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比尔•盖茨的小儿麻痹症之战

比尔•盖茨去年走访非洲，推动该地区的小儿麻痹症防疫

网易科技讯 4月23日消息，华尔街日报今日发表文章：比尔•盖茨的小儿麻痹症之战，论述了比尔•盖茨及其基金会所作出的努力。报道称，“小儿麻痹症是盖茨慈善事业的一项核心内容。去年，身家数十亿美元的盖茨到抗击小儿麻痹症的主要战场之一非洲，与医生、救援人员和一位穆斯林苏丹共商大计，以推进根除小儿麻痹症的努力。”

以下为华尔街日报全文：

作者：ROBERT A.GUTH   来源：华尔街日报中文网

比尔•盖茨(Bill Gates)走进日内瓦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总部地下室管理全球流行病的办公室，准备参加一个会议，迎接他的却是坏消息：尽管他已经拿出七亿美元来努力消灭小儿麻痹症，此病却正在非洲各地蔓延。

去年夏天，小儿麻痹症曾肆虐一时，本周在已经有19年没有出现过小儿麻痹症的塔吉克斯坦又爆发了新的疫情。该病的蔓延威胁着全球最为宏大的健康运动之一，即消灭这种令患者残疾的疾病。这也是微软(Microsoft Corp.)创始人之一盖茨作为“全职”慈善家的新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挫折。

下周，参与抗击小儿麻痹症的各个组织──包括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国际扶轮社(Rotary International)和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U.S.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计划宣布重大战略调整，以更好地应对疫情爆发以来所暴露出来的不足。

小儿麻痹症是盖茨慈善事业的一项核心内容。去年，身家数十亿美元的盖茨到抗击小儿麻痹症的主要战场之一非洲，与医生、救援人员和一位穆斯林苏丹共商大计，以推进根除小儿麻痹症的努力。

去年6月在世界卫生组织流行病中心召开的会议上，世卫组织官员艾伟德(Bruce Aylward)对盖茨说，没有任何办法来粉饰过去12个月的情形。他讲述了在那些据信已经没有小儿麻痹症的国家，小儿麻痹病毒是如何蔓延的。

盖茨问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到了全球卫生领域中最核心的话题之一：抗击小儿麻痹症这类具体疾病是否会更好地服务人类社会？还是应该同时追求一系列更广泛的健康目标──改善卫生条件、扩大免疫范围、提供清洁饮用水，尽管这些措施不会消灭任何一种疾病，却有可能提高发展中国家人们的整体健康水平？

新的计划将两种手段结合起来。去年夏天的疫情爆发让人们认识到：只有同时加强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卫生体系，针对具体疾病的战斗才能取得胜利。

如果计划成功，这项进行了调整的行动有望在未来几十年重塑全球卫生战略，并推动抗击其他疾病的努力。如果失败的话，则可能成为人类抗击疾病的历史上最昂贵的判断失误之一。毕竟，20多年的努力加上82亿美元的资金都没能消灭小儿麻痹症。

巨额捐赠人一直更喜欢抗击具体的疾病，也就是所谓的“垂直”战略。其目标是复制1979年人类对天花的胜利。天花是有史以来唯一一种被根除的疾病。与此相反，更广泛的“水平”战略的目标则不甚明确，很多年都可能不会在全球整体健康状况数据中有任何体现。

对于也在为其他可能面临类似挫折的疫苗提供资金的盖茨基金会，抗击小儿麻痹症的战斗是一个教训。在抗击小儿麻痹症的战斗中，他的基金会支持的是一个遵循过时游戏规则的项目。去年小儿麻痹症的死灰复燃迫使对游戏规则进行重大修改。

去年盖茨的尼日利亚之行帮助改变了抗击小儿麻痹症的战略。尼日利亚有着向其他国家“输出”小儿麻痹病毒的劣迹。当时《华尔街日报》的一名记者随盖茨同行。

2008年盖茨从微软退休后，就把自己塑造成了全球健康大使。他利用自己的明星效应和盖茨基金会340亿美元的捐款来努力推动企业、卫生组织和各国政府来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健康水平。

在昔日庞大的伊斯兰帝国中心、如今灰尘满天的尼日利亚城市索科托，盖茨驱车前往一个宫殿，走过一排喇叭手，抬头看到宝座上身穿飘垂的长袍、头戴穆斯林头巾的男子──索科托的苏丹、尼日利亚7,000万穆斯林的精神领袖。

