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八）

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四）(十五)

窑洞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炎黄子孙繁衍生息创造灿烂文化的地方。

陕北的窑洞，一般是土窑开挖在土面坚硬土崖上，石窑，砖窑修建在川道里，或半山上。

土窑省事，打成后，黏泥一裹，白灰上墙，灰一干就能居住。砖窑、石窑麻烦。平桩做好，楦打好了，顶过了，背墙和两面帮里填土夯实，里边一粉刷，墙体干了才能入住。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七）

传统的砖石窑两窑之间有一过洞，拐窑连通。陕北人箍窑一般一次最少两孔，很少单孔，因为一孔废料，一次要起两个腿子，而两孔以上就可省条腿子，也叫平桩。再则单窑独户不吉利，当地有讲究。所以，家户人修建地方一般都是一线两孔以上。

窑洞内有火炕和灶台，窑面窑顶部分压有窑檐石。石窑窑顶多用石板做窑檐石，砖窑窑檐多是砖砌的女儿墙和花格护栏，用以减少雨水对窑面的冲刷和损坏。

窑洞的门窗也有讲究，过去多是木质门窗，木质门窗有窗棂、窗樯。窗樯又分圆樯、平樯。木质窗棂轻盈灵巧，美观大方，经过彩绘油漆犹如一副精细工艺作品，煞是好看。现在门窗多了合金铝制门窗。早以前的窗棂上糊麻纸贴窗花的，现在换成玻璃装饰，明亮保暖。

窑洞的窗棂格式多样，曲直交错，长短相间，古朴典雅，新颖别致。窑洞的门有双扇门，也有单扇门，朴素大方，不仅美观适用，而且极具沧桑感。

窑洞门前有石碾磨，种植有树木花卉蔬菜。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小院充满了浓郁的乡村生活气息。

南窑则的窑洞由于受地形地势的影响限制，除了有几家老户住的是接口石窑外，多数家户住的都是土窑。没听老一辈人说过，南窑则原来就是个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老梢沟。要不，这沟里人到现在还多是榆林上头一带人说话口音。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六）

由于后来的人来的迟，坡缓一些，庄子错前的点平整点地方都被老户修完了，刚迁移下来新安户再修地方，一来家境本来不好，没力量，二来新修地方打石头箍石窑要雇人，没有钱。所以，刚来的新安户只好拾乱老户们废弃的，窑口子坍塌了的土窑或生产队早以前圈过羊的羊圈临时居住。等的错后些，经济条件稍微好了点，娃娃大些，有个前帮后手了，再腾出手来了，脑瞅的看那个地方地势好一些，土面硬一点，开始拾掇的打土窑，箍石窑。

庄户人生活的苦叫，那些年，尽管人们白天黑地扑爪，但是由于没有外来收入，没有副业，阔庄一半以上家户，是灾害年馑从榆林迁下来的新安户，各家住的地方都不好。虽说对面洼上倒是有块缓状的坡地，但那在背洼，还栽种着几棵苹果，就这，人要过去还要跳过一条沟渠。时间一晃几十年过去，今天南窑则沟里人们的生活和居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老辈人依山就势，这一户，那一家，窟窿眼翘的散落在这个沟，那个渠的里土窑烂院，早已变成坚实牢靠响门亮窗的石窑洞。

早先年搞农田基建打坝时，谁也没在意后坝梁边以前运土时，推出了一块平地，于是后辈们再修地方就渐渐的移到了这沟掌吃水近，电动三轮能直接开到自己家门口的后圪崂。要不是村子被外来投资商征用，村子面临整体搬迁，全村除了三干大家韩奋还没告别土窑洞外，其他家户早已搬进自己新箍的石窑。

组里的同学刚去时，学生窑还没箍起，女同学住在生产队长的边窑，也有的地方叫的小窑，仓窑。小窑不大，因为土面不好，窑打的不大，担心口面开的大了，日晒雨淋窑顶坍塌把人压进去。

小窑只有半个当中窑宽，半个当中窑深，一盘能睡三四个人的掌炕，平时不来人了，队长家当作放碾磨东西的闲窑，来了人了东西腾开，毡一摊，褥子一铺就能睡觉。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五）

连接小窑土炕的锅台，是庄户人家第二个灶台，用城里人现在说的话，叫第二个厨房。冬天，天冷主家烧火做饭都用的是自己一家人住的一盘暖炕。夏天，因为天热，睡觉的窑里太热太窘，所以做饭和住人分开。有些家户还好，防止天热了，家里来人，小窑里做饭炕热，夜里炕热人没办法睡，还在门外窗台底下又起了个灶台，叫春锅。意思是开春了，天一暖，做饭就移在门外，那样做饭方便，住人也方便。米队长家的小窑不大，由于受土面的影响，只能在中窑边里开了个宽就是个三米，深带炕怕只有四米的小窑。因为怕塌，窑顶上还用柳椽给箍几个腰带。

陕北的窑洞跟山西的窑洞不一样，山西的窑洞窑小，窑高，宽度不够，窗户也小，像个地道，开那么大的一点方窗，显得圪怂小气。陕北的窑洞窗户大气，响门亮窗，有多大的窑口就有多大的窗户。我从小就在窑洞里长大，所以，说起窑洞，多少还算有点资格的。

