了片刻，果然有几个人影互相搀扶着，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那个女人呢？”青年喝得醉醺醺，拽着同伴道：“都让你们别出声，把人吓跑了吧。”

“没跑远吧，去那边找找……”

声音逐渐远去，赵嘉一动不动地蹲着，直到两三分钟后，她全身麻木了，才悄悄探出头看了看。四下无人，赵嘉松了口气，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里。

“叮”，一枚不知道从哪飞来的长铁钉掉到她脚边。赵嘉下意识捡起来，这时，她看到一双属于男人的破旧皮鞋停在自己面前。

赵嘉僵硬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一双张开的大手就狠狠捂住了她的脸。

这一夜，没人知道，这座偏僻的小县城将发生什么。

距离林苏姐弟搬到固北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林兴予租下了一间高档小区里的两居室，安心养病。不过腿伤好养，心病难去，林苏心疼弟弟，只好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补身体。

这天，她逛完市场，拎着一大兜子菜肉水果出来，发现不远处的小河边，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人们神色各异，对着河堤下方指指点点。两辆警车停在路边，正拉起警戒线阻拦人群。

这是回家必经的方向，林苏拎着袋子走过去，听到一位大妈边摇头边道：“年纪轻轻怎么想不开跳河呢，这大冷天的，冻也冻死了。”

不少警察在河堤下方，河面上的打捞船正慢悠悠划回来。只见一具尸体被盖上白布，平放在船上。

要上岸的时候，两名面色严肃的警察抬起了尸体的头和脚，不过河堤下面都是淤泥，其中一人没站稳打了滑，这片刻的工夫尸体也被倾倒在地。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报警之前，人是面朝下漂在水上，因此所有人都认为是自杀。结果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尸体衣衫不整，面目狰狞，额头上被钉进了一枚长铁钉，还有几厘林留在外面。

林苏皱了皱眉，这是凶杀案，小城镇警力不足，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林苏正准备离开，一个莽撞的青年冲过来。她匆忙躲开，然而手里的塑料袋却没能幸免，不知道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里面的水果蔬菜撒了一地。

“抱歉啊。”青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就钻进人群不见踪影。

林苏气笑了，把破了的袋子扔在地上，真是晦气的一天。

见她此时的窘境，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车的司机朝林苏招了招手：“姑娘，这地方可不好打车，去哪啊我拉你？”

林苏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她用袋子兜起水果，朝黑车走去。

2

吴子强接到林兴予的电话，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姐弟俩离开后，只报了一声平安，并没有说他们去了哪里落脚，因此听到固北县城时，吴子强怔了好一会儿。

全国大大小小的县城数都数不过来，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地方，好在二人还未出省，只是这地方相对偏远，常住人口也不算多。

“他说了什么？”孙全见吴子强挂了电话，叼着油条晃悠过来打听，“苏姐什么时候回来？”

吴子强转过身，脸色比以往破案时还凝重，朝同样往这边看的杨克道：“马上订三张最快的高铁票，林苏失踪了。”

林兴予在电话里说得不是很清楚，三人急匆匆地赶过去，下了高铁转乘大巴，抵达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孙全在汽车站看到消瘦憔悴的林兴予，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慰道：“别着急！我们来了，有吴子强在，苏姐不会出事的！”

林兴予见到熟悉的朋友，总算松了口气，他看上去一宿没睡，眼底一片青色，疲惫道：“谢谢你们能赶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吴子强打了辆车，直奔警局，这时候才有空仔细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苏是在昨天失踪的，出门买菜后直到中午还未回来，林兴予打电话去问，才发现姐姐的手机关机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林兴予直觉不对劲，他不安地又等了俩小时，见仍旧联系不上人，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当时他做的最坏的准备，是林苏半路出了车祸，可固北是个小地方，警方讯问了医院后发现没有收治这名病人。成年人失联，只有过了24小时才能立案，因此林兴予只能等。

“苏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孙全肯定道。

林兴予叹了口气，他用手机搜出一条新闻，分享给三人。固北县城昨日发生了一起命案，被害人是名年轻女性，凶手以残忍的手段对其进行奸杀，至今仍未落网。

“我希望她的失踪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但是……”林兴予说不下去了，但是时间这么巧合，让他心里的不安越发放大。

固北县城的公安局在繁华地区，下车后他们发现局里的人进进出出，显得比平时更加忙碌。甚至有两家记者等在外面，希望能收到第一手的报道。

吴子强虽然没来过固北，但公安局科室分工都是相同的，他领着三人找到刑侦大队说明来意。接待他们的是位老刑警，对方客气地表示已经到时间立案了，登记完可以回家等消息。

“我们等不起。”吴子强把人拦住，客气道：“我也当过刑警，你可以进系统查我的警号。杀人凶手尚未抓捕，现在我朋友又失踪了，我有理由怀疑这会演变成连环杀人案。”

老刑警愣了愣，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迟疑道：“你真的干过这行？”

“当然了！”孙全抢在吴子强前面道，“前海东市公安局刑侦副队长，吴子强，调任前在南安市公安局任刑侦副队长。您可以去核对，我们真是来帮忙的，而且很专业！”

这份履历放在哪都很有说服力，老刑警放缓了态度，叹口气道：“唉，不是我敷衍，你说的我们也考虑到了。现在队里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之所以不跟你们细说，是因为这里面情况比较复杂。”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找队长。”

