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拉尼娜年”来袭，这个冬天冷不冷？

据国家气候中心消息，今年7月以来，赤道中东太平洋海温持续下降，预计冬季将形成拉尼娜事件。

距离上次“拉尼娜”结束仅仅几个月，这个兴风作浪的“女孩”又回来了。2021年也将成为一个“双拉尼娜年”。

在中国，伴随拉尼娜现象而来的，往往有暴雨、严寒和南旱北涝等自然灾害。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实则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图片｜今年10月，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也通过网络媒体证实拉尼娜的形成 · Twitter

01.拉尼娜年的寒冬

2008年，一场持续的冰雪灾害阻断了无数人的回家路。

从当年1月10日起，全国共有20个省（区、市）不同程度受到低温、雨雪、冰冻灾害影响。

根据有关部门统计，截至当年2月24日，此次雪灾的受灾人口超过1亿人，直接经济损失1516.5亿元人民币，农作物受灾面积1.78亿亩。

其中，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广西、四川和贵州等7个省份受灾最为严重，安徽中部出现了30-45厘米的积雪，不少地区经济遭受打击，食品供应紧张。

图片｜电影《冰雪11天》剧照，电影主要讲述了2008年初，广州交通史上最难忘的一次春运。来源：官方剧照

暴风雪造成各地电力、交通双双告急，多处铁路、公路、民航中断，由于当时正是春运期间，大量旅客返乡受阻，只能在半路上等待冰雪过去。

许多民工返乡必经的广州火车站，一度有20万人滞留在火车站广场及周边。京珠高速公路湖南段也因路面积雪、结冰而封闭，数万车辆停止不前。各级部门迅速投入到抗雪救灾之中。

图片｜现在的广州火车站 · 摄图网 ©

融化的雪水流入海洋后，甚至连海里的鱼群也不能幸免。受海水变冷的影响，渔民的养殖鱼大量死亡，广东、香港及台湾传出大量鱼群暴毙事件。

后来，中国气象部门专家经过研究指出，此次大范围的雨雪灾害，与拉尼娜现象及异常大气环流密切相关。

当时，环流自1月起长期经向分布使冷空气活动频繁，同时副热带高压偏强、南支槽活跃，源自南方的暖湿空气与北方的冷空气在长江中下游地区交汇，形成强烈降水。大气环流的稳定使雨雪天气持续，最终酿成这次雪灾。

图片｜2007年11月，海平面温度异常：蓝色表示温度比往年平均温度低，红色表示温度比往年平均温度高。从图中可以看出，太平洋赤道地区的中部和东部地区海水温度比往年更冷，而西部的海水温度更高，这是拉尼娜的特征 · Wikipedia

2008年初的严冬，至今让人印象深刻。在半个多世纪前，也有一场冰雪成为一代人的记忆。

根据湖南气象部门记录，1954年也有一场“大冰冻”。

1954年11月，洞庭湖上的老渔民隐隐发现有什么事不对。往常这个时候，洞庭湖是南下野鸭群的乐园，可在这年冬天，野鸭群都消失了。起初，很少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1954年12月26日，一艘停靠在岳阳港的铁壳蒸汽船“湖庆号”，正准备装载物资出航长沙。

这天早上，“湖庆号”船长走出船舱，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发现，“湖庆号”蒸汽船，被冻在了洞庭湖面上，无法动弹。

一夜之间，洞庭湖靠近岸边的冰层已厚达2尺，300斤重的铁锚下去，也只能溅出零星几点冰渣，凭借船只的坚硬外壳，也无法从湖中脱困。

图片｜屹立在洞庭湖边的岳阳楼 · 图虫创意 ©

从1954年12月下旬起，来自新疆阿拉山口的一股猛烈寒流迅速侵占长江中下游地区，持续降水10天以上，气温一路走低。四天之内，湖南各城便成为“冰城”，并迎来一场史上罕见的降温。

该冰冻一直持续到1955年1月中旬，历时26天。寒流到来时，洞庭湖全部堤垸被冰封雪盖，12小时内，当地气温由20℃，骤然降到-8℃。一夜之间，温度竟然骤降28度！

图片｜如今的湖南岳阳城市风光 · 摄图网 ©

随后十多天，湖南一带寒风凛冽，天天暴雪，水路、陆路交通全面中断。

最后，政府出动破冰船，才把湖面凿开，解救岳阳附近受困灾民。

这年冬天，80万民工前往湘北救灾，喊出口号：“前后一致努力，坚决修复祖国的粮仓。”

