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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鼓:一百万,救我女儿的命,换你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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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用来揭露现实阴暗的相机,如今竟然成了她用来威胁恶人的工具,真是讽刺。

本文系网易戏局栏目出品。

阿姐鼓10:一百万,救我女儿的命,换你要的未来


第一场

晚饭时候,五人坐在饭桌上沉默地扒饭,谁都没主动说话,只能听到筷子碰撞碗边叮当作响的声音。好像有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每个人都封闭在独属自己的领地,窥不透,看不破。

黄昏像是掉入了黑洞,阴沉沉的夜晚笼罩着苍茫大地。

天气越来越冷,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火炉。徐凡坐在炉子旁边,低垂着头,王阳的衣服枕在膝盖上,手中针线熟练穿梭。

细碎木屑在空中嬉戏,点点火光跃动于眸中。

肖蕾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踏进屋子,在徐凡身旁坐下。

“问你个事,村子里有个扎小辫的男孩,就是时常跟在回婆婆身边的那个,他是回婆婆的什么人?”

“那孩子叫小亮,听说是回婆婆的孙子。”

“孙子?回婆婆结过婚?她有儿子?”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那个女人的身世是个谜,知道她身世的老一辈人都不在了。”

“都不在了?全都死了?”

“对,全都死了。”

肖蕾点点头,目光落在火炉上,看着火炭在炉里炽烈燃烧,变得满身通红。

“相机里那些内容,全都是那个小亮拍的。”

徐凡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抬头看着她。

“我来村子就被他抢走了一台相机,刚从他手里拿回来。”肖蕾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我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他不想给我,还说也要把我喂狼。”

听到这话,徐凡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没错,他的原话就是要让狼把我也咬死。”肖蕾在心底确认后又重复了一遍,抬眸看向徐凡,“当年你女儿,也是被狼咬死的对吧?”

“有人看到王华带孩子上了山,后来孩子死了,所以你一直认为,是王华害死了孩子,所以你一直恨他。”

徐凡攥紧衣角,却将目光偏移向另一侧:“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红色笔记本里写的小说,我读过了。”

啪地一声,木柴似乎烧断了,焰火更加旺盛、浓烈。

徐凡脸色骤变,手里的东西丢弃在地,腾地站起身来。

“你偷看我的东西?”

肖蕾心里挣扎良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本小说里面的女主人公,阿几,就是你,对吧?”

徐凡死死咬紧牙关,五指紧攥成拳,指节被她掐得白中泛青。

“对不起,我不该偷看你写的东西。我就是想搞明白,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你能对王华一忍再忍。”肖蕾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是个女人,也是孩子的妈妈,看到你这些年遭遇的事,我真的很心疼你。可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你错过了很多本该属于你的幸福,也承受了很多不该你承受的痛苦。其实王腾很爱你。”

衣服和针线包被狠狠甩在地上,徐凡面色铁青,憋着气,愤然起身看着肖蕾。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吗?”愤怒使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全身不自主地发抖,“当时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我父母又什么时候真正为我考虑过?我一个女人,我又能做什么?”

面对徐凡的质问与宣泄,肖蕾沉默了。

是啊,没有设身处地经历过徐凡的人生,她无力反驳。

二人沉默良久,久到火炉忽明忽暗,渐渐归于一片灰烬。

徐凡知道等不来她的答复了,自嘲似的笑了笑。

“说到底,还是我命不好。你这种生来就在大城市的人,怎么会懂我这种农村女人的苦。”

“我确实无法做到与你感同身受,但是你受的委屈,王腾一直都看在眼里。”

徐凡冷笑一声。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当年的事,其实是个误会。”

肖蕾拉着徐凡坐下,和她讲述了当年的事。

“王腾当年因为学业忙,还拜托过王华照顾你,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有你,只有你。”

“他还说,很后悔在你婚礼上说了那番话。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听到这些,徐凡眼眶泛红,双唇翕动,却始终没言语。

见她有所动容,肖蕾继续说道。

“这些年他觉得对你有愧,一直守在你身边,但他只能远远看着。那些不能给你的,也全都补给了你的孩子。”

徐凡咬紧嘴唇,吸了吸鼻子。

“没用了,早就回不了头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二人循声望去,正是王腾站在门外。他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条绒夹克,额头上还有些细汗,蜡黄的脸泛着油亮,眼中闪着微光。

