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国内球员收入状况调查: 自杀式抗争耻辱合同

多轨的标准——收入是怎样算成的

2009年底篮协出台“限薪令”，《CBA俱乐部球员和教练员工资总额控制暂行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明文规定：国内球员和教练最高工资不得超过100万元，外籍球员每月工资最高不得超过6万美元。但事实上，《意见稿》只是一纸空文，很多内外援的收入远超100万人民币和6万美元的官方上限。

外援的收入相对明晰，价值大抵与价格成正比。新疆队为韦弗开出CBA外援第一高薪200万美元，山西队的马库斯-威廉姆斯能拿160万美元，稠州银行的昆西-杜比150万美元，北京队的马布里为140万美元，青岛队麦蒂的薪金没想象中那么高，但100万美元也算合情合理。当然，外援收入也与俱乐部财力以及运作思维有关，吉林队从不砸钱引援，外援月薪控制在10万美元之内。

宝岛球员是另外一个特殊族群，他们既是自由球员，又带有“准亚洲外援”色彩，所以收入普遍比大陆球员要高：浙江广厦的林志杰年薪高达200万，上海队的曾文鼎有150万，北京队的李学林、山西队的杨敬敏都是百万级，东莞新世纪的洪志善也有90万。

大陆球员的收入比较复杂，有俱乐部财力、俱乐部属性、球员名气和球员身份属性等多重考虑标准，几个标准之间亦有交叉重叠。

当然，八一队是个另类。八一球员的薪金分为两块，一块是投资方八一富邦集团的薪金工资和奖金，另外一块是军队干部待遇。王治郅领到手的年薪不足120万，但结合进八一队的特殊体制、他的军人身份以及商业收入，大郅的具体年收入无从得知，2012年底《体坛周报》组织调查的“2012年中国运动员收入排行榜”中，王治郅的年收入为700万。此外，韩硕年薪可达百万，莫科、王磊等老队员稍逊，德勒黑、许钟豪等人则在30万到40万之间。

自杀式抗争——路边的野球也得打

12月13日，2013-2014赛季第13轮，山东VS福建，第三节后半段，山东队后卫许家晗吃到个人第5次犯规。主教练巩晓彬犯了难，他眉头紧锁，揪着头发望向替补席：睢冉因伤休战，杰特在比赛中扭伤了脚。巩导无奈之下再次派上一瘸一拐的杰特，好歹也得凑够人数吧。

那个夜晚，巩晓彬、山东球员和球迷都格外想念王汝恒，而彼时的王汝恒，或许正在电视机前看这场比赛，也或许正在准备第二天的球局——有球迷曾经发现，无CBA可打的王汝恒在山东淄博打野球。

赛季开始前，山东队给王汝恒开出一张20万年薪的合同，而小伙伴丁彦雨航、李敬宇和睢冉的收入都接近百万，吴轲和陶翰林也有六七十万，他心里别扭，不惜和俱乐部闹掰，没在合同上签字，暂别CBA。

像王汝恒这种情况，打野球是为了保持状态的无奈之举，但另外一方面，相比被他们拒绝的那点儿钱，打野球赚得一点儿都不少。上赛季，杨力也是因为薪金问题没和江苏队签约。由于月薪从3万降到2万6，他觉得俱乐部“太欺负人了”，于是以拒签这种自杀式方式进行抗争。“我还能打，打打野球也能挣钱。”暂时失业后，杨力在保证基本训练外，隔三差五就会接受邀请打一些业余比赛。有操作野球的人士透露说，像杨力这种级别的球员，出场费少则万儿八千，多则三五万，还算可观。

打野球是迫于生计。比如江苏队的吴楠，他在南京只有一套40平米左右的单身公寓，当初向队友借钱交了首付，现在每月还房贷。球员要借钱交首付？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吴楠确实赚得不多，2012-2013赛季前，江苏队提供的合同是月薪1万6，他的心理底线是2万。就是这区区4000元，成了吴楠和俱乐部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最终他没在合同上签字。今年全运会，吴楠状态神勇，本想着能打动俱乐部，却万万没想到，薪水不升反降：基本工资一年13万。吴楠一气之下再次拒签，接下来他无非自己训练，保持状态，打打野球，凑月供款。

或许是厌烦了打野球时的失落感，杨力本赛季和俱乐部达成一致，但据内部人士透露，那是一份“耻辱合同”。

从吴楠和杨力的案例中足以看出，江苏队的薪金结构有多混乱。江苏队每年都会开出一个球员薪资“大盘”，核心球员占去大头，像胡雪峰年薪达180万，易立次之，120万左右，孟达能拿75万左右，而且他们旱涝保收，收入不和球队成绩挂钩。盘子就那么大，剩下就那么些，余下的人分吧。

吴楠和杨力好歹算是骨干球员，还有人比他们更可怜，俱乐部给年轻控卫张财宝的月薪是6000元，他选择了拒签，而面对同样待遇，另一名控卫位松选择接受。“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你不签，还是有人愿意签，而且盘子就那么大，你真不知道到最后还有没有你的那份。”一名不愿具名的江苏球员表示。

 奇异的身份——外来和尚好化缘

2009-2010赛季，张庆鹏达到职业生涯巅峰，场均得到20.7分4次助攻3.3个篮板1.7次抢断，三分球命中率达到惊人的46%。然而在休赛期，却突然传出了他要转会新疆的消息，并最终成行。