刑侦队长姓王，单名一个剑字，人如其名，不说话光站着，也给人一种很严厉的感觉。

他先瞪了一眼下属，不满他私自把人带进来，才转向吴子强，上下打量他道：“别说你离职了，就是在职，海东市的刑侦队也管不着我们的案子。”

吴子强从对方有些轻蔑的眼神中，就猜到这位王队长肯定是误会了。他四肢健全，年纪又不大，主动离开警务系统的可能性太低，大概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误，才被逐出警队的吧。

这时候多说无益，吴子强面不改色道：“王队，我是以失踪人员林苏家属的身份来的，如果你们真查到了什么，或许应该跟家属核实一下信息。”

王剑盯着吴子强看了几秒，冷着脸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甩到桌上道：“这是菜市场附近唯一一个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你朋友上了一辆黑车，但这辆车是报废的，没有车主。”

目前警方掌握到的只有这些信息，固北县城的交通系统并不发达，用摄像头追踪这辆车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人怎么这样！我要去投诉他！”孙全气呼呼地从警局出来，王剑根本没有告诉他们任何跟案情有关的信息，警方对林苏的下落更是一筹莫展。

杨克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小老板你消消气，咱们这趟没有白去。”

他掏出手机，神神秘秘地递给他和林兴予道：“刚才咱们进去前，子强就让我把注意力放在观察四周上，如果有机会就溜，能拍到啥就拍啥。”

因此他们和王剑对峙的时候，杨克并不在场，而是打着上厕所的名义，在刑侦队的办公室里溜达了一圈，趁机把线索板上的内容拍了两张。

“可以啊你！”孙全坏笑着撞了撞吴子强的肩膀，后者一个踉跄，嘴上叼着的烟差点儿掉下来。

3

杨克的照片显然是抓拍的，既不全面也不太清晰，但仍然能看到一些稍大的文字和图片。

“田峪县铁钉杀人魔？”孙全皱着眉念道，林兴予已经从网上搜出了新闻。

这是8年前，在田峪县发生的连环杀人案。虽然那时候网络还没有今天这么深入生活，但因为这件案子轰动一时，最后也流传下了些相关资料。

当时一共有五名被害人，这些死者都是年轻女性，凶手梁鸿将她们性侵后勒死，最变态的是，他还会往被害人的脑门上钉进去一枚一指长的铁钉。

“虽然新闻里没有详细描述，但我听说昨天在河里发现的尸体，也被钉了一枚铁钉。”林兴予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想到林苏可能落在这种变态的手里，他就浑身发冷，心揪成一团。

“但是这个梁鸿，最后不是被抓了吗？”孙全把手机拿过来，接着往后看。

原来梁鸿落网后，因其患有精神疾病没法判处死刑，最后被关在了精神病院里。而这个精神病院，恰好就在固北县。

孙全反应过来，震惊道：“也就是说，他跑出来了？”

三人讨论的时候，吴子强并未参与，仅仅是听着，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警局附近出入的人中，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时，他注意到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他们神色焦急，直奔警局大门走去。

路过四人身边时，吴子强听到老人在讲电话：“小赵啊，你快到了吗？我们已经在门口了，对，现在去报案……带了，美清的照片我们带了好几张。”

吴子强心思一动，拦住二人道：“老伯，冒昧问一句，您女儿也失踪了吗？”

老人愣住了，下意识点头：“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吴子强看向林兴予，后者忙道：“我姐姐也失踪了，我们刚从警局出来。”

“我们是来帮他的私家侦探。”吴子强适时拿出名片，递给老人道：“您也知道，昨天这里发生了命案，现在警方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件案子上，其余的事精力有限。”

“那……那怎么办？”老人急坏了，身边的老伴更是老泪纵横：“我女儿很乖的，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老两口有个26岁的女儿，叫韩美清，一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前天晚上韩美清出门后，就没有回来，不过女儿出门前说了去找男朋友，老两口就没有往心里去。

到了今天早上，韩美清依旧没有回家，电话也不接，老人担心不已给女儿的男朋友赵辰打去电话，这才知道前天晚上韩美清并未留宿，赵辰也在昨天上午出差了，一小时前才下了火车，正往警局赶。

“你们能帮帮我们吗？”老人不太懂侦探的意思，不过女儿是老来子，是他们的命，只要有任何希望都不会放过。

“我先陪您进去报案吧。”孙全扶着老人，安抚道：“放心，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们的。”

侦探社四人去而复返，刑侦队长王剑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吴子强不等他赶人，主动道：“我们是来报案的。”

小小的固北县城在发生命案后，又有两个女性失踪，所有人都不能再保持乐观的态度。

被抛尸河中的赵嘉死亡时间是4天前，韩美清失踪是前天的事情，林苏则是昨天出的事。如果林苏是被梁鸿绑走的，那韩美清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不过这些话，他们是不敢跟老人说的。

很快，韩美清的男朋友赵辰也赶了过来。他虽然看上去很关心，但并不似两位老人那样焦急，这个30多岁的男人在接受完警方的问话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美清最近总嚷着要探险，这么大人了，我劝也不听。”他叹了口气，突然道：“警官，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跑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出了意外？”

一旁的老人皱了皱眉，拉住赵辰道：“小赵，美清不是这样的孩子啊！她念高中的时候都不敢自己走夜路。”

赵辰顿了顿，别开眼低声道：“人总会变的嘛……”

做笔录的警员顺口问了句韩美清有没有提到要去哪，没想到赵辰真的思考了片刻：“我记得，她好像要去城南郊外。”