徐凡仰起脸,黑眸映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泛起一层柔波,深不见底。

二人隔空对望,却相顾无言。

“哥睡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徐凡凝视着王腾,而王腾却不敢再看徐凡一眼。直到门锁轻叩,一滴眼泪才终于从徐凡脸颊滑落。

“这个死木头,真是不开窍。”肖蕾低骂了句,赶忙走过去安抚徐凡,“我看保不齐还会有人来找你们麻烦,现在王华是这么个状态,你们母子俩也没个照应。我最起码也算个帮手,还是搬回来陪陪你们吧,你愿意吗?”

徐凡低头拭泪,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二场

翌日清晨,肖蕾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意识朦胧的时候,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徐静。肖蕾的心一缩,立马精神起来。

接通电话以后,对方的声音便急不可耐地灌进她耳朵里。

“小肖,你人在哪啊?你女儿现在情况很不好,必须尽快安排手术。钱你筹集好了吗?”

肖蕾的血压骤然飙升,头脑昏花起来。

“她现在怎么样了?”

“抢救及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徐静应该是在医院走廊里,背景里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你尽快吧,我已经帮你排上手术了,一周之内尽快凑齐六十万,不然这名额就只能让给别人了。”

挂掉电话,肖蕾深吸了一口气,搜罗了全身家当,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块。

迫于无奈,她只能打电话向张晓枫先开了口。

张晓枫尽自己的能力凑了三十万,并直言剩下的钱她会再想想办法。可这一等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肖蕾又拾起电话打给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又借了五万块钱。

犹豫再三过后,她拨通了丈夫俊宁的电话。

“孩子是你非要生的,有病你自己花钱治。”肖蕾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对面的声音还是如此令她绝望。

电话那头还传来她婆婆的声音,在一旁催促俊宁赶紧挂电话。

“我去你妈的,你们一家子都是王八蛋,早晚他妈的要遭报应!”肖蕾怒不可遏,直接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而后忿忿挂掉电话。

太阳透过淡薄云层,从窗外照进来,分外刺目。肖蕾揉着印堂穴,嘴里不住地叹息。

明明是一天的开始,她却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颓意。

绝望之际,她突然瞥见桌上的那台相机。此时,万缕阳光刚好投射在上面,银色的机身上像是镀了层圣光。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里滋生,不合时宜地发了芽。

就算成功完成一部纪录片,肖蕾还是没有希望按时凑齐这台手术的费用。

然而这相机里面的东西,却有可能瞬间换成千金。

她将视频拷贝到u盘,放在背包最里面的夹层里,而后拿起相机,急匆匆地换鞋出门,不成想迎面刚好撞上端着水盆出来的徐凡,水溅了她一身。

肖蕾看了眼满身的水渍,双目不自觉朝院外游移。

“去哪?怎么这么着急?”徐凡赶忙放下水盆,帮她拿毛巾。

肖蕾接过毛巾胡乱擦着衣服,触及徐凡的目光时却下意识躲闪:“哦……去镇上办点事。”说罢,她就将毛巾递给徐凡,继续朝门外走。

“等等。”身后响起徐凡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心虚地回过头来。

“先换件衣服吧,衣服都湿透了,外面很冷。”

“没事没事,我那边要来不及了。”

肖蕾咧嘴,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转过身飞奔离去。

第三场

“我有个生意想跟你谈。”肖蕾绷着脸,抬眸直视对面的妇人,缓缓说明来意。

“谈生意?”回婆婆笑吟吟地看着她。

肖蕾感觉心脏在剧烈震颤,茶桌下,她的手心快要滴出水来,只得在膝盖上胡乱地擦。

“这可是个大生意。”她将相机打开,横在二人面前,面不改色,“这个东西,你觉得值多少钱?”

