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我的同桌

我的同桌

作者：牛海涛

朗诵：黄小琦

过去，在我们豫东平原，村里的男孩子叫“破小子”，女孩子叫“臭妮子”。

说我们“破小子”一点也不过，家里面弟兄们多的，一件衣服老大穿过给老二，老二穿过给老三，衣服磨破了就打补丁，补丁一个摞一个，脚上的布鞋经常露着脚趾头更不用说。

女孩子叫“臭妮子”就有些夸张了，我们班的女孩子即使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比男孩子们干净得多，她们要是抹了雪花膏，整个教室里都是香喷喷的。

那时候，大家的封建思想严重，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课间活动、上下学，都是男生一拨、女生一拨，男生跟女生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的。

男女同学如果是同桌，桌面上十有八九就得划一道“三八线”。作为同桌在学校里相遇，如果有学校里别的同学存在，那么肯定都是目不斜视，旁若无人，擦肩各走各的。即使俩人来自一个村，甚至是前后左右邻居，平时在家里还相互串门，也得这样。男女同学在教室里借橡皮、借墨水被其人看见了，这就会大家神秘兮兮地说成俩人 “好”了，成为班里一大话题。

不幸的是，偏偏我就有一个女同桌。

我那个女同桌虽然不是班里最漂亮的，也算是最干净的。她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浓厚，经常穿着很漂亮的衣服，身上的雪花膏味更好闻。我经常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享受那份美好的气息。

女同桌不仅穿着打扮与众不同，而且她家也不是本地的，每天放学后回公社。后来才知道，她的爸爸是公社的干部，她是在我们学校借读的。

贪吃嘴馋，是我的弱点。别看女同桌平时不爱说话，可她经常给我偷偷地拿好吃的饼干、水果糖。可惜我不懂感恩，经常有恃无恐地欺负她，不仅在她文具盒里偷放过豆虫，还用小刀割过她的长辫子。

女同桌的脾气真好，即使受惊吓，或者被欺负，顶多跺跺脚瞪我几眼，她从来没有跟我翻过脸。而且，她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封建，总是大大方方地跟男同学们交往。

电影《少林寺》热播的那一年，我东施效颦，领着胡同里的小伙伴组团刮了光头。女同桌还特意跑到我家看我，在我家那条长长的胡同里，她还用手摸着我的光头故意说：“不像，人家电影里觉远和尚头上受戒时，用香烫的有六个圆点点，你们都没有，一窝假和尚。”说完，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笑嘻嘻地走远了。

那个圆乎乎的东西是一种特别的水果糖，外面包着透明的塑料纸，里面是一块块像桔子瓣的软糖，紧紧地围成一个桔子的形状。我手里握着糖，傻不拉几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裤腿被家里的大鹅拧了两下，才缓过神来。

女同桌学习成绩特别好，平时我问她问题，她总是轻声而耐心地给我讲解。可是到考试的时候，总是把她的试卷捂得严严的，不让我偷看。即使我用胳膊肘故意碰她，她也不肯让我抄，还嘟着嘴用眼神的余光瞥我，意思是谁教你那么贪玩了，平时不努力，考试徒伤悲，就得让你作作难。

记得那次期中考试，我等到女同桌刚把她的名字、班级在试卷上写好，故意用力晃了一下桌子，把她的文具盒晃到了地面上。女同桌知道我又欺负她，却懒得搭理我，白了我一眼，默默地起身去拣地面上的文具盒，而我瞅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麻溜地把她的卷子跟自己的试卷做了调换，然后我就若无其事地开始答题。

那次考试，语文、数学两门试卷，我都使坏把女同桌的试卷掉了包。心怀鬼胎的我暗自得意，看着她捂着试卷认真答题的模样，几乎在考场上笑出声来。

没几天，考试成绩就出来了，老师给大家的成绩排了名次，用毛笔写在一整张大红纸上，做为光荣榜醒目地张贴在教室外面的墙壁上。

在大家满脸惊讶的围观中，我的名字破天荒地作为全班第一名出现在光荣榜上。虚荣心无限满足的我洋洋得意挤在围观的人群里，突然间看到女同桌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抹眼泪，一向成绩优异的她，这次光荣榜上却没有她的名字。她的眼睛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揉红的，我心里一惊，愧疚感随即而来，脸色发烫，不敢再与她对视。

我假惺惺地安慰过她几次，她一直默不作声。每次想起那天她站在光荣榜前面哭得跟泪人一般的模样，我心里就懊悔不已，心想再也不作弊换试卷了。

我却不知道，光荣榜贴出来那天，女同桌放学后就找了班主任，查看了她的试卷，也看了我的试卷。

奇怪的是，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不吭声地给我拿水果糖吃。

那几天，每次吃她给的糖，我都心怀愧疚，心里发虚。

没过多久，我正在操场上玩，女同桌慌里慌张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衣裳袖子说道：“女厕所里有条长虫，你胆子大，快去赶走吧，求求你了，我还憋着呢，快憋尿裤子了！”几乎是哀求。

长虫就是蛇。说实话，平日里我对蛇这玩意还是发怵的。看着她夹着两腿来回晃，我迟疑了一下，想起换试卷的愧疚，我故作勇敢，挽起袖子信誓旦旦地说：“看你的胆小嘞。”于是，我趾高气昂地昂着头大踏步走进了女厕所。

万万没想到的是，蛇没见到，我却看到了班主任正在里面提裤子……

后来，我是被女班主任揪着耳朵踹着屁股出来的。

写检讨是必须的，还得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检讨书，我记得第一句就是：“同学们，我进女厕所纯属一时糊涂………”

讲台下面是一阵接一阵的哄堂大笑。

我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磕磕巴巴把检讨书念完，抬起头往教室里看，一眼看见女同桌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盯着我，一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抿着嘴笑。

女同桌笑的时候，真美。

作者简介

牛海涛，笔名牛耕，梁园区教体局宣教科科长，梁园区作协秘书长，出版有散文集《飞翔的苍耳》，部分作品入选中小学经典诵读教材。

朗诵者

黄小琦，商丘市梁园区道德模范宣讲团成员

完

文章来源/商丘牛耕

编辑/王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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