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古典主义旗手的异国情调浪漫主义——艺术巨匠安格尔的传奇一生

文 | 大雨798

被誉为新古典主义的最后一位大师，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1780年8月29日-1867年1月14日），也是一位美学理论家和教育家。

▲《大宫女》局部安格尔1814年作品，收藏于法国巴黎卢浮宫

其作品画面之干净、细腻、用笔之严谨、造型之准确，画面构图的平整、对称、规则，就连色彩都是色相单纯的光滑过渡，令人不得不佩服他作画态度的缜密，再看他素描手稿上工整的线条，确切的轮廓，全都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安格尔油画作品《百合花圣母》1858年

▲《自画像》1804年

安格尔于1780年8月29日，出生在法国西南部文化名城蒙托邦。

▲安格尔素描作品《玛丽·德·博尔德里恩小姐》

安格尔的父亲在蒙托邦当地承接室内装饰、设计施工的工作，闲暇时对音乐有着独特的爱好，母亲是一个小作坊主的女儿。父母共育有7个子女，安格尔作为兄弟姐妹中的老大，从父亲那里得到了绘画与音乐上最初的启蒙。

图卢兹天才少年的巴黎进阶

1789年7月14日，安格尔上小学时，法国大革命爆发，学校解散。统治法国多个世纪的波旁王朝及其统治下的君主制在三年内土崩瓦解。法国在这段时期经历了一个史诗般的转变。到了1791年，上不了学的小安格尔，被父亲观察到他在美术与音乐上的天赋，便将他送去图卢兹艺术学院学习，在这里他接受了专业的艺术训练。3年时间里安格尔不但油画技艺大有长进，小提琴也拉得相当到位，这使得他有机会进入图卢兹剧院乐队做了第二小提琴手，为自己赚取一些生活上的费用。

▲安格尔作品《布罗格利公主画像》1853年

1796年，17岁的安格尔在学院举办的绘画比赛中获奖， 因此被举荐到艺术之都巴黎进一步深造，并有幸得到杰出的新古典主义大师雅克·路易·大卫Jacques Louis David（1748—1825年）的指导。

经过大师的专业指导，安格尔在1799年顺利考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油画系。此时的安格尔以极大的创作热情、认真描绘了一幅让他一举成名的历史人物画，这也是他第一件正式的历史人物作品。描绘的是古希腊盲诗人荷马的著名史诗《伊利亚特》中的一个场景。

▲《阿伽门农的使者》

功夫不负有心人，1801年21岁的安格尔以《阿伽门农的使者》斩获难度极高的“罗马大奖”，就此一跃成名。

▲《瓦平松的浴女》1808年

罗马大奖是当时欧洲的一项顶级绘画大奖，获奖的法国学生由政府资助去往意大利留学4年。不凑巧的是，由于当时的法国处于拿破仑战争时期，政府财政捉襟见肘，直到1806年，安格尔才被获准前往罗马。

▲埃德蒙·拉梅尔和他的妻子，出生于伊尔玛·唐伯纳

在等待留学逗留巴黎的五年里，已小有名气的安格尔得到了不少显贵绘制肖像画的邀约，也因此而解决了他自己在巴黎的生计问题。

其中两幅著名的作品为1805年的《里维耶小姐肖像》和受政府委托完成于1806年的《王座上的拿破仑一世》。《里维埃小姐肖像》是应当时巴黎的一位法官菲利伯特·里维埃（Philibert Rivière）的委托，为自己14岁的女儿所画肖像。安格尔以他的独特方法描绘出小姑娘的矜持的神态，被画家有意拉长的脖颈、洁白的纱裙，褐色长袖手套上缠绕着一条白蟒般的貂皮围巾。

▲1804年12月2日，巴黎圣母院大教堂举行了拿破仑的加冕仪式，一年后为纪念拿破仑加冕为法国皇帝，安格尔创作

完成于1806年的这幅《王座上的拿破仑一世》是为纪念1804年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大教堂加冕为法国皇帝，安格尔创作了拿破仑登上帝国宝座上的肖像。

