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工业园：中新两国合作造就独特模式

文/王杰聪

这是一座新城市，有科技园，有制造加工区，有商贸区，有高教区，有风景区，有物流区，有保税区……

苏州工业园党工委书记马明龙曾说，“园区就是现代化新城区，我们改变了传统工业园白天热闹、晚上变空城的状况。”

苏州工业园一角（查看更多图片）

复制新加坡

对比新旧照片中，今天遍布高楼工厂的苏州工业园，十几年前还全是农田和泥泞的道路。而现在，随处可见新加坡高标准高投入模式带来的成果，一座现代化的国际新城市，伫立在苏州古城的东部。

1978年，对新加坡的访问给邓小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南巡时他就提出了“新加坡的社会秩序算是好的，他们管得严，我们应当借鉴他们的经验，而且比他们管得更好”的讲话。园区对新加坡经验的学习从规划建设开始。

1994年，作为中国和新加坡两国政府间最大的合作项目，苏州工业园正式成立。

“今天的园区，几乎和14年前所规划的完全一样。”园区的总规划师时匡曾经这么说过。

和通常边规划边建设的惯例不同，当年他带领的规划团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一次性就拿出了70平方公里的整体规划、详规和管理软件。苏州工业园今天的发展也证明当年规划花的3000万元美金物有所值。

最初期的规划可以看到独墅湖高教区、环金鸡湖商贸区、阳澄湖休闲旅游度假区和传统工业区相距甚远。而今天苏州工业园将这几个区域的规划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据园区管委会宣传办副主任刘杰回忆，园区成立的前几年都在进行基础建设，而且大部分还是地下的，不知情的人还觉得园区建设速度慢。这样“先地下，后地上”、“九通一平”的高标准基础建设，在园区GDP增长70多倍的十四年间，没有进行任何的补建。

“效仿新加坡模式形成的先进管理机制，已经成为了园区的一个核心竞争力。”苏州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杨知评如此说道。

除规划外，对新加坡模式的效仿还反映在园区的开发管理上，园区的开发建设和政府层面的管理工作被严格拆分。

由园区管委会负责管理服务，而由中新双方财团合资的中新苏州工业园区开发股份有限公司（CSSD）负责基础设施开发、招商引资、项目管理、咨询服务等事务。

CSSD初期由新加坡方控股，而中方财团在2001年将股份提升到了52%。这个共识将所负责的园区事务市场化运作，通过经营获取得收入。它不仅在2003年时就弥补了累计亏损，更是在2007年实现了3800万美元的盈利。

新加坡经济起步时，缺资源缺财富缺人才，政府明确提出了必须积极引进外资的国策，“服务型政府”和“亲商”理念都是新加坡吸引全球400余家跨国公司投资的窍门。这样的亲商理念也同样被苏州工业园引进到经济发展和管理工作中。“国际化的理念是我们另一个核心竞争力。”杨知评谈到。

园区内为直接为企业服务的机构，如国际科技园、生物纳米园、创意泵站、一站式服务中心、培训管理中心等都能映射一些杨知评口中的亲商理念。

工业园区最大的网络游戏企业蜗牛公司总经理助理常胜说道，“随着公司发展，我们在业务和人资上多了很多手续需要办理，而一站式服务中心的高效率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最初的中心只是各局派人到这里处理窗口式的业务，到2002年这里才拥有各局各办事处的充分授权，成为了真正的审批中心。那之后，服务平台的所有的办事人员都是统一的编制。据服务中心综合服务处处长徐晟介绍，目前企业到这里办理行政业务，有三成左右可以做到现场完成，六成的业务只需一两个工作日，最长不会超过七个。

服务理念，也体现在物流方面。即使临近上海，也不能改变苏州没有航空港的事实，企业进出口的产品要在上海做进出关，加上报税和公路运输，时间往往持续较长。在工业园区进出口需求的企业越来越多，根据这样的情况，园区在全国创新地提出了“虚拟空港”的概念，并将其转化为了现实。