就在盖茨向苏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灯光在摇曳之间熄灭了。

在昏暗的房间里，苏丹坐在镶金座椅上对盖茨说，欢迎你来到真实的世界，真实的第三世界。

像苏丹这样的人是重要的盟友。2003年，尼日利亚北部的伊斯兰头领散布流言说，小儿麻痹疫苗可以使穆斯林女孩失去生育能力。头领们叫停了疫苗接种，任由病毒扩散。世界卫生组织说，病毒最终传到了20个国家。

截至去年年初，全球1,600例小儿麻痹症病例中有一半发生在尼日利亚。这名苏丹能使这场战役重回正轨。

这名苏丹向盖茨和一屋子宗教领袖宣布支持这场消灭小儿麻痹症之战。他说，我们将向你们表明我们的承诺，你此行不会白费。

但他也怀疑只针对一种疾病是否明智。这名苏丹说，其它健康问题也应考虑，而不是只朝着消除小儿麻痹症这一个方向努力。他列举了肺结核、艾滋病、疟疾、霍乱和血吸虫病。

自 30年前取得了消灭天花的全球性胜利之后，人们热衷于针对单一病种进行类似的垂直打击。小儿麻痹症计划也遵循这种方式，并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在世卫和扶轮国际等捐助人的带领下，截至2000年，这场战役把全球小儿麻痹症的发病次数从1988年的35万例大幅减少到不足1,000例。参加战役之人原计划在 2000年之前彻底消除这种疾病。

然而时至今日，耗费了数十亿美元之后，小儿麻痹症仍然存在。

批评人士主张逐步放弃消灭小儿麻痹症的作法，把腾出的资金用于防控多种疾病。在某些国家，防疫体系甚至忽略了其它疾病的防控，把消灭小儿麻痹症计划当成自己仍在运转的证明。盖茨在尼日利亚亲眼目睹了这一现象。

索科托市的一家卫生所设置在一辆丰田小型货车内，车内堆放着健怡可乐。盖茨走进车内后立刻靠在一张木质桌子上翻阅儿童防疫记录。他指着一名男孩的白喉疫苗接种记录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打过第一针白百破三联疫苗？这名男孩显然漏打了疫苗，但他身旁的医务人员却无言以对。

这名医务人员说，由于政府供药系统有问题，诊所里也没有乙型肝炎和黄热病疫苗。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诊所前的消灭小儿麻痹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展开。医务人员看管的冰箱里装满了给孩子用的疫苗，许多孩子聚集在周围。

次日在首都阿布贾召开的会议上，尼日利亚初级卫生保健工作负责人帕泰(Muhammad Ali Pate)又开始了一场“垂直与水平”的讨论。他说，即使尼日利亚减少了小儿麻痹症病例，没有一个更健全的医疗保健体系，这一进步也难以维系。

盖茨坐在来宾席听他的发言。他面前桌子的名牌上写着“我们的客人”的字样。帕泰展示了一幅卡通蒸气机火车的幻灯片，车厢上分别标注着“教育”和“疾病控制”。他说，小儿麻痹症应当只是这列火车的一个车厢。

盖茨并不否认这一点。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尼日利亚当然需要一个运转正常的卫生系统，但要分轻重缓急。这个世界已经如此接近消灭小儿麻痹症的目标，像尼日利亚这样的国家应当把消灭小儿麻痹症当做其首要任务。一旦成功，将能腾出数百万美元的资金，可用于改善更广阔的医疗保健领域。

他说，因此彻底消灭小儿麻痹症的好处巨大。

在飞机上，盖茨筹划了其它有助于赢得这场战役的举措，并拒绝了一位宗教领袖的建议：强制免疫。盖茨开玩笑说，我说，把他们捆起来，让我们把不打疫苗变成非法行为。之后他又严肃地引述了美国推行强制免疫接种失败的例子。

在许多方面，盖茨在内心中仍是一名科技狂人。在飞机上，他详细解释了一系列科学问题，例如基因分型的进展，以及研究表明孟加拉国的疾病免疫率较高是由于粪口传播，即人们喝的水受到了污染，其中含有少量的疫苗。

盖茨在尼日利亚获得了外交上的胜利。上文提到的那位苏丹和尼日利亚官员承诺将在小儿麻痹症免疫接种方面发挥更积极的作用。在访问结束前，他对参会官员说，现在真的是全球成功消灭小儿麻痹症的重要关口。

