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 青年诗人第二季第2场：张玥珊x江汀x张杭

“即兴与故事”这本诗集的名字，概括了张杭大约为期八年的诗歌写作面貌。“即兴”意味一种抒情诗的写作，“故事”又透露出对于复杂性的向往，借由叙事，甚或戏剧性来实现。

在早先的写作中，他将它们标记为“即兴诗”或“故事诗”，但实际上它们不能被严格划分。一方面即兴中可能有叙事，而“故事诗”也多出自偶发事件；另一方面，在两种诗中，主体都不能被完全认作诗人本人，“我”在一定程度上客观化了，成为角色，但又从来没有脱离诗人的经验。然而隐含在“即兴与故事”命名的背后，另一更为重要的层面，则是即兴写作与主题性写作的对峙。在这一对峙中产生了新的，但远未完成的一组创作——“自传诗”。对此，诗人(在后记中)是这样描述的：
即兴带给我自由，但不能令我满足。我很快意识到，并且这样描述我期望的即兴方式：沿即兴的切口，向经验之海伸下吊钩。我也希望用相反的方式，从事一种主题式的写作，在坐下来不计时间成本的沉思中，迎接类似即兴的触发。

《即兴与故事》鲜明呈现了一种阶段性，还在于，这一结集摒除了此前漫长的准备期，而此后又出现了中断，抑或完结。2017年起，作者将重心转向戏剧。为何在诗人的写作中出现了“即兴”的中断？经历了诗与戏剧的争辩，他又如何看待从前与现在的写作？这是作者希望与大家分享和探讨的。

诗人江汀是张杭的挚友，对其写作十分了解。他是否会带来新的批评？张玥珊作为专攻戏剧的创作者，又如何看待诗与戏剧的关系，及诗人的转变？

即兴与故事

"向陌生致敬"青年诗人系列活动

第二季第2场

对谈嘉宾

青年编剧：张玥珊

诗人：江汀

诗人：张杭

2019.06.29周六 15:00 - 17:00

码字人书店

14:30 - 15:00 活动签到

15:00 - 16:30 嘉宾对谈

16:30 - 17:00 互动签售

座位有限，晚来站票者请谅解

地址：码字人书店（书店售卖简餐饮品）

北京东城区和平里北街6号15号楼109室
（远东仪表公司进院后，一直走到头左转，26号和15号楼之间廊桥下）
（地铁13号线A口出。地铁5号线B口出）
咨询：18612990430

