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荒山出现异象，大家以为有宝藏，结伴去寻后她差点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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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藏云山，近来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名声大噪，只因有一日那山中忽然宝光冲天，异象连生，似是有神器出世。

消息一传开，山下的小镇短短几天时间便人满为患，所有客栈住得满满当当不说，镇子外的空地上都搭满了帐篷，一眼望过去，形形色色，花花绿绿，跟丐帮弟子开大会似的。

只不过很多人都是跑来凑热闹，毕竟如果真是绝世神器，一般人连争抢的资格都没有，何况这山中早被人刮地皮似的搜了好几波，别说神器了，连块废铁都没发现。

所以这股寻宝的热度又迅速冷却下来，没多长时间就呼啦啦走了一大片人，人声鼎沸的小镇总算又恢复了几分安宁。

慕星落坐在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看着街上日益稀少的行人，再看看远处藏云山上飘荡的一缕缕宝气祥光，心中不由得也生了几分动摇和怀疑。

“二叔，我们是否还要等下去？”她问坐在对面的一个男子。

那名男子年纪不算大，面容沉稳，正是慕远鸿的次子慕云松，与慕星落的母亲慕云蓁是兄妹，慕星落原本该叫他二舅，但因为她随了慕姓，等同于过继到了嫡长子慕云杉名下，所以喊慕云松“二叔”。

这次慕家听闻藏云山宝光现世，便派了慕云松带着几个小辈来一探究竟，也算是一次对他们的历练。

慕云松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言短意骇道：“等。”

“还要等啊？二叔，我们都来了十天了，这藏云山都不知道遛了多少圈了，根本没有宝物嘛，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另外一个与慕星落同辈的少年发牢骚道。

慕云松瞄了这个心浮气躁的小子一眼，加重语气又道：“我说‘等’，听不明白吗？”

慕辰皓揉揉鼻子，悻悻闭口，其他两个看到他吃瘪，想要附和的话立马咽了下去，默默喝茶，虽然他们也觉得这趟是白跑了。

慕星落继续望着街上的行人发呆，她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无常道人的徒弟。

那个家伙很是自来熟，主动凑过来跟她套近乎，让她都有点疑心是不是无常道人故意让他来探听底细的。

她正想得出神，街上突然起了一阵骚乱，只见一名纤弱女子奋力拨开人群跑着，怎奈没逃几步就被后面的人追上。

那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抓住她的头发就是一个耳光，然后对她拳打脚踢。

周围的人立马躲开，然后围成一个圈看热闹，竟没有人上前拉一下架。

看那女子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可那个男人还是不肯罢休，慕星落忍无可忍，抄起一根筷子向男人丢去，这一丢暗带了些许青鸾神力，如果是普通人挨上一下可要哭爹喊娘了。

可那个打人者显然不是普通人，几乎是在慕星落丢出筷子的同时他便已警觉，毫不犹豫地回身一伸手，正好抓住了那根带着劲风的筷子。

“何人偷袭？给老子出来！”他怒气冲冲叫道，单手一个用力，那筷子便“咔吧”一声断成了两截。

慕星落没想到这人这么嚣张，眼见慕家其他人都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她反倒被激出几分气性来，站起来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到那人面前不卑不亢道：

“看阁下也是有修行在身的，当街打女人，就不怕有失风度吗？”

那人嗤笑一声道：“什么女人，你看清楚，她就是一个下贱的女妖，不知道勾引过多少良家男子，被老子收服了还不知悔改，老子这叫替天行道！”

女妖？慕星落一怔，再看向地上女子时眼中光芒浮动，瞬间便看到了一尾红鲤在碧波中摇曳的幻象，

原来还真是一只鲤鱼化成的妖精。

慕星落沉默了一下，但看到女子遍体鳞伤，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无声的哀求时，她昂首对那捉妖师道：“那又如何？是妖是人又有什么关系，人未必都是为善之人，妖也未必都是作恶之妖！”