到现在，很多湖南本地的老人还记得那一年的严冬。那时，他们还是孩子，要提着竹篙满大街去敲打电缆线上的冰凌。

图片｜长沙爱晚亭雪景 · 摄图网 ©

这一年的严寒，有22省市出现低温冰雪气候，影响范围广，持续时间长。

根据当时的数据，安徽、湖北、江苏、湖南、江西等省，在1954年12月到次年1月出现连续10-15天的大雪和冻雨，大部分省市气温在0℃以下。

罕见的低温严寒，还使多省出现房倒屋塌、农林作物减产绝收、牲畜冻饿死亡等现象。

据不完全统计，1954年与1955年之交，安徽省因冻饿而死及宰杀的耕牛达3.7万多头。

同一时期，湖北冬播作物冻死、冻伤严重，油菜冻死40%-50%。江苏省麦苗冻死、冻坏4.13万公顷。广东北部、西部和南部普遍出现结冰和霜冻，全省冬种作物40万公顷失收、减产……

据统计，1954年末至1955年初，中国各地冬季平均气温比往常低3℃左右，其创造的许多低温纪录，有些至今没有打破。

图片｜近年，雪中的武汉黄鹤楼 · 摄图网 ©

中国天气网首席气象专家李小泉在研究这个载入史册的寒冬时，不禁感慨：“1954到1955年那个冬天，真可称之为奇寒啊！”

巧的是，1954年与2008年这两次冷冬，都发生于拉尼娜年。

暴雪、低温、冰冻，这是拉尼娜现象发生时，可能带给中国的连锁反应。

但对这个淘气的“女孩”，我们往往猜中了开头，却没能猜中结尾。

图片｜2000至2018年，5次拉尼娜事件冬季平均气温距平图 · 中国气象局

02.拉尼娜与厄尔尼诺

从气候学来说，拉尼娜现象是一种“冷事件”，指赤道太平洋东部和中部海面温度持续异常偏冷的现象，并伴有风向、气压和降雨量等热带大气环流变化。

在西班牙语中，拉尼娜（La Niña）一词意为“圣女”或“女孩”，与“厄尔尼诺现象”（意为“男孩”或“圣婴”）相对应。

图片｜拉尼娜有时会给中国带来“南旱北涝” ，与厄尔尼诺相反· 摄图网 ©

拉尼娜是一种“东太平洋降温”的现象，而厄尔尼诺现象，则是太平洋中东部海水温度变暖的现象，也被称为“热事件”。

通常，较干燥的空气会在东太平洋较冷的洋面下沉，沿赤道向西运动，成为赤道信风的一部分。

信风到达西太平洋，因受到较暖洋面的影响而上升，转向东运行，于是在太平洋上空形成一个封闭的大气环流，称为“沃克环流”。

图片｜拉尼娜的气候影响示意图 · 中国气象局

沃克环流变强时，东南季风不断将太平洋中部和东部的表层暖水吹向太平洋西部，这就导致西部表层海水温度升高，东部海洋底层冷水上翻，使太平洋东部海水变冷，产生“拉尼娜现象”。

当沃克环流变弱时，海水吹不到西部，太平洋东部海水变暖，则为“厄尔尼诺现象”。

如此循环反复，犹如地球海洋的一呼一吸，看起来似乎不起眼，实际上却影响着全球的气候变化。

图片｜厄尔尼诺的气候影响示意图 · UNEP（联合国环境规划署）

厄尔尼诺现象，最早为美洲居民发现。

古代美洲大陆上，玛雅人会定期举行一种祭祀活动，向他们宗教信仰里的水神献祭，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考古学者在中美洲伯利兹森林发现的水神殿遗址，便是这一祭祀运动的场所。

玛雅人当时已经发现，每过几年，当地就会出现极端的天气变化，但还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只能将其寄托为神明。

图片｜古玛雅遗址库库坎金字塔 · 摄图网 ©

后来，秘鲁、厄瓜多尔一带的居民在捕鱼过程中发现，每隔几年便会出现一股沿海岸南移的暖流，使表层海水温度明显升高。

本来，南美洲太平洋东岸盛行的是秘鲁寒流。随着寒流移动的鱼群，使秘鲁渔场成为世界闻名的四大渔场之一，但这股暖流一出现，鱼类就会因海水温度突变而大量死亡，当地渔民大受其害。

1997年夏季，居住在墨西哥沿海的渔民一如往常，将渔船开到渔场撒网捕鱼。

经验丰富的渔民们注意到，此时天空中盘旋的海鸟数量明显不如往年。而当他们将渔网撒下后，结果更是大跌眼镜，平时都可以装满鱼的渔网，这次竟然空空如也，最后他们只能失望而归。

