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中国｜黄奇帆：未来的中国仍是世界经济增长主力军（附实录）

12月2日上午，国创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席、重庆市原市长黄奇帆在2023年读懂中国国际会议（广州）发表主旨演讲。

在演讲中，黄奇帆首先分析了近十几年来我国经济运行出现的三大积极现象，高质量发展基础得到进一步夯实。具体表现为，国家出口结构明显改善、引进外资出现连年增长的态势，以及“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初步形成。

迈入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征程，中国具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优势、超大规模市场的需求优势、产业体系配套完整的供给优势、大量高素质劳动者和企业家的人才优势。“这四大优势使中国经济发展具备强劲的内生动力、韧性和潜力。”黄奇帆表示。

在他看来，发挥好四大优势需要坚持深化改革，并在三大方面进行重大改革，包括经济增长动能的转换、推进内外贸一体化以及逐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占GDP中的比例。

“未来的中国仍然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主力军。”黄奇帆表示。

【以下为演讲实录（节选）】

首先讲一下近十几年来我国经济运行出现的三大积极现象，高质量的发展基础得到了进一步的夯实。

一是近十几年来，我们国家的出口结构明显改善。

十几年前我们国家出口1万多亿美元，差不多30%是机电产品出口，70%是劳动密集型的轻工纺织类的产品出口。随着我国这十几年大力推进制造业转型升级和贸易高质量发展，我们国家在全球产业分工中的地位不断提升，出口高端化、高附加值的态势明显。

与20年前相比，我们国家出口产品中劳动密集型的产品占比已经大幅下降，2021年占比不到10%。与之相对应的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机电产品的出口比重从原来的30%增长到了去年的90%。如今，高新技术产品加上机电产品出口占全部产品出口比重超过90%，“十亿双袜子换一架飞机”的说法已经成为历史。

去年我们国家的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外贸“新三样”正在支撑起我国外贸的新格局。今年我国更会成为全球第一大的汽车出口国。未来，我国出口结构和国际贸易条件还将会有新的、更高的质量和效益的提升，这是我讲的第一方面。

第二，是引进外资出现了连年增长的态势，中国已成为全球资源要素的引力场。

根据有关部门统计，从2000年到2010年的十年里，我们国家加入WTO后，外向型经济发展是比较快的10年，平均每年引进外资1200亿美元左右。从2012年到2022年最近这十年，我们引进外资大约是1400亿美元。而在2017年到去年，也就最近的5年，我们国家每年引进外资实际到位数是1570亿美元，比前10年都要高。

2020年到2022年，这三年大家一般会认为受到疫情的影响不便交流，又加上复杂的全球环境，一般人们会认为这3年引进外资会比过去10年、过去5年都低。但实际上，2020年到2022年这三年，中国引进外资的到位数是平均每年是1700亿美元。

去年尽管疫情冲击较大，经济上行发展的预期较差，但是外资到位数是1800亿美元，是我们40年改革开放引进外资到位数最高的一年。原因很简单，俄乌冲突、欧洲天然气中断，天然气价格涨了三倍不到，欧洲包括德国法国在内的重工业的缺气少油，发展不稳定。所以去年这一年欧洲国家特别是德国、法国对中国加大了投资。

去年一年，欧共体对中国的投资比上一年额外增加200亿欧元。所以整个外资总体上是这10年比过去10年高，这5年比过去5年高，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现象。

这个现象背后的逻辑在于，我们国家已经形成了超大规模的市场，这么大规模的市场可以有效摊薄制造业的采购成本、研发成本、销售成本、物流成本、固定资产投资成本以及劳动生产力的提高，那么这些成本的下降使得中国现在人口低成本的比较优势逐渐淡化，因为我们劳动力成本也在上升，但是这六种规模效应下产生的制造业成本的下降，使得中国的制造比国际同类产品平均要低30%到40%的成本，就形成了新的竞争力。所以外资到中国投资，一是因为中国的市场大，在中国投资、在中国销售形成“销地产”，这是一种模式。

第二种到中国投资的模式，是产品是销到欧美、销到世界。为什么要到中国投资？在中国形成的制造基地，综合制造成本比欧美其他地方要低，在中国制造的效益会更高。外资在近十多年对中国投资越来越增加，和中国大市场产生的“产地销”模式。这是第二个变化。

第三个变化是中国“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初步形成。

我们国家的循环方式有三段。第一段是1950年到1980年，是内循环为主，相对封闭的状态。第二段是1980年到2010年前后，那30多年我们是“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外循环为主。

它的标志就是在1980年以前，我们进出口占GDP10%以内，1980年到2010年，进出口占GDP逐渐上升到了64%、65%。那么逻辑上讲，进出口占GDP占65%以上的，那就是外循环为主体；进出口占GDP的比例35%以下的，那就是“内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的阶段。

所以中国现在的目标是“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就是要让进出口比重总体下降到35%以内，让国内的经济循环在2/3以上，这个就是我们的一个新格局。

那么大家有时候会说，中国从2010年以前进出口占GDP达到66%、68%，什么时候能够降到35%以下，变成以内循环为主体的，一般会认为可能要5年、10年、15年。那么又有人会认为我们去年中国的进出口占GDP是33%，去年我们进出口是6万亿美元，相当于40万亿人民币，我们的GDP总量121万亿，所以占比33%。那么大家会认为这是疫情造成的中国外贸进出口的萎缩，是特朗普的贸易战、拜登的地缘政治造成我们进出口困难，所以我们比重降下来了。