“荒谬！难不成你也是妖精所变，否则为何要为妖精说话？”捉妖师不怀好意地说道。

一旁看热闹的人看向慕星落的目光立刻变了，在他们看来，妖精鬼怪都是异类，身为人类修道者自然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而且妖就是妖，骨子里就注定了它们的狡猾和残忍。

这时慕云松等人下楼赶了过来，看到慕星落执意要管这闲事，不管心中如何不满，此时也要为她壮一壮声势，以免堕了陵安慕家的威风。

那捉妖师一看对方人多，气势便不自觉弱了些，但仍梗着脖子嚷道：“怎么着？此妖是我降伏的，自然归我处置，难道你们想要明抢吗？”

慕云松正色道：“这位仁兄，如若这女妖确实作恶，你大可以关起门来惩戒，何必闹到这大街上，徒惹人笑柄。”

“还不是这个贱人狡猾多端，趁我不备突然想逃走……”

“不是的！诸位大人，不是他说的那样！”

半趴在地上的女子勉力撑起身体，红肿的脸上满是泪水，嘶声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鱼妖，一直生活在僻静的水塘里，根本没见过人类，更别提害人……是他硬把我抓来，把我当做取乐的对象肆意折磨，稍有反抗就会遭到加倍的毒打……”

未等鱼妖说完，捉妖师已经气急败坏地拔出背后长剑砍去，“贱人，再敢胡说八道！”

慕星落身影一闪手一抬，围观的众人都没看清楚她做了什么，便听到捉妖师一声痛呼，手中长剑“哐当”落地。

慕家其他人也脸色一肃，纷纷摆开了架势。

慕家人擅长的是轻灵身法和凝气化形，这都要归功于血脉中的“青鸾神力”，让他们可以一面游刃有余地躲避敌人的攻击，一面出其不意地凝出伤敌的“气刃”。

捉妖师捂着发麻的虎口，脸色发青道：“原来是慕家人，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既然如此，这女妖就交由诸位处置吧，告辞！”

说着他抱了抱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这当断即断的作派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2

慕星落不出意外地挨了一顿训，她老老实实地听慕云松唠叨了半个时辰，最后被勒令把那小鱼妖赶紧处理了，他们此番出来还有要事，不可再为小事分神。

好容易脱身，慕星落回到所住客栈的房间，一推门便看到泉灵和鱼妖正在大眼瞪小眼，顿时头疼不已。

泉灵的存在是个秘密，她一般出门前都嘱咐它躲起来，非要带在身上的话，便让它变成一条无色腰带，藏到外衣里面。

刚才救了鱼妖之后，她被莫云松拎去训诫，匆忙间只好把鱼妖安排到自己房间里，没想到泉灵竟然从藏身处溜了出来。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鱼妖见到慕星落，也顾不得好奇那道会移动的水流是何物，赶紧跪下拜谢。

泉灵则爬到慕星落手腕上，心满意足地一缠，小尾巴还一甩一甩的，弄得慕星落都不忍心出口责怪它。

“不用谢我，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回家去了。”慕星落抚摸着泉灵凉凉的身体，对鱼妖说道。

不料小鱼妖一脸惶恐地抬头道：“恩公，你不要赶走走，否则我一踏出这个门，说不定就又被那捉妖师抓去了，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慕星落蹙眉，因为离近了看，女子身上的伤痕更加明显，脸颊红肿，嘴角青紫，因为害怕眼泪不停地掉，看起来无比可怜。

“那我也不可能时时把你带在身边啊……”慕星落有点为难，记得以前母亲就说过，别看她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心肠最软，一直担心她以后承担不起重任。

想到自己的母亲，慕星落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还是她太没用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被摧毁却无能为力。

这时泉灵蹭了蹭她的脸，似是在安慰她，然后它跳下慕星落的手臂，围着小鱼妖转了几圈，发出轻轻的“咕嘟”声。

鱼和水本来就是一体的，交流起来倒也不困难，小鱼妖很快领悟泉灵的意思，点点头对慕星落道：“恩公，我可以变回鱼身，藏到这道水流之中，不知恩公能否应允？”

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慕星落道：“那你试试看……还有别老恩公恩公地叫了，我叫慕星落，你呢？”