由此，苏州这样一个没有机场的城市，却拥有了自己的国际航空组织（IATA）规定的城市代码“SZV”，企业进出口的货物在上海下了飞机后会直接被运到园区进行入关登记，速度上快了一倍左右。

刘杰谈到，这类试点的成功，源于工业园“凡是符合改革开放方向的可在园区先行，一时看不准的也可在园区试行”的政策指导。目前，虚拟空港的模式受到了园区企业的欢迎，也被杭州等地取了经，复制推广。

高新区、开发区在引入外资的同时，更重要的使命在于需要这些外资带动本土高新产业的发展。目前工业园产业结构中47%为电子信息产业，而几乎所有的软件产业都散布在工业园区的国际科技园当中。所以国际科技园就成为了苏州工业园中科技创新和企业孵化的重要载体。

与引入外资相比，发展自主创新的高科技产业是园区更重要的任务。而园区旗下集中软件产业的国际科技园，为园内各类企业的成长提供了细心的服务。

主管国际科技园的是园区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据宣传部主管吴爱珍介绍，国际科技园多年的发展，进行了总共六期的工程建设，其中建成了集成电路设计、软件开发测试、知识产权保护、培训、动漫影视制作等多个公共技术平台。这些平台的设备由园区统一投资建设，并以优惠的价格租给入园企业，以满足一些成长期企业的需求。

最早成立于北京的浩辰科技，是国内少数几个计算机辅助设计软件开发商之一，预计今年会达到6000万元的收入水平。总裁陆翔说，“我们因为获得了有园区背景的基金投资才来到这里，不过这几年中，我们的确感受到了政府的重视。”

据陆翔介绍，国际科技园经常有专员来了解公司情况，并帮助浩辰软件申报国家创新项目，甚至会创造机会介绍他向上级政府部门汇报工作。

“我们累计获得的各类补贴有3000万元左右，这些都是几乎没有要求的，但与此相比，园区常帮忙沟通我们和有关部门的关系，给我们机会向上层领导汇报工作，这点更为难得。这些是我们在北京时完全不能想象的，北京的大企业太多了，我们排不上号。”陆翔坦言。

创意泵站（查看更多图片）

科技园的创意泵站是一大特色工程。这是一个去年由原格兰富水泵旧厂房改造而成的LOFT园区，入驻的均为动漫游戏、影视广告、工业设计等创意企业。其中有儒豹、游戏蜗牛这样小有名气的企业，也有若态科技这样默默无闻的代表。

游戏蜗牛常胜对科技园的表扬和陆翔类似，政府不断有补贴，园区也会主动帮忙申请，服务体贴，但做高科技玩具的若态科技就面临着较为冷清的局面。若态科技总经理郭华根介绍，公司创业这两年期间，若态科技一直在埋着头做研发，今年才刚刚有了自己较为完整的产品线，“今年德国的玩具节，我们把产品拿去参展，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并获得了不少订单，但目前对于我们而言，不能支持那么大的出货量造成的现金流空缺，所以我们需要政府的一些帮助。”

到访若态科技的时候，苏州市领导刚刚结束对若态的考察，“我们很高兴市领导还是关注我们的情况，我们也向他们反映了需要资金的愿望，我们之前没有产品的时候自己都没办法宣传，这下产品出来了，我们需要更加高调。”

入驻外企的第一家到第一批

“我们在园区的时间比工业园的历史还要长。”苏州胶囊副总经理李正达很乐于谈及他对整个园区发展历程的见证。

中外合资的工厂在园区成立6年前就在金鸡湖畔扎了根，当时地方政府为了照顾这个政府重点照顾的项目，还特意在厂区门前修了这个地区的第一条石块路。

除了GDP的贡献，一个外企近20年的入驻给园区带来了多方面的带动。

苏州胶囊现在隶属全球最大的制药公司辉瑞集团，也在该集团的全球七大胶囊工厂中名列前茅，其产品也占据了国内几乎所有的高端市场。20年间，苏州胶囊的快速发展离不开当地的劳动力，“我们的生产规模扩大了6倍、生产效率提高了近3倍。”李正达谈到。