小时候，城里二道街的房子地毯厂征购了，先搬在尹家沟山上赁别人家的窑洞。那窑洞虽说离城不远，但是住的都是生产队的农户，窑在高山上，吃水得从山底下担。那会，我怕也就是个六七岁。窑洞是土窑，挨着羊圈，每逢下雨，羊圈里漂着羊粪珠珠的雨水和尿水一块朝沟底流去，天一晴，椽扎的圈门散发着刺鼻的尿臊味。不过也好，从小我就从羔羊跪乳，看到和懂得了何为舔犊之情。

土窑冬暖夏凉。冬天，土山裹着，像个温室。夏天，窑洞散凉，院子是热的，窑里是凉的。不过，因为住在农村，六一二年，刚好天旱，天灾人祸遭了年馑，地里本来就没打下粮食，所以，一家吃城市供应粮的人，住进吃穿靠自己在土地里挠挖的郊区农户村里，大人娃娃就成了村里人对城里人发泄不满的出气圪筒。本来那个村里人就强势残火，恨城里人，我们这一住进去，村里人好像你借的他米，还了他些糠一样，大人娃娃将对城里人的仇视都集中在了吃供应粮的我们一家人身上。于是那些受家里大人的影响，本来在村里好生事打架，大人管不下，甚至是不管的娃娃，经常会把我挡在与他们一块上学放学没老师跟队的路上，打完骂完还警告我:回去不准给你们家里大人和学校老师说，说了，看老子完了怎么收拾你！单门独户，年幼缺势，心里已经被心残手狠的娃娃打怕了的我，每次挨打，一看自己一个人，既没有那个人出来制止，更看不到有哪一个有正义感的同学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心里就害怕，觉得自己孤单，不敢反抗。时间一长，打人的人气焰越加嚣张疯狂。要不，母亲活的时候，我就想说，以后无论大人自己受多大的苦，都不能将孩子放进一个大人不放心的，不利于孩子成长，甚至是会使孩子心身受到伤害的不良环境中成长。否则给孩子内心留下的阴影，造成的伤害太大。

土窑除了冬暖夏凉，还因为院落大，出入方便，娃娃们出门就有玩耍的地方。弹杏核，石头迈纲打棒稂杆（高粱秸）都有地方，但是玩不成皮球。那会，百货商店里虽然卖的有，能给孩子买不起的家庭不多，所以也不存在玩耍时球会滚到山下。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四）

再后来又住石窑，石窑是结实，年代长，一孔做工好的，地基牢靠的石窑，至少能住上百年，甚至是几百年，一座石拱赵州桥到现在过去一千四百年，依然古朴大方,轻盈美观,风韵犹存。我们后来住的窑洞建在丁泉砭石山上，去年政府征迁，几十年过去，窑洞石缝依然严密，窑面纹路依然清晰，似一件精细的工艺品。

队长家的窑洞由于窑小，炕也小，进深尺度不够，刚来的没几天，炕栏就被睡梦中的我伸腿蹬掉了。那天，可把我吓着了。刚到队里就弄下这么大的个乱子，而且蹬掉的炕栏还不是社员的，是队长家的。所以当天后晌，队长的儿子过来寻东西，看见炕栏掉了，回去给队长说了，没过多一会队长从隔壁窑里过来了。开始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与我们拉完话，临走时，才朝炕墙上看了一眼，笑着问：“怎价，炕栏躺下来了？”那天，要不是为人仗义的蒲真出来给我兜底，怔在炕边的我，已经被吓呆了！

(十六)

年前，下了场雪。下雪前，几位女同学回家走了，队里知青小组就剩下我们三个男的。刚来时，新窑还没建，我们三个男的先住的地势相对低，距饲养室近，先前是学校老师住过的学校窑里。几位女同学因为一时没地方住，只能住进队长腾出的自家仓窑。

那仓窑又小又挤，缩在队长家并排接口土窑的崖脚里，出门是一盘磨一个碾子。坐在冰窑冷灶的土炕上，我们三个男同学一人身上裹一个棉袄，棉袄苫着头，冻得缩成一团。正是腊月天，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利亚寒流经过几天的一路狂奔，终于来到黄土高原这个陌生的地方。

队长家小窑门不合苫，两扇门合在一起，中间有指头宽的缝隙，加之门上又没吊门帘，这会凛冽的寒风正使劲的掼着那单薄的门扇，带着哨声顺着门缝拼命的窜进窑里。外面下着大雪，中途不知谁起来出去撒了泡尿回来说了句:下雪了。随后一个人站在地下磨蹭了半天，翻了翻空空的馍馍筛筛，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声：“唉！吃什么耶，什么吃上的都没有的么”，再次顺势倒在几位女同学走时将自己的被子卷的像一桩桩装满了颗子的口袋样的，脖子梗的难受的铺盖上。

