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述,《我不是药神》整部影片以吃散伙饭的剧情为转折点,前半段以黑色幽默为主,后半段以悲情为主。
在电影院观影的时候,你能明显感觉到,前半场观众席里充满了欢乐的空气,而后半场氛围则逐渐变得肃穆和压抑,最终直奔悲壮。
在泪点越来越密集的剧情节奏下,程勇也逐渐实现了人性升华,完成了从土豪暴发户到药神的形象转变。
在这段中年油腻家暴男的封神之路上,有下面几段剧情值得我们细致分析。
第一,吃散伙饭的那段情节,表明了程勇的思想仍停留在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阶段。
程勇带着大家涮火锅,突然说,“我不干了,以后你们找张长林买药,你们还是原来的价钱,其他人一万元一瓶。”
众人一时间在感情上都接受不了。大家没有想到,程勇会在和大家没有任何商量的前提下,就断然将代购仿制药的事业出卖给了所有人都鄙视的假药贩子张长林。
程勇面对众人失望至极的眼神,坐不住了。
他只能是拍桌子,发了一通飙,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良心上的过意不去:
“我TMD又不是白血病人!我是个卖神油的!我管得了那么多人吗?你们能有今天全TMD得谢谢我!我TMD上有老下有小!我被抓进去了他们怎么办?”
不可否认,程勇的行为的确算的上是对团队的背叛。
但是仔细想想,面对牢狱之灾的风险以及家人的羁绊,这个时候选择急流勇退、金盆洗手,似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选择而已。
毕竟,没有人期望程勇能具有圣人般的道德品质,哪怕是程勇他自己,也是如此。
于是,代购团队就此散伙。
刘牧师眼睁睁地看着教区里的病人慢慢死掉。
彭浩回到了养猪场,等待自己英年早逝的命运。
而程勇,则用代购赚来的钱,盘下了一家小型纺织厂,转型成了一个小老板(此处剧情设置参考了原型“陆勇”,在现实中陆勇就是一家小型纺织厂的老板)。
至此,程勇和昔日的同伴不相往来,直到一年后。
第二,吕受益妻子突然出现,跪在地上向程勇求助,程勇的心灵开始受到极大的震动。
吕受益妻子来找程勇时,程勇刚给他的纺织厂的某潜在大客户李总等人介绍完他的纺织车间。
当时程勇已经准备带李总等人去某处高档餐厅就餐。
程勇给李总的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还亲自用手护住车门顶部,让李总安心上车。
然后程勇点头哈腰地说,李总,你让司机跟着我的车的后面开啊。
结果,程勇正要上自己的车时,在车门边被突然出现的吕受益妻子给拦住了。
从吕受益妻子口中,程勇得知,张长林已被警方通缉,逃跑了,代购药的渠道已经断了。
吕受益因为吃不起药,病情恶化,痛不欲生,割腕自杀未遂。
但限于李总还在后面正等着程勇带路去餐厅呢,所以,程勇只能让纺织厂保安出面安抚吕受益妻子,自己开车先走了。
随后镜头就转到了餐厅和KTV包厢。
李总等人和一众美女畅饮美酒,欢歌笑语,纸醉金迷。
而程勇则一个人坐在一旁抽闷烟,眉头紧锁。
影片在表现这段剧情时,在细节上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真实感。
第三,程勇在一片杀虫烟雾中看到了印度教的两尊神像,心灵受到了净化。
在医院看望了吕受益,并亲耳听到吕受益清创时的惨叫后,程勇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吕受益的病入膏肓,给程勇的内心背上了沉重的内疚包袱。
为了救吕受益,也算是给自己赎罪,程勇再次飞往印度,重操代购仿制药的旧业。
当程勇买完药从药店出来,走在拥挤的印度街头,恰逢街头在喷洒杀虫剂,这时候影片中出现了一个慢镜头:
有人抬着两尊印度教神像从程勇面前走过,烟雾缭绕之中,神像若隐若现。
第一尊神像皮肤幽蓝,面目和善。
第二尊神像皮肤黝黑,面目狰狞,三眼六臂,一手持刀,一手提着一颗人头,人头下面的一只手捧着一只碗。
程勇与神像对视,陷入沉思。
有许多观众没有看明白导演的这一段镜头的用意,只觉得一头雾水。
要读懂这一段剧情,我们需要一点印度教的知识。
印度教是在婆罗门教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详见 无让话禅系列文章之婆罗门教的形成与种姓制度的强化)。
影片中出现的第一尊神像是印度教三位主神之一的湿婆,第二尊神像是湿婆的妻子迦梨。
关于这两尊神,印度教里有这样的一个传说:
有一个恶魔在人间作恶,他不仅法力强大,而且,他的每一滴血都可以变成自己的1000个分身,四处祸害人间。
迦梨女神得知消息后,就去消灭他。
经过长时间的苦战,迦梨胜利了,但她害怕恶魔的血会撒在地上变成千万只恶魔。
于是,她割下恶魔的头颅,将他的血液一饮而尽。
但迦梨也因此压抑不住体内的愤怒,双脚不由自主地践踏土地,祸及人间。
这时迦梨女神的丈夫湿婆赶来,湿婆为了人间不被破坏,就躺在迦梨脚下,任其践踏泄愤。
这一段其实是整部片子的神来之笔,是导演对主角命运的隐喻。
迦梨指的是土豪暴发户时期的程勇,湿婆指的是药神时期的程勇。
在传说中,迦梨女神是救世主,但她同时也带来了毁灭。
