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与君臣，开边兴利的汉武帝和敦厚守成的卫太子之争

提到轮台诏，很多人会认为是汉武帝学习爷爷汉文帝做的罪己诏，但实际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汉武帝对自己多年来一直执行的“开边兴利”国策的一次重大调整，是收揽人心的一次尝试。在汉武帝的心中，曾经强大的大汉，早就出现了“亡秦之迹”，帝国的航船也已经处于了风雨飘摇之中，作为帝国的舵手，如果不能及时调整航向，恐怕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在史书记载里，有一段汉武帝和卫青之间的对话，体现了汉武帝开边兴利的目的和自己想调整国策，不要重蹈秦覆辙的想法。汉武帝对大将军卫青所说的这番话有深意，因为从各种迹象表明，卫太子刘据尽管没有汉武帝一样雄才大略，却更像是个守成之君。

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资治通鉴·汉纪》

由于汉武帝连年对外用兵，让“文景之治”积累起来的雄厚基础消耗殆尽，而汉武帝又一次次错过了调整国策的最佳时机。到了汉武帝生命的最后时刻，汉武帝去世前一年，才颁布了轮胎诏书，因此来轮台诏书的颁布并不能说及时，但却是汉武帝晚年做出的最正确决定之一，第二个就是选择了霍光辅政。

说汉武帝是一代雄主，但是对于权力的执着让他变得冷酷无情，在多年的政治斗争中成长起来的汉武帝，虽然看到了帝国存在的问题，但他又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什么时候收手，汉武帝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和，因此他和刘据之间的矛盾逐步激化，最终导致了巫蛊之祸的发生。卫太子刘据、皇后卫子夫自杀，卫太子一派被彻底铲除，只剩下了刘病已流落民间。应该说汉武帝在该收手的时候，没有及时收手，只留恋于自己建立的丰功业绩，相信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制约汉武帝的关键因素之一是他和戾太子刘据之间的矛盾。汉武帝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和自己一样，是个雄才大略的雄主，但是他观察了刘据之后发现，刘据是个敦厚仁慈之人，和自己并不相似，完全和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驰。最开始的时候，这个问题你并没有什么，因为汉武帝没有更多的选择，但随着汉武帝其他儿子的出生，汉武帝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于是他对戾太子刘据和卫子夫就从宠盛变成了宠衰，这是政治问题而不是很多人所说的卫子夫年老色衰的问题，因为戾太子刘据失宠是因为他的才能不能和汉武帝开边兴利的想法匹配。

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岂有之耶？可以意晓之。——《资治通鉴·汉纪》

刘据是守成之君的最佳选择，关于这一点汉武帝是很清楚的，但是刘据身边的外戚势力太强大了，对于刘据这个看上去很仁厚的储君人选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要削弱外戚势力，又不动摇太子刘据的根基，这是不可能的。

汉武帝和戾太子既是父子又是君臣，他们每个人身边都围绕着一群自己的势力，汉武帝身边的是开边兴利之臣，而刘据身边的则是敦厚守成之人，他们政见不同，利益更是根本对立。在卫青、霍去病在世时，卫太子一派的势力几乎可以和汉武帝分庭抗礼，李敢公然殴打大将军卫青事件，就是两股势力的一次正面交锋，为此李敢还付出了自己生命的代价。汉武帝对于霍去病的表面宽容，也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看出卫霍势力给汉武帝带来的压力，李敢因为殴打卫青而被霍去病杀死，如果霍去病的箭射向自己又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汉武帝就不禁脊背发凉，当初的外戚窦婴和田蚡的影子，又浮现在汉武帝的脑海里，那是汉武帝不愿回首的记忆。

后充从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驰道中，充以属吏。——《汉书》

政见的不同，让父子二人渐行渐远。根本对立的利益集团矛盾不断激化，导致最终爆发了“巫蛊之祸”，表面上看似乎是江充挑拨离间，利用巫蛊之说构陷太子，汉武帝年老昏庸不查之下构成大错。这只是问题的表面而已，潜藏在表象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汉武帝父子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这不仅仅是汉武帝自己对儿子痛下杀手的问题，卫太子刘据也有他自身的问题。江充是个酷吏而不是个佞臣，他和太子之间所谓的矛盾，最开始是由太子越制开始的。太子刘据使用了只有皇帝的礼仪，因而被江充斥责，这个事件本身就是对汉武帝的一种挑衅，那个牢牢掌握着大汉帝国命运的人，绝不容忍有人触碰自己的权力！

太子闻之，使人谢充曰：“非爱车马，诚不欲令上闻之，以教敕亡素者。唯江君宽之！”——《汉书》

刘据当然了解他父亲的脾气，因此他让江充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希望能够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太子向一个酷吏低头，这既是形势所迫，也是刘据与汉武帝之间矛盾重重的真实写照。

充不听，遂白奏。上曰：“人臣当如是矣。”大见信用，威震京师。——《汉书》

江充是有原则的，他并没替刘据隐瞒，而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向汉武帝汇报。对于这件事，汉武帝的态度是：做大臣的就应该这个样子，江充的做法是百官楷模！因此汉武帝对江充更加信任，江充在京城的地位大大提高了，达到了威震京师的地步。但从这件事上来看，江充根本不是什么佞臣，而是个执法不二的正臣，他的作用和当年把长公主刘嫖及陈皇后扳倒的酷吏张汤十分类似。

作为父子完全可以做到父慈子孝，但是作为政见不同的两派，就决定了父子二人走上了对立面，不分出个胜负是难以收场的。从表面上看，汉武帝是最后的赢家，但实际上最后他却成了孤家寡人，如果不是最后果断颁布轮台诏和让霍光辅政，恐怕大汉帝国真的要重蹈亡秦的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