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如何与上帝相似的?他们都能激发信奉者的虔诚和知识分子的质疑。”世人总是常以足球的狂热与宗教的狂热类比,但足坛中有没有如《圣经》、《可兰经》等宗教般的典籍出现?文学界上确实有不少出色的足球文学,但大部分都是以专题形式的记录与分析,能够像宗教典籍般传递价值观及宣扬教义的却是少之有少,然而在广阔的文坛上却有着这类作品存在。
上文所引用的句子是来自乌拉圭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Eduardo Galeano)的手笔,他的作品:《足球往事:那些阳光与阴影下的美丽与忧伤(Soccer in Sun and Shadow)》(以下简称为《足球往事》)不仅记录了足球悠久的发展史,更渗透着社会主义的思潮与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其阅读价值可以堪称为南美的足球圣经。
要认识加莱亚诺的作品,就得先了解当时的南美洲社会环境。加莱亚诺于1940年在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出生,童年时的他见证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随之而来的是美国与前苏联两个意识形态处于两端的国家拉开冷战序幕。随着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革命成功与美国入侵猪湾的计划失败而引发的古巴导弹危机,把这场意识形态对决的战场由东欧转移至拉丁美洲。
此时,任职记者的加莱亚诺完成了他的成名作:《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这部作品从政治、经济与历史角度分析拉丁美洲悠久的历史,指出拉丁美洲拥有丰富的天然资源及人力资源,却因此而吸引了贪婪的欧美势力大肆掠夺与剥削,从而导致“地球的富有造成人类的贫困”的现象。另一方面欧美势力高举文明的旗帜带领拉丁美洲走向发展,但实际只是把各种利益引领到自已的口袋,令拉丁美洲走上“发展是遇难者多于航行者的航行”的歪路。
《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这部著作备受当时南美文化界推崇,但仅仅出版两年它就被多国政府封禁,美国政府为了制止社会主义阵营扩张而在南美政坛扶植右翼政权执政,并且通过不择手段迫害不同政见者。1973年,乌拉圭军政府发动政变上台,加莱亚诺随即被收监并被流放到阿根廷。由美国政府支援的军事政变持续在南美爆发,3年后阿根廷的军事独裁者维德拉(Jorge Rafael Videla)发动政变上台,并且开始被称为“肮脏战争(Dirty War)”的血腥整肃行动,于是加莱亚诺再次踏上了流亡的旅途,远赴西班牙逃避政治打压。
加莱亚诺曾经说过自已是一名被回忆所困扰的作家,他的回忆除了在美洲历史外,还有着深刻的足球回忆。《足球往事:那些阳光与阴影下的美丽与忧伤》是他在1995年写成的足球回忆录,他写的不仅仅是纯粹的足球发展史描写,还写到了足球与世界历史发展的互动。他的其中一个写作特色是在描写每届世界杯时都会穿插一些该年发生的世界大事,让读者了解到足球的历史从来不是在一条独立的时间轴发展,而是与世界历史的时间线交织在一起。
本书的中文翻译版本副题为“那些阳光与阴影下的美丽与忧伤”,足球的历史上“阳光的美丽”无疑指的是在球场上精彩绝伦的表现与一些难以置信的进球,加莱亚诺在其记忆中挑选出各个精彩的画面与其细腻的文字一一描绘。然而在“阳光的美丽”背后却有着“阴影下忧伤”,足球从职业化开始形成翻天覆地的改变,根据加莱亚诺的说法,“职业运动的技术控制管理给足球注入了闪电般的速度和粗野的力量,却否定了踢球的乐趣,扼杀了球员的奇思妙想,泯灭了他们的冒险精神。”人们渐渐只从足球带来的胜利中找寻快乐,却忘记了足球本身的快乐。
《足球往事》既是一部回忆录,也是一本预言书,对加莱亚诺而言,足球并不是单纯的运动,而更像一座沟通的桥梁:
“我踢球所以我在:踢球的风格是一种存在的方式,它揭示了不同群体独一无二的形象,也申明了他们追求与众不同的权力。告诉我你是怎样踢球的,我将告诉你你是谁。多年以来人们一直踢着不同风格的足球,表达着每个人独特的个性,而在今天,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有必要维持这种风格的多样性。”
这是加莱亚诺在书中最后一章写的内容,他之所以对足球职业化与商业化大肆批判,是因为这样会令足球由沟通的桥梁走向欠缺互动的死胡同,球队每每为争取胜利而放弃自己独有的比赛风格,去模仿获胜率较高球队的比赛风格,由早年Tiki-Taka的踢法到近年的3-4-3、4-2-3-1等排阵的成功都吸引不少球队争相模仿,这些鹦鹉学舌的潮流无疑否定了群体的独特性,只为胜利(或者是功利)而走向统一,丧失所谓足球的身份认同,正正是加莱亚诺对未来足球发展的警戒。
加莱亚诺的两部著作(《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与《足球往事》)虽然题材不同,却无独有偶地得出类似的结论,南美无疑是世界上顶级球星的出产地,然而这些人材自幼就被售予欧洲球队受训,不断向欧洲足坛转送新鲜血液,长年累月在欧洲足坛南征北伐令这些球员身心疲惫,像世界顶级的阿根庭前锋梅西就数次被镜头拍下在球场呕吐的画面,球员们的体能被长期的比赛消耗而影响国家队的发挥。另一方面,不少南美球队(例如邓加执掌时的巴西国家队)为了应对欧洲比赛的潮流,把欧陆的比赛风格、训练方法与管理模式强行配置在球队上,但这些举止却制约了南美球员自由发挥与丰富创造力的长处。故此,南美球队在近年国际赛的成绩不见得特别出色,世界杯在近四届都被欧洲球队所垄断,这似乎应验了加莱亚诺在《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的两个结论:“地球的富有造成人类的贫困”、“发展是遇难者多于航行者的航行”。
在2009年第五届美洲国家首脑会议上,委内瑞拉总统查维斯(Hugo Chávez)曾经把加莱亚诺的著作《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赠送给当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希望他可以透过此书更深入了解拉丁美洲的历史。而加莱亚诺的另一部著作《足球往事》也希望世人可以更了解足球与世界历史的互动、足球的呐喊。
本文作者:大渣足球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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