虽然只有200多名员工，但人才的流动使园区很多企业都接触到了外企的先进管理经验。连李正达自己，也曾在园区另一个企业工作数年，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金鸡湖被规划为商贸区后，苏州胶囊的存在相对尴尬。2005年，在工厂和园区的沟通下，苏州胶囊从金鸡湖畔迁移到了园区外企集中的苏虹路。“因为苏州胶囊的各种贡献，当年迁移工厂时，园区还在原处为它立了碑”，培训管理中心主任唐皓回忆道。

园区所有的制造型工厂都设立在与住宅区隔开的产业区，AMD、三星、液晶面板商友达光电等都在其中。“我们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理解园区的规划进行了搬迁。”李正达回忆到。苏州胶囊借机对生产线进行了升级，加上搬迁，总共花费了3500万，园区给了十分之一左右的补贴。而苏州胶囊愿意搬迁的另一个原因，是搬迁后的产业区有着更好的蒸汽供应，可以节省成本。

第一个成功运作的外资企业对引入新的外资有招牌式的效应，很多外资在调研时都会来参观苏州胶囊。1994年园区刚成立，三星刚好正在国内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投资设厂，据刘杰回忆，除了开发区优惠的税收政策，对已有外资的调研让第一批进驻的企业放了心。

三星的选址很多地方都需要多个手续的办理，当时园区对办理手续的时间给了极高的承诺，三星就这样成为第一批进入园区的外资企业。

从沪宁高速进苏州不久就能看到三星在苏州的工厂，这里已经位于苏州东部的边界。从1994年开始，三星就是在这里逐年创立了家电、LCD等五家合资公司，总投资额达到23亿美元，员工规模也超过了16000名。它的良好发展也为后来的外资进入提供了不错的参考资料。

正是这样的亲商理念促进了外资的进入。2007年工业园的引进合同外资就达到了344亿美元。

苏州创投的作用

为给创业型企业资金支持，园区总会设立一些政府背景的创投基金，而这些基金大部分都面临着市场化的考验，很多基金把手上的钱投出去之后就慢慢的死掉，而苏州创投却不一样。集团常务副总裁姚骅说道，“我们不仅活下来，还活得很滋润。”

苏州创投集团由CSSD出资，前身是中新苏州工业园区创业投资有限公司，目前的注册资本已经到了30亿元人民币。到2007年底，苏州创投集团募集管理的直接投资基金达到80亿元人民币，通过引导基金参股设立的子基金达到20亿元。

姚骅介绍到，目前集团六个团队管理着八只基金，“这八只基金从创业期到成熟期、人民币基金到PE投资、投资对象从企业到子基金，几乎涵盖了创投的全部领域。”

“基金规模的不断扩大是对我们投资成绩的肯定。”姚骅介绍，苏州创投这些年一共投了91个项目，30亿元人民币的支出，80%的企业在园区，多数运作良好，已经有6家实现功成身退。

一个月以前，苏州创投刚刚和内地最大的IT分享商神州数码合作，成立了神州信息公司，主要将承担神州数码的软件与IT服务业务，并从事相关研发工作。园区之后又和微软合作推出了“风云在线”平台来发展中小企业管理软件。

之前提到的游戏蜗牛和若态科技得到了苏州创投的出资，之后被苏州创投要求在这里办工的，“我们很多时候也会要求被投企业来苏州工业园发展，因为我认为这里的创业环境非常良好，政府扶持力度也很大。”姚骅说道。

苏州创投能够市场化运作，也是源于中新合作的模式。集团的资金来自于CSSD，上级的公司化运作造成了创投要按公司去做，而不是把钱投出去了事。

“我们的投资经理都必须去台湾的创投公司锻炼一年。而经历过帮助园区产业发展的企业投资，我们的团队就有了宝贵的经验。”姚骅说道，“在今年刮起的全球金融风暴中，企业资金需求强烈，估值会变低，好项目会浮出水面。所以我们现在鼓励投资经理大胆去看项目。”