孙全观察他的脸色，总觉得这人怪怪的，说出来的话也透着股荒谬，忍不住道：“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瞒了没说？”

“我没有！”赵辰揉了揉鼻子，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右上方。

这一次所有人都察觉到他有问题了。

王剑坐到赵辰面前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小子，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到审讯室里聊一聊。”

“别……我……我又没对她做什么。”赵辰脸色一变，他看向韩美清父母，尴尬道：“我经常出差，怕她给我戴帽子，所以……把美清手机的定位功能打开了。”

原来赵辰一直在偷偷监视着女朋友，他早就知道了韩美清的下落，又碍于对方的父母在场不好意思说。由此可见，这家伙绝对不是真心的，否则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担心万一韩美清被找回来，跟他闹分手。

“你可真够混蛋的。”王剑揪起赵辰的衣领，冷声道：“她现在在哪！”

4

固北县城在十多年前是搞生产的，因此郊外有大大小小不少工厂，近几年经济不好，小地方也留不住年轻人，陆陆续续就关了不少。

警方跟着赵辰的定位，一直开到南边的废弃水泥厂外。他们停的是正门，因此没人注意到，后门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

“哎呀，你们怎么也跟来了。”老刑警注意到身后的SUV，这是孙全在警局时租的，让人直接把车开到门口停好。

“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孙全注意到王剑的目光，抢先道。

不过他话虽这样说，等大部队进去后，四人趁着留下来看着赵辰的警察不注意，悄悄开溜从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

手机定位只能精确到大概范围，韩美清到底在哪，面对偌大的工厂警方心里都没底。杨克是侦察兵出身，这方面连吴子强都自叹不如。

正门没有被破坏，凶手很可能不是从这里进来的，这座工厂说不定还有其他入口。杨克顺着墙边往前搜索，试图寻找到被压坏的植被或鞋印。

突然，他顿了顿，似乎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不过距离还有些远，听得并不真切，其他人干脆就没有察觉到。

“在哪个方向？带路。”吴子强听完，拍了拍杨克肩膀，“相信你自己。”

三人跟在杨克身后，几乎是一路飞奔，这时候就看出体力的差距了。先是林兴予，再是孙全，逐渐落在了后面。

杨克和吴子强来不及等他们，二人跑着，转过一个墙角，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后门。只不过薄薄的铁门已经生锈，锁早已被破坏，泄了一道一人宽的缝。

“看地上的脚印，刚刚有人离开了。”杨克闪身出去，外面是一条小土路，有车轮留下的痕迹，显然人已经跑了。他只好再次返回，顺着地上的痕迹往厂子里面摸。

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年久失修的工厂差不多成了危楼，吴子强打开手电，小心避开脚边的钢筋玻璃等物，他们最终找到了一间地下室。

“进吗？”杨克问道。

吴子强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点头道：“小心点别破坏现场，这会儿也联系不上那些刑警了。”

二人掩住口鼻，顺着楼梯下去，尽管他们已经走得很小心，鞋底踩在阶梯上，仍旧能发出响声。这下面大概是从前的仓库，杂乱且脏，几乎让人无从下脚。

吴子强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没留意脚下，倏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踉跄着稳住身子，回手去照时，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具衣衫凌乱的女尸，身上布满血污，看上去已死亡多时。最令人在意的是，她的额头上被钉进去一枚铁钉。

“是韩美清。”吴子强抽了抽鼻子，蹲下来察看，又给四周拍照，才沉声道：“我们先出去吧。”

10分钟后，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王剑领着警方的人进来。他抽了抽鼻子，朝身后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有烟味？”

吴子强点头，做为第一个发现并进入案发现场的人，这一次，王剑倒是没有阻止他跟上来。

显然，烟味是凶手留下的，大概是警方进来的时候惊动了他，才匆忙逃离。

这股味道很刺鼻，不抽烟的人甚至会觉得呛嗓子，是那种廉价的烟。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烟蒂，凶手在离开前捡走了。但幸好，现场还有留下了证据。

“看这些脚印。”吴子强蹲下身，借着手电光用手掌比了比：“至少是45的鞋码。”

“45？”有人诧异道，“不对吧，梁鸿的脚可没有这么大！”

“拍照，再查查有没有指纹，回去好好做对比。”王剑皱了皱眉，吴子强测量得没错，鞋印确实很大。

这就说明韩美清有可能不是梁鸿杀的，那第一名被害人赵嘉呢？如果凶手是在模仿犯罪，他肯定第一时间知道梁鸿从精神病院跑了，难道是内部人员？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吴子强准备去走一趟。警方在得知梁鸿逃跑后倒是去过了，可惜没查出什么，如果凶手真的在固北精神病院里，想必也会隐藏起来。

临走前，吴子强把侦探社的名片递给王剑：“王队，如果我们查出什么，会跟你联络的。”

王剑接过名片，他对吴子强等人的看法，已经和最初见面时有所不同。他意识到这几个人并非招摇撞骗，吴子强恐怕也不是他想象中被革职离队的。

“小心点，惹出麻烦我可不会帮你们。”王剑绷着脸，头也不抬道。

5

固北精神病院收治了很多重症的患者，因此当初建造时，特地选在了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地段，开车出城后，还要走上二十分钟才能到这附近。

山路难走，孙全始终帮杨克看着地图，路过一个叫许家村的小地方后，又往前开了两公里才看到精神病院的大门。

片刻后。

“你好，我是梁鸿的律师。”孙全推了推眼镜，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接待他们的经理。继而让出身后的林兴予，咳嗽一声道：“这位是梁鸿的远房小侄子，人是你们丢的，我们来要个说法。”