然而仅三天后，2,000英里之外的乌干达又出现了新的病例。一名妇女走进医院称他的儿子无法移动自己的左腿。这是乌干达12 年间的首例小儿麻痹症病例。

小儿麻痹症还突然开始在马里、多哥、加纳和科特迪瓦出现，这里已连续四年没有出现小儿麻痹症病例。肯尼亚的一名女孩成为这个国家自2006年以来的首位小儿麻痹症患者。

小儿麻痹症通过受人类粪便污染的水体传播，在感染人群中的致畸率仅为 1/200，发现数起案例可能就意味着已有数千人被感染。这迫切需要采取大规模的防疫行动。

2009年2月28日，前述世卫官员艾伟德正和妻子、儿子一起在日内瓦选购生活用品时，突然收到一封有关乌干达疫情的加急电子邮件。艾伟德站在一个波菜展示台旁边，在手机上工作了半个小时，启动了一套方案。10天后，乌干达48,000名儿童接种了疫苗。

像这种成本高昂的应急行动在去年变得越来越常见。艾伟德说，盖茨基金会已划出 4,700万美元专门用于应急行动。到6月上旬，这笔钱正在逐渐减少。

就在这个月，盖茨飞往日内瓦，去参加世界卫生组织地下室的那次会议。

艾伟德后来回忆说，他当时宣布了一些好消息，来抵消疫情反弹的坏消息。在描绘了疫情的爆发之后，他把话题转移到尼日利亚防治小儿麻痹取得的进展，并讲述了一种新疫苗良好的试验结果。

但据数位参加一次后续会议的人士称，尽管有这些好消息，疫情反弹的风险仍然存在。美国疾控中心高级顾问科基(Steve Cochi)说，当时事情正变得明显起来，病毒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这可以说是证实了我们最坏的一些担忧。

一个月后，在美国的西雅图，盖茨基金会的人员做报告时，定格在一张幻灯片上。这张幻灯片显示，基金会的小儿麻痹症拨款正在逼近10亿美元。对于一个似乎已陷入停滞的计划来说，这个数字令人吃惊。一位与会人士说，在不对项目进行评估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找山田忠孝和盖茨要更多的钱。山田忠孝(Tachi Yamada)是盖茨基金会高级官员。

8月份，专家们受世界卫生组织的委托赶赴安哥拉、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和尼日利亚，对项目进行评估。其中一支队伍在非洲发现，由于医疗体系薄弱，小儿麻痹症在一些国家一度消失后又死灰复燃。在印度北部，卫生条件差、营养不良和其他肠道问题，被认定会降低小儿麻痹症口服疫苗的药效。

这些发现同盖茨在尼日利亚获得的信息差不多，并标志着盖茨基金会和这次行动的其他支持者在争论完全“垂直”策略能否成功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转折点。

10月份，盖茨基金会召集该计划的支持者在其西雅图总部进行一场较为彻底的反思，这些支持者包括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和扶轮国际。两个星期后，基金会又邀请独立专家来帮忙。这些会议的结果将反映于下周出炉的修订版计划中。行动的支持者表示，今年全世界只报告了71起小儿麻痹案例，而去年同期是328例，这让他们受到了鼓舞。

新的策略如果在5月份得到世界卫生组织各成员国的批准，它将为在2012年年底前接近根治小儿麻痹症定下宏伟的目标。新的计划巩固了作为行动核心的“垂直”方针，同时也加进了一个“水平”策略，比如就保健和环境卫生等话题为卫生工作人员提供培训。

尼日利亚将成为一个重要的试验场。自盖茨访问以来，这个国家在防治小儿麻痹症方面已经取得长足进步。但艾伟德说，消除尼日利亚和其他三个小儿麻痹症根深蒂固的国家中至少一个的疫情，将是接下来三年的主要挑战。他说，如果不能实现这个目标，那么整个行动还会不会继续，就会存在疑问。

资金是一个很大的障碍。这场防治小儿麻痹症的行动未来三年将需要26亿美元资金，目前存在14亿美元的缺口。盖茨基金会将继续为行动拨款，但它表示，这个缺口是它无法填补的。

但资金也只是盖茨在新职业中遇的诸多问题之一。他建立基金会，就是看中了救命疫苗的前景，这也反映了他利用科技解决问题的喜好。而拨款流向国的政治、宗教和社会障碍也有可能对科技形成阻碍，这从防治小儿麻痹症的行动中就可以看出。盖茨仍在学习怎样在这些障碍之中做到游刃有余。

去年在尼日利亚的时候，盖茨坐在酒店后面的草坪上，就在琢磨这个问题。他说，科学可以让这份工作简单化，但人性的因素才是最终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