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圻岭之梦(陈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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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出生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张文权,从学校步入社会,拜师学艺,干起了木匠业。

一个偶然的机会,张文权和村里的青壮劳力去粑铺加固江堤。因为组与组之间的分界线没有搞清楚,为任务的多寡,两个湾子的青年人吵了起来。开始时唇枪齿剑文斗,眼看场面快要失控,有发展成武斗的危险,张文权毅然站到他们中间,制止了双方的肢体接触。一席话,掷地有声,平息了“战火”。这一幕恰好被检查任务进度的刘从林书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张文权的正义感和影响力就这样不知不觉入了刘书记的“法眼”。

这次机会,改变了张文权的人生轨迹,开启了张文权的村官之路。从粑铺回来后,刘书记有心培养张文权,就去张家交心谈心。父亲当过村小组组长,母亲当过村里的会计和妇女主任,面对这样的家庭,刘书记的工作注定顺风顺水。刘书记走后,父亲说,“能有机会为大家做点事,就一定要踏踏实实干好。”张文权掂量得出父亲朴素的话语,有支持,也寄厚望。想到父母工作时,为了帮村民排忧解难,常常忘记了吃饭的情景,想到他们在村民口碑中留下的美好形象,他毅然接受了村书记的想法,进村工作,时间是1992年。

我有一个梦:不湿鞋,不沾灰,出行公路如平川

2002年,张文权当选为东沟镇茅圻村党支部书记。

机会是为有责任、有担当、有追求的人准备的。一次,下大雨。张文权徘徊在自家的屋檐下。没有雨鞋,唯一一双布鞋,怎么去上学啊?茅圻村的路,都是黄泥土路,下雨后打滑,一打滑,就会摔个仰面八叉,浑身是泥。犹豫再三,张文权脱下布鞋,挽起裤腿,打着一把破雨伞,冲进雨幕之中。这次上学,路上比平时多用了半个多小时。到校后,洗脚,穿鞋,进教室,然而他迟到了。老师看了看他挽起裤腿的脚,湿的,没有批评他,但同学们异样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从那以后,他的心中藏着一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为大家修一条宽阔的路,能跑汽车的路。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说的是成事者“善假于物”。国家启动村村通公路工程。那些时日,张文权很激动。这些年,改革开放,国力强大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一觉醒来,就来到了眼前。他甚至闻到了热浪的气息。他被热浪蒸灼着,寝食难安。是的,茅圻村还很穷。穷则思变,修路是破冰之点。在一穷二白的岁月里,为了发展我国尖端的科学技术,伟大领袖毛泽东说过一句话,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领袖的话深深激励着他。他在心里一遍一遍规划着茅圻村的通天大路。白天,带着“两委”班子勘测线路;晚上,走村串户,收集群众意见。要想富,先修路。道理,谁都懂,可一旦事情搁自己头上,要动自己的奶酪,就行不通了,阻力就来了。

公布村级主干线线路那天,刘少皋湾反对的意见最强烈。当初,与该村群众座谈时,大家异口同声表示赞同。说,修路是千百年的好事;说,“三个一点”(国家奖励支持一点,乡贤老板捐资一点,村民义工代资凑一点)的办法考虑的很周到。当他们了解到公路占湾里面积最多之后,他们就不干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结缠心头,不能不解。张文权知道,自己的梦想,也是茅圻村全体群众的梦想。为了早日实现这个梦想,村“两委”班子,入驻刘少皋湾。

“我们湾耕地本来就少,修路一下子被占那么多,是不是不公平?”

“被占有多有少,不能让被占多的吃亏。”

“不解决田地的问题,路,别想修。”

群众会炸开了锅。大家的意见很尖锐,也很实在。收集意见后,村领导班子,马不停蹄召集组长和党员群众研究解决问题的方案。

老党员刘传华一家被占土地面积最多。他说:“俗话说得好,善事莫过修路架桥,何况这条路关系到茅圻村的发展,我是党员,第一个支持。但我们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我的意见是,趁这个机会调整一下责任田,或许能解开这个结,这么多年没调,大家意见很大。”正确的意见,当然必须采纳。报请镇里同意后,在村里的指导下,刘少皋湾成立了理事会,局面一下子就打开了。张文权深有感触:干事,有阻力,很正常。阻力不可怕,怕就怕干部不能站在群众的立场去考虑问题,还一味责怪群众思想觉悟不高。本来,村里的一切工作就是以服务群众为出发点的,抓住这个牛鼻子,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经过两年时间的打拼,茅圻村4.2公里村级公路主干线全线贯通。用老百姓的话说,这是一条致富路、幸福路。一花引来万花开,如今,茅圻村湾湾通公路。按理说,张文权的梦想实现了,他应该感到轻松,感到高兴。但现实是——