包括墨西哥、秘鲁、厄瓜多尔在内的美洲各国渔民也都遭遇了相似情况。

图片｜墨西哥城市马扎特兰 · 摄图网 ©

这一年，东太平洋沿海国家的渔业遭受20世纪以来最严重的打击，同年，世界鱼粉产量比上一年减少了175万吨，导致其价格上升了35%。这是厄尔尼诺的典型表现。

厄尔尼诺现象，会使太平洋东部与中部热带海洋的海水温度比常年高出3-6摄氏度，从而使整个世界气候模式发生变化。

这种气候现象通常于圣诞节前后最为严重，无可奈何的渔民将它看作上天的玩笑，将其称为“圣婴”（El Niño）。

图片｜厄尔尼诺有时会给中国北方地区带来干旱，但需要根据多种因素综合判断 · 摄图网 ©

除了导致东太平洋渔产减少外，厄尔尼诺现象对位于太平洋西岸的中国的影响，一般表现为冬季出现暖冬，夏季长江中下游地区多雨以致发生洪涝，黄河及华北一带少雨并形成干旱。

与厄尔尼诺相反的，就是“反圣婴”现象——拉尼娜。

对于中国而言，拉尼娜带来的气候异常，一般表现为我国夏季的主要雨带向北移动，华北到河套一带多雨，即出现所谓“南旱北涝”，且我国中东部地区冬季气温偏低，也就是所谓的“冷冬”。

图片｜2021年12月至2022年2月气温距平预报图 · 中国气象局

03.拉尼娜年，不一定是冷冬

今年夏季以来，东太平洋赤道海域表层海水温度比往常低0.5℃以上，达到了拉尼娜的触发点。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是一个“双拉尼娜年”。从2020年9月延续到今年5月的拉尼娜现象才结束不久，现在，她又来了。

这种上一年冬季已形成了一次拉尼娜事件，第二年再爆发一次拉尼娜事件的过程，被合称为“双峰型拉尼娜”事件。

图片｜2020年，北京第一场雪 · 摄图网 ©

其实，“双拉尼娜年”并不罕见。国家气候中心的统计资料显示，在1951年至2020年的15个拉尼娜年中，出现“双峰型拉尼娜”的情况有5次。

在“拉尼娜现象”的存在和持续影响下，我国易出现“冷冬热夏”，降水方面则易出现“南旱北涝”现象。

今年以来，我国多地发生极端天气，如华北、黄淮地区极端暴雨频发、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遭遇洪水等。

国家气候中心专家表示，近几个月，我国出现一定程度的“南旱北涝”气候状况，是多个气候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赤道中东太平洋发生的拉尼娜事件，可能对此产生了一定影响。

图片｜深秋时节的柿子 · 摄图网 ©

很多人关心的是，今年冬天会不会更冷？甚至还有人担心08年雪灾的情况会不会重演。

根据国家气候中心发布的消息，多年统计数据显示，出现拉尼娜事件后，我国冬季总体偏冷的概率在70%左右，约是偏暖概率的2倍。

但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每个拉尼娜年我国冬季平均气温都偏低。

1954年后的拉尼娜年，中国有5次冬季平均气温高于往年冬天，而有10个拉尼娜年我国冬季气温偏低。

图片｜从国家气候中心数据可知，拉尼娜年不一定都是冷冬 · 中国气象局©

从全球影响来看，拉尼娜现象也会造成多地气候异常，一些地区可能会出现极端天气。如美国西南部和南美洲西岸变得异常干燥，澳洲、印尼、马来西亚和菲律宾等东南亚地区降雨量增多。

正因如此，拉尼娜影响越大，出现极端天气的概率就越大，农产品供给量与价格的波动随之增大。所以，冬季到来前，屯点粮食也算是未雨绸缪。

图片｜2020年，北京第一场雪 · 摄图网 ©

一般来说，拉尼娜现象会持续至少5个月，有时持续两、三年，能给全球带来暂时的降温效应，有助于缓解日渐严重的温室效应。

但这种缓解，并无法根治温室效应的加剧，只能算是短暂的“止疼药”。

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近日发布的报告，以现在各国的减排情况，预计到本世纪末全球温度将上升2.7℃，远高于《巴黎协定》此前预计的1.5℃，并表示这将导致灾难性的气候变化。

拉尼娜与厄尔尼诺像是地球的呼吸，与之相伴相生，许多现象仍是当代科学之谜。我们无法期望，地球靠自己就能调节全球变暖的趋势。

全球变暖的背景下，日益频繁的极端天气，也让相应的预测变得更具挑战性，就像人一样，谁也无法预知未来的命运。

图片｜冬雪中含苞待放的梅花 · 摄图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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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中国海洋年鉴编纂委员会：《2008中国海洋年鉴》，海洋出版社，2008

盖广生：《海洋灾害》，青岛出版社，2016

周洪祥：《厄尔尼诺现象和拉尼娜现象的成因分析和它们对气候变化的影响》，《计算机时代》2012年08期

李慧，吴鹏：《谁打开了北纬40度的“天气盲盒”？》，《中国气象报》2021-07-29

王春晓：《“双拉尼娜年”来袭，2008年南方雪灾会再现吗？》，《中国新闻周刊》2021-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