“梁鸿跑的时候，可是打伤了我们的护工。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好好聊聊。”经理冷笑一声，心道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连这种钱都敢讹。

“行啊，先让我们见见那位护工，看看到底是谁的责任。”趁着经理转身叫人的间隙，孙全重新塞了塞耳麦，压低声音道：“听得清吗？我们现在要去见那个护工了。”

精神病院外，吴子强坐在车里，答复道：“信号不错，去吧，就按照事前计划的问。”

“他们两个人能行吗？”杨克坐在驾驶座上，不时朝外看，担心道：“应该让我假扮律师。”

“放心吧，孙全鬼机灵，他应付得来。”吴子强点燃一支烟，固北精神病院不接受媒体的采访，又不能以警方的名义出面，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亲属有资格过问了。

另一边，孙全和护工面对面坐着。被打伤的护工是个中年男人，样貌平平无奇，看上去很老实，他说自己就住在附近，是许家村的村民。

“梁鸿怎么跑的？”孙全注意到护工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周围皮肤已经发紫，显然是几天前造成的。

护工告诉孙全，精神病院虽然平时管控严格，但出于人道主义，只要不是攻击性强的病人每天都可以出去放风。

梁鸿这几年都很老实，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因此也开始让他适当地接触其他病友。结果这家伙逮住那天突降暴雨的机会，趁着场面混乱，袭击了护工，翻墙跑了出去。

“我说，你不是他家属吗，这疯子差点儿勒死我！”护工站起来人高马大，看向林兴予没好气道，“经理说你们是来赔偿的？”

“我们……我……”林兴予语塞。

“赔偿没问题。”孙全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大概有两三千，塞给护工道：“我们这趟就是解决问题来了，不过这梁鸿也不是固北县的人，他人生地不熟跑出去，你们也没把人追回来吗？”

“搜了啊！怎么没搜！”护工拿到钱，态度转变了不少。他告诉孙全，梁鸿逃跑后，院里立刻展开了搜索，按理说这地方荒郊野外远离市区，他是跑不远的。可人就像凭空蒸发一样，半点儿踪影都没了。

孙全又问了几个问题，借口上厕所，到精神病院内溜了一圈。他发现这地方管控真的很严格，每间病房都是电子锁，墙上有监控摄像头，难怪梁鸿被关了几年才逃出去。

走着走着，孙全倒真来了尿意，他摸到一楼男厕所。正哼着歌放水时，倏然听到墙里传来两声轻轻的敲击声，那声音实在太微弱，孙全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正当他想贴近了去听时，一个戴着口罩的清洁工走进来，俩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孙全下意识觉得这人不对劲。

他虽然穿着保洁的衣服，但无论从身材年龄还是气质上，都不像是在这种地方打扫的人。又或者是，这个男人的目光过于坚毅和犀利了。不过没等孙全整理好思路，对方就把拖把靠在墙边，低着头出去了。

“喂，你等等！”孙全追出去，走廊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

“怎么了？”吴子强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有个奇怪的人……”孙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时正巧有个男护工来上厕所，险些被拖布绊倒，皱着眉嘀咕道：“这是谁干的，怎么能放在这儿！”

孙全愣了愣：“放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护工把他当成了患者家属，告诉孙全精神病患者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甚至突然暴起攻击。像这种拖把属于危险品，不会放在公用厕所里，而是统一收好。

这下孙全确定了，刚才他看到的清洁工恐怕是伪装好混进来的。

“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太大。”吴子强通过耳机分析道。如果凶手不是精神病院的人，根本没必要来这里，反之，他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露出马脚。或许只是跟他们抱着同样目的，乔装混进来的记者。

四人到固北县后，马不停蹄地直奔警局，紧接着又到废弃工厂，此时天色已经擦黑。眼看调查不到新的什么线索，吴子强便让孙全和林兴予先离开。

返回市区的路上，吴子强接到了固北公安局刑侦队里那位老刑警的电话。

对方告诉他，鞋印比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实不属于梁鸿，很遗憾，现场也没有发现指纹等证据。不过让警方在意的是，韩美清衣服上和身上沾了不少泥土，化验后和废弃工厂附近的土地成分不一样。

“我们怀疑凶手转移过尸体，换句话说，韩美清很可能被埋了一次又挖出来，再抛尸到废弃工厂。”老刑警说完，咳嗽一声道：“王队长就让我跟你说这些，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还没有，随时保持联系。”吴子强挂断电话，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6

翌日，侦探社收到了一个特殊的邀请。

“葬礼？”孙全坐在餐桌前瞪大眼睛，立刻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

在厨房里煎鸡蛋的杨克也围着围裙出来，诧异道：“韩美清的尸体不是还在警局吗？怎么办葬礼？”

昨晚他们暂时住在了林家姐弟租下的房子里，孙全和林兴予挤一张床，吴子强坚持不睡林苏的房间，和杨克一个睡了沙发一个打了地铺。

这会儿林兴予刚把被子抱进去，闻言道：“好像是他们这边的习俗，两天之内必须办葬礼。不过韩美清的遗体还在警方那儿，应该会用衣冠冢代替吧。”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吧。”吴子强拍板道。

以往不是没有凶手出现在被害人葬礼上的情况。在没有暴露前，很多罪犯会回到犯罪现场或者特殊场合收集更多情报。甚至还有些犯人，会设法与办案的警察或被害者亲属混熟来摸底。