因为大家才走在一起，过去在学校虽见过面，但不在一个班里，没说过话，互相之间都不了解，现在猛地走在一块彼此之间说话还显然有些见生，也有些节省,收敛，尽量的不多言语，不愿过早的暴露自己的性格，给自己带来麻烦，免得被人误解。尤其是学习开会时，更是谁也不愿意，也不习惯首先发言，急于表明自己的观点，先声夺人发表自己的看法意见。这会，刚才外面方便回来，饿的翻了半天馍筛，没翻到吃的，再次又倒在炕上的那位，听到有人下地，才一个和另一个主动搭讪道：“有点饿。”后面这个直爽，说话也痛快:“你别说，你这一说，我的肚子也真的有点饿了。”饿，让二人之间有了共同话题。“咱吃什么？”后面这个热情主动问。“吃啥呢！”开始说话那个听了，话说半句留半句的问。后面这个说：“笸箩里不是还有些荞面，咱不行压的吃饸饹。”这时我已醒来，高兴的说到：“那当然好！”一个和面，一个烧火。他俩大，我小，自然只能寻长递短。饸饹面採好了，那个说话豪爽，公社院子里，领导在台上宣布去各队人员名单，他在台下摇头晃脑、嘴里叼支烟，旁若无人，歪戴顶鸭舌帽，流利流气的家伙，这会尽然一下变成热情爽快起来，只见他掂起脚取下小窑粮囤上放的饸饹床子用水用心的洗干净后架在锅上，学着我们来时，队里社员给我们压的吃饸饹的架势，一尻子坐在饸饹床子的杆上就压开了饸饹。没想到头次做饭，不知道吃荞面和面时面里要加沙蒿,榆皮，加上饸饹下锅后，火又跟不上。眼睁睁的看着一锅饸饹成了浆糊，採面的一看事发不对，赶紧吆喝将饸饹床抬下，掂起灶篱像收网的渔网一样一把伸进锅里，紧捞慢捞一锅饸饹已成抿节。

再往后，比我们晚来一年，和他那个，那会，招工开始后已经公开跳出来和我们作对，一尻子坐在一年前才从别的公社转来的，来时，就准备靠她那会在延安最吃得开的，方向盘一转县长不换，开车的姐夫笼络下的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招工时挤掉别人名额，自己先走的，年龄比他大四五岁的姓何的女的一边，按他后来自我炫耀的说法是：我们两个那会早已黏瓦在了一搭的，亲的，当着组里那么多同学的面，打情骂俏的一个直喊一个大呀妈呀的，队里社员给起了个绰号叫二话的脏怂，天黑了二人从城里回来，进门就像故意跟组里人赌气样，一个人手里拿个碗在众人舍不得吃的白面瓮里，赌气挖了一碗又一碗的开始和面，另一个圪蹴在灶火圪崂里点火烧柴，准备的美美的吃一顿捞面。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三）

仿佛是灶火故意跟二人作对，当着我们的面，俨然像两口子样两个人，面和好了后，有说有笑，一个烧火，一个擀面。谁知，天公不作美，面擀好了，半天水烧不开，好不容易水烧开了，面下到锅里了，柴湿降火，面泡糯了。两人这时开始互相息骂埋怨。骂，没文化的人，没教养的人又会骂些什么？只能日娘透老子，什么话难听，什么话最解恨、解气，什么话最改馋，最能形象的将两个人，一个人与另一人在一起时，最结实最肉麻最刺激极具挑逗性的最疯狂的话骂出来，心里才痛快。男的骂女的，俨然像男人骂婆姨，出口就是:“日你妈，你看你把好好的一锅面做成什么了！”女的听了赶紧像娘的乖哄儿的样，一改以往在同学中的泼妇形象，温柔的乖哄男的:“悄悄，悄悄，食堂里卖的面就是这么个。”

1969年1月17日，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全国先后有3000多万知青去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位。从第一天刚到队里，队里派了个社员给我们做饭，到第二天开始变成女同学轮流做饭。从开始的生一顿，熟一顿；饥一顿，饱一顿；做饸饹时，做成了一锅抿节，熬米汤，米下多了，稀饭做成了稠饭；从开始的吃重茬饭，生冷饭，到女同学后来的粗粮细作，细粮巧做，在农村做饭大铁锅里，后锅捞捞饭，前锅熬酸菜；从不会蒸馍馍，学会了在铁锅底盛上水，水开了，将玉米面拍成饼子贴在锅边里蒸烤成焦黄脆甜，香气扑鼻的锅贴。到后来招工走时，几位女同学个个锻炼成了灶前地头的一把手，我们这些男同学也因为受女同学的影响，离开农村的随后几十年里，人人锻炼成了一个人在家时，自己照样能照顾了自己的，烧的一手好菜的厨房高手。

作者简介：

▋作者：高飞，原名高和平。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插过队，当过民小教师。77年入铁路工作，干过列检，换过闸瓦，烧过锅炉，当过法官。为证明自己的爱好和价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过通讯报道。后因个人经历触痛，开始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延安文学》和地市，路内报刊。创作作品有中篇小说《汉江在这拐了个弯》；散文《老沟的腊月》《列车行进在西延线》《山上那棵黢树》《额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