小鱼妖略微羞涩道：“我的名字是鱼千凝，那我以后唤您星落姑娘吧。”

她说完在原地一个旋身，化作一道红光钻入泉灵透明的身体里，泉灵扭了扭，低头看到一尾小小的红鲤悬在里面摆着尾巴，看上去十分有趣。

它高兴得一个纵身，身形瞬间变大数倍，如同一条水龙在空中盘旋往复，溅起层层水花，小红鲤便在水花间忽隐忽现，自在地游曳着。

看它们玩得开心，慕星落一面躲着溅过来的水珠，一面笑骂道：“泉灵，她身上还有伤，别折腾了。”

“没关系的，星落姑娘，这水中灵气浓郁，我的伤好多了。”鱼千凝的声音从水中传来。

这倒是，泉灵可是万水之灵，鱼千凝也算是误打误撞，遇到如此机缘。

等泉灵撒够了欢儿，才再次缩小身体，带着小红鲤一起盘回慕星落的手臂。

慕星落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只有暂时带着小鱼妖，等离开时再想办法送走，只不过……她怎么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像是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仿佛空气都凝滞了，要知道这里是客栈，外面临着街道，平时总会有一些市井之声传过来的。

慕星落将衣袖拉好，遮住手臂上盘着的泉灵，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依然静悄悄的，她疑惑地在客栈里转了一圈，然后发现客栈里的人除了她都不见了。

等她走出客栈门，大街上同样空荡荡的，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全不见了踪影。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独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慕星落有些傻眼，谁能告诉她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她不过是回房间待了一会儿，结果就被全世界抛弃了？

3

就在慕星落发呆的时候，天空中忽然迸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刺得她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好在那光芒一闪即逝，慕星落遂放下手臂，可呈现在眼前的一切让她更加目瞪口呆。

刚才的小镇已经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更为繁华庞大的城池，五座造型各异的尖塔矗立在五个方位，簇拥着城池正中央耸立的一座巨大的金色高塔。

那高塔几乎耸入云端，全身金光闪闪，却丝毫不显得庸俗刺眼，反而像是汇聚了最精粹的阳光，神圣而不可逼视。

而围绕着它的那五座尖塔顶端不时闪过一抹五色流光，在空中与金光交相辉映，渲染得整个天空霞光氤氲，美不胜收。

慕星落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因为这个场景她曾经无比熟悉，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是她心心念念的故土，早在世界崩毁之时就不复存在了，没想到竟还有再次见到的这一天。

不过她顾不得想这是梦还是幻，慕星落提起裙摆急切地向那座金色圣塔奔去，她要去看看母亲还在不在，母亲身为司灵圣女，几乎一生都要住在这高塔之上。

街上景物依旧，一幕幕从视野中闪过，恍如梦中。慕星落忍着眼中涌上的一阵阵热意，一口气跑到了圣塔的入口。

高高的金色石阶两侧排列着圣塔的守卫，看到她过来，他们照例行了一礼，然后打开了圣塔的大门。

慕星落平复呼吸和心跳，一步一步走上石阶，一进门是一个大厅，里面分布着几个光芒闪烁的传送阵，可以到达圣塔任何一个角落，她深吸一口气，跨进了通往塔顶的传送阵。

柔和的白光闪过，慕星落只觉一股清冷的风迎面而来，下一刻她便看到了那个梦见过无数次的身影站在万千霞光之中。

“母亲！”

她不顾一切地扑进那个人的怀抱，鼻端顿时盈满熟悉的馨香。

这让她不由得恍惚起来，一切都太真实了，哪怕她有虚实之眼都难辨真假，难不成之前她所经历的都是假的？什么世界崩毁、沦落异世……只是她做的梦而已？

慕星落的内心开始动摇。

“阿荺(yún)，怎么了？是不是又偷懒没有做功课？”司灵圣女温柔地摸了摸慕星落的头发说道。

阿荺是慕星落的本名，能再一次听到母亲唤她，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母亲，我想你了。”慕星落紧紧抱着母亲，把脸埋在她怀里不肯起来。