其实这里面都是误解。

中国在2016年的进出口贸易就已经降到GDP的32%，用了六七年时间把它降到了32%，实际上近几年中国的进出口占GDP的比重没有变化。（进出口占GDP比重）2016年是32%，2022年是33%，体现了中国经济的韧劲和稳定性。

如果大家再想一下，如果我们2016年进出口贸易还像我们在2010年以前是处在65-68%的状态，到了2022年是32%、33%，贸易战和我们的进出口的高比重直接相撞，那可能中国经济这些年会受比较多的冲击。

事实上经过这些年调整，我们国家已经形成了“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格局，标志就是已经连续六七年进出口贸易占GDP的32、33%。坚持新格局，就是今后10年、20年，中国的进出口始终会维持在 GDP的1/3左右，而内循环的经济动力保持在GDP的2/3以上，这个新格局就在未来10来年把它形成了。

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提出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这三大战略都取得了重大成就，成功地驾驭中国经济驶过一个个急流险滩，经受住了三期叠加带来的增速下行，经受住了一系列重大考验。

那么迈入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征程，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现在有4大优势。下一步为了保证高质量发展和稳定增长的，将在三个方面进行比较重大的改革，未来的中国仍然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主力军。

近期，习近平主席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的发言中指出，中国具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优势，超大规模市场的需求优势，产业体系非常完整的供给优势，大量高素质劳动者和企业家等，那么这四大优势使中国经济发展具备强劲的内生动力、韧性和潜力，也需要我们坚持深化改革，在三个方面加大改革力度。

一是经济增长动能的转换。

我们过去多年靠房地产拉动经济增长，增加财政收入的模式难以为继。因此，我们需要去寻找新的增长引擎，要把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

比如汽车消费。我们国家汽车年销量虽然高居全球第一，但是从2017年达到2700万辆一年的生产量以后，到现在连续5年始终维持在2700万辆，似乎碰上了天花板，不能再上，那么这里面就是要分析有没有继续往上的可能。

目前中国14亿人，汽车每千人的汽车拥有差不多是200辆，就是21%的汽车保有量，那么全世界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的那些国家，也就中等收入的国家，他们一般汽车保有量都在40%左右，富裕国家比如美国欧洲都在60%~70%。从这个意义上，中国现在已经到人均GDP已经达到12000美元以上了，今后10年还会进一步到2万美元以上等等。

在这个情况下，中国人均GDP跟发展中国家的汽车保有量（40%）应该是可以达到的，汽车保有量是还可以几乎翻一番。所以今后发展到每年生产3000万辆是没问题的，是有潜力的，是因为我们搞了很多限车、限牌等措施，如果把这些放开，就会带来市场的增长。如果一年增长1000多万辆，一辆车十几万元，一年就会带动2万亿的增长。这些增长还会带动汽车停车场立体的停车库，或者各种道路交通各方面的发展，还会形成电动车的充电桩、储能等基础设施建设。

第二是推进内外贸一体化，这是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切入点。

党的二十大报告专门有一段话说，因为中国进入了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务必从制度上使我们国家的内循环、外循环、内外贸要能够一体化，要形成内外贸内外循环一体化的制度、规则、规制、标准、体制，形成一体化的生态。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可见我们“内外贸两张皮”是一个基本的现象。那么在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外贸在税收政策、结算方式、质量标准、营销方式、监管标准等方面和内贸是显得不同。

第三是逐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占GDP中的比例。

去年我们国家GDP达到121万亿，居民可支配收入占GDP的比重为43%，这个比重放在全球比较相对偏低，美国是52%，欧洲是55%。总之，全球的老百姓直接进口袋的可支配收入，国际上的普遍的特点在50%以上，我们43%偏低。那么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要构建新发展格局，未来消费投资进出口占GDP的比重由现在的30%的消费拉动、40%的投资拉动、30%的出口拉动，转变为50%以上消费拉动、30%投资拉动、20%的出口拉动。

消费比重的提高不是靠政府给老百姓直接发现金、发钱，根本上是要调整收入分配结构，逐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占GDP的比重。要从现在的42%、43%提高到52%、53%左右。

实现收入格局分配的调整，关键是要扩大中等收入人群，要使得现在4亿中等收入人群在今后十几年能够翻一番，比如有七八亿的中等收入人群。低收入的人群，比如说一年收入在12000块左右的收入人群，从现在的6亿减掉一半变成3亿，那么这3亿人变成了中等收入人群，这是实现国民经济一次分配中居民可支配收入占比增加10个百分点的关键性的措施。

总之把上面这个改革抓好抓实，就是在推动资源优化配置，提高全要素生产力，而且其中的一些改革本身就是聚财型生产型的改革，是可以释放巨大的红利的。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势头和基本面不会变，通过深化改革，高质量发展的基本盘只会越走越扎实。

【采写】南方+记者 黄舒旻 周甫琦

【摄影】南方+记者 苏韵桦 见习记者 郑新洽

【剪辑】南方+记者 周鑫宇 何志豪

【海报】钟冠婷