视频里的声音悠扬响起,最关键的谈话内容很快重现。肖蕾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回婆婆,观察她的反应。

然而答案却让她有些失望。回婆婆始终平静地坐着,神情看不出一丝波澜。

肖蕾连手指都在抖,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将相机拿回来,面色故作镇定。

“你偷拍我?然后还想拿偷拍的东西和我做交易?”回婆婆笑道。

“这不是我拍的。不过不重要,如果你觉得做不成交易,那我也只好拿给警察,或是那些至今还拿你当神的村民们看看了。”

话音刚落,回婆婆又轻笑一声。

“想不到我们的纪录片导演还有这一手。你知不知道这是敲诈勒索,是要坐牢的。”

肖蕾脸颊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大拇指与食指在反复摩挲。

也许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她挺直了脊背,声音越发坚定。

“就算我坐牢,你坐牢的时间肯定也比我更长。再加上这些年因此发生的那些离奇命案,如果警方调查起来……无期徒刑,更或是死刑,谁都说不准。”

“年轻人,我已经年过半百,没什么牵挂,也活够了。可你还年轻。跟我撕破脸的结局,好像并不划算。”回婆婆上下打量一番,最终锁定她的双眼,“你还有女儿,你希望她一辈子活在你这个罪犯妈妈的阴影下吗?”

“不,你也有牵挂。”肖蕾毫无惧色,“你的孙子,小亮。”

回婆婆笑了笑:“看来一直在调查我的事。”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多,就像你对我的了解一样。”肖蕾略一沉吟,“自从我在王艳秋那看到你给的护身符,我才想起我丈夫曾求过同样的东西。其实你对我家庭、女儿的了解,全部都来源于我丈夫,对吗?而你,就是个空口白牙的骗子,所谓的神力,也都是弄虚作假。”

这句话说完,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回婆婆终于抬起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吧,你想要多少?”

“一百万,现金。”

回婆婆眸色一黯,瞳孔被黑色浸染。她缓缓说道:“我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钱,你让我考虑一下。”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没有回复我,我会马上将这段视频交到村民和警察手里,到时候你们的计划就会落空,损失可不止这一百万。”

离开回婆婆家后,肖蕾倚着一块石头坐下。她长舒了一口气,将双手覆在整张脸上。

为了钱,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曾经用来揭露现实阴暗的相机,如今竟然成了她用来威胁恶人的工具,真是讽刺。可她没有办法,她是女儿的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自己。

肖蕾将双手从脸颊上移开,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诚心祈祷。等女儿的病治好了,她就带着备份u盘到警局去自首。

收拾好悲怆的情绪,她继续往山上走,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开始乱跳起来。

回徐凡家的路需要经过一片层峦叠嶂的树林。此时,那里平地刮起一阵妖风,残叶横飞,尘土漫天,就连红日也坠到了云层后面,黑压压的云影笼罩下来。

倏地,山下传来狼嗥声,连绵不绝,不断回响。

肖蕾心里咯噔一声,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昔日的可怖回忆和那些关于王珊的传言历历在目,她加快了脚下步伐。

但狼嗥声并没有因此远离,反而愈加逼近。

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路口,看起来有些眼熟。

那人头戴帽子,身穿蓝色外套和长裤,手里拎着把砍刀,好像正径直朝自己走来。

肖蕾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回头想要下山,却见有几匹恶狼已经匍匐到她身后不远处,只差几步,就要扑上来。

她脸色煞白,仓惶往山上奔去,也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村长刘长根。

此时,他早已褪去了村长的和善模样,面色狰狞得扭曲在一起,手提砍刀,杀意浓重,犹如一个嗜血的狩猎者。

遭遇前后夹击,肖蕾只得另辟蹊径,慌乱中奔向两侧栽植的果树。她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呼救。身后的几只狼紧追不舍,脚步声在林间窸窣作响,朝她急速奔来。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置身狼群。

肖蕾毛骨悚然,倍感绝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身体本能发出逃亡信号,这一带果树密集,肖蕾的手臂被参差不齐的树枝豁开道皮,流出涔涔血迹。

突然,有匹黑狼冲出狼群,龇着牙齿,发出危险的低鸣声,前腿伸着,后腿微屈,摆出一副即将扑杀的架势。

一声哨响,那黑狼迅速扑来,肖蕾赶忙闪避,却不慎摔倒。

那狼扑了个空,却迅速反应过来,朝肖蕾的后颈进行攻击。

肖蕾摇晃躲开,可肩膀仍被锋利的爪子划出几道伤口。血液让狼群越发癫狂,它们引颈长啸,越发可怖,然后迅速扑上。

惊慌之中,她随手抄起地上木棍,一边跑,一边朝四处挥打。有匹狼被她击了个正着,滚到一侧草地,其他几匹见此情形,也不敢贸然上前。

倏地,刺耳哨音再次响起,犹如她的催命符,回荡在幽幽山谷。狼群听见哨音,果然更凶残地向她再次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肖蕾连滚带爬地攀上一棵果树。即便如此,那群恶狼也不愿放过她。这棵果树低矮,于她而言爬树都不是难事,于形态壮硕的狼群而言亦如是。