韩美清的葬礼规模不大，棺木里果然只放了她生前穿的衣服，到场的也都是亲友同事。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得几乎要人搀扶着才能撑住。

葬礼结束后，谁也没料到有记者扛着摄像机等在门外，见两位老人出来便凑上去采访。这举动太过失礼，立刻有人出面语气严厉地把人驱赶走。

孙全心思一动跟了上去，等周围的人散去，才与记者攀谈起来，借机询问他们或同行有没有溜进固北精神病院采访的。

“没有吧，那里面都是疯子，谁敢去啊。”小记者连连摇头，半晌又道：“而且就算采访到了也不一定能报道，人家可以告我们的。”

孙全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忍不住生出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遇到的那个清洁工并不简单。

另一边，吴子强站在殡仪厅外抽烟，摸了摸兜却发现打火机落在车上了。他叼着烟沉默片刻，只好跟旁边的烟友借火。

“谢谢。”吴子强把打火机递过去，这时他闻到一股劣质烟草呛鼻的味道，似乎跟在发现韩美清尸体时闻到的那股味道有些相似。

“你也是来参加韩美清葬礼的吗？”吴子强以闲聊的口吻问道。他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衣服有些褶皱，头发跟胡子也没有好好打理，看上去不修边幅。

“我是她以前的同学。”男人接过打火机。

这时韩美清的父亲走过来，他看到男人后愣了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许，你也来了，都长这么大了啊。”

姓许的男人寒暄了两句，说了声节哀。他意识到韩父不是来找自己的，便踩灭烟头离开了。吴子强暗自摇头，烟这种东西谁都能买到，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陈先生，我女儿的案子有进展了吗？”韩父叹了口气，疲惫道。

“放心，天网恢恢，一定会抓到凶手。”

或许是吴子强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韩美清父亲抹掉眼泪，吁了口气道：“好，好，我相信你们！”

从葬礼离开，杨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开，他看向后座的林兴予：“你姐姐还有可能去哪？”

“我不知道……”林兴予摇了摇头，今天已经是林苏失踪的第三天了。时间拖得越久，希望就越小，尤其是找到韩美清的尸体后，林兴予虽然强打起精神，心里却惶恐不安。

“你们说……我姐姐会不会已经……”

“呸呸。”孙全抓住林兴予微微发颤的手，强迫他直视自己，一字一句道：“苏姐一定不会有事，她还在等我们，你不能先倒下！”

杨克偷偷吸了吸鼻子，这两天他们都过得很焦虑，没有找到林苏之前，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吴子强属于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幸好有孙全来加油鼓气，才显得没那么沉闷。

这天下午，他们跑遍了固北县城的二手车交易市场，也没能发现那辆拉走林苏的报废车的线索。深夜冒着雨回到林家姐弟租下的临时住屋后，连一向乐观的孙全都早早进了卧室。

翌日，吴子强被一通电话吵醒。凌晨5点半，他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

“谁打来的？”杨克也揉着眼睛坐起来，昨晚他跟吴子强一起，在地图上把本市所有废弃工厂的位置都标了出来，一直熬到3点才睡下。

吴子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是警方的电话。

“许家村有人报案，发现了一具女尸。”王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顿了顿道：“是他干的，尸体被钉了钉子，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马上到。”

吴子强挂断电话，林兴予已经从卧室出来了，他脸色苍白，看着二人说不出话。

7

许家村就在固北精神病院附近，白天他们开车路过，是个不算小的村子。但这种地方什么事都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会儿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发现尸体的是一位上山采松菇的半大小子，昨夜的暴雨把泥土冲刷松了，埋在下面的尸体露出了半根手指。

杨克车开进去时，警方已经封锁了这片山头，正带着警犬地毯式搜索证据。

“来得挺快。”王剑摘掉手套过来，见林兴予直直地盯着自己，咳嗽一声道：“不是你姐姐。”

呼，众人松了口气。来的路上，孙全一直在安慰林兴予，可自己心里也忐忑不安。虽然人还没有找到，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次的被害人是叫许佳月的19岁女孩，就是许家村当地人，因此警方很快就确认了身份。临死前，许佳月遭受了强奸和殴打，最后凶手又把钉子钉进了她的额头，可谓残忍至极。

“不过，这次的案子和之前两起略有不同。”王剑皱了皱眉，似乎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赵嘉和韩美清头上的钉子，创口很整齐，可以看出凶手手法老道，几乎是一锤子就钉了进去。但许佳月额头上的创口，周围却有豁口，法医认为凶手至少捶打了三至四下才成功。

“还有一点很奇怪，赵嘉被抛尸的地点很容易引起轰动，这符合梁鸿一贯的作风。他把尸体当作自己的作品，供人欣赏。”

可韩美清却被抛尸在无人关注的废弃工厂里，如果不是恰好他男朋友能看到定位，警方大概要费好一番工夫才能找到尸体。而许佳月就更不用说了，这次直接埋到了山里。

“脚印呢？”孙全瞪大眼睛，急切道，“这次的现场有没有发现脚印？”

“和废弃工厂里的鞋码是一样的。”王剑道。

“所以你怀疑，杀赵嘉的是一个凶手，而杀韩美清和许佳月的另有其人？”吴子强说完，摸了摸下巴，“但凶手只会越来越熟练，没道理第二次杀人，反倒不如第一次干净利索。”