嘉宾介绍

张玥珊

青年编剧。南京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艺术系本科、戏剧专业硕士

创作话剧《炸锅》被列为南京市重点文艺作品资助项目

话剧《调解》曾入选南锣鼓巷戏剧节和新剧场大读会

另有话剧剧本《囹台一夜》《嗨，加兰……》《金嘴》《生日》《婚礼》、电影剧本《心灵医生》等，在《戏剧与影视评论》发表剧评

曾任话剧《蒋公的面子》舞台监督

江汀

安徽望江人，1986年出生，现居北京

著有诗集《来自邻人的光》、散文集《二十个站台》

曾获十月诗歌奖、《安徽文学》诗歌奖、胡适青年诗人奖等

张杭

诗人、剧作者、剧评人

出版诗集《即兴与故事》、评论集《真享乐 当认真》

创作戏剧《月亮的南交点》《国王的朋友》等

获“第三届全球泛华青年剧本创作竞赛”首奖

张杭诗歌与戏剧选录

小母亲

我多数时候盯着你的披肩和小腿，

（你玲珑的言谈也仅让我把你当作

我惯于理解的女生，）而没有注意，

你在会议的牛皮纸面孔间，播撒秘密的快乐

太阳种植油菜花的快乐，鸟锻炼胸肌的快乐

（不像我熬夜的女友，）你爱你的儿子

爱未来；你跟随他，学习他的真理

走向共同的、跳着蓝孩子的树林

尽管会有那样的日子，每个属于永恒的夜晚

将不再属于你

你们滑落，走在沙滩如情人

走在街上如路人

在死亡的光线中头顶斑秃

（我猜我的母亲也曾和你一样，

但我的无知，像电休克的治疗

袭击了他们）

你能爱啊，还将很久不会厌倦

每天，台灯用一度电就满足了

生活带着你所有发型的羽毛从腰间飞过

而我，捧着干枯的纸花（洒了水的）

又冷淡又刻意。我的感情几乎与亲人为敌

我就像守口如瓶却不能自立的女儿

我既不信仰，也不生活

我的钟点杀害我

哦，爱抚我吧

让我是你的儿子，让我是你的女儿

我深爱你这样一位母亲

2009.5

列车上

——致佩索阿

有一种交往透露了交往的本质

列车上，不认识的人规定地、意外挨近

由于不愿敌意，或根本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

人们开始交谈，由于不能很快分离

越漫长的旅途，越会从开始就尝试开口

因而，车上的相遇是最不珍惜的相遇

瞧，无聊的时候都这样

邻座的不聊天，就打牌，炸金花

或争上游、捉黑叉、憋七或说谎话

无论玩哪种，先逃走的就算赢

扑克是一种关于逃离的游戏

逃离带来快乐，我对面长痘的胖女生

就透露了这当心思，我们中

比她下车早的，她就羡慕他们赢了

她将赢了比她晚下车的人

因而她的告别，除了形式都是真诚的

有个河北上车的女孩，又善辩又温存

她睡觉必要把腿搭在对面的椅上

我告别时怔了一下，我不会问她的手机号

她很平静，我觉得我没想再见同样的人

高中时我喜欢的一个女生，许多男生喜欢

她谁都不爱，仅与我们交谈

一毕业她就消失了，谁都没再见过

仿佛我们乘坐一趟直达列车

假如永远不能离开一个人

那么他就要，从这一命运的开端

便与之搏斗

人们下车，有的回家，有的继续旅行

于是就继续他的逃离

或开始一个新的逃离的希望

直到他只剩下一个人，他必须和自己分离的时候

他就必须和自己搏斗，这时他恐惧

因此他总是需要至少多一个人，以使

他要逃离的并不是自己，当他延长

最终一次逃离之前的时间，爱就是他做的事情

2010.8

地铁站的刷卡闸机

对某个人而言，这或许是一种考验

一种困境。你刷了卡，就得过去

特别是在出站的时候。这看起来很容易

你没见过一个人没能过去

后面的人也不可能让你稍有停留

但如果说：你得快速通过

这似乎多了一点儿压力，但也并不难

因为它仍然给你留够一个缓冲的时间

即使闸瓣儿噗地一开，让你受了惊吓

实际上没有人认为自己受了惊吓

但假如你突然发现这一点，你不想过去了

尽管越来越多的人围住你，说你，看着你

但你不想过去了。就像你得说一个词

它代表一个意思，以满足别人准备好的要听

以保持你的连贯，以使你的痛苦不被注意

以保持你这样继续活着。但你没说出来

在给你留够的不被注意的缓冲的时间

你没说出来，或许你已决定不说

但你已再也不能说出。就像你付了全程

没法再次先刷一次，然后再次付完

尽管你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都出去了

你再也不能出去了。尽管你质疑他们出去

是为了做什么，或你已放弃所有你会去做的事

质疑成功学，否定实用主义，渴望超脱世俗

尽管你从未不能出去，比如求救，找人

尽管你可以说服自己那些人不好，或你鄙视

甚至于你宁愿保持一种状态：如此绝望

尽管你不可能最终不出去，但你宁愿这么认为

因为那原因是那么那么小，那么简单

你可以假装是在等什么，但你又不愿意

看见你的人觉得你在等什么，因为你诚实地

多想上去告诉他们实际上你并没在等什么

让他们知道，也许他们中会有极少数不冷漠的

说：你丫傻逼呀。就像你父亲说过的

或是你的亲人来找你，或一次次给你打电话时

说的。因为你没法跟他们说，终究可能得了抑郁症

并不觉得回到一个地方是一种治愈

2012.6

——以上三首均选自张杭诗集《即兴与故事》

《月亮的南交点》片断一

郭笛：我需要回来。【稍停】我那次之后就没有回来，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变得偏激。我在心里，是否定家人对我的爱的，所以我对袁妈，也不能面对。【稍停】他们说是爱我的，或许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去爱吧。