司灵圣女又无奈又好笑道：“昨天不是刚见过吗？这么大人了，总像个小孩子。”

慕星落的身体不可察地一僵，之后慢慢松开手臂起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母亲慈爱的笑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镌刻在心里。

然后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已经恢复了清明，她轻轻笑道：“不管你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我都要感谢你让我圆了这个梦。”

司灵圣女面露诧异，“阿荺，在说什么呀？”

慕星落环视四周的景色，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其实这些东西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不是见到你，我几乎要被迷惑了……

“你大概是抽取我的记忆，仿造出了一个逼真的幻境。可你没想到的是，我记忆中的母亲并不是真实的，是我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

她说到这里自嘲一笑，“真正的她总是冷冷淡淡，不会对我笑，也不会对我温柔地说话，我从小到大与她亲近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记得的便是她身上的馨香。

“所以那时幼小的我，便在脑海中重新塑造了一个‘母亲’，美丽温柔，慈爱可亲，以至于后来都混淆了记忆。”

对面那个“司灵圣女”的表情终于变了，她如同卸下伪装，顷刻间神态气质判若两人。

“原来如此，”她懒懒道，目中露出一丝狡黠，“不过这么快被识破，不好玩儿，所以你如果想要离开就自己想办法吧，提醒你一句，这里并非普通幻境，待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同化。

“也就是说，你会渐渐忘了真实世界的事情，永远生活在这个幻想出来的空间里。”

说完她的身影就慢慢淡化到消失不见，根本不给慕星落半点反应的时间。

慕星落怔了半晌，扶额苦笑，本以为说破就会解了幻境，可没想到弄巧成拙，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4

而此时藏云山下的小镇里，无常道人师徒刚刚赶到，恰好与慕家在同一家客栈落脚。

他们着实来得晚了些，因为藏云山上空飘荡的宝光异象在昨天忽然消失了，之前蜂拥而来的寻宝客本来就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这一小半如今一看彻底没戏，只好死心离开。

只有慕家人没着急走，因为慕星落不见了，他们全体出动，把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她，要说慕星落这人虽平时性子古怪了一些，但一向循规蹈矩，不可能不说一声便到处乱跑。

倒是慕云松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不会吧……难道入口已经出现，这丫头自己进去了？”

慕辰皓耳朵尖，好奇问道：“二叔，您说的入口是什么呀？”

慕云松看了看几名小辈，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们了，便吩咐将门关好，然后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慕家的秘密。

原来慕家祖上的一位前辈曾有过一番奇遇。

那时候慕家人身上的青鸾神力开始出现衰落预兆，这位前辈还算是其中的拔尖人物，他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大机缘，那便是一个世间漂移不定的一个宝地，名为“归元墟”。

所谓“归元墟”，其实是创世神尊用混沌珠建造这个世界时，混沌珠残存的一个投影所化，里面蕴含着创世之本，万物之源。

如果有人有幸进入“归元墟”，并通过试炼的话，那么他便有一个机会复原一样东西。

不管是破碎的宝物还是流逝的寿命，哪怕是已经湮灭的灵魂，只要还有一丝遗留在物品上的气息，归元墟都可以给你还原出来。

慕家前辈幸运地通过了试炼，他选择了复原血脉中的青鸾神力，因此慕家方能又延续辉煌几百年。

这个秘密一代一代传下来，据说那位前辈留下一句话，说是“归元墟出现之时必有异象，有缘者得之”，所以每次有异象现世，慕家都会派人去寻，只可惜每次都徒劳无功。

久而久之，后人都对这个传说产生了怀疑，因此这次慕家才只派了慕云松带几个小辈来藏云山，根本没有抱多大希望。

慕云松本想等等再去藏云山碰碰运气，没想到异象突然消失，而慕星落几乎是同一时间失踪，这让他不由得产生了联想，毕竟慕星落拥有九羽神脉，被“归元墟”选中也是极有可能。

但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慕星落，说不定她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于是慕辰皓等人带着一脸不可思议，又分头出去寻人去了。