或许，两个凶手之间是有联系的。杀赵嘉的凶手A很大概率是梁鸿，而凶手B同样参与了犯罪。韩美清死后，两人因为某种原因闹翻了，抛尸的人变成了凶手B。紧接着凶手B又杀害了许佳月，而这一次，梁鸿没有参与，才会出现与之前大相庭径的区别。

“你的推断有一定道理，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王剑摇了摇头，梁鸿是老手，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关系，他一定是占据着主导地位，不可能让其他人处理自己的猎物。

除非……两人发生争执后，梁鸿已经被凶手B杀死了。

警方比侦探社四人更早到达现场，说话的工夫，法医已经结束了现场尸检。许佳月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9点半左右。

按理说，孩子一宿没回家，父母早就应该着急得报警了。特殊时期，警局接到这种失踪案一定会立刻处理。但许佳月的父亲是个混蛋，整日酗酒，母亲则外出务工，很少回家，这才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不过从这一点，可以确定凶手抛尸是在9点半到10点半之间。因为这之后，许家村就开始下起暴雨，而现场并无明显的车胎痕迹或脚印，说明凶手在暴雨前，就已经把许佳月掩埋了。

“很大可能，这家伙就藏身在许家村。”王剑叫走现场大部分警员，准备挨家挨户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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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村常住的就有1500多人口，400多户，工作量并不小。警方把许佳月家作为中心点向外扩张，即便这样一天的时间也很难走访完。

侦探社不受王剑调动，后者也不管他们，四人坐在车里，孙全找出卫星地图：“咱们去哪？”

“要运送尸体不被人发现，即便天黑了，凶手也不会冒险走太远的路。”吴子强把发现尸体的小山和许佳月家分别标记出来，各自画了一个半径三公里的圆。

“两个圆相交的部分，就是我们要重点排查的。”尽管这么看圈内也有不少户人家，但相较之下，已经缩小了范围。

四人分成两组，孙全和吴子强负责从西向东找。雨后村子里的路泥泞不堪，发生了命案，大人也不敢让小孩出来玩，几乎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

孙全看着一栋栋二层小楼，咋舌道：“别看这地方偏，村民还挺有钱的，怎么就不知道修修路呢！”

“不是不修，是把路给挖了。”吴子强指着一处残缺的水泥地道：“不修路，从哪捞。”

二人说着，路过了一个鱼塘。孙全看了看地图，这里也在标记范围内，便朝不远处的小楼走去。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探出头警惕地看着吴子强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警方。”孙全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撑住门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我爸妈去市里送鱼了。”女孩犹豫了片刻，朝屋里喊道：“哥！哥你出来一下，警察来了！”

孙全看小姑娘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也跟着哭笑不得道：“你别紧张，哥哥们只是来问问。”

这时，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拉开门。吴子强与他面对面，顿时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能在许家村遇到熟人。这人正是他在韩美清葬礼上，借打火机的那位。

8

“原来你是许家村人。”吴子强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上，环顾四周。看上去是个很普通的家庭，简单的装修，杂乱的物品，充满了生活气息。

“我叫吴子强，上次谢谢你的打火机。”吴子强顿了顿道：“怎么称呼？”

“许骏。”男人踩着拖鞋，看上去还是那副颓废且不修边幅的样子。

“知道吧，你们村发生了命案，你认识那个叫许佳月的女孩吗？”吴子强边说，边低头给王剑发了条微信，让他查一查这个许骏。

男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太熟。”

手机震了震，吴子强起身道：“方便借个厕所吗？”

许骏指了个方向，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跟吴子强相处这么久，孙全立刻从他一反常态的举动中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接过话头，开始和许骏东扯西扯。

另一边，吴子强掩上卫生间门，给王剑打过去，后者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直奔主题道：“你们在许骏家吧？稳住他，我带人赶过去了。”

“这个许骏有什么问题？”吴子强按下抽水马桶，继而打开水龙头，他余光瞥到洗手台上并排摆着三套漱口杯和牙刷。

“我问了村长，许骏念大学的时候因为偷窥女同学被开除了，回到村里后一直游手好闲，听说他跟家里人关系很紧张，因为性格孤僻也没住在一起。”

王剑那里大概是信号不好了，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你……别冲动……马上到！”

吴子强挂断电话，甩了甩手上的水，淡定地开门出去。

茶几上多了两杯水，是许骏准备的，孙全没敢喝，见吴子强回来忙向他使眼色。后者却仿佛没看到般，端起来喝了一口，若无其事道：“对了，前些天固北精神病院逃出来一个叫梁鸿的疯子，你们村里有没有出现陌生人？”

许骏喉结滑动，身子不自然地绷直了些：“没见过。”

“那就不打扰了。”吴子强放下杯子，拽起孙全道：“如果发现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报警。”

二人离开后，孙全存了满肚子疑惑，正想问清楚，就被吴子强拉到了无人的角落藏起来。果然没一会儿，许骏便鬼鬼祟祟地出来，他戴着帽子四下看了看，快步绕过鱼塘朝后走去。

吴子强不远不近地跟在许骏身后，鱼塘后面有个小土坡，绕过土坡二人赫然发现那里还有间单独的像是仓库一样的房子。

“王队长说许骏性格孤癖，不跟父母妹妹住，这里很可能是他睡觉的地方。”吴子强话音未落，就见许骏背着包走出来。

“他要跑了！抓不抓？”孙全紧张地看向吴子强，后者已经嗖地冲了出去。

和刑警出身的吴子强比，许骏必然是不够看的，他没跑多远就被吴子强揪住背包，脚下一绊摔在地上。这时四周警铃大作，王剑也带人赶到了。

“你们抓我干吗！放开我！”许骏在地上挣扎，却被吴子强按住动弹不得。

王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脸，冷声道：“小子，你别嘴犟。等我们搜查完你家，做完指纹鞋印的比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你这种程度，等着判死刑吧。”