执着青年的罗马坚守

1806年夏天，安格尔与画家兼音乐家玛丽·安妮·朱莉•弗兰斯订婚，随后便独自前往罗马，打算留学归国就举办婚礼。

▲这幅作品创作于1814年，安格尔绘制的一幅想象的双人像，名为《拉斐尔和弗娜芮纳》

▲《安东尼娅·德沃凯夫人画像》 1807年

已经到达罗马的安格尔托人将自己的一幅自画像及那幅《王座上的拿破仑一世》送到巴黎的沙龙参加画展，不成想受到了舆论的冷嘲热讽，抨击他倒退为陈旧的刻板的画风而且为皇权背书，“皇帝的脸和手几乎都被华丽而僵硬的服装所遮盖”。年轻的安格尔得知这样的评论后，心情沉重：“人们总以为，沙龙是鼓励绘画的地方，其实不然，他们将绘画推向了一条可悲的道路。”

原本一直自信心爆棚的安格尔，在读到朋友从巴黎发来的无情抨击他的新闻简报时，越想越气愤，震怒的他拒绝回到巴黎，为了表明自己的决绝，竟一气之下写信给未婚妻玛丽解除婚约。玛丽愤而回信质问安格尔，“这究竟是为什么？”

▲《勒布朗夫人画像》 1823年

结果安格尔回信道：“曾有幸跟安格尔订婚就足够你引以为荣”。

这足以说明安格尔这个星座性格的极端自负，做事按部就班的典型的完美主义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或许过分要求完美，导致待人过于严苛，挑剔成性。然而这种一丝不苟的态度，往往能够让他们在工作上取得不同常人的成就。

▲《浴女半身像》1807年作品，这是安格尔在人体上探索美学的第一步

罗马法国学院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别墅内，在1803年时，学院迁入其中。

▲意大利托斯卡纳的美第奇别墅

孤注一掷的安格尔此时在美第奇别墅找到了一间单独的画室，远离其他常驻画家，以百折不挠的精神坚持自己的风格，全身心疯狂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之中，并仍倔强的定期把自己的作品送往巴黎的沙龙。

▲1811年作品《朱庇特与忒提斯》

一转眼，安格尔的4年学业即将结束，1811年他完成了他的巨幅毕业作品——3.27米×2.6米的《朱庇特与忒提斯》，画中的故事是表现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一幕：忒提斯为儿子阿喀琉斯向宙斯乞求的情景。宙斯好似一头威严的狮子，忒提斯则极具女性柔媚之美。这幅作品曾于2018年1月至5月首次走出欧洲来到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

《朱庇特与忒提斯》后成为法国19世纪最有名、最神秘的作品，自诞生之日起便引发讨论，其古怪、神秘却不古典的“哥特式”风格，其色调的单一、朱庇特动作的僵硬、忒提斯人体的扭曲……当时，巴黎沙龙的专家评委简直视其如同异类。

其实这件作品本身来说还是不错的，之后这幅画也成了名作，吸引着全世界艺术爱好者们的兴趣。这一作品有四个特点：一是色调冷；二是人物造型充满雕塑感；三是朱庇特的妻子朱诺隐藏在左上角的云端作思考状；四是画中人物的身体不合比例却有着奇妙的和谐，使得这一作品充满无穷魅力。安格尔是在古典主义的旗帜下，行浪漫主义之实（虽然他从不承认）。

在当时的艺术家同行中那些虔诚的新古典主义画家都把安格尔看作叛逆者，除了皮埃尔•纳西斯•盖尔（1774-1833年，法国新古典主义画家和石版画家）和一些学生看到了安格尔作品的优点。

▲当年报纸上的讽刺漫画，左德拉克洛瓦：“线条就是颜色！”，右安格尔：“色彩是乌托邦。唯线条长存！”

反对者在后来掀起了一场艺术界的浪漫主义运动，这其中就包括法国著名画家，浪漫主义画派的典型代表欧仁·德拉克罗瓦（1798一1863年），然而倔强的安格尔却认为盖尔与德拉克罗瓦并非他的同路人，他作为忠实的新古典主义画家必须与浪漫主义划清界限。

▲浪漫主义画派的典型代表欧仁·德拉克罗瓦（1798一1863年）

已毕业离开罗马法国学院的安格尔，依然拒绝回巴黎，并在1813年经朋友介绍，在罗马迎娶了年轻姑娘玛德琳•夏贝尔为妻，这个贴心伴侣是安格尔坚定地支持者，也因此造就了安格尔36年的幸福婚姻生活。