苏州创投的投资有时还会从战略性的角度考虑。姚骅就曾表示，和神州数码的合作，有着战略性投资的意味，因为苏州创投目前投资的大部分还是电子信息等领域的项目，而擅长这个领域渠道的神州数码将为这些项目带来很多的合作机会。

如何弥补人才短板？

“苏州不是一个传统的教育大城市，”园区管委会主任杨知评坦言。而苏州工业园快速的发展对人才有了非常大的需求，而且发展高新产业离不开高端人才。

虽然受访企业领导有表示苏州离上海不远，一些高管可以接受来苏州工作，但大部分还是认为，苏州本身的高科技高等人才并不充足，需要从外引入。

工业园对新入高等教育人才有着直接的项目补贴。“一些获得国家补贴认可的人才，园区还会给予配套的经费补贴。”常胜介绍，“另外园区为引进的人才，还准备了部分廉价的优租房，每个公司有一定的名额可以申请。”

这里最吸引人才的是全国独特的公积金制度。园区内部的员工纳公积金最高可交22%的比例，企业对等承担。这部分公积金包括社保、医疗、住房等所有的项目，并且这笔公积金最后只会由自己享受，而不会用于填补现有的社保体系。

在园区稳定工作后，员工每月公积金就足以归还房贷，这在其他地区很难想象。这种独有的公积金制度也是一个新的尝试。刘杰表示，这个制度也是工业园拥有独特的实验性政策背景才能实现的，这样有利于吸引留住人才。

引入人才并不能做到人才的素质刚好能满足企业要求，接受培训是必然的选择，园区慢慢出现了多个培训机构给企业职工做培训。去年起，工业园成立了培训管理中心，以通过政府补贴企业培训的方式来对整个培训市场进行管理。

据介绍，中心的工作是搭建平台，包括协调理事会、培训行业协会、培训经理人俱乐部等。目前主要进行的是一个政府紧缺人才培养项目，对每个企业上报的需要培训的项目进行公开招标，并每人进行上限5000元的补贴。

“公开招标是我们独创的，评审委员会由企业、管理中心和行业协会专家组成，对规划完善培训市场有很大的帮助。我们同时还在引进大型的培训公司。”培训管理中心主任唐皓回忆。

培训管理中心目前的补贴费用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万元，不过其中大部分用在了搭建微软和Sun两个技术试训基地。“试训基地需要大量的硬件投资，这样可以节省企业的投入，也可以使人才跟进最新的技术。”唐皓说到。

苏州工业园和100多所高等学校签署了有关人才引进的相关协议，每年新增4到5万的新入人口从外地进入的占据六成左右。

加大人才引入力度仍只能是解决一时只需，发展本身的教育才是根本。苏州工业园对教育产业的发展支持力度也非常坚决。独墅湖科教创新区的建立就是体现。在中学小学教育普及之后，这里加大了对高等教育的引进，西交利物浦大学首席财务官陈果形容“园区把引进学校当做招商来做”。

西交利物浦大学由西安交大和利物浦大学合资成立于3年前，但是两个学校都没有太多的资金新建校园。陈果介绍，“科教园帮我们搭建了这个教学楼，免费给我们使用，我们办学才得以快速开始。”

双方协议3年后再商议西交利物浦如何对教学楼付费，不过现在已经快3年，园区也并不着急，还对西交利物浦承诺了校园其他建筑的建设。

和引入西交利物浦一样，按要求修好校舍让学校入驻，使目前科教区已经有了11家高校，多数还有科研院等研究为导向的研究生院校。“园区还有设立相应的奖学金，并且在招生和宣传时，给予很大的支持，这些都是其他地区难以想象的。”陈果说道。

在这里办学校，需要考虑的只有如何开设课程和办学。学生的后勤，包括食堂和宿舍都是园区先期建设并统一管理的，一个西交利物浦的大一学生说，这里虽然人少，但社团课余活动却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