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家中的老花猫

香港老友李先生,做事认真,文字了得。早年体制内驰骋，游刃有余；体制虽好，世界更大，后遂徜徉商海。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富有，但我知道他是一位诚信、善良的成功商人。几天前，他由感而发一则“猫”的回忆，深有同感。为了朋友、为了我有意无意伤害过的生灵，也为了我们家已年近古稀的毛毛、咪咪，还有我们曾救助过的若干流浪小生灵健康生存。特转李先生回忆并配留存的几帧猫照于此，聊表敬畏生命、尊重善良之愿。

为猫写篇东西的莫名情结已挠心几十年了，细想其实有两个缘由，一个放在后面讲，先说头个，自小好奇大于猫，凡事都想探究竟，不明处，逮谁问谁，直至问到人家不厌其烦，夺路而逃。

任何家禽动物，我是百看不厌，观察入微的。比如鸡：我猜公鸡的基因没有怕的储存，你看牠，永不言退，一根筋，对着无论什么体形和性格的同类或非同类，牠会斗到最后一刻，临到最后，牠依然骄傲高昂地扬起那脱了半圈毛可笑的鸡脖子！牠根本不知怕为何物？

以前我特别敬仰牠的精神，后来我确定牠的基因没有怕的染色体。

母鸡又是一种另类，牠没有记忆，根据是无数次我握着竹竿，明显且不遮挡地伸到牠面前晃动，牠在无数次痛殴后，依然无事般悠然近来，仅仅为了眼前那几粒谷子或麦皮，我特别佩服牠的大无畏，举重若轻的风范，后来我又悟到了，母鸡的基因应该没有记忆成份。

人！如果具备了公鸡的好斗和母鸡的失忆，到底是好事坏事？这是后面老在大脑闪过的问题。扯远了，说猫！

说真话，猫！一向不喜欢，理由：不言语、不热烈、没激情、孤独、静寂、阴森、一肚心事，海底针摸不着…还有许多，总之不喜爱，但并不妨碍对牠的关注、观察和研究，越深入，越觉得这傢伙实不简单。牠、永远淡定，无论洪峰拥至还是雷鸣万钧，自是岿然不动，勿说人为惊吓之举了，那简直有蔑视之大嫌，活脱脱传说中长板坡的赵云也不过如此！

牠、永远信心满满，步履平稳又轻盈，不快不慢，不急不躁，胸有成竹般度量着屋梁或小径，从容且安逸，一付富贵人家模样。

牠、从不言语，脸色如一，根本无法从中窺探牠的思绪，天生一付当官相。

牠也无畏，敢直视任何生物的目光，我曾睁大眼睛，加挿些尖利或低吼的声调，不时手舞足蹈，露骨地表示诉之暴力可能，只是牠根本无视，些少退让和动摇的表示都未曾，一级台阶都不给，害得自觉无趣，十二分无癮。

牠体形娇小，但体态十分含威，少言透着严肃，淡定内涵着智慧，仔细端详，实实地就是一只虎，虎是吼中威，猫是沉中显，难怪虎豹为猫科，非猫为虎豹科，想来先人还是圣贤，早有了定论。

至今，我不知道牠们整天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肯定地确认，牠比许多人更合适活在当下，因为牠会看，或者也想，但决不表态！你抓不住牠的痛脚，牠比任何主人更合适成为社会的一员。

少年不经事，母亲养了一只猫，极普通的一只，灰带黑点，不好看，还缠人，那时候没啥子吃，填肚子是国民大事，长身子的我，每天都饿得饥肠碌碌，那天，正找母亲讨要两分钱，那是正经大事，不料老猫缠着我，不断妙妙的叫，你说烦不烦，正事没办成，母亲坚守阵线绝不松口，我只能息豉寻机再战，两分钱没到手，一肚无名火，老猫不识时务，依然妙妙不止，且爬上我脚上撒娇，其实猫叫，大凡有要求表达，比如饿了，跟我一样，我不懂这些，一时性急，恶从胆边生，飞起一脚，老猫跌出一米之外，再也不敢出声，我不敢看牠，心是老大过不去，我真想告诉牠，那不赖我，赖我妈！

很快，这事已到脑后，每天上学，也少惦记那老花猫，约十天罢，我想起牠，问母亲，母亲若有所思，良久，淡淡说了：老猫死了，几天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知何故。

如雷劈厉，我十成是首犯无疑，好端端一只与世无争，与人无害老猫，无端死在我一脚之下？说什么也没用，我是有罪的，没人知道，但天知道，猫知道。那几天有点恍惚，心是隐隐的不安，此事过去了五十年，愧疚却没有消停过，这就是我想写猫情结之二，假如我的追忆能让天上的老猫感知那就好了。

人啊！不要做让自己愧疚的事，否则，会让时间折磨的。

做了不妥的事如果今世没感觉不妥，或者在来世兑还也无定，我的确如此想的。

(2021-5-29下午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