老道师徒在隔壁听了个正着，倒不是慕云松不小心，而是他那些隔音的小手段，在无常道人面前不值一提罢了。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真有‘归元墟’这种地方？”长青觉得挺新鲜，反正他是没听说过。

无常道人揪着胡须想了会儿，最后一拍桌子道：“我想起来了，月芜师父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回事，她说那归元墟并无坏处，让我不用管，但告诫我最好不要进去。”

“为什么不能进去？”长青奇怪道，“难道那里很危险？”

老道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她就那么轻飘飘提了一句，所以我也没怎么放心上。”

“可星落姑娘说不定被困在里面了，师父你确定不去吗？”长青把头偏向师父，一脸的揶揄。

无常道人嫌弃地离白痴徒弟远一些，正色道：“我找她不是因为私情，而是因为我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以前一直没跟你说，这个星落姑娘的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

长青一脸惊讶，“师父，您突然这么正经地解释，我都看出欲盖弥彰了，我去，我这次真的要有师娘了？”

什么破徒弟！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慕星落的身份有问题吗？老道黑着脸瞪长青，平生第一次后悔收了这么个二货。

5

此时的慕星落还不知道自己就身在“归元墟”内。

那个假扮她母亲的人消失之后，她忽然想起泉灵和小鱼妖，可掀开袖子一瞧，手臂上面空荡荡的。

她轻叹口气，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就是不知道它们两个现在何处，是否也被困住。

圣塔的塔顶修建了一个平台，中心处则是一个用真金铸就的底座，上面放着一颗足有磨盘那么大的玄金色石珠，它古朴浑圆，泛着沧桑之意，嵌在底座中缓慢旋转。

不时有一道五色流光飞来，融入到石珠里面，而后又有一道金芒从石珠里发出，散入天地之间。

那是那五座尖塔上面发出的光芒，五座尖塔分别代表了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塔尖上同样嵌了代表各自五行之力的灵珠，它们和圣塔上面的这颗“浑天珠”组成了一个循环不息的能量场，来维持这方世界的平稳运转。

据传这六座古塔自创世之初便存在，是父神和母神联手所设，在双神湮灭后，则由他们的后裔——司灵圣女来守护。

司灵圣女可以感应到“浑天珠”的变化，修复偏差，是极为重要的一项职责。

她们的寿命很长，并且不会老，但以三百年为限，在大限到来之前，她们会孕育出一个女儿作为新的“司灵圣女”，当这个接替者长大，原来的司灵圣女便会化作一道光进入浑天珠长眠。

慕星落望着那个仿佛蕴藏了日月星辰、天地万物的浑天珠，目中露出一抹沉思，既然那个人仿制的是她记忆中的世界，那么这浑天珠就极为关键，说不定它就是营造这个幻境的枢纽。

可她该怎么做？毁掉它吗？她作为下一任的“司灵圣女”，却还没来得及掌握更多关于浑天珠的讯息，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的传承，她的母亲的寿命还有百年左右，根本还轮不到她操心。

慕星落围着浑天珠走了好几圈，脸上犹豫不决，故乡世界被摧毁是她心中最痛最难过的事情，可她现在要做的，竟然就是重复这个过程。

想想都觉得这个幻境的制造者多么可恶，如果让她逮到他，非狠狠揍一顿不可。

就在慕星落纠结的时候，脑中忽然恍惚了一下，模模糊糊想着母亲怎么不在，她不是来找母亲的吗……

不对，顷刻间她又清醒过来，额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得立刻动手了，不然真跟那个假司灵圣女说的那样，会迷失在这个虚假世界里了。

于是她下定了决心，将体内的青鸾神力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

只见她身上青焰蒸腾，背后隐隐现出一只展翅的青鸾虚影，随着一声清脆的鸾鸣，慕星落双掌积蓄的力量爆发，径直轰到了浑天珠上面。

一声巨响，反震的威力袭来，慕星落胸口如遭大锤重击，剧痛使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口中一片腥甜，接着身体开始猛然下落，耳边不断传来崩塌之声。

荒山出现异象，大家以为有宝藏，结伴去寻后她差点有去无回。

慕星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再没半点挣扎的力气，任凭自己坠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在说话，努力半天却睁不开眼睛。