树干摇摇欲坠,其中一只已经贴近肖蕾脚底,情急之下,她抄起相机,迅速向狼砸去,将其砸落。其余几匹想爬上来,也被她踹开,喷着粗气,留在地面等待时机。

肖蕾剧烈颤抖,感觉浑身湿热一片,隐隐作痛,伸手去摸,手心湿漉漉的,全都是血。她的后背,右脚都已被狼咬伤,一路奔跑后留下滴滴血渍,圆圆点点,连成一条逃亡的轨迹。她掏出手机想要求救,却发现没有信号。她只能抱紧树干,在寂静无人的森林里,撕扯着嗓子呼喊。

那群焦急等待的饿狼也不再盘旋,猎物身上的血腥气已经彻底激发它们的兽性,竟开始猛烈地用身体撞击树干,每撞一下,都有让她有从上面掉下来的可能。不远处,蜂拥而至的饿狼越来越多,肖蕾这次,是真的走到绝境了。

然而,没过多久,狼群突然发出阵阵呜咽,随着跃动火光的步步逼近,几匹狼四处逃窜。

密林中,潮湿冰冷的浊气被烈焰燃烧殆尽,萧瑟的风带来一股星火的炙热。

深不见底的林中,一个瘦削的红衣身影屹立其间,一手擎着刀,一手执着火把,横眉冷目地将狼群逼退。

第四场

被人从树上搀扶下来的时候,肖蕾依然感觉惊魂未定。

在经受极度恐惧之后,她的身体开启了应激反应,四肢颤抖不停,颅内嗡鸣作响,心脏震得胸口闷疼。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双眼如同死鱼般凝滞,透着失魂落魄的痴傻。

不知是不是错觉,恶狼好像仍在她身畔嗥叫,经久不息。

“好了好了,没事了。”徐凡轻拍她的脊背,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衬衣,肘间还挎着个竹篮,那里隐隐有香灰的味道,大概是刚给女儿烧完纸钱。

“赶快走,它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肖蕾轻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不敢拖沓。

事出紧急,所幸这里离半山腰不远,二人马不停蹄赶往王腾的诊所,拍门声急促得宛如报丧。里面的人趿拉着拖鞋,拉开门闩,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一见来者是徐凡,王腾揉了揉惺忪睡眼,可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再一扭头,看见满身是血的肖蕾,像是没了半条命,他瞪大双眼,顿时睡意全无。

“赶快进来。”

屋子里几乎无从下脚,地面上杂乱无章,堆叠了各种草药,有个马扎放在正中央。

徐凡搀扶着肖蕾趴在床上,王腾看过来,瞳孔猛然一缩。

肖蕾的胳膊和腿根都擦破了皮,后背有道一指长的血痕,有几处凝固的血块已经和衣服粘连了,还未结痂的伤口则在汩汩流血。

破碎的衣服布料先被镊子轻轻夹起来,丢到搪瓷托盘里。王腾的手法干净稳重,很快就清理好了伤口,拧开药瓶,用消毒棉签蘸取药液。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中,酒精与双氧水刺痛着皮肤肌理,肖蕾死死咬紧牙关,忍着没让闷哼声溢出来,可生理性眼泪却不自觉地从脸颊流淌。

一只温热的手掌伸过来,擦掉了她眼角的泪花。

肖蕾愣了一下,仰脸凝望这只手的主人。

“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红日从窗边透进来,火红得如同一炉烧沸的铁水,映在徐凡身上。肖蕾突然有些恍惚,舞动的点点火光,揉碎在她的眼中。女人手持火把,驱赶狼群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

室内温度冷如冰窖,徐凡打了个喷嚏。

王腾处理好肖蕾的伤口,很快出了屋子,再回来时手里捧着把木柴。

他弯下身子,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嗒,废旧报纸燃起了零星火种,被他小心翼翼地塞进孔洞里,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