瓷儿：你是这么想的？

郭笛：我想？

瓷儿：你说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去爱？

郭笛：不，这只是我当时的想法。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我觉得我应该爱他们。

瓷儿：你为什么要觉得应该？

郭笛：因为他们是爱我的。

瓷儿：他们爱你？所以你就觉得你也应该爱他们？

郭笛：这是人之常情吧。

瓷儿：就因为人之常情？

郭笛：养育，我觉得是养育。

《月亮的南交点》片断二

瓷儿：你有没有过那种时候……

郭笛：哪种时候？

瓷儿：觉得如果没有他们，自己活着也挺好的。

郭笛：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瓷儿：但你也这么想过？

郭笛：我……

瓷儿：你有时候烦透了他们，然后你想杀了他们。

郭笛：不，我没有这么想……

瓷儿：你这么想过。

郭笛：那是后来……

瓷儿：后来怎么了？

郭笛：后来我长大了…… 我觉得我不需要别人爱我了，那时候我只是想去爱别人。

瓷儿：但你知道你没有那么爱他们。

郭笛：我只是现在还没有办法爱他们……

瓷儿：这不是你的错，对吗？

——以上片段均选自张杭创作戏剧《月亮的南交点》，第三届“全球泛华青年剧本创作竞赛”首奖作品。

相关书籍

即兴与故事（平装）

作者：张杭
出版：江苏人民出版社（大观）
版次：2019年04月

定价：42元

诗集《即兴与故事》是张杭于2009-2016年间写作的“即兴诗”与“故事诗”的合集，此外还收录了他同期起笔并反复重写的另一组——“自传诗”的部分篇目。这一时期，未来的戏剧写作者，在不断变动中进行着一系列自我研究。相比于2016年限量印制的《即兴与故事》精装本，此次平装本的重编，更纯粹地凸显了“即兴与故事”的阶段性写作面貌。

月亮的南交点（平装）

作者：张杭
出品：敏感词
版次：2018年05月

“第三届全球泛华青年剧本创作竞赛”首奖作品。

北京南城曾建有两片简易楼社区。故事发生在其中一片，千禧年后，即将拆迁之时。曾住着：养母袁妈，从小在那里长大的养女瓷儿，还有被送来寄养过一段时间的男孩郭笛。时隔九年，大学生郭笛再次回来。他感到，在这里还有未竟之事。然而就在这天晚上，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发生在曾吸引他的瓷儿和他为之负疚的袁妈之间。他也仿佛陷进这个夜晚，不能离开。

该剧探讨剧变的社会环境下，代际间的价值差异和青年一代成长中遇到的道德困境，并试图提问：除了爱，家还包含什么？家，作为我们文化中不容置疑的存在，是可以撕裂的吗？

真享乐，当认真：剧场、音乐厅记（精装）

作者：张杭
出版：中国书籍出版社
版次：2014年06月

这是出自一位80后评论人的、富于个性的评论集，同时，也是一本好看的艺术随笔。书中收录的评论，涉及北京近年主要的那些话剧和音乐会。翻开它，我们首先感到的是：在现场。作者以诗人和小说家的笔触，将读者带入你曾身处或未曾身处的艺术现场，而作者仿佛描摹的背后铺设了一条文本细读的逻辑线，最终引向精神性的发现。

作者坚持“我”的现身、充盈个人色彩的写作，认为评论者是在同创作者的竞争中得到对作品的阐释。因此作者评论演出，又不止于演出、技术层面，意图每篇文章实际上在谈一个问题。这些问题是戏剧的基本问题、艺术问题、创作问题、世界观问题以及现实问题的隐喻，而它们似乎又都指向作者自身，正是如此作者亟需说出，仿佛在为自我辩护。书名“真享乐，当认真”出自作者所爱的莱比锡格万豪斯音乐厅管弦乐团的座右铭，而这个意思也是作者想通过这本书传达的。

张杭外篇

张杭诗歌专场｜普希金式的朋友之声）

这是书店（上海开闭开诗集书店）第二回办"朋友之声",上回还是2017年王炜和昆鸟那次,并且那次两位诗人也未到场,属缺席举办。距离张杭上一次来书店参加活动,也过去八年,那还是我们相识的第二年,在大光明影院那个长廊,张杭(他那时还叫f小调)在诗会上给大家分享古典音乐,并用他一贯的认真做了一个精选集。

这期间,张杭出过一本剧评和乐评集,一本诗集,一部剧本获奖的剧作于2018年初在蓬蒿剧场首演。前史部分叙完。

张杭是多面手,少时起在父亲影响下听古典乐。一边写公务文字(那是他谋生的职业),一边不懈怠写下评论文章、剧作,反而并非诗歌在完全撑起一个诗作者。这几年他的戏剧探索在起点即让人刮目相看。张杭父亲也是诗人,这一点再次让我们惊讶,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有很好的古典音乐和戏剧专业素养,并且着手写带有问题意识的评论,他的一篇《我的同代人的诗歌批评》一直在诗歌小组置顶。

