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二战装甲部队战斗损失

本文译自Shawn Woodford所著的《Tank Loss Rates in Combat: Then and Now》与《U.S. Tank Losses and Crew Casualties in World War》，旨在从数据出发为读者呈现一个可视化的战斗损失比例研究。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装甲战的检验场，坦克在前线承担着从进攻到防御的全部任务，自然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美国人也在战争中投入了规模庞大的装甲军团，并且在损失数据统计上总结出了一些有意义的经验。

在《减员：预测现代战争中的战斗伤亡和装备损失》中特雷弗·杜普伊（Trevor Dupuy）考察了1944年6月至1945年5月期间美国第一军的坦克损失和乘员伤亡之间的关系，抽取了797辆中型坦克（平均5名乘员）和101辆轻型坦克（平均4名乘员）作为样本。

从表格中我们可以看出二战中对于坦克来说最大的威胁还是各类火炮（502辆）——包括直瞄火炮和间瞄火炮。地雷（171辆）、步兵反坦克武器（119辆）和不明损失（106辆）也在意料之中，而坦克本身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单辆坦克的损失往往只伴随着1名乘员的伤亡（死亡或受伤），在坦克失去战斗能力的时候，乘员仍然有很大的逃生可能。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步兵反坦克武器只造成了13%的坦克损失，却造成了21%的乘员伤亡。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即在坦克上什么战位最安全/危险。根据表格中的数据，5种战位（车长/炮手/驾驶员/前部机枪射手/装填手）的伤亡率几乎一致，都在20％左右。不过仍然要指出的是轻型坦克（平均4名乘员）缺少“Cannoneer”（炮组成员，此处指装填手）这一战位，所以在总的数据中会显得伤亡率较少，如果只选取5成员的中型坦克作为样本的话，实际数据会更加接近。

另一个要指出的是坦克是否起火对成员伤亡率有非常大的影响。如果坦克起火（346辆），成员伤亡总数达到了1695名，伤亡率高达平均每辆车1.28名成员伤亡，达到了统计车组（起火组）的26％。不过在坦克没有起火的情况下（552辆），成员伤亡总数只有2694名，虽然看着更多，但伤亡率只有每辆车0.78，只有统计车组（未起火组）的16％。要多提一嘴的是，样本中只有40％的坦克起火，这主要归功于谢尔曼系列坦克使用的湿式弹药架。无论是使用汽油机还是柴油机，动力舱起火的概率都是差不多的，另一大起火原因就是弹药架。湿式弹药架有效降低了坦克前中部中弹时起火的概率，也是谢尔曼系列坦克安全性较高的保证。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坦克和人员损失之间的联系，杜普伊认为在战斗中人员伤亡率与坦克、火炮、卡车和其他装备的损失之间存在着比例关系。观察1943-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西线美军、英军和德军，以及东线德军和苏军之间的师级和军级部队战斗交战数据，坦克损失率对于胜利方来说可能是人员伤亡率的5到7倍，而失败方则是7到10倍。此外，防守部队的损失率比进攻部队低，如果进攻部队的坦克损失率是人员损失率的7倍，那么防守部队的坦克损失率将是5倍左右。

而如果我们将视角从交战双方对比转向部队本身时，会得出一个坦克/人员损失的比例与战斗部队中坦克/步兵比例的函数。简单来说，每1000名士兵中少于6辆坦克的部队可以被认为是“拥有装甲支援的部队”，而那些每1000名士兵中超过6辆坦克的部队则是“重型装甲部队”（相对的，0就是纯步兵部队而达到80则是完全的装甲部队）。而“拥有装甲支援的部队”的装备损失率高于“重型装甲部队”，就是说步兵配属的坦克越多，这些坦克就越容易遭受损失，但最终仍会稳定在人员损失率的6倍左右。造成这种趋势的原因有许多，比如本身坦克的数量、战术的选择、调度和后勤的困难等等。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例子来验证这个观点，比如这张图表中的美军装甲部队，上面三项（15/68/69坦克营）根据编制表是751名人员-50辆坦克，也就是说每1000名士兵中有着超过66辆坦克，这些单位的装备损失率就高于第86摩托化骑兵侦察中队（编制表949名人员-17辆坦克，每1000名士兵中有不到18辆坦克）。

这张图里的英国人体现出一个极端，即装甲部队的装备损失率处于一个极其高的范畴（11.86/19.84），这是一个特殊的数值。相信细心的读者已经发现了，东西线大规模战役损失率比较那张图中，英军在古德伍德行动（Goodwood）中坦克/人员损失比达到了惊人的26.17。这不寻常的数据与几个要素有关：1.英军在此次战役中失败了（没能达成战役目标），失败方的损失总是更高（参考前文）；2.英军在进攻中采用的高坦克与步兵比例：每1000名步兵约有14辆坦克（注意这是对所有参战部队平均后的结果，过多的坦克加强到了原本缺少坦克的部队中）；3.英军的战术是使用坦克保护步兵，以装甲损失代替步兵损失，以最大程度消耗德军装甲力量（注）。几种因素影响导致了如此惊人的损失率，当我们将手头的数据（并不只是图中这稀少样本，而是极其庞大的数据组，无法一一展示）平均计算后能得到6.96的平均值和6.10的标准差，这与我们之前得出的结论完全吻合。

有意思的是，如果深入研究1973年发生在中东的赎罪日大战，我们也能在其中得到大致相同的结论，这对我们在未来战斗中可能的坦克损失有什么启示？也许现代战争的坦克战损失也将和80年前的战争类似？难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不仅是时代的风云变幻，也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不同：未来战争将由军/师级别的战术对抗改为旅级战斗队，甚至是营级战斗队之间的对抗，已有的战术格局会有怎样的变化，还请拭目以待。

注：实际上英军并没有达成想要的战术效果，在只和一部分德军交战的情况下，在1944-45年，英军有191219人的伤亡，每月17000人/每师1000人。而1918年时的数据则是852861人伤亡，也就是每月70000人/每师1100人。总的伤亡数字（与月伤亡人数）降低了，但人员伤亡比例却并没有降低，这是因为苏联分走了大量的伤亡指标，但看起来英国人相比20多年前的进步并没有太过明显。当然，你也可以怪德国人太厉害了。

参考：Trevor N. Dupuy, Attrition: Forecasting Battle Casualties and Equipment Losses in Modern War (Falls Church, VA: NOVA Publications, 1995), pp. 41-43; 81-90; 10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