反复几次,火焰终于绽放在三人眼前。

屋子里很快暖了起来,从排气口到炉子,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王腾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下来,给二人倒了两杯姜茶,搬起椅子坐在二人对面。

肖蕾攥紧杯子,盯着水里的倒影看了一会儿,缓缓开了口。

“那些狼是刘长根养的,他想杀了我。”

第五场

乔木参天,枝桠光秃秃立在半空,满地尽是泛黄的羽状叶片。刘长根手持砍刀,脚底发力,旋着身子,连手肘和小腿肚子都跟着颤巍巍地抖。

一刀,又一刀。

粗黄树皮不断迸溅,裂缝纵横,乔木碎屑飘在空中,迎着寒风飞向远方。

青绿色的果实骨碌碌往下掉,乒乒乓乓,跟下雹子一样落下。

但胡桃树很结实,砍了数刀,仍旧屹立不倒。

热汗顺着脊梁窝滚进裤子里,刘长根口中喘着粗气,扩胸舒展着酸胀的双臂。

看向这棵摇摇欲坠的胡桃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半是留恋,半是不舍。无论阿玲愿不愿意跟自己走,这棵树都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那年,阿玲还不是万人敬仰的回婆婆。核桃树在他种下的一年后,终于结了果。为了能嫁接成活,刘长根下了不少功夫。可只要阿玲开心,无论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刘长根拾起砖头,咬着牙关,奋力砸开地上的核桃。

咔嗒,咔嗒。几声闷响,核桃壳碎裂,大拇指再往下一碾,两瓣完整的核桃仁就被扒开。他搁在手心里捧着,小心翼翼递上窗边。

阿玲从窗边伸手接过,攥在手心里揉搓了几下。

“以前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吃核桃,每次看见我妈都会给我买,所以每次看到核桃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真的谢谢你。”

说着,她取下一瓣,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末了还咂着嘴巴回味无穷。

听到这话,刘长根握砖的手一顿,挠了挠腮帮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嘿嘿傻笑着回应。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仰望阿玲,看她从窗边探出头来,眉眼低垂,长发飘扬。

被阿玲扼住手腕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除了张燕,他从来没有别的女孩和他有过肢体接触。那一刻,仿佛有电流从二人彼此接触的指尖流过,刘长根浑身燥热不止,心跳剧烈颤动。

他心虚地垂下头,偷窥别人还被当场抓包,简直不能更糟糕了。他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把头深埋在颈窝间。反正从前也不受别人待见,也不在乎多扣个偷窥狂的帽子。

“救救我。”

刘长根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孩。

女孩警惕地扫了眼身后,又很快回过头来,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越来越急促。

“我是被拐来的,能不能帮我报警。”

刘长根手心登时窜出汗丝,连带着腋窝底下都汗津津的。按理说别人家的事他不该管,尤其是像老李家这种在村子里有些权势的,得罪他们没好下场,到最后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但……

见他犹豫,女孩努了努嘴,声音里充满了祈求。

“大哥,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霞光映在女孩脸上,照得她脸颊酡红,双眸莹润。

他的手腕仍被女孩死死攥着,刘长根咽下两口唾沫,眼睛慌乱地往四周瞟,手脚无处安放。他无法答应下来,也说不出拒绝。

屋内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僵持,二人皆是一愣,女孩反应更快,率先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刘长根赶紧弯下身子,屏住呼吸,撒腿就跑。

从那以后,阿玲的模样就深深烙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而立的年纪,做事反倒开始毛躁,他食不知味,卧不安枕,整日就像失了魂一样。

后来,老李家看人也越发紧了,整日大门紧锁,连只苍蝇都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阿玲的逃跑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但每当夜幕降临,刘长根就会偷偷溜到后院,趴在墙边陪她聊天。

哪怕每次只有十分钟的相处时间,他都觉得满足。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刘长根以前从未体会过,如今却充盈了他的内心。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扇窗,可心却贴得很近。

直到那一天,阿正突然来找他,脸上挂了彩,胳膊上还绑着纱布。他身后两个跟班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几处伤。

阿正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混混头子,手下弟兄不少。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惹得村民们怨声载道,叫苦不迭,任谁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刘长根正准备绕道而走,却被阿正眼疾手快地勾上了肩膀,戏谑的声音随之而来。

“长根,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听说你媳妇挺厉害的,晚上有福啦?”