张杭以业余身份钻研占星(水瓶的系统研究热情!),是朋友当中的“星官儿”。推文开头那首《星座诗》是他九年前的作品,一次诗艺和占星思考的完美结合。上次出诗集时没有收入,刚才和他通话时得知新版诗集里又恢复收录。我将其置于文首,倒不完全出于对占星的推崇,尽管现代人规避不开这一统计学热情,我更看重的是张杭倾注其中的对宏大事物、在“周期”和“性-命”这些古老命题上罕见的书写热情。

星座诗

（截选自2010年《暂存集》）

第三个阶段，在水瓶…… 它近于反省
用明亮和严密的反射之冷，得到自己的王国
水瓶和狮子彼此在镜中照见，它的理性
曾是狮子梦中含着的水银，挑剔和讽刺
在镜面尖利的影中……

首先是双子，它是超越的星座
它的座右铭是不满，他们的船队进入所有海域
他们是寻找一切燃料的时代，同样燃烧语言
因而发明了那么多废物，奠定工业生活的基础

巨蟹像做爱之后的夜晚，带着再来一次的贪婪之想
她们为了近处的无忧，原谅了以往的罪恶
它是孕育了最初的癌细胞的可爱年纪
由于她们只是一些睡梦，她们中的艺术家
对于添加和插入无所顾忌，她们最无逻辑

狮子开始白昼，它的词语是掌管
被攫于焦躁的野心，建造必须完成于照耀
因此他们肯定任何已经得到的部分，中止学习
竭尽所能下结论，那些想再深刻些的植物
被拔至悬空，因为毕竟这是最后的夏日

白羊是勇猛的第一个皇帝，金牛执行休息
双子是温暖气候中仅有的理性时候
它连接了巨蟹的变乱和滥情，又被强权
所镇压，这就是狮子的鼎盛，它的皇帝
都是骄纵的，你必须称赞，以使他不会悲哀

此后，精细而谨慎的人们，走向工匠的文明
一个通常担任秘书的星座，他们比起上面的人
看得到更多；艺术在处女座成为学院派
他们尝试于从前代看到一个典范，一种必须
能嵌入所有闪光的结构；在这些繁复的辛劳中
抽象出一些美的样式，这便是天秤的心……

他们只是一些风格，他们的格调如同
衰落时代的牢骚，但他们依然用得起铅制餐具
在雕刻的建筑中沐浴；庸常者中的天秤座
最懂得权宜逢源，在不算好的时代活得好一些
他们的诗人在蓝色傲慢中飞行，他们的铜镜中
宽肩胛的瘦削女人，显示出对前代酷刑的迷恋

而这些在天蝎时候都丧失了，他们迎候衰亡
他们的皇帝将被囚禁， 城市因淫乱而蔓延疾病
他们的百姓争抢着最后的有价物品
阴谋将不被禁止，最少声明，最多反复
因而天蝎座是知道灾难而走向灾难的

……这第一个阶段，射手座
在灰烬之上，它是欢乐，或者说
是在欢乐的理想之中感到欢乐
如同乐声，照亮上升的门阶，而第一步
正如射手之心，是哲学，和基督的狂热
它没有方法，靠一种瞬移的跳跃到达
它变动，从不占有结果，就像它们
一旦确认完成的能力，就不再需要完成
它只是结果在精神中的一个倒影……

……第二个阶段
是逻辑，摩羯拥有它，用演绎
比起尘世的土相星座，她更不厌其烦
因为她的前景，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威
她的努力为着神迹，因而摩羯具有最善
掌握美德而不滥用；她也有欢乐
来自持续的艰辛，像教徒的苦行那样

从白羊的春天到天蝎的秋天，这是一个尘世的周期
白羊是生殖和诞生，像一个滑道中被撞出的轮子
它是单一的，但会突然转向，以同等的坚决
它是寒武纪，开创众事，而有的则开创了一切……
而金牛蹩进堆积的隔间，它就像原始积累中
比较吝惜的阶段，注定会被扩张取代
它爱自己之前先爱上经营遗产。这是第一个周期

精神的最后阶段，双鱼就是遗忘
它是精神的天蝎座，站在处女座专业人士
对岸，多元得到短暂并且持久的胜利
它多像爱情，但它不爱，因为还没有生
它是少年在死亡中的倒影，因而懂得老年
它受到反精神力量的催动，温婉地毁灭了
水瓶座；它浏览书籍、旅游，而不得的
它用众多问题，不需要回答；它最缺少焦急
也从不为活着忧虑，只是一个感生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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