在影片中,程勇之前去印度买药,给病人们带来了希望,但由于害怕坐牢,将“代理权”卖给了假药贩子张长林,又让病人们的希望破灭,间接导致了吕受益的割腕。
在传中说,湿婆牺牲了自己,拯救了人间。
而在影片中,程勇身处烟雾缭绕的街头,内心也是一片迷惘,这时出现的湿婆神像,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自己曾经是迦梨,给病人们带来希望,却亲手将之毁灭,那么我就要做自己的湿婆,牺牲自己为病人们减轻痛苦。
于是,程勇为了病友们而牺牲了自己,甚至不惜以入狱为代价。
这两尊神像既是程勇成为“药神”的指路人,同时也是对他命运归宿的预言。
第四,在逃犯张长林对程勇说出了一段令人无比震惊的台词。
拿到仿制药回国的程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吕受益已经在不久前进入急病期,最终自杀身亡。
没能救回吕受益的命,让程勇内疚不已。
他下定决心,今后要力所能及地救人。
于是,他开始重新找回队伍,恢复过去的销售渠道,并以原价500元一瓶的纯公益价格销售。
在逃犯张长林得知消息,找到程勇,要封口费20万。
张长林看程勇这样子是想逞英雄,便劝他说:
“我卖药这么多年,发现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这种病你没法治啊,你也治不过来。算了吧。”
张长林的这段台词深刻揭露了,在疾病面前,穷人与富人的极度不平等地位。
观众们纷纷表示,这段台词实在是太扎心了。
预计,“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很有可能会成为年度流行语。
第五,当警方的追查越来越接近程勇时,程勇终于做好了为病友们不惜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
在土豪暴发户时期,刘思慧曾问程勇,给外省的病人卖药否?程勇脸色一变说,不卖,要低调,我不想坐牢,不想闹大。
等到后来,张长林落网、“黄毛”彭浩牺牲、印方药厂被查封后,程勇反而放开了,决定卖外省了。
因为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快进去了,于是索性送儿子出了国,并尽全力向全国各地的病友卖药,能救多少是多少。
亏损的部分程勇自己掏钱补上。
之后,程勇独自在药品交易中,掩护穷苦病人逃跑,无奈被抓。
当程勇被警察按在地上,他满怀希望的看着巷口。只要药箱被带走,很多人就能活着。可当他看到提着药箱的病友们被警察给围堵回来,他的眼神彻底熄灭了。
从之前的胆怯坐牢,到此时此刻英勇地拦住警车掩护病人逃跑,程勇完成了人性升华,成为了真正的英雄。
第六,病友们十里长街送囚徒,程勇被病友们奉为药神。
程勇受到审判,被法院酌情判了5年。
当程勇坐着囚车从法院出来时,电影的高潮情节——十里长街送囚徒上演了。
在囚车去往监狱的路两边,站满了用过印度仿制药的病友们。
他们主动摘下口罩,目送程勇,目光中透露出感谢和祝愿。
在这部电影中,口罩是一个很有意味的道具,它象征了病友们的心防。
病友们自发主动地摘下了口罩,表达了大家对“药神”的敬意。
在囚车中,目睹了这一幕的程勇,眼泪忍不住地直流。
在泪光中,程勇依稀看见了死去的吕受益和“黄毛”彭浩,他们也站在了人群中,面朝程勇微笑。
这一幕,当然是导演的一种浪漫主义的艺术表现手法,同时也起到了煽情催泪的作用。
总而言之,十里长街送囚徒的这段剧情,集中表达了这样的一种深刻思想:
因为程勇在狱中表现很好,获得减刑。于是,程勇仅服了三年有期徒刑,即获出狱。
出狱当天,昔日的小舅子曹斌开着吉普车来接程勇,告诉他现在正版药纳入医保了,没人吃仿制药了,你还是卖你的壮阳药吧。
吉普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
这样的一个结局,其实在锦旗里早已经暗示过了。
“仁心妙手普众生,徒留人间万古名。”
这是程勇一开始将药卖给病人后,一位病友送给他的锦旗。
当时程勇不以为意,因为他当时就想靠着差价发财,根本没想过什么普度众生。
然而这面锦旗就像是魔咒一样,道出了程勇的结局。
这个结局是意味深长的。
当然,有观众可以抬杠说,病人可能在这三年中不幸过世了。可是一条街的人都死完了?夸张了吧?就算病人没了,那病人家属呢?家属来代为致意,有吗?你也可以说,家属不知道具体出狱时间。可是,如果是经常来探监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要有心打听,会不知道具体时间?
至少,刘思慧和刘牧师,作为老员工老朋友,该来吧?可是人呢?
程勇为了救人,送走了儿子,赔光了厂子,还失去了三年自由,可是当人们不再需要他的时候,来接他回家的就只有他相爱相杀的小舅子。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那面锦旗,初看觉得无厘头,全场都笑。看到大结局才知道,原来这锦旗恰恰是对程勇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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