许骏看着警察冲进他住的屋子，他动弹不得，被吴子强捏得直冒冷汗，求饶道：“你松手，我的胳膊要折了！”

吴子强恍若未闻，捏着他肩膀的手加大力道：“梁鸿呢？”

“什么梁鸿，我不知道……啊！”

许骏惨叫一声，这时有警员牵着警犬从屋里出来，把证物袋递给王剑，里面是渗血的绷带和消炎药等物，上面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

许骏顿时脸色惨白，这下不等吴子强逼问，便垂头丧气地瘫在地上，朝鱼塘努了努嘴道：“梁鸿……在里面……我可没杀他！他是自己死的！”

“还有一个女人呢？她在哪？”孙全立刻把林苏的照片递过来，几乎要贴在他脸上。

“我不知道，我没有杀她！”许骏看完连连摇头。

吴子强挑眉，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是不知道，而非不认识，这就代表……

“你见过她？”王剑先一步捏住许骏的下巴，居高临下道：“把知道的都给我老实交代出来！”

“我……我冤枉啊，只有许佳月是我杀的……是梁鸿，这一切都怪梁鸿！”

许骏一把鼻涕一把泪，本就颓废的形象更显狼狈邋遢。吴子强把人揪起来，许骏转过身，避开附近围观的对着他指指点点的邻居，这才徐徐道来。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梁鸿从固北精神病院逃出来后，在护工的追赶下跑到了最近的许家村。那天下着暴雨，他逃窜时滚下山坡崴了脚，误打误撞地躲进了许骏住的房子里。

梁鸿原先以为这里是仓库，可以缓一口气，没想到里面摆满了家具，俨然就是一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间。与此同时，在父母那里吃晚饭的许骏，也没想到有人会闯进他的屋子。

梁鸿在翻找武器食物时，意外发现了许骏的秘密。这家伙虽没胆子作大恶，但到底也不是正经人，他在床底藏了许多虐猫和女性的裸体照，甚至不乏更血腥的照片。

这让本想悄悄溜走的梁鸿改变了主意，他被关了好几年，对外界已经有些陌生，再加上自己行动不便又没钱，急需一个能使唤的手下。

梁鸿和许骏，可以说是两个心理不正常的变态一拍即合，前者甚至没费多大力气，就把许骏给洗脑了。

9

赵嘉是许骏经常关注的女主播，恰好她就住在固北县城，因此才被梁鸿盯上，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从前只能活在他幻想中的女人，被蹂躏虐杀，许骏从中体会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快感，他更加听从梁鸿的话。

当天晚上，许骏在朋友圈刷到韩美清的照片，立刻给梁鸿看。后者没按耐两天，就让许骏开车带他到市里。可怜的韩美清，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上了老同学的车，被绑回许家村。

梁鸿本来是想多折磨一段时间，再杀掉韩美清，结果不小心让人逃了出去。

“嘿嘿，她在我们眼里就是猎物。”许骏舔了舔嘴唇。

韩美清再能跑，也只是躲到了山上，就被他们抓住了。她反抗得越激烈，梁鸿下手就越残忍，就在他要把钉子钉进韩美清额头时，发生了意外的变故。

许骏看向林苏的照片，眯起眼道：“我就是在那时候，看到这个女人的。”

根据许骏的叙述，林苏当时是在被人追赶，她和韩美清一样，是误打误撞逃到这里的。梁鸿先看到了狼狈的林苏，后者也目睹了命案现场，双方正僵持时，另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梁鸿让我把女人抓起来，他来对付那个男的。”许骏眯着眼，侧头回忆片刻继续道：“我追着她，跑出去很远，她跑得太快了……”

“混蛋！”孙全揪住许骏的衣领，一拳挥在他脸上。

后者被揍得摔倒在地，瑟缩了一下，嘴角却露出诡异的笑。他爬起来，朝被吴子强钳制住的孙全道：“你就算打我，我也不知她去哪了。”

许骏记得自己追了很久，他本就是个宅男，碰到一般的女生还好，像林苏这种经常健身的，恐怕身体素质比他还好。

追到固北精神病院附近时，跑在前面的林苏突然脚下打滑滚下了斜坡，等他追下去人就不见了，不过许骏倒是发现了个一人多宽的防空洞。

固北精神病院是用一座早年间建成的野战医院改造的，战时挖了地道和防空洞。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也曾发现过，不过眼前这个却像是近期才坍塌的。

恐怕林苏摔下去时，压塌了盖在上面的杂草和落叶，掉下去了。那防空洞又深又黑，许骏用手机照了照，也没发现人。他不敢下去，就搬起旁边的石头，把洞口给堵住了。

等许骏掉头回去找梁鸿时，却发现后者倒在韩美清的尸体旁边，肚子上被捅了几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不过那个男人也不见了，许骏把韩美清草草埋了，背着梁鸿回去。他不敢带人去医院，只能给他止住血，喂了两片消炎药。

