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崔玉贤
出品 | 网易科技《致前行者》栏目
9月18日，网易科技和杨澜联合推出的节目《致前行者》第三期《中国智能制造之路》正式上线。杨澜对话中国工程院院士刘韵洁和珠海格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讨论中国智能制造的发展之路。
访谈中董明珠金句迭出，再怼雷军，谈再续五年赌约，谈银龙收购案、自己的朋友圈、谈制造业、谈要给格力工人一人一套房的问题等，刘韵洁院士理性、逻辑清晰，对话精彩纷呈。
以下为杨澜对话刘韵洁、董明珠实录：
1 “进入世界500强顺其自然的事”
杨澜：首先要跟董姐道个喜，格力今年成为世界500强的企业，排名414位，实现了你多年的一个愿望，有什么感想先分享一下？
董明珠：我认为它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美国有121家入世界500强，但波音公司是121家里净资产收益率最高的企业，中国有129家进入500强，格力是这129家中净资产收益率最高的。
杨澜：刘院士，最近您的关注点在什么地方？
刘韵洁：我关注点从消费领域互联网到互联网和实体经济的结合，一个新的领域。比方董总的车间工厂，它可以接到现在的互联网上去吗？不可以。安全、服务质量等各个方面有很多问题。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现在在研究什么样的网络能满足实体经济对互联网的需求。
2 与雷军再赌五年：谁能走向世界？
杨澜：我也关注到新闻，你跟雷军说这10亿就算了，很大度，然后说再赌五年。
董明珠：这10亿我最好拿出来去扶贫。
杨澜：反正他没给你是吧？董姐您是说赌约再续五年。还是赌10亿吗？还是要加大？
董明珠：我觉得跟他打赌，（是赌）在新的时代、在高质量发展的时代，中国有多少企业能真正、实实在在地走向世界。
杨澜：您有信心再次超越雷军吗？
董明珠：这不是董明珠跟雷军的超越，我认为是一个观念的超越。中国的制造业一定要插上翅膀。所以这次的赌约，是未来的五年，中国企业要有多少次走上世界。
刘韵洁：这个翅膀就是互联网就是大数据，就是人工智能。
3 制造业是老虎 互联网是双翼
杨澜：中国的制造业利润非常之薄，有时候一个点、两个点的利润，但是格力能够达到百分之十几的利润，这个利润主要产生在什么地方？
董明珠：我最认同的是传统制造业就像老虎，互联网（就）像给老虎添加的双翼，让它飞起来，这就是颠覆。从十年前我们就开始有意识做互联网在工业上的运用。我们运用到工业制造领域的各个方面。
第一，企业内部的管理，对我们来说提高了效率；第二个就是生产效率，就是生产智能化；以前每个螺丝都是靠工人去打，现在有我们的机器人，我们生产线全部自动化了。
格力电器在2011年时候收入才800亿，那时候我们10万人，实际上我们现在做到2000亿的时候，我们只有过去的一半人。销售指标已经翻了1.5倍，但人减了一倍。
刘韵洁：工业互联网也好，互联网也和实体经济融合也好，成功与否，谁说了算？是企业说了算。企业觉得帮着他提高效率了，帮着他赚到钱了，他的积极性会越来越高。
4 制造业困局：数据和智能之困
杨澜：我们来谈谈中国的智能制造。刘院士，你怎么样看待中国智能制造目前发展的水平？
刘韵洁：我们国家企业数字化参差不齐得很厉害。企业的智能化水平分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大概这三个阶段。有一些大企业在自动化方面，比如机器代替人方面，很了不起，已经打下一个比较好的基础。
我看了一个报道，董总也不要介意，就有一些非常大的公司，可能觉得自己的数字化已经很好了，像很多500强的企业。但像麦肯锡分析的结果，他们现在数字化方面，还是有很多的问题需要去提升。
比方说有一些大企业的工厂，不是自己的工厂，是外包给别人的，销售也是包给别人的。很多公司帮着进行生产的数字化、销售的数字化，但这些数字化的数据没有形成整体，不可能进行大数据的分析来预测未来的问题。比如说他们做明年的计划，还是根据历史的数据来做的。
杨澜：或是人的经验来做。
刘韵洁：不是根据他们工厂这个行业，或者整个业界的数据分析。这如同在雾天里一样，看不太清道路，所以你得车要导航，否则你的速度就会受影响。