“师父，星落姑娘没事吧？看上去脸色好苍白的样子。”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慕星落感觉到手腕一沉，有人搭了三根手指在她的腕脉上，片刻后收回。

“没什么事，脱力了而已，也不知道这丫头经历了什么，竟这么拼命。”这淡淡的声音更是不知在哪里听过。

“那这俩怎么处置？刚才看它们好像在打架，也不知道在抢什么——喂，那条鱼，把东西快点吐出来，还有你，那条破水带子，再对我吐水，小心我揍你！”

先前那个声音拔高嗓门说道。

鱼？破水带子？慕星落噌地睁开眼睛，眼前景物从模糊到渐渐清晰。

6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是正举着葫芦喝酒的洒脱少年，两人目光交接，同时愣了愣。

然后她视线一转，看到小红鲤被长青按着，鱼尾巴拼命啪啪打地，泉灵正昂着头，喷出水箭攻击他。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青玄师徒和泉灵鱼妖打起来了？慕星落额角青筋抽了抽，对长青喝道：“你别欺负它们！”

长青闻声一怔神，手中的小红鲤趁机一蹦，嗖地一下脱离他的掌控，变成女子模样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没跑两步身影就像融进了空气消失不见。

慕星落蒙了，不明白鱼千凝跑什么，而且她这逃跑的路数也太熟练了吧？

泉灵委委屈屈爬过来，攀上慕星落的肩头，“咕嘟咕嘟”个不停，好像在告状。

奈何慕星落还不会跟它沟通，正茫然之际，青玄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她，道：“看来是没事了，那鱼妖抢走了你的奖励，你追不追？”

“奖励”又是什么鬼？慕星落一双迷茫的眼睛越睁越大。

长青不满道：“都怪你让她跑了，刚才我和师父一进归元墟，便看到你像根木头似的戳在那里，一条水流和一条鱼围着你打转。

“突然你身上光芒一闪，一个金灿灿的珠子出现在你的眉心处，然后那条鱼一口衔了去想逃走，被水流拦下了，我就过来帮忙抓鱼，结果这条破水带子不识好人心，还攻击我。”

青玄看到可怜的慕星落还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料到她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便将有关“归元墟”的事情跟她解释了一遍。

藏云山的宝气祥光不过是故弄玄虚，山下的小镇其实还藏有一层空间，那里才是通往归元墟的入口，被它选中的人才能进去，也多亏老道的师父月芜提过怎么进归元墟，要不他也摸不着门路。

慕星落便是进入了小镇的另外一层空间，然后站在客栈门口时，神识被吸入了试炼幻境，如果她通过就会获得奖励，通不过则永远留在那里，跟死了差不多。

慕星落这才明白前因后果，合着她稀里糊涂被拉进这归元墟，又稀里糊涂过了试炼幻境，然后得了一个奖品，结果还被鱼千凝半路截胡了。

这叫什么事啊……合着那只小鱼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可她怎么知道她能进归元墟？

慕星落想得头痛，按了按眉心，忽然想起什么问青玄道：“那青玄大人，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长青抢着道：“我师父是来找你的。”

慕星落疑惑地又看向青玄，后者干咳了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些事想要问你。”

他凝视着慕星落，“星落姑娘还记得当年那场流星火雨吗？那时我本以为你是受到惊吓神魂不稳，现在想来，却是借尸还魂。原来的那个小女孩早已死去，你是恰好随火雨一起到达的一缕孤魂，对也不对？”

被当面戳穿真实身份，慕星落没有感到惊慌，而是如释重负，她坦诚地对青玄道：“没错，确实如此，星落还要在这里谢过青玄大人的再生之恩。”

青玄点点她肩头上的泉灵，“这个也是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对吗？你们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星落这次却没有如实回答，而是望着青玄道：“在说这个之前，青玄大人可否给句实话，您是不是拥有这个世界的掌控权？”

青玄也没有立刻回答，两人对视良久，明白彼此都在试探底牌。

青玄刚要开口，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凭空响起：“你想知道她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啊，不过你得把那条傻乎乎的龙送给我玩。”

