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疲劳与审丑疲劳

文/陈庆贵

任何社会，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美与丑存在；只要有美与丑存在，就会有审美疲劳与审丑疲劳。

没有美，就谈不上丑；自然，没有审美，也谈不上审丑。在健康社会生态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同理，厌丑之心，人皆有之。当然，此处所论美丑，当符合主流审美审丑标准，既非“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私美，亦非“家丑不可外扬”的家丑。比如，真善为美，假恶为丑；协调为美，失调为丑；男性阳刚为美，女性阴柔为美……多半时候，正是有了丑的反衬，才使得美更加璀璨夺目。左拉名作《陪衬人》向读者呈现的，正是雇佣丑女陪衬“美人”的荒诞故事。

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意思是说，和品行优良的人交往，就好像进入了摆满香草的房间，久而久之闻不到香草的香味了，这是因为它和香味融为一体了。和品行不好的人交往，就好像进入了卖臭咸鱼的店铺，久而久之就闻不到咸鱼的臭味了，这也是因为你与臭味融为一体了。可见，人之所以产生审美疲劳与审丑疲劳，乃至久之被美丑环境同化，是基于生物本能的自然反应和条件反射。

审美疲劳通常表现为对审美对象兴奋减弱，不再产生较强美感，甚而对之衍生厌弃。对婚姻“七年之痒”心有戚戚焉是审美疲劳；厌倦日复一日重复单调生活是审美疲劳；慨叹好莱坞大片千篇一律是审美疲劳；对年年似曾相识“春晚”用脚投票是审美疲劳……其实，审美疲劳并不意味着美之消亡，而是因为原先美之新鲜感衰减，以及人们生成新的审美需求。审美疲劳非但不是坏事，恰恰相反，得益其倒逼激发动力，审美对象才藉以内生创新焕发新的魅力。事实亦然，配偶之所以挺过“七年之痒”，是因为不断创造了让对方欣赏的兴奋点；好莱坞大片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制作创新号准了受众的喜脉博；“春晚”持续蝶变刷新创意，也是为了共振观众审美需求嬗变。

审丑疲劳是指，人们对现实生活中的丑恶现象越来越麻木淡漠，久而久之甚至美丑颠倒以丑为荣。说到底，审丑本质上归属道德臧否范畴，就是人们依据社会约定俗成共同遵奉的主流价值和道德标尺，对自己或他人行为所作善恶褒贬的道德判断，以达到抑丑扬美目的。历史和现实反复昭示世人，丑恶现象愈少，审丑能力愈强；丑恶现象愈多，审丑能力愈弱。人们之所以产生审丑疲劳，无非是因为，社会丑恶现象过多过剩过强叠加刺激，致使人们对之感应阈值减弱和神经迟钝麻木。比如，对娱乐圈盛产“娘炮”、艺人吸毒、饭圈乱象、流量至上、“耽改”之风等丑恶现象，不少人便产生了审丑疲劳，更有甚者，“脑残粉”们对“爱豆”丑行不以为丑反以为美，甚至迷失走入向往和效仿误区。

第一个把少女比成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少女比成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少女比成鲜花的则是蠢才。审美疲劳起因于美的事物和美的现象太多，非但不影响美的存在和美的传播扩散，反而会促使美的萌生和创新，进而迸发更多美好事物和美丽风景。审丑疲劳发端于丑陋事物和丑陋现象过滥，不仅无助其衰减和消亡，反而会加速其传染扩散，进而形成美丑事物此消彼长，甚至以丑为美的价值颠覆和认知倒错。作如是观，审美疲劳并不可怕，审丑疲劳才可怕。因为，审美疲劳定会促进人创造美发现美，而审丑疲劳只会促使丑陋倍增丑态百出；审美疲劳不会导致溢丑增陋，审丑疲劳必然引发“礼坏乐崩”以丑为美。

2021年娱乐圈丑闻重重，多位当红艺人事业“翻车”，其中，“顶流名星”吴亦凡因涉嫌强奸罪被捕，最让人瞠目结舌“不知今夕何夕”。请问，吴亦凡的悲剧，到底是他一个人审丑疲劳的自作悲剧呢？还是无序资本、无良平台、无脑拥趸和无为监管，集体审丑疲劳的共作悲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