原来梦是连续剧:荒山绿,四季花,美丽乡村人人夸,

濒临梁子湖和前海湖,三面环水,五千多米湖岸线拥抱着大片岗地、少量的水田,形成半岛,这种地形地貌特点,决定了茅圻村以耕田种地为主,兼及捕鱼的生产生活方式。随着青壮劳力外出务工,村庄逐渐空心化,丘岗慢慢变荒地。看到这样的景象,张文权心里堵得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他常常思考:守着这么好的资源优势,为什么就发展不起来呢?打工潮的冲击,村级集体经济的坍塌,村民小我思想的膨胀,固然是桎梏发展的原因,但不应该是主要原因。思来想去,他认为主要还是自己思想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路通了,不等于什么都解决了,只能说,仅仅只是扫除了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障碍。找到问题的根源后,张文权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工作之余,一头扎进学习之中。学习建设美丽乡村的讲话,学习先进地区的工作经验。他非常珍惜区里组织的去先进地区的学习考察活动。每到一个地方,规划啦,运作啦,资金调配啦,等等,他总是问得很细,也看得很细。他经常问自己,江浙一带有山有水的地方,地形地貌跟我们差不多,为什么人家建得这么好?学习,可以打开封闭的心灵,开阔眼界;学习,可以找到前进的方向和动力。他不但自己学,还组织班子成员一起学,用党的政策、方针、思想武装大家的头脑,提高大家的工作水平。

2007年,他开始着手荒地流转工作。筑巢引凤,说得好啊,村级主干道贯通后,武汉长绿环境科技有限公司就找上了门。他们要投资建设一个以林木花卉为主体的爱情主题公园,来村里考察后,看中了半岛濒临梁子湖的美丽环境。双方达成统一意见后,先期流转土地300亩。

流转土地工作与修路相比,虽然土地还在,承包权不变,阻力相对较小,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它涉及到群众的切身利益。由于工作做到了实处,落实了道理讲透,工作做透,办事明透的“三透”原则,加上利益分配问题得到了满意的解决,长绿生态园项目,顺利落地开花。依托湖岸线和湿地资源优势,该园由最初的300亩,发展成现在的2000多亩。其绿色生态的理念,旅游休闲的定位,突出爱情的元素,带动了茅圻村的旅游发展,为群众提供了50多个就业岗位,使10多户贫困户和村民尝到了甜头。

脱贫户钟晚英说:“基地有什么活干,就优先安排我。屋里照顾了,基地的钱也赚了,另外,每年还有土地流转租金,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长绿生态园落户茅圻的成功运作,让张文权敏锐捕捉到美丽乡村建设在村民中有了“内需”的契机。抓住这个有利契机,茅圻村在刘少皋湾紧锣密鼓地实施美丽乡村建设计划。“竹林隔离带,空地全种菜,厕所无公害,荒园林果代,民居荆楚派,产业全生态,垃圾压缩电厂卖,污水处理再灌溉。”这是打造美丽乡村的要求,也是走生态旅游发展之路的需要。一切按照这个要求有序推进。

在拆除路边露天厕所的时候,村民孙爱香一龙挡住一江水。之前,湾里理事会负责人上门的时候,她同意拆除,不料,真到拆除了,她又反悔。理由是担心村干部一年说着,十年搁着,不了了之。村里找来她的儿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做通了工作。看到美观、卫生的公厕在原址建起来后,孙爱香非常高兴。从此,她成了美丽乡村建设的义务解说员和宣传员。

在刘少皋湾的带动下,2017年,茅圻村以“不搞大拆大建,修旧变新”为原则,采取村民投入一点,社会集资一点,政府奖励扶持一点的“三个一点”方式,围绕绿色生态和文化内涵,完成了生态民居整体推进工程,使刘少皋湾、堑下钟湾、刘晦湾、张家湾、胡自如湾形成了一线串珠的旅游格局,让游客感受到湾在林中,路在绿中,房在园中,人在景中的诗情画意。现在,茅圻村一年四季游客不断,车水马龙。仅荷花节,每年就接待了一万多人。村民在自家的门口做起了生意,村里的土特产飞上了城里人的餐桌。

