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NIP测试法运用于互联网行业的思考

SSNIP测试法将经济学的数量分析法引入市场界定,提出了市场界定的量化标准,这在理论上明显优于产品功能界定法……然而,随着宏观环境的变化、技术进步的加快和创新因素的凸显,SSNIP测试法的局限性日益明显。因此,在互联网行业如何界定相关市场,需要人们进行思路和方法的创新

王晓晔张素伦

SSNIP是“Small　but　Significant　Not-transitory　Increase　in　Price”的缩写,即“一个数额不大但很重要且非临时性的涨价”,它是反垄断法中界定相关市场的一个重要理论,一般被称为“假定垄断者测试”。SSNIP测试法一般适用于传统行业,它能否应用于新兴的互联网行业以及如何应用,理论界和法律实务界还尚无定论。在奇虎诉腾讯的反垄断诉讼中,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将SSNIP应用于互联网行业的相关市场界定,学界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这是对SSNIP应用的一种创新；我们则认为,从互联网行业商业运作的模式特点看,它难以应用SSNIP来界定相关市场。

SSNIP测试法的运行机理

相关市场是反垄断法核心概念之一,界定相关市场是审理很多反垄断案件的重要前提,而SSNIP测试法是界定相关市场的重要方法之一。相关市场是由相关产品、相关地域和相关时间三个要素组成,相关产品市场和相关地域市场则是界定相关市场的两个最重要的维度。由于SSNIP测试法界定相关产品市场和界定相关地域市场的方法基本一致,本文主要从相关产品市场的角度讨论SSNIP测试法在互联网行业的适用。

SSNIP测试法最早是在美国司法部1982年的《企业合并指南》中提出的,1997年《欧共体竞争法中界定相关市场的通告》也采用了这种方法界定相关市场。SSNIP测试法是指假设存在一个垄断性的经营者,该经营者对其产品或服务进行一个小幅度、但很明显、且非临时性的涨价时,如果有相当数量的用户因这个提价行为转向购买其他产品或服务时,那么这些产品或服务(包括垄断者的产品和消费者转向购买的其他产品)都应当包括在同一相关市场内。SSNIP测试法大致有两个步骤:一是确定相关当事人销售的产品和地域,这个产品假定是A；二是将其他产品和其他地域扩大到这个相关市场,扩大的前提条件是,当产品A存在一个“小幅度但很显著并且是非临时性的价格上涨”时,该产品的用户将会转向产品B、产品C等,直到该涨价不再使其用户改变需求为止。这个测试的结果就是将产品B、产品C或者其他地域被扩大到相关产品市场或者地域市场之内。SSNIP主要是考察假定的垄断者能否通过一定幅度的涨价获得盈利。如果涨价使假定垄断者无利可图,这说明其产品的替代品对这个垄断者构成了足够大的竞争压力,从而有必要将这些替代品纳入相关市场。

SSNIP测试法适用的局限性

SSNIP测试法将经济学的数量分析法引入市场界定,提出了市场界定的量化标准,这在理论上明显优于产品功能界定法。然而,由于互联网行业存在双边市场的属性和提供免费服务的商业模式,SSNIP测试法能否适用于这种行业,值得思考。

一、互联网市场的双边市场属性。即这种市场的经营者是通过某个交易平台,并通过适当的定价,使市场的两个终端用户形成互动。由于外部性和交易成本,双边市场并不遵循传统的基于成本的定价规则,即双边市场的用户在成本分摊和利润获取方面是非均衡的,典型的模式是对一方收费而对另一方免费。

如上所述,SSNIP测试法所界定的相关市场一般是单边市场。而在双边市场的背景下,对提供收费服务的一边市场来说,由于交叉网络效应的存在,平台经营者的收益不仅取决于这一边市场的用户数量,而且更取决于交易平台另一边市场的用户数量。这种情况下,平台经营者在提供收费服务一边市场的小幅涨价一般不会影响这一边市场上的用户；而在提供免费服务的这一边市场上,由于用户所享受的服务完全是免费的,不存在所提供服务的基础价格,也不存在价格上涨的可能性和上涨幅度,这种市场就无法运用SSNIP界定相关市场。

二、SSNIP测试法是以价格变化为出发点。SSNIP测试法是把相关市场看作一个产品群或一个地域,通过寻找最小的产品群或最窄的地域来判断假定的垄断者能否在至少一年的时间有利可图地维持一个高于竞争性价格的价格(通常假定这个涨价幅度为5%至10%)。如果假定的垄断者在最小产品群或最窄的地域实施价格上涨而不能盈利,这就需要把下一个最接近的替代品或者较为临近的地域范围加入相关市场并再次运用SSNIP测试分析,这个测试过程反复进行一直持续到假定垄断者可以有利可图地实施一个5%至10%的涨价为止。可见,价格是SSNIP测试的关键因素。

然而,对依靠技术和创新发展的新兴行业来说,企业的竞争主要不是通过价格或产量开展的,而是通过在广告、研发等方面投入不可回收的持续性成本进行的,因此,这些行业不宜适用SSNIP测试法。

三、SSNIP测试法对数据有特殊要求。由于SSNIP测试法是通过相关数据模拟完成的,它对涉案企业的市场数据有一定的要求,特别是测度需求替代的数据。只有获得了足够的和可靠的数据并运用数据进行数理分析,得出的结果才具有客观性和说服力。然而,互联网行业由于推行“免费”服务的模式,在这种商业模式下往往缺少价格数据。如果无法获得新兴产品或服务的市场数据,SSNIP测试法所描述的相关市场就是不现实的。总而言之,由于互联网行业获得相关经济数据的难度较大,SSNIP测试法的准确性值得怀疑,而且可能对相关市场的界定产生误导。

互联网行业界定相关市场的尝试

随着宏观环境的变化、技术进步的加快和创新因素的凸显,SSNIP测试法的局限性日益明显。因此,在互联网行业如何界定相关市场,需要人们进行思路和方法的创新,这种创新目前主要有以下两种尝试:

一、借鉴SSNIP测试法的基本原理,引入产品性能测试法。尽管美国司法部和联邦贸易委员会的《横向合并指南》和《欧共体竞争法中界定相关市场的通告》都明确要采用SSNIP测试法界定相关市场,但它们在具体的司法实践仍经常采用传统的产品功能界定方法来弥补SSNIP的缺陷。尤其在新兴行业,由于这些行业的产品质量竞争或技术竞争已超越了价格竞争,以价格理论为基础的SSNIP测度标准难以有效界定相关市场。因此,可以运用SSNIP测试法的原理,以产品性能的变化取代价格的波动来测试需求弹性,进而界定相关市场,即所谓的产品性能测试法。

二、改进SSNIP测试法的价格计算模式,使测试结果更具客观性和合理性。为了弥补SSNIP方法的缺陷,欧美国家的反垄断执法机关在司法实践中对SSNIP方法进行了改进,并采用多种替代的辅助测定方法,形成了相互映照的相关市场界定的方法体系。例如,针对免费模式下的产品价格计算问题,有人提出了新的方法,其实质就是计算平台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