董明珠：刘院士讲的这个是很一针见血，现在确实存在着诸多的问题，我真有体会。现在大数据特别重要，这里面的软件设计或者是哪里有异常，我们在后台给你维护好，比如说你这里失控了，我后台就可以帮你调控。但是如果发现是硬件坏了，比螺钉掉了，或者哪个缺了一个角了，我们就来更换一个零件就可以，所以大数据给我们带来的服务更加强大了。
5 300亿投在哪？
杨澜：您说要投资300多亿，在智能制造方面，这300多亿是怎么个分配法？
董明珠：我觉得一个企业的发展当中，没有哪个是重点，哪个不是重点，它是一个整体运行状态，缺一都不可。
我觉得当下，技术研发对一个制造业来讲，对一个打造产品的企业来讲，永远不要说，把它摆在次要地位。技术也很重要。互联网也很重要。
刘韵洁：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整个的产业价值链在重构。因为原来是靠信息不对称，所以哪个企业都有生存的空间。因为信息不对称他都可以，将来完全是信息越来越对称以后，所以每一个行业都会选最优的它的产品和服务。所以我觉得每个企业就要找到自己的定位。咱们在自己的产业价值链当中做的最好或者最有特色，或者最有效率。
董明珠：实际上我们的技术是永远在路上。你即使做得再好，你还是永远在路上，你必须还要不断的去创新，不断的提高你的比如说产品品质怎么控制。你比如说像我们做智能家居，冰箱洗衣机生活电器，所有厨房系列的家庭的电器产品都用智能化了。
6 留人才：一人一房
杨澜：我们谈到无人工厂或者自动化工厂的时候，那些被裁掉的工人，他们应该怎样去安排培训和再就业，董姐在这方面怎么看？
董明珠：整个社会的就业问题，在工业智造的过程当中，自动化、人均效率提高以后人就失业？不是的，我们其实还有很多新的产业会产生。其实真正的核心竞争力，是人才的竞争。
像我们这几年，销售翻了几倍，人还少了，还有大部分去搞研发了。在这过程当中，我们把很多的一般操作工人已经培训成为一个技能工人。
刘韵洁：一个企业没有人才就没有核心竞争力。
杨澜：说到人才，华为给了200万的年薪来招聘应届的博士生，格力好像过去并不是一个以高薪吸引人才著称的企业，您怎么样留住他们？
董明珠：我们这14000个研发人大部分是从高校招的毕业生。我给他的资源就是：你想就给你干！第二个，我在2012年就开始推动一人一房，去年开始推动一人一套房。现在年轻人不都要结婚，要生孩子吗？你说他本来就想搞个科研，但是找了个对象愁死了，房子也没有，他的精力首先拿掉了一半，他不可能用心去工作。在格力都能给，我们一人一套房，我以后逐步做到每一个工人都可以做到一人一套房。
7 格力院士：享受国家院士级别待遇
杨澜：其实年轻人看的不仅仅是钱和工资待遇，他更看重自己创造的价值和人生的发展。
董明珠：现在格力成立了个院士站，格力研发的技术是世界领先的，比如我刚才讲的光伏空调，就有几个就可以把它评为院士，格力院士也可以享受刘院士的待遇。
刘韵洁：可能比我们待遇还高。
企业对人才不光是工资，就是要给他一个理想，一个目标，一个平台。另外，要信任他，尊重他，他的困难能帮他解决。他们积极性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这是管理者的学问。
8 向雷军学习
杨澜：说到学习这事，大家都认为很重要，但是有点学不过来，您平时怎么学习？
董明珠：我觉得这个时代不是要你每一个人都真的什么都掌握。我学习很简单，我跟你讲话我都在学习。
杨澜：我问一个问题，比如说像雷军这样的企业家，你在他身上能够学到的是什么？
董明珠：我学的他的这种用互联网思维搞营销，是厉害的，原来上市（股价）十七块变成八块、十块了。这不是调侃，也是学习。为什么这样？我格力当时的原始股1万块钱现在变成3000万了。这使我更加意识到自己的紧迫感，我要对我的股民负责。这没有什么，并不是调侃。你把别人出现的问题、优点，你都要把转化自己的动力，真的。
杨澜：学习是一种生存方式，不仅是生活方式，而是变成一个人的直觉和习惯了。
董明珠：我觉得学习不是在一个点上，人生都是在学习当中。
杨澜：刘院士你从中国的这些企业家身上能够看到一些什么，有哪些是让你由衷的认同和赞赏的！
刘韵洁：企业家对事业敬业精神、执着精神，我都很钦佩，尤其是任正非先生的各个方面。
9 企业家要有家国情怀
杨澜：实业是国民经济非常重要的一个核心，未来这五年十年它的发展潜能是怎么样的？
刘韵洁：我们国家在传统的互联网阶段，是跟随美国的。在互联网下一个变革过程中，中国要有自己的的贡献，我们不能让国外老说是中国占别人便宜，我们也要给人类做出一些贡献。
我非常希望像董总这样的企业家，包括他的企业，率先在工业互联网方面，走在全国的前面，或者走在全球的前面。