▲安格尔素描作品《尼科罗·帕格尼尼》

在罗马的这几年安格尔靠承接一些肖像画度日，据估计他创作了大约500幅肖像画，其中包括很多名流朋友的画像，他还经常与和他一样热爱莫扎特、海顿、贝多芬的人一起拉小提琴，例如有“魔鬼旋律”著称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尼科罗·帕格尼尼（1782—1840年）。

▲《大宫女》素描稿

新古典主义旗手的异国情调浪漫主义经典

身居罗马的安格尔在1814年创作完成的油画《大宫女》，描绘的是土耳其苏丹的后宫女侍，具有强烈东方浪漫情调，是安格尔人体美学的独到作品，也是画家自鸣得意之作，这种题材在19世纪的法国也是风靡一时。

▲《大宫女》

但出乎他的意料，这幅作品在1819年送到巴黎的沙龙展览时，却被“恶评如潮”，因为“后背太长了”，被当时的专家批判“背部至少多了三节脊椎骨且僵硬、刻板 ……。”

▲《大宫女》局部

其实除了画家自己 “对长背女性的情有独钟”，整体来看作品还是画的相当不错的，后世的评价也非常之高，这幅画的原作现藏于巴黎罗浮宫博物馆。

▲《大宫女》局部

1820年，在朋友的帮助下，安格尔与妻子夏贝尔搬到了佛罗伦萨，成立了自己的油画工作室，一边承接肖像画业务，一边进行创作，还培训一些学生。这期间，他花4年时间里完成了一幅改变他命运的著名作品——《路易十三的誓言》

▲《路易十三的誓言》1924年

中年荣归故里，10年后再返罗马

1924年，安格尔将画作《路易十三的誓言》送回巴黎的沙龙继续参展。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安格尔的这幅作品受到专家评委的一致好评，觉得这“简直是拉斐尔造型的翻版”并且受到法国王室及保守势力的极度赞赏。安格尔终于被国内所认可。他们热情地向安格尔发出邀请，安格尔欣然应允，愉快地荣归故里。

1825年1月，他被波旁王朝查理十世授予荣誉军团勋章，1825年6月，就被选为皇家艺术院院士。

到了1827年，巴黎沙龙发展成了安格尔神化的新古典主义和德拉克罗瓦的浪漫主义新宣言之间的对抗，德拉克罗瓦以他的《萨达那帕卢斯之死》引发轰动。安格尔以他的作品《荷马礼赞》满怀激情地加入了战斗；他称德拉克罗瓦为“丑陋的传道者”，并对朋友们说，他认可德拉克罗瓦的“才能、高尚的品格和杰出的精神”，但“他有一些我认为是危险的倾向，我必须予以反击。”

保守派的一致赞誉的对立面，是革命派舆论的强烈批评。在1833年的沙龙画展上，安格尔的画作又一次被打上差评，他与浪漫主义运动针锋相对。

▲安格尔作品《荷马礼赞》1827年

1834年年底，安格尔带着对巴黎艺术机构的愤懑重新来到意大利罗马，并在1835年被选为罗马的法兰西学院院长，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绘画创作与绘画教育培训上，在他的主持下，重组学员，扩大学校图书馆的规模，为音乐系教学质量的提高做出了巨大贡献，并邀请帕格尼尼来校与学生们一起演奏、交流。

1840年，法国七月王朝时期，安格尔的作品《安条克与斯特拉托尼斯》受邀在新奥尔良公爵位于杜伊勒里宫的马尔桑展馆里展出。得到了宾客们的大加赞赏，有人请他画一幅王位继承人公爵的画像，路易·菲利普国王亲自在凡尔赛宫迎接了他。1841年4月，他终于回到法国，并在巴黎定居。

▲安格尔《 安条克与斯特拉托尼斯》 布面油画 57cm×98cm 1840年 法国尚蒂伊孔代美术馆藏

▲《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安格尔纪念碑》尤金·纪尧姆创作于1871年

落叶归根的晚年辉煌

61岁的安格尔，回到巴黎后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担任教授，倾心于美术教育工作，并经常带领学生参观罗浮宫，指导学生认真研读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主义名作，但刻意避开鲁本斯的作品，他认为那种巴洛克式的演绎、健硕夸张的人体作品偏离了艺术的真正价值。