年近花甲,在村里做保洁员的尹菊香说:“以前村子很破旧,都是黄泥巴土路,现在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房子这么漂亮,一年四季有花有果,外地来玩的人也很多,看着打心眼里舒服。”其实,尹菊香说的何尝不是茅圻村群众的共同心声呢!村子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做梦一样。在张文权看来,从最初的村村通公路到厕所革命、污水治理、村湾环境整治等一系列举措的美丽乡村建设,这个梦只是打了两个逗号而已,还没到划句号的时候。

文化是续梦的基石:文化领,产业兴,乡村振兴双翅飞

要想梦走得远,还需要文化这块基石来托举。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党和国家的重大战略部署,是一篇全面振兴的大文章。”犹如“三农”交响曲中最壮美的乐章,乡村振兴既是延续美丽乡村建设、巩固脱贫成果的农村产业振兴、经济振兴,也是文化的振兴。文化是积淀在经济活动中相对稳定的精神图谱,对经济活动具有影响作用。为了发挥文化积极的引领作用,张文权一方面以“晒家风,树新风,创建十星文明户”为抓手,不但树立了文明户典型,还催生出若干好邻里、好乡贤等先进人物典型。大家见贤思齐,学有榜样。村民的精神文明素养得到很大的提高。

另一方面,充分挖掘张家湾族谱中的名人文化,打造文化名片。张裕钊,晚清著名的教育家、书法家、文学家,是清廷重臣曾国藩的四大弟子之一。他就出生在东沟镇龙塘张。族谱显示,张家湾与龙塘张一脉相承。张裕钊不喜为官,专事教育和治学。曾国藩曾预言,门徒中有成就者,当推张裕钊。张氏不负师望,文承桐城派,卓有建树;书创张体字,内圆外方。声名远播,尤其书法在日本影响深远。近年来,河北、南京等地掀起张裕钊文化研究热,大有可圈可点可借鉴之处。本土,尤其是他的家乡如何打好这张文化牌,助力生态旅游,是张文权要考虑的事情。

楹联,是为中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文化载体。他在想:从传承看,这种传统的文化形式,应该最易于被老百姓接受。那么,以楹联为突破口,传承张体书法艺术,特别是弘扬张裕钊文化,就是文化引领的比较好的切入点了。

有了思路的张文权,依托文化名人张裕钊,开始打造楹联文化村的金字招牌。首先,他将张家湾定为楹联文化村建设试点湾,主要做两件事,一是与鄂州市书法家协会和诗词楹联学会联系,设立楹联书法创作基地,组织两会会员来茅圻采风,诗词楹联学会负责为张家湾每家每户量身打造,撰写一幅对联。书法家协会负责用张体字书写对联。完成任务后,统一用木板制作,挂在每户的大门两边。张家湾墨巷的景观点就这样打造成功。二是开办张体字书法培训班,为学生节假日学习书法提供有利条件。

其次,把楹联书法文化融入到荷花节的文化平台,促进文旅发展,助力乡村振兴,形成为老百姓增收的合力。茅圻村种植了一千二百多亩湘莲,每到夏季,莲花盛开,香满田园。农民不但增收,村子也更美了。为了打响旅游品牌,在镇领导的支持下,村里每年举办“醉美东沟,邀你赏荷”荷花节,借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品质造风清气正的乡村廉洁之风。借文化名人张裕钊,叫响楹联文化村品牌,引来无数张体字爱好者和“张学”研究者前来观光学习。武汉造船厂,有一个专习张体字的组织,每年荷花节,其成员都亲临现场,无偿为游客书写张体字对联,成为赏荷节的一大亮点,对传承张体书法起到了积极作用。从学校到机关,如今,研习张体字书法在梁子湖大地蔚然成风,推动了我区楹联文化区的建设工作。

这个风气的形成,反过来,极大地刺激了茅圻村的生态旅游业发展,茅圻民宿和餐饮业应运而生。至目前为止,茅圻村已连续举办了五届荷花节,接待游客五六万人,每年为农民创收近百万元。事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做大做强是必然的发展趋势。