刘长根脸色一黑,抿紧了嘴唇。

谁料阿正凑近一步,笑声阴森,压低声音,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告诉你,我们前两天搞了个妞,细皮嫩肉的,那脸蛋简直都能掐出水来,听说还是从城市里来的。”

刘长根心头猛然咯噔一声,抬起眸,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问出口。

“谁啊?”

“还能有谁,就老李家那个呗!”阿正淫笑两声,搂紧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计划着过几天再来一次,你去不去?”

这句话一出口,刘长根脸色唰的一下就绿了,拳头死死攥紧,胸腔像是有股沸水在燃烧,似乎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不去白不去,要不然也是便宜了那傻子不是。”看他犹豫,阿正冷哼一声,拍拍他的胸脯,眼中满含不屑,“瞅你这身板,在家里肯定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是媳妇说啥是啥?我怕你在家里憋出问题,想带你出来找找乐子嘛,你要是不敢,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说罢,阿正收回手,转身欲走。

“你确定,那人是老李家的吗?”刘长根死死地凝视着他的后脑勺,沉声道。

“那必须的啊!我跟你说,老李家看她看得特别紧,我盯了她好些日子。那天中午她一个人偷跑出来的,这才让我们给逮着机会。”

阿正亮出手背上的疤痕。

“看见没,这就是那妞咬的。身材老带劲了,还有那叫声,跟猫叫一样,任谁听了都把持不住……”

阿正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断吐露着污言秽语,听得刘长根心如刀割。

那些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东西,竟然被这几个王八蛋给玷污了,凭什么?

他吞咽了下口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定睛看向阿正。

“我知道有个地方没有人,下回把她拖到那儿去,绝对没人会发现。”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沉寂下来。三人齐齐抬眸,眼神不可置信。

“不信?我现在就能带你们过去看看,而且我有办法,能把她引出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阿正挑了挑眉,笑容戏谑,“算我之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看着老实,心里还挺闷骚啊。”

此言一出,其余二人哄然大笑。刘长根也跟着笑了两声。

四人很快下了山,刘长根带他们钻进树林,藤蔓缠绕,经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幽静小路。森林中段,背山面水,人烟稀少,遥遥远眺,才能看见观音山上的缥缈云烟。

阿正打量着四周,眼底闪烁着贪婪的光,忍不住提肘怼了怼刘长根的肩膀:“你这小子,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原来心里天天也盘算这些啊。”

刘长根笑而不语,往后稍退一步,双指抵在舌上,吹响了口哨。哨声尖锐而绵长,不绝于耳,回荡在这片幽幽丛林中。

三人不明所以,警惕地望向四周。

倏地,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多时,从四面八方窜出数只恶狼,皆仰着头,龇着满口獠牙,长尾翘起,俯身逼近。

阿正回过头来,双眼瞪大,嘴里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只不住地喊着快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狼群早已将四人紧密围住。迎面而来的头狼浑身漆黑,左眼似乎已经瞎了,右眼散发出幽幽绿光。它鼻尖微动,贪婪而疯狂地吮吸着他们身上的味道。

阿正越过狼群,看向包围圈外的刘长根,心头一凉,全都想明白了。

“刘长根,你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你他妈想干什么!”

刘长根没有回答,倒是那匹独眼黑狼,突然冷不丁地嗥叫一声,吓得阿正腿一软,踉跄倒地,脸色惨白。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阿正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央求道。

刘长根伫立在旁,静默地俯视三人。先前几人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态早已不见,如今正像几条哈巴狗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

但这些终究只是徒劳而已。

哨声很快再次被吹响,野兽尽兴撕咬,鲜血染红了落叶,三人的身体不多时便变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过了很久,嗥声才终于停了下来。餍足的狼群开始围着刘长根来回打转,那头独眼黑狼走到他面前,吐舌,哈气,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大腿。

刘长根俯身摸了摸他的头,拾起地上的铁锹,一铲子一铲子地向外锄土。直到身上那件外衫全被汗水浸湿,坑也挖好了。

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张麻木不仁的面孔。他不敢耽误时间,囫囵摸了把汗,干瘦的身躯拖着残缺不堪的尸体,一趟一趟搬运。

三具尸体很快被埋了进去,刘长根一言不发地将坑填平,离开森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咔喳!