据坊间揣测，收入是催生这笔重磅转会的一个重要原因，张庆鹏在辽宁的年薪是90万，去新疆则陡升至200万，云泥之别。另有说法称，辽宁省体育局才是幕后推手，因为三年后也就是2013年，辽宁是东道主，届时他们想得到新疆队援助，把张庆鹏当了利益互换的棋子。

张庆鹏转会引发热议，也刺激了某些辽宁队队员的神经。早在三个月前，杨鸣就在微博上称“处境微妙，想换换环境”。不知何故，杨鸣很快就删除了这条意味深长的微博。张庆鹏转会落定后，杨鸣再次发声，在人人网上写道：“我呢，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能力就是这么个能力，德行就是这么个德行。看我还行就用用，觉得我不行，赶紧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拥有个美好的前程，以及更美好的‘钱’程！”

几乎每年休赛期，都有杨鸣转会的传闻。2011-2012赛季开始前，辽宁队有意将杨鸣租借至浙江广厦，而2012年夏天，南方一支球队以200万高薪邀杨鸣加盟，他本人也有出走决心，“其实当时杨鸣已经跟这支球队谈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明年是全运会年，而且由于当时球队已经肯定将张庆鹏放走，如果再放走杨鸣的话，球队不论是联赛，还是全运会备战，都很不利。所以当时体育局并没有表态，而是让衡业的老总去做杨鸣的工作。”一名业内人士这样解释杨鸣为何没能成行。

杨鸣数次想逃，“钱”程是最主要的考虑。杨鸣早已是CBA的一线控卫，在辽宁队的基本工资却只有50万，算上奖金等其他收入，将将100万，看着张庆鹏在新疆拿200万，自己又涨薪无望，闹点情绪再正常不过。

“杨鸣”是个符号，代表了很多“共建型”球队球员，他们的人事关系挂在地方体育局，宛若被缚住手脚的困兽，收入和能力不匹配，嫌待遇不好，一心逃离却又没有自主权。

这引申出另外一个影响球员收入的因素：球员的身份。同样在辽宁队，韩德君的注册关系不在体育局，与俱乐部的工作合同终止后，就可以成为完全自由球员，自主甄选下家。2012年韩德君与辽宁队的合同结束后，北京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并允以高薪。眼见自家香饽饽被人惦记，辽宁俱乐部负责人急了：“这么多年来，辽宁队对北京队的支持很大，无论是在男篮还是在女篮上。上赛季北京男女篮双双夺冠，我们的吉喆和张瑜都是绝对的主力。如今，北京队却又转过头来挖我们的绝对主力韩德君，这多少有些不太地道。”北京队横插一杠客观上起到了抬价的作用，辽宁队最终给韩德君开出了二三百万高薪，把“君”留住。韩德君高薪续约，自然引发了很多队友的怨言，但没辙，一切都是身份惹的祸。

即便是在独立型球队中，以自由球员身份转会而来的球员的收入也高人一等。考虑到自主培养等原因，各俱乐部的嫡出球员赚得相对较少，而在引进自由球员时，不可避免会有市场规律的加权。北京队的老队长陈磊年薪80万，转会而来的李根能拿到100万，而孙悦的年薪更是达到400万。新疆队招揽自由球员时手笔更大，巴特尔年薪460万，唐正东、张庆鹏、苏伟等人的年薪也都在200万-300万之间，高出新疆队嫡系球员一个档次。

遥远的两极——白天不懂夜的黑

若俱乐部财力雄厚，又舍得花钱，球员在同等情况下收入自然会多。当然，一个隐含的前提是，该俱乐部要有独立“人格”，不受地方体育局的掣肘。最典型的当属广东队。宏远俱乐部有独立法人资格，球队盈收能力笑傲CBA，战绩又好，国内球员的收入总体而言在CBA也就最高。

算上赢球奖和夺冠奖，上赛季广东队为国内球员支出3500万元左右，易建联的底薪和奖金加起来有千万左右；朱芳雨和王仕鹏次之，分别有500万和400万；接下来是周鹏、陈江华和刘晓宇，至少能收入150万；董瀚麟和苏伟大约100万；高尚、李原宇等新人也能达到50万。

在独立型俱乐部里，并不是所有俱乐部都像宏远那样既有财力，又有可观的盈收能力和完善的奖金制度。最惨的是吉林队。到目前为止，吉林队球员的工资还以月薪计，且少得可怜，上赛季除柳伟能拿到4万左右月薪外，其他国内球员——包括入选了国奥队的钟诚——月薪都在2万元之内。

俱乐部分三六九等，球员亦然。同等条件下，球员名气越大，收入就越多。除了已经提过的易建联、王治郅、孙悦、朱芳雨和王仕鹏等明星球员外，各队年薪最高者，大抵都是名气最大的球员：上海队刘炜最高，有190万，张兆旭可达百万；稠州银行最高的是国手丁锦辉，200万，龚松林能拿150万左右；东莞新世纪张凯最高，百万左右；江苏队胡雪峰最高，180万。

两极的另一端，则是苦兮兮的刚打上一队的小孩和每场只能混个几分钟的铁板替补等，在广东队这种阔气俱乐部，他们能拿个三五十万，在大部分俱乐部，也就十万二十万。若是在江苏，就比较可怜了，有些年轻替补球员的月薪甚至只有5000元，有队员自嘲道：“还不如人家打工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