董明珠：什么叫企业家？就要有家国情怀。国家都没有的时候，企业还能存在吗？但是国家需要企业去支撑。企业是什么？就像一个人体的细胞一样，我们每个细胞都是健康的，这个人就健康的；每个企业都是健康的，那国家就强大。所以我觉得如今的企业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逐利而行的时代企业家了，应该要舍得去投入。
10 中国实体经济领跑世界
杨澜：其实这几年国际经济环境出现了很多的不确定性，包括国际上对中国一些技术上的限制，让企业都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情绪，格力怎么做来确保自己的技术能够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
董明珠：我觉得首先还是要自信，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困难，只是困难大和小。面对着现在目前的现状，我们究竟怎么办？唯一的办法还是挑战自己，找自己的短板。
不要说是这个环境不好了，我就垮掉了，或者环境不好了，找个理由就不干了，对吧？还是要有那种勇气。面对现实，一个企业怎么样走得更加健康，怎么样能够生存活下去，还是从自己内身去找问题。
刘韵洁：中国在某些方面我们做得比国外还好。我们完全有可能，在实体经济领域，中国从并跑开始领跑。
我们的智能制造，尽管我们目前的有些技术还有差距，但是我们完全有可能通过一些优势，完成这样一个使命。
11 谁是朋友？价值观要一致
杨澜：人们都说你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朋友圈，帮忙都是王健林、刘强东这样的企业家，你朋友圈究竟有多强大，平时的联系的时候大家会聊些什么？
董明珠：其实你说我真的跟王健林是朋友吗？我说谈不上，但你说不是朋友吗？当你在困难的时候他也会来帮助你。我觉得我们把朋友界定不是天天卿卿我我，而是一个相同的认同，大家要对价值观认知是一样的，我觉得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杨澜：您是一个非常有判断力的人，在您做一些问题犹豫不决的时候，您会找什么样的人商量？
董明珠：我好像不太商量的，比如像收购银隆就是一个典型案例，当时因为格力想收购它，但确实后面有阴错阳差的问题，没有收购，这是我要做出正确的判断。怎么办？
我想根据国家的未来的战略，我们也应该去选择它。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汽车行业一直没有走在世界的前列，或者说严格说没有真正的话语权，你看我们说宝马本田奔驰，对吧？我们能不能有真正自己的民族的东西，而新能源是未来一个世界的一个趋势。我觉得我们现实跟别人是在一个起跑线上，而不是弯道超车。
12 谈接班人：要有奉献精神
杨澜：您在格力服务其实有30多年了是吧？如果有一天真的退休了，你会放心把企业交给什么样的人。
董明珠：30年，今年正好30年。当我退休时候交给的这个人，一定是让我放心的。如果不放心，我怎么可能交给他，一定是他能够承接。
需要什么人？这是我当时（担任总裁）时就在思考的问题。一个领军人物，他首先要具备的是奉献精神，舍弃小我。
杨澜：您要找这样的一个接班人，还有点难。
董明珠：我觉得我们企业还是有这样的人，但是我可能不会在60后找，60后是不可能的。
13 谈退休：格力与我分不开
杨澜：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考虑退休这件事？我知道你现在还干劲满满。
董明珠：格力和我是分不开了。从这一点来讲，即使我退了休，我也会去关注，我还可以去挑刺。我还可以挑刺，对吧？
杨澜：你还有什么梦想，你还有什么自己想做还没有机会去做的事？
董明珠：没有什么想做没机会做的。你要想做，那就去做。我的梦想是全球每五台空调，有一台是格力的，甚至更多。但是现在还远远不够。
杨澜：我的意思你有没有除了格力之外的梦想，个人的梦想有没有？
董明珠：只有这个梦想，梦想一有很多就分心了。只有一个梦想的时候，才能孜孜不倦，才能在乐此不彼的状态。
本文来源：网易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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