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西夏石窟壁画中单尊药师佛像解读

药师佛（梵文 Bhaisajya Guru），佛教诸神之一，音译作鞞杀社寠噜，原意为药医大师。在佛教中，其全称为药师琉璃光如来、又被称作药师如来、医王善逝、大医王佛、十二愿王等，计有十大尊号。但在造像时常被称作药师佛、药王佛、药师如来或药师琉璃光如来。药师佛及药师佛信仰自在敦煌出现后便十分流行，仅敦煌莫高窟壁画中，药师佛像就达550余尊，特别是在西夏统治敦煌时期，药师佛信仰非常流行。

那么，药师佛是什么时候出现于敦煌？为什么在西夏统治敦煌时期如此流行？对于前面所提到的问题，我们将在下文详细阐述。

图1

“敦煌药师信仰最早出现在北朝时期。而敦煌的药师佛像，最早出现在隋代第302窟南壁东侧（图1），主尊药师佛左手托钵于胸，右手施无畏印，旁悬五色彩幡，日光菩萨列于主尊左侧、最为可惜的是主尊右侧被清代穿洞凿毁，已无法窥其原貌，也无法明确知道当初之所绘。我们只能根据主尊左侧的日光菩萨，推测其应为月光菩萨。自初唐药师佛开始出现单尊像。初、盛唐时期敦煌石窟壁画中的单尊像就达15幅之多，并多绘于西壁龛外两侧壁、西壁龛内盝顶四披上及东壁门两侧壁；中、晚唐时期的单尊像，共有5幅，此时期则多绘于西壁龛内盝顶四披和甬道盝顶四披上，总的来说，唐代药师佛无论在数量或质量上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五代、宋时期，单尊像共有4幅，绘制于西壁龛外两侧及东壁门上。到西夏时期，单尊像共有7幅，多绘于西壁龛外两侧”[1]。

下面我们将对西夏时期现存的7幅单尊药师佛像进行一一描述。

莫高窟第81窟西壁龛外南侧、北侧（图2）：两药师佛均为立像，身材瘦小，眉清目秀，北侧药师佛左手托钵于腹前，右手自然下垂并贴于右腿一侧面，且没有持锡杖，南侧药师佛左手托钵并伸向前方，右手向前弯曲并提裙子一角，该药师佛同样没有持锡杖。两佛均只有头光，两脚各踩一朵小莲花。

图2

莫高窟第252窟西壁龛外北侧（图3）：该药师佛为立像，身材高大匀称，脸部漫漶不清，左手托钵于腹前，右手持锡杖斜靠于右肩上，由于壁画受损严重，锡杖为几轮几环现已无从查明，该佛有头光和巨大的身光，脚下踩大莲花。

图3

莫高窟第310窟西壁龛外南侧（图4）、北侧（图5）：两药师佛均为立像，形体高大匀称，脸长而丰满，眉清目秀，左手托钵于腹前。南侧药师佛右手执9环单轮[2]锡杖斜靠于右肩上，北侧药师佛右手执8环单轮锡杖斜靠于右肩上。两佛均脚踏大莲花，有头光和身光。

图4

图5

莫高窟第399窟西壁龛外南侧（图6）、北侧：该窟两药师佛同样为立像，身材亦高大匀称，脸却比莫高窟第310窟药师佛的脸方且圆，面相显的较为苍老，左手持单轮锡杖斜靠于左肩上，右手托钵于胸前，有头光和身光。南侧佛双脚各踩一朵小莲花，北侧佛由于腰以下壁画被毁，脚下是否也踩莲花就不得而知了。

图6

通过上述描述，可以看出：自初唐药师佛出现以来，在现存31幅单尊药师佛中，西夏的单尊药师佛几乎占总数的四分之一，可见西夏统治时期药师佛信仰是非常兴盛的，不然不会占用那么大的壁面去绘制一身药师佛像。除绘制大幅单尊药师佛像外，还绘有壁画版和纸绢画版的药师净土变等，那么，是处于何种原因，西夏药师信仰如此兴盛呢？