三个人里面，长青先跳了起来，怒道：“哪个王八蛋在说话，说谁傻乎乎呢？”

“骂人不是好孩子。”那个声音一本正经道。

然后长青“哎呦”一声，脸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半空中，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现出了身形，只见他白白胖胖，梳着两个小揪揪，粉团儿一般的小脸上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怀里还抱着一条红鲤鱼，猛地一看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你们好，我是归元墟的灵主，叫我元元就行，那个小姑娘，这个还给你，可别再让人抢了。”元元说着，把一颗金灿灿的珠子丢给了慕星落，他怀中的红鲤鱼不甘地挣扎了一丝丝。

慕星落怔怔接过，抬头看着小娃娃道：“制造试炼幻境和假扮我母亲的人，是你？那鱼千凝呢，也是你安排的？”

元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摸着怀中鲤鱼光滑的背鳍道：“她呀，是自作主张，她是归元墟的原生灵，所以能看到被归元墟选中之人身上的标记，她故意接近你，想要冒险偷复原珠。”

归元墟说白了就是一个灵力充沛的小天地，从而诞生灵物不足为奇，这种灵物便是原生灵。

慕星落心情复杂地问鱼千凝：“你如此费尽心机，想要复原什么？”

红鲤鱼张张嘴，有些不敢面对慕星落。

元元淡声道：“不过是犯蠢，跑出去竟爱上一个凡人，凡人寿命短暂，于是她就异想天开，用复原珠给他续命。

“可这种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否则打乱天道轮回，就算是归元墟也扛不住，所以我禁止她再回归元墟。

“结果她就想出了跟在试炼者身上混进来，再抢夺人家奖励的馊主意，不过这次她还真有眼光，你竟真的通过了试炼。”

“搞这些东西，你是有多无聊？”在一旁听了半天的青玄白了小娃娃一眼。

元元一看他就乐了，“哎呦，你还真是她的徒弟，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不过她没告诉过你，不要进归元墟吗？”

“说过啊，可我就是进来了，你能拿我怎样？”青玄耸耸肩道。

元元咯咯直笑，“因为创世神尊有次打赌输给了我，答应以后收了徒弟会送来，作为我新研制出的试炼幻境的实验品。”

不是吧……长青同情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师父，原来他们家这坑徒弟的习惯竟是代代相传的。

“不过呢，我现在改主意了，因为最新的试炼幻境已经让这个小姑娘破了，所以你就等到下一次再说吧，我到时候想一个更好玩的。”元元兴致勃勃道。

青玄呵呵笑了几声，心中早把这个老怪物骂了一百遍了。

尾声

有惊无险地出了归元墟，青玄和慕星落也无心继续之前的谈话，只不过多少心中有了底，等下次有机会再细谈好了。

慕星落与苦寻她的慕家人碰了面，隐瞒了归元墟的事情，说自己是追被抓走的鱼妖，不小心跑进山里迷了路，最后不仅鱼妖没救回来，还耽误了一天一夜来找路。

慕云松有些失望，不过本来就希望不大，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心态，吩咐众人整顿一下，即刻启程回陵安。

青玄师徒站在一个山坡上，目送慕家人走远，长青不明白，问师父：“您千里迢迢跑过来，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抓住她严刑拷问？”

长青一个趔趄，对师父恨铁不成钢，“师父啊，您再不开窍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青玄斜了他一眼，训斥道：“管好你自己得了，你懂个屁！”

师徒俩斗了一会儿嘴，长青转了转眼珠说道：“对了师父，那个归元墟的灵主怎么那么简单就放过你了，我总觉得他好像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怎么，我被他抓去当实验品你就高兴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青玄故作不耐烦道，外貌同时发生变化，又成了无常道人的模样，而在长青看不到的袖中手臂上，却多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即使他变了样貌，那个符号也没消失。

这是归元墟灵主的标记，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自投罗网的青玄，等这个标记变成红色之时，就是青玄代替师父履行诺言之日。（原标题：《无常道人Ⅱ之归元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