梦想花开:山也笑,水也笑,圻岭风光美如画

似长龙,刷黑公路绿海中蜿蜒穿梭;若星辰,美丽村庄树林间凝思静卧。田园如画,人在画中诗意栖居。这就是我说了这么多的鄂州市梁子湖区东沟镇茅圻半岛上的茅圻村。

面积5.38平方公里,有着11个自然湾,10个村民小组,586户,2059人的茅圻村,239省道飘带一样从东边飘过。它东临黄石大冶,西与武汉隔湖相望,北连鄂州黄冈,南接咸宁。2021年10月鄂咸高速全线贯通,穿境而过。如此便捷的交通,如此美丽的风光,不啻是梁子湖畔一颗翡翠明珠。得此人间福地,感谢上苍的恩赐之余,更要感谢党和政府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在《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计划(2018——2022)》的推动下,小小茅圻村,干群齐努力,摘取了一个又一个桂冠。

继省级绿色示范村、省级宜居村庄、省级科普示范村等殊荣之后,

2016年,被定为湖北省直机关党员干部教育峒山基地茅圻教育点。

2017年,被评为第五届全国文明村。

2018年,被评为省级生态文明村。

2020年,获湖北省美丽乡村二十强殊荣。

2021年,获全省先进党组织荣誉称号。

2016——2020年,连续5年在“五比”考核中被评为鄂州市优秀单位、红旗单位。

跟我走吧,春天的茅圻村,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大棚里,果蔬绿的绿,红的红,土丘岗地,金黄的油菜花海,浓香扑鼻,蜂飞蝶舞;荷塘上,一支支绿箭钻出清亮的水面,舒展开来,变成一把把绿色的小伞;休闲步道,游人如织。欢歌笑语。

走着,走着,你就来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荷随村庄转,村庄伴荷居。你看那一垅一垅的荷花,有打着花骨朵的,有半开着的,全然一副千呼万唤始吐蕊的羞怯之态。它们在碧荷的映衬下,把村庄打扮得更加妖娆靓丽。空气里飘着荷花的清香,阳光洒在青墙黑瓦的徽派民居的院落。院子里,果树下,三五土鸡,安静觅食,大门上的张体字对联,仿佛在无声地看护着它们,给人的感觉是人间烟火里透着一丝丝书卷气息。

我比较喜欢岗地高粱红的景致,但必须等到秋天。高粱是北方的宠儿,南方少有种植。即使种植,也只是稻谷的点缀。如果成片规模化种植,那就不一样了。茅圻村就有这么一片高粱地,就在梁子湖畔的一处岗地,面积有两百多亩。那天,我去高粱地的时候,辽阔高远的蓝天下,红红的高粱,一下子扎进我的眼球,“高粱熟来红满天”的收获感和浪漫情调油然而生。

跟我走吧,长绿生态园、圻兴采摘基地、张家湾墨巷、爱情岛、民宿村、前海湖渔业公园、百年老枫树、余巧工作室,等等,都是网红打卡点。

如果时间允许,建议你住下来。茅圻村的民宿很有特色。它为你提供卫生、安静、安全的贴心服务,让你在体验水乡生活情趣中放松身心。让你零距离接触,了解它贫弱的过去,品味它幸福的今天。

尾声

由于工作需要,张文权书记即将离开村里的工作岗位。望着他奋斗过近三十年的热土,他的眼睛湿润了。梦未完,情不了,接力棒,交予接力人,更上层楼,是他离任前对继任者自己曾经的搭档刘会康最美好的祝愿。

刘会康是一个厚道的人,不善言辞的他,没有豪言壮语,有的是憨厚的笑容。笑容里充满了信心。就在他上任之际,喜讯频传,鄂旅投宣布投资100亿,启动梁子岛旅游开发计划,鄂州市昌达资产公司也计划投资15亿,打造前海湖渔业公园。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喜讯更振奋人心的了。因为,梁子岛的开发,外围与茅圻可以连成片,客观上可以带动茅圻的旅游业发展。而前海湖的开发则可直接为茅圻村带来利好。这简直就是天赐茅圻村进入发展快车道的良机。

张文权的梦不仅仅是张文权的,也是刘会康的,更是茅圻村群众的。茅圻村的梦,在乡村振兴的路上,在梁子湖大地,正在书写新的更精彩的华章。

2021.11.14.

陈绪保,湖北鄂州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跋涉者之歌》和《孤独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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