1843年安格尔应卢因斯公爵之邀为丹皮尔城堡的大厅绘制两幅巨大的壁画，他为此创作了500多张草图，花费六年时间模仿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效果，来完成这一庞大而工艺繁琐的工程。

▲丹皮尔城堡

19世纪40年代末，法国的农业危机、工商业危机、财政危机和政治危机交叠在一起，引发了1848年二月革命的爆发，推翻了路易·菲利浦，建立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这对于安格尔的工作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这一年，他完成了《维纳斯•阿纳多梅尼》描绘了在天使簇拥下的维纳斯从孕育她的大海中升起。

1849年7月27日，妻子玛德琳•夏贝尔的突然离世，对安格尔造成非常大的打击，以至于无法最终完成丹皮尔城堡的巨幅壁画工程。并于1851年7月，妻子去世一周年时，宣布将自己的部分绘画作品捐赠给家乡蒙托邦城，随后的10月安格尔辞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教授的职务。

安格尔71岁时，完成油画作品《莫特西埃夫人》

▲《莫特西埃夫人》1851年

1852年，72岁的安格尔重焕青春，娶了朋友的亲戚43岁的德尔菲娜•拉梅尔为妻，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安格尔重振雄风，完成了多幅享誉世界的著名作品。

1852年，72岁时，完成油画作品《主持的圣母玛利亚》。

▲《主持的圣母玛利亚》1852年

1853年，73岁时，完成油画作品《布罗格利公主画像》。

▲《布罗格利公主画像》局部

1854年，74岁时，完成油画作品《查理七世加冕礼上的圣女贞德》。

▲《查尔斯七世加冕礼上的圣女贞德》1854

1855年，他的作品回顾展在巴黎万国博览会上展出，同年，拿破仑三世授予他荣誉军团勋章。

1856年，76岁时，完成惊世骇俗的名作《泉》以及《莫特西埃夫人坐像》。

▲《莫特西埃夫人坐像》1856年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负的安格尔一直在不遗余力地阻挠德拉克罗瓦入选法兰西艺术院的院士。直到1857年，迫于其他院士的压力，安格尔才只得同意德拉克罗瓦的入选申请。

1858年，78岁时，完成油画作品《自画像》。

▲安格尔自画像 1858年

1859年，79岁时，完成油画作品《德菲娜·拉梅尔画像》。

▲《德菲娜·拉梅尔画像》1859年

1862年，82岁时，完成油画作品《群医中的基督》。

▲《群医中的基督》 1862年

1862年，安格尔被授予参议员的头衔，并成为帝国公共教育委员会的成员。他的三幅作品在伦敦国际展览会上展出，他作为法国重要画家的声誉再次得到肯定。

1863年，83岁时，最后一次修改油画作品《土耳其浴室》。

1863年，家乡蒙托邦市赠予他黄金桂冠。

1866年，86岁时，完成油画作品《安条克和斯特拉托尼斯》

▲《安条克和斯特拉托尼斯》1866年

1867年1月14日，一生自负的新古典主义大师安格尔因感染肺炎离开了这个他用画笔描绘了一生的五彩世界，享年87岁。人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遗体被安葬于巴黎市区内著名的拉雪兹神父公墓，他的学生让·马里·博纳西厄为他他雕刻了墓碑，上刻：“我能照亮……”

▲安格尔墓碑

拉雪兹神父公墓是巴黎市区内最大的公墓了。众多历史名人安葬于此，有巴尔扎克、王尔德、普鲁斯特、肖邦、王尔德、德彪西……。

▲巴黎市区内著名的拉雪兹神父公墓

安格尔墓碑不远处，早他60年安葬于此的这座墓碑的主人是——卡罗琳·里维埃（Caroline Rivière 1793-1807），那位巴黎法官的14岁小女儿，在她去世前一年，安格尔为她画了一幅画像，就是著名的《里维埃小姐肖像》，如今收藏于卢浮宫……

▲安格尔作品《凯罗琳·里维埃》1806年（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少女卡罗琳·里维埃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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