当初那坑上长出的核桃树逐渐歪斜,折成楔形,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轰响。刹那间,林中鸟兽四处逃窜,仰天长啸。

刘长根放下砍柴刀,目光流连于核桃树上。

“阿正,这些年也多亏了你们,这颗核桃树才能长得这么好,我就当这是你们在给阿玲赎罪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长根看上去黯然神伤。不知是惋惜夭折的胡桃树,还是悲悯树下的三具白骨。

他弯下腰,从地上挑拣了几颗核桃,伸手轻轻一掰,青绿色果皮久自然裂开,露出核桃原本的面貌。生茧的老手捻着核桃,在衣服上搓干净了,才放进外衣口袋里。

突然,口袋里电话铃声响了。

刘长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阿玲,但如今她早已化身那个拥有无数信徒的回婆婆,沉稳和冷酷代替了当初她脸上的那些清澈与无邪。

刘长根很快接起电话。

“喂,阿玲?”刘长根的眉头逐渐拧紧,同时拾起砍刀,折返回村,“好,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第六场

刘长根在茶台坐定,虽然不知道阿玲找他做什么,可二人多年默契,几乎在接通电话那一刻,他就能断定她此时的心情——阿玲一定藏着心事。

面前水雾飘荡,而茶盏里的水澄澈见底。

这次阿玲只拿热水招待他,可见事态严重,她已没了喝茶的心情。

“采矿的事被人发现了,肖蕾用照相机,拍下了咱俩的聊天视频。”

果不其然。

刘长根眸色一黯,沉吟片刻,突然抬头问道:“她威胁你了?”

“她找我要一百万。”阿玲叹了口气,卸下在肖蕾面前伪装的面具,揉了揉眉心,脸色难掩疲态。

一百万,刘长根攥紧了拳头,脸色越发阴沉。

这女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她人在哪?”

“刚走不远,现在应该还在上山的路上。”

“好,我知道了。”刘长根拾起砍刀,起身要走。没走出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嘴巴努了努,欲言又止。

阿玲抬眸,似有诧异地望向他。

刘长根喉结滚了滚,鼓足勇气,看向她的眼睛,小心翼翼问道:“等这次的事了结以后,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可没有得到她的明确答复,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

阿玲只静默地坐着,双眸垂落,眼睫眨了几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刘长根不想难为她,也不愿自己太难堪。他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转身要走。

“我答应你。”

他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眉梢挂着喜色,瞳孔因激动而颤抖。

“阿哥,我答应你。”生怕他没听清似的,阿玲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嘴角跟着缓缓扬起,手指不自觉摆弄起茶台上的琉璃茶罐,“速战速决,我等你回来。”

刘长根神情一滞,笑容僵在脸上,心头的喜悦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那琉璃罐子是最近才出现在阿玲手里的,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李阿婆又是因何而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天来找阿玲的时候,他听见二人在屋里隐约提到了“王华”、“闹事”。李阿婆离开的时候,面前的杯子空了。他看见阿玲弯下腰,端着茶具走到水池边,若无其事地清洗茶盏,收好茶罐。

短短一个午后,李阿婆就死了,死因是食物中毒。

镇上的警察过来呆了几天,但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何况还有王华那个明靶子在前面,这事暂时还怀疑不到阿玲身上。

让王华沦为众矢之的,还铲除了一个具有潜在隐患的弃子,这一石二鸟的手段,真是狠辣又高明。

他怎么会忘了,眼前的阿玲早就变了。

但自己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还能说些什么呢?

刘长根与女人对视良久,最终释然地笑了笑,手摸进裤兜口袋翻找一通,再伸出来时手里圆鼓鼓的。

掌心倒扣在桌面,几枚核桃在桌上撂下,他没有回头,彻底离开了房间。

“阿哥,我决定了,我要逃出这里。”

听到这话,刘长根剥核桃的手一顿,坐在墙根底下,仰脸看她。

晚霞正好洒落,阿玲眼底重新闪耀着光芒。阳光像被剪碎了的金箔撒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外衣。

看到阿玲走出阿正带来的阴霾,重拾信心,刘长根感到欣慰。可听到阿玲想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头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悲凉。

如果阿玲走了,以后他就再也不能趁着黄昏,蹲在墙根底下和她聊天了。

如果阿玲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依赖他,亲昵地喊他阿哥了。

可如果阿玲走了,她一定会比现在活得更快乐,对吧?