基于上述问题，总括起来，主要有如下两方面原因：

一、药师佛及药师佛信仰所具有的特点或者所具有的功能

据《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记载，药师佛在因地修行菩萨道时，曾发十二大愿：

1.自身光明照无边界；

2.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3.令诸有情悉皆圆满；

4.令一切众生行者安住大乘法宗；

5.令诸有情修行梵行如法清净；

6.诸根不具者皆得端严；

7.令诸有情身心安乐乃至菩提；

8.由女身转男身；

9.令诸有情消除外道邪见修习诸菩萨行；

10.令诸有情解脱一切忧苦；

11.令诸有情随意饱满令住安乐；

12.令诸有情得种种上妙衣服无诸苦恼。

从十二愿我们可以看出，每愿都是为了满众生愿，拔众生苦，医众生病。药师佛具有的这种既能治疗人生理疾病，又能治疗人心理疾病的功能，正符合西夏时期的人们祛病消灾、求取平安长寿的愿望，符合人们的切身利益。此为西夏时期药师信仰流行原因之一。

二、西夏统治时期敦煌的社会历史背景

西夏人的前身为党项人，党项人在建立西夏国之前，由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医药[3]，生病后多求助于神灵。即使是西夏建国后，虽向宋、辽、金不断学习医药知识，但医疗事业仍未有较明显的发展，如遇无法医治的疾病，只得求救于宋、辽、金。对于前述事实，多见于史料，如夏仁宗仁孝时，重臣任得敬患病，久治不愈，仁宗遣使至金“乞良医为得敬治疾，诏保全郎王师道佩银牌往焉”[4]；另夏桓宗纯佑时，其母患病，纯佑遣使至金求医，“诏太医判官时德元及王利贞往，仍赐御药”[5]。皇族及朝中重臣得病尚要求助于他国，可见西夏医疗水平之低下。

西夏占领下的敦煌，由于受西夏社会、经济落后和医疗水平低下这种大历史环境的影响，敦煌这个小历史环境里的社会、经济及医疗水平应同样令人担忧吧！虽然敦煌汉文明较发达，医药水平可能较高于西夏其他地方。

受上述原因的影响，西夏统治下的下层老百姓得病时，只好求助于神灵——药师佛，希望药师佛能帮助他们摆脱现实的痛苦，满足他们平安长寿的愿望，这也正是西夏时期敦煌地区药师信仰非常流行的又一原因。

通过对敦煌西夏石窟中药师佛的解读，我们意识到：任何一种艺术风格或艺术题材的流行，均受其深厚的社会历史、宗教和当时当地文化背景所影响。西夏时期药师佛在莫高窟大量绘制，就是受当时西夏社会经济落后和医疗卫生事业低下的影响，人们在疾病面前无计可施，当现实满足不了人们需求的时候，人们只好将希望寄托于能祛病、延年益寿的神灵——药师佛。图像可以证史，正如段文杰先生指出“敦煌的壁画就是形象的历史”，我们可以从壁画图像中得到很多历史信息，了解到壁画绘制那个时代社会的点点滴滴。这就告诉我们研究图像时不能光注意到图像的表面绘制了什么，而应该通过图像进一步探究图像背后所反映出来的历史信息。

参考文献：

[1] 党燕妮《中古时期敦煌地区的药师佛信仰》，《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13年第6期，第84页。

[2] 胡同庆《敦煌壁画中的杖具——锡杖考》，《敦煌研究》2007年第4期，第42页。

[3] 王艳云《西夏壁画中的药师经变与药师佛形象》，《宁夏大学学报》2003年第1期，第14页。

[4] 见《金史》卷一百三四，中华书局，1975年，第2869页。

[5] 见《金史》卷一百三四，中华书局，1975年，第2871页。

来源：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作者：张世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