“那家伙运气不好，最后还是死了。”许骏摇了摇头，看向鱼塘，“我把他裹起来沉到鱼塘里，本来打算过阵子捞出来处理掉，看来是不用了。”

晚上他突然想到韩美清的尸体还在老地方，万一那个男人报警不就露馅了，这才有了第二天警方在废弃工厂发现尸体这回事。

那时候开车逃跑的人正是许骏，他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左等右等也不见警方找来，不由感叹自己运气比梁鸿好多了。而紧张的情绪，再次激起他杀人的欲望，许骏迫切地想证明，没有梁鸿他也能做到。

“所以你杀了无辜的许佳月？”王剑简直想当场打死这个畜生，他攥紧拳头忍了忍，把人拎起来道：“带我们去那个防空洞，小子，你最好祈祷人还活着！”

“等等，你说防空洞是连着固北精神病院的？”

孙全倏然想起自己在男厕所里，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敲墙声，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假扮成清洁工的奇怪男人。或许，林苏已经顺着防空洞，跑到了精神病院，所以那个男人才会乔装混进去找人。

孙全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救火车的警铃声，从村子里呼啸而过。

王剑的手下远远跑过来，面色凝重道：“队长，我们收到消息，固北精神病院着火了！”

昨晚刚下完雨，天气并不干燥，时机又如此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场火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燃的。

众人驱车赶到固北精神病院，此时小半个建筑已陷入火海，天空窜起滚滚浓烟，医院里的员工和病人正在往外跑，场面混乱无比。

林兴予脸色苍白，拦住消防员道：“我姐姐还在里面！救救她吧！”

“你姐姐在哪？”消防员脸被熏黑了，同样焦急道：“这火着得太快了，要救得赶紧！”

吴子强绷着脸，把孙全拖到消防车旁，趁现场混乱拿了三个面罩，递给杨克和孙全道：“这样不行，你还记得在哪听到声音的吗？”

“记得！”孙全又偷偷顺走两把消防斧，三人猫腰，混在人群中冲进火场。

此时一楼的东南角已经陷入大火，孙全带头朝相反的方向走，走廊里烟熏火燎，呛得人睁不开眼。幸好面罩起了作用，还能认清方向。

杨克尽量压低身子，贴着墙走，急声道：“这里墙面刷的都是油漆，医院里还有酒精等物，难怪会起火这么快，我们得抓紧时间！”

厕所里早已空无一人，吴子强把所有水龙头拧开，又劈碎玻璃，烟雾才散了些。孙全贴到一面墙旁，侧耳听了听，里面已经没有动静了。

“我确定是这儿！”他大声道。

杨克抡起斧子砸下去，两下之后他惊喜道：“这墙比走廊上的薄！”

吴子强二人拼命地砸了二十几下，杨克力气最大，虎口都震裂了，终于凿穿了一块。孙全立刻用手电往里照，只见墙后果然有条一人宽的窄道，林苏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10

固北县人民医院，自从把人救出来，林兴予就一刻不离身地在病房守着林苏。

万幸的是，后者身上除了被划破的细小伤口和大面积擦伤外，没有严重外伤。加之墙隔绝了起火造成的烟雾，最大的问题就是脱水和饥饿造成的昏迷。

在输完营养液和生理盐水后，林苏终于在第二天清醒过来。

当时情况紧急，也是各种巧合使然，假如侦探社没有去打探情况，孙全没有在厕所里听到奇怪的声音，乔装的神秘人没有露出马脚，谁都想不到林苏会被困在那儿。

这场大火后，别说还能不能找到尸体，恐怕就算他们晚去一天，人也救不回来了。

“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命大，经过这回，才发现我运气这么好。”林苏虚弱地靠在病床上，喝着弟弟熬的营养粥，半开玩笑道。

“苏姐，你可吓死我们了！”孙全心有余悸，是他把林苏背出火场的，现在回想起来手都忍不住发抖。

“林苏，你还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吴子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我记得我从菜市场出来，上了一辆黑车……”

那日，林苏上车后，发现司机并没有按照她说的路线行驶，而是往城外开去。林苏心知不对劲，她正想发消息求救，对方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般，突然回头用乙醚把她喷晕了。

林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后备厢里。幸好林孝贤生前，教过姐弟俩开锁，林苏摸索着撬开后，从后备厢跳了出去。

“他开着车，我只好往树林里跑，快被追上时，我看见……看见了杀人现场。”林苏缓了缓，她已经得知自己失踪后发生的事，包括那三名可怜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梁鸿拖住了那个绑架她的男人，林苏也不可能在许骏的追赶下意外掉进防空洞躲过一劫。后来警方重回现场，发现防空洞上的石头已经被搬开了，想必绑架的劫匪是追踪到这里，猜测到林苏掉了进去。

只不过地道错综复杂，林苏走了哪条去了哪，那人一时间也拿不准，才会乔装打扮混进精神病院打探。

“说起来，是韩美清救了我啊！”林苏叹了口气，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弟弟和这群朋友了。

“绑架你的人，既不是图钱，也不是临时起意。”吴子强摸了摸下巴，那家伙目标很明确，而且一定要把林苏置于死地才罢休，比起绑匪恐怕用杀手来描述他更贴切些。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人。”孙全顿了片刻，观察着林兴予的脸色，犹豫道：“他会不会跟谭昊有关系？跟苏姐和星宇有仇的，似乎只有那些人吧！”

“你说得对，我也这么怀疑过。”林苏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坐在病床上的弟弟的头发，迷茫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下来：“我想，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或许我们应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