刘长根心乱如麻,复杂又矛盾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说不出一句话,可阿玲没给他思考的机会。

“在这个村子里我只相信你,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阿玲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眼神异常认真,“阿哥,我求你了,一定要帮帮我。”

刘长根心头一沉。阿玲不属于来回村,是自己陷得越来越深,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念,阻止她活得更好吧。

犹豫良久,久到他将二人的过往,完整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缓缓抬起头,认真地对上阿玲的明眸,嗓音沙哑地开了口。

“好,我帮你。”

从老李家后院出来时天色已暗,蓝天被分割成渐变色,孤星绕月,悬在刘长根头顶,犹如一双慧眼,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刘长根绕了一圈回到老李家正门前,鬼祟地环视四周。见无人查觉,他立马从口袋里掏出胶水,缓缓倒进锁扣里。等到胶水风干,即使深夜落了锁,根本不需要钥匙,只需要轻微转动几下,就能轻而易举打开大门。

做完阿玲交代的任务,他隔着一堵厚墙眺望后院,哪怕知道从这看不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也没办法挪开脚步。

刘长根双目放空,心乱如麻。

阿玲那边能确保万无一失吗?万一被老李发现怎么办?不亲眼看着她走出这个村子,他终是放不下心。

真的要离开了吗?她打算去哪?

尽管阿玲刚才安慰自己,离开村子以后会常联系,可他明白,这一走就是诀别,哪里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思来想去间,夜已深了,村舍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刘长根坐在不远处一颗槐树底下,时不时朝老李家方向望。

不知过了多久,那严丝合缝的铁门晃动了一瞬,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困意上涌的刘长根立刻清醒过来,猫着腰,钻进林子里,双眼透过叶片缝隙往外望,心跳也跟着加速。

那铁门风化老旧,一推就嘎吱作响,里面的人只开了个半人宽缝隙,就不敢再动。

很快,他就看见阿玲探出半颗头,警惕地观察外面情形。紧接着,她先探出左脚,屏着气,再一点点探出身子。

许是因为太慌张,身体不小心撞了下门框,发出几声闷响。

刘长根倒吸一口凉气,身上鸡皮疙瘩暴起,仿佛他才是那个要逃的人。

所幸里头的人没听见刚才的动静,阿玲也顺利逃出来了。

可她竟然没走,反而频频回头看。

刘长根正觉纳闷,另一道身影就乘着月色,蹑手蹑脚地钻出来,然后牵住了阿玲的手。

他心头一紧,脸也跟着黑了,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身影。

为什么那个傻子李峰也在这?他们两个商量好了要一起走?

那一瞬间,嫉妒、震惊、困惑、不甘,皆交织在刘长根的心头,五味杂陈。

皎月如流水般倾泻在二人身上,泛起层层银光,他们的手十指紧扣,看上去分外刺眼。

夜冷雾浓,阿玲的背影远走,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朦胧。

刘长根垂下头,乜了眼地上的孤影,又念念不忘地抬起头来,遥望那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他拧紧拳头,死咬着牙关,手指一弯,灌木树枝被自己扯断,落叶飘零落地。

二人已经越过山坡,再绕几个弯,他们就能逃出去了。

想到这里,妒意几乎达到了顶峰,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心声在竭力咆哮。

下一秒,刘长根赫然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此刻,他面色狰狞,双目猩红,脑海里唯独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能让他们走!

寒风砭骨,他反复搓着颤抖不止的双手,却怎么也遏制不住这邪恶的念头,可能嫉妒的火种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头越烧越旺。

他骤然起身,扒开林丛,毫不顾忌被荆棘划破的手腕,疯狂拍打铁门,冲里面大声叫嚷,直至声嘶力竭。

“快来人,他们跑了!来人啊,他们跑了——”

远山尽头的阿玲会不会听见,他不知道,可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屋内的灯很快亮了,山里的恶犬受了惊,此起彼伏地狂吠着,那些不明真相的村民们也都披上外衣,纷纷开门探头,四处张望。

刘长根放下了手,看万家灯火模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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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笔文登

情绪稳定,创作激情,善于观察世界的阴暗面,立志将抒写的故事